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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饶不过你。”马小波叹口气说:“要知道你存心生气,还不如不来。”

    结婚两年的夫妻还会在公园接吻吗

    天黑透了,公园里的霓虹灯渐次亮起来,灯下的玻璃钢长椅上,人越聚越多,只有少数人勾肩搭背向灯光照不到的树丛中缓缓走去,更多的人则向着光明围拢。环绕着大湖,有一条环形的石子路,路边巨大的槐树,树冠相接,树干下部都被环形的玻璃钢椅圈起,每棵树下都坐着一圈人,一圈一圈向远处延伸。

    马小波看到每棵树下都生出一圈人来,觉得有意思,像雨后的蘑菇。边走边饶有兴趣地打量蘑菇们,仿佛置身于森林中,也就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庄丽却感到越来越不自在,沿路上,那些无聊的摇着扇子的、吮着雪糕的,都傻呵呵地打量走过身边的人,令她感到不快,甚至想逃掉。她睨一眼马小波,看到他也傻呵呵地打量着人家,王八看绿豆,大眼瞪小眼,真是莫名其妙!

    终于,庄丽忍无可忍,拉着马小波拐上一条小路。

    “去哪里?”马小波问道。

    “去没人的地方。”庄丽回答。

    马小波扯住庄丽:“别去那些地方,黑灯瞎火的,坏人很多。”

    庄丽坚决地说:“我不怕!”

    马小波央求道:“你别闹了好不好,理智一点,这么晚了,谁还往黑处钻?”

    庄丽指着前面的一对黑影说:“你看,人家不是往没人处钻吗?”

    马小波哭笑不得:“你傻啊?人家那是谈恋爱的,找没人处亲热,咱们老夫老妻的,凑什么热闹呀。”

    庄丽也憋不住笑了:“咱们就不能去亲热亲热?”

    马小波哭笑不得:“咱们想亲热,还用专门来公园钻黑处?人家是没处可去才冒险钻林子;咱有家啊,回到家里,在床上折腾,打开空调,放开音乐,又凉快又浪漫,岂不痛快?”

    庄丽不悦道:“谈恋爱时你也没跟我钻过黑林子呀,不行,今天得补一回。”

    马小波正色道:“你怎么了,脑子灌水了?”

    庄丽坚持道:“不钻也可以,你要吻我一分钟。”说罢仰起脸来,煞有介事地微微闭上眼睛。

    马小波望着庄丽脸上婆娑的树影,不由皱起眉头,打量着她冷笑。庄丽等不到,睁开眼睛命令道:“快点,别磨蹭!”

    马小波眨眨眼睛,笑道:“真来呀?!”

    “废话,接个吻有什么真的假的,又不是亲别人的老婆。”

    马小波顾盼一番,游人川流不息,有几个人正向他们这个方向走来,他捉住庄丽的胳膊,央告她:“别闹了别闹了,这么多人,回去再说吧。”

    庄丽不让步:“不行!人多怕什么,你看看周围,多少人在接吻,碍着别人什么事了?”

    马小波说:“人家那是在谈恋爱!”

    庄丽说:“可我们也不过结婚刚一两年!”

    马小波正色道:“你这是发昏,谁家结了婚在外面亲嘴,你以为这是在西方社会啊,不怕丢人!”

    庄丽说:“这是要你补偿我,你吻不吻吧,不吻马上就改二分钟了。”

    马小波说:“你胡闹。”

    庄丽说:“三分钟!”

    马小波说:“算了,不逛了,回吧,回去吻死你!”

    庄丽说:“四分钟!”

    马小波的忍耐到了限度,一把把庄丽扯到树后,嚷道:“够了!你别折磨我了,别再闹腾了,我整天应酬别人,回家就图个轻松自在,为了快乐咱才出来逛公园,可你却给我出难题,你就不觉得我累吗?你就不爱我?!”

    庄丽也气白了脸,低声嚷道:“我这是给你出难题吗?不过让你吻自己的老婆而已,有什么让你感到累的?!好了,就在这里也行,你吻我五分钟,不然,跟你没完。”

    马小波咬牙切齿道:“你不正常,你在车上就开始不正常了!”

    庄丽回敬道:“你才不正常!”

    马小波愤然转身,向湖边走去,两步越过石板路,跳上一块石头,坐下来,望着远处水面上晃动的红色霓虹灯的光影发愣,气恼令他愁容满面。他想不通,这个女人今天怎么这么神经!

    庄丽一个人在树下呆立了半晌,缓缓走过来,问道:“你不是想投湖吧?”

    马小波头也不回,回答道:“正考虑呢,还拿不定主意。”

    庄丽不屑地说:“就为让你吻我?”

    “你这是不体谅我,是不理智的要求。”

    “那我先回家呀。”庄丽淡淡地说完,转身要走。

    “胡闹!”马小波扭过头,瞪着庄丽,“一块儿出来的,为什么你一个人回去?你是存心要我不好受吧?!”

    庄丽淡淡一笑:“那你先回,我一个人走走。”她平静地注视着他,眼睛里充满了失望。

    马小波盯着庄丽,苦笑不已。良久,他一字一顿地说:“随你的便!”

    庄丽转身,沿着石子路,缓缓向远处走去。

    马小波怒视着庄丽渐去渐远,仿佛想把那愤怒的目光变成把钩子,钩住她的后脖领子,把她拉回自己身边。他实在搞不懂这女人今天是怎么了,那会儿在车上胡说八道,现在突然又提出这样没脑子的要求来。“真是个怪脾气的倔女人!”马小波收回怨怒的目光,继续欣赏湖上游动的光影,但那光影并不能使他心情变好,相反,它们像一条条闪着妖光的游蛇,使他陷入诡异纷乱的臆想之中。他伸出手去,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驱赶那些疯狂的魅影和心头的懊恼。一直以来,他是向往幸福美满的家庭、也愿意忍让自己的妻子的,但在她无理的要求面前,依然忍不住要发火。现在,他甚至开始怀疑庄丽的素质和自己当初的选择了,跟这样一个女人生活一辈子,他仿佛看到以后的婚姻路途上一重又一重的关卡,陷阱满布、险境丛生。是的,他开始反思自己的婚姻了,只是找不到合适的处理办法。因此,他还没有勇气,也还不至于想到那两个根本解决问题的字眼。

    湖上的微风送来一阵凉意,马小波忍不住张望了一下庄丽消失的方向,那里人很多,但是没有他熟悉的那个影子。他隐隐担忧起庄丽的安全来,由此,他又发觉自己是爱着她的。他相信她也是同样爱着他的。那么,去找到她,好言相劝,她会明白是自己过于任性,会跟他一起回去的。按照以往赌气的惯例,庄丽一定也有所反省了,会在前面不远处等着他。马小波深信不疑。

    他站起来,跳下石头,向那个方向快步走去。很快,马小波发现自己进入了游乐区,不时有人招呼他试试太空飞车或者练练枪法,他无心搭理他们,走过那些为了吸引儿童而修建成童话里宫殿模样的玩乐场所,在川流的游人里寻找庄丽的身影。很快,马小波发现庄丽站在碰碰车棚边看别人玩,急忙跑过去,但是认错了人。马小波和人家道歉,然后继续往前走。走出十几步去,他突然站住了,脑子里灵光一闪,转身就往回跑。

    马小波气喘吁吁分花拂柳地在人丛中穿梭,回到他刚才离开的湖边,果然看到庄丽正站在他刚才坐过的石头边。马小波笑了,一直跑到庄丽的身边。

    庄丽转过身来,沉静的表情使马小波没有防备地感到惊讶。庄丽望着他,目如朗星,开口道:“怎么样,想通了吗?”

    马小波赶紧赔上一个笑脸:“想通了想通了,是我错了,咱回家吧。”

    庄丽皱了皱眉头:“我是问你,肯不肯在这儿吻我五分钟?”

    马小波愣了,端详庄丽片刻,推心置腹地说:“我们能不能不这样?”

    庄丽坚决地说:“不能!”

    马小波盯着她,怒气再次在眼中凝聚,他不能控制自己了,脱口骂道:“我c,你是不是发神经了?你要是不想过日子了,我们一起投进这湖里算了!”

    庄丽冷冷地盯他一眼,再次转身离去,一个人向远处走去。

    这次,马小波s向她背影的目光,不再像一把企图拉人的钩子,而像一把尖锐的刀子——他想解剖开她,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作祟,她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上帝总是用制造意外来安慰你

    马小波百思不得其解,懊恼甚至动摇了他生活的信心,可他不得不再次去寻找庄丽,但这次不是因为爱情,而是不想因为她的走失或出事而使他的家庭陷入麻烦,不想因此搅乱工作和生活的秩序。他的脚步不再自信和从容,他对每个人怒目而视,并揣摸别人看到他这副样子时的心理活动。事实上,没人注意到他。他也清楚这一点,但沮丧使他觉得自己幻化变形,变成了一只犀牛或者令人不安的神鬼人物。他想象自己正轻飘飘脚不沾地的行走,像一个不散的y魂。

    马小波的步子不紧不慢,心下并不急于追上庄丽,因为追上了也不意味着问题的解决,只是觉得必须跟着庄丽,只要这样的跟着,她就不会出什么事情。马小波始终沿着这条石子路在走,并确信庄丽遵守一个规则,那就是不能闹得太过分,不能离开这条石子路,走上别的路去。凡事都有个度,这就是他们夫妻之间的度,他们平时也闹,但有些禁忌是不能打破的,那就是,以家庭和生活为重,不能闹得不可收拾。

    对于生气的人来说,时间是模糊的,马小波此刻更是如此,庄丽的反常令他头昏脑胀,两条腿机械地迈动,两只眼木然地打量别人,忘记了自己行走在时间的河流里,记不得走过了几座桥,路过了几处冷饮摊位。直到他觉得眼前的景物有些熟悉,才发现已经绕着这湖走了一大圈,回到了他们吵架的大石头边。这时,马小波猛醒了,左右看看,发觉游人已经明显稀少,已经是午夜光景。他掏出手机来,看看上面的时间,确定已经十一点多了,于是他感到了夜的黑。这黑不是来自时间,而是来自于眼前的岔路,他的妻子,那个叫庄丽的女人,走出了规则,走上了岔路,在他浑然不觉的情况下,消失在黑暗当中了。

    “她怎么会这样?何至于这样?!我都打算先向她妥协,苦心想出来一个不错的玩笑结束这该死的不快了。她却没有给我机会!”

    马小波感到了绝望的降临,他开始自卑,开始觉得自己是个不幸的人。后来,担心却拯救了马小波,把他推上了一条岔路,他必须真正的去寻找她了。这条路依然是弯弯曲曲的,路灯使花草变成灰色,马小波大步走过它们。一个小孩悬在氢气球上迎面而来,飘过他的身边,他年轻的父母微笑着,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马小波忍不住回头望了他们一眼,觉得孩子手里攥的不是气球线,而是他父母的视线,他在扯着父母的目光蹦蹦跳跳地往前走。马小波羡慕地笑了笑,转回头来,继续往前去,感到了自己的目光疲软委顿在地上,它们失去了牵引的力量,像两条烂草绳,让他的脚步磕磕绊绊。他忍不住并拢双脚,向上跳了一跳。

    出乎马小波的意料,这条岔路并不通向黑暗,而是抵达了公园的中心大道,这里,依然称得上游人如织,巨大的花坛上,坐着一大圈累了的人们。

    这情景使他失声冷笑,好像乍见光明的人被刺激得打了个喷嚏。

    与此同时,喧闹和生机的扑面而来,使马小波有了隔世之感。他们在午夜依然留恋不去,像庄丽无理的要求一样令人不解。马小波走在他们中间,仔细地审视每一张面孔,但心里并不指望找见自己的妻子。他寻找的热情已经尽数退潮,既然庄丽走出了规则,那么无论消失在黑暗里,还是混杂在扰攘的人丛中,都不再能使他燃起和解的热情。马小波知道,假如庄丽在这里突然出现,依然会向他提出那个可笑的要求来。他当然只能再度拒绝,那么,她会再次消失。既然如此,找见她就成了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这使他开始感到前路的渺茫和漫漫无期。

    此时的马小波已经不能专心地寻找庄丽,他开始寻找走出公园的路,可是,他发现,自己已经迷路了。想到可能因此影响明天的工作,马小波不由咬了咬牙,一种被囚禁的感觉令他烦躁不安,他明白,只要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下去,一定能走出公园,但那也可能是他回家的相反方向,并且要走完一段相当长的路,同时,他要浪费掉大量的时间。而他却急于回到家里,享受一个充足的睡眠来保证明天的工作状态不是很差。就是这遥远的路途或者大量的时间囚禁了他,于是他发现,并非狭小的空间才能囚禁人,有时候空间和时间上的自由也能使人陷入囚笼。

    马小波找到了此刻的目标,他需要一个方向,不得不问一位生意萧条的碰碰车老板:“麻烦问一下,哪个方向是北?”那个平头方脸的中年人反问他:“你玩不玩?”马小波摇摇头。中年人垂下眼皮,抬手指指马小波的来路:“北在那边。”

    马小波谢过人家,向北走去。现在他在一门心思寻找出路了,庄丽的去向已经没有必要去确定,无论她已经回了家,还是迷失在公园里要呆到明天早上,都不再使他惊讶和担忧。她已经不再遵守那个规则,一切便都不同了。马小波如释重负,轻松地向前走,一直走到路灯的尽头。前面黑dd,已经无路可走,他茫然四顾,发现了一块立着的牌子。凑上去看,正是公园地形图,红色的圆块表示他目前所在的方位。马小波上北下南地比划了一番,才知道自己上当了——他一直在朝南走。他没有气恼碰碰车老板的歹毒,摇摇头,折向西北方向。

    只走了十几分钟,马小波就看到了夜班警察的巡逻车,他得意地挑了挑嘴角,走上去问道:“请问,最近的出口在哪里?”

    警察打量他一眼,指给他一条路:“顺着这路一直往前走,一会儿就出去了。”

    “得多长时间?”

    “十几分钟吧。”

    马小波谢过人家,笑嘻嘻地上了路。他有点讶异自己的麻木,竟然没有向警察打听是否看到一个单身的年轻女人。果然,十分钟后,他来到了大街上,刺眼的车灯,让他感到了自由的快乐。

    马小波站在人行道上,回头望望公园,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出口,公园的开放是彻底的,连个栅栏都没有,从哪里都走得出来。这很出乎他的意料,奇怪两个人进去时怎么就没注意到。

    与双双出门时不同,紫红色的夜空下,马小波一个人靠着站牌等末班电车,与城市交换冷漠的表情。在毫无感情色彩的报站声中,电车终于滑行而至,一位穿连衣裙的少妇走下车门,瞥了他一眼,飘然而去,给凉爽的空气中留下淡淡的夹竹桃的香味。上车后,马小波坐到了一个女人的对面,望着车窗外那少妇已为夜色消融的背影,马小波想,也许,庄丽就是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黑暗里,再也不会出现了。

    投s进车窗的光影游移变幻,很长时间后,马小波才发觉对面的昏光中,那个女人一直在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他下意识地感到他们可能认识,赶紧收拢纷乱的思绪,定睛辨认了一下。那个女人冲他莞尔一笑——正是那个曾给过他无限温暖的笑容,他还发现,这笑容跟几年前一般无二。不期的邂逅,令马小波有些慌乱,甚至莫名地有点感伤。同时,他又很庆幸没有找见庄丽,因为他想起来,这个女人正是庄丽盘问过的,那个曾经和他来过公园的女人。马小波本来已经把她淡忘了,可她在庄丽的怀疑中再度出现,马小波搞不清,这是上帝的玩笑还是女人的第六感在作怪。

    一瞬间,马小波想起许多事来,并想起来是他对不起她,这个叫刘阿朵的女孩。不过三五年的时间,马小波发现她已经有些憔悴了。而且没来由的,心头升起一阵温暖,他下意识地用很洒脱的神态向她暗示自己值得骄傲的一切,潇洒地笑道:“朵朵啊,这么巧?”

    意外的相逢,使刘阿朵惊喜,并甚为羞涩,她目光喜悦地盯着马小波的眼睛,思考了半天才问道:“小波?你一上车我就看见是你了,真的是你!”

    马小波仿佛突然间换了一个人,找到了作为男人的感觉——人就是这么奇怪,同样一个人,在不同的人面前,就是不同的角色和自我感觉。一见到庄丽就有些不知所措的马小波,在曾经被他拒绝的刘阿朵面前,从容得令自己都感到惊奇。马小波问:“你毕业了吧?”

    刘阿朵笑道:“毕业好几年了,我老当学生啊?!”

    马小波自嘲道:“可不是,我们认识的时候你都大四了!看我这脑子,都是忙的。那你现在在哪里上班?”

    刘阿朵又笑了笑说:“在十四中当美术教师。”

    马小波先说:“当老师好啊,现在教师待遇越来越高了。”转念又问:“十四中?在郊区啊?”

    刘阿朵说:“就是,买东西很不方便。不过,我倒喜欢那里的清净,你了解我,我性格太内向,不适合到那些大公司打工的。”她笑笑问马小波:“你呢,挺好的吧?”

    马小波不易觉察地叹口气说:“还行,就是太忙,每天累得跟孙子似的。”

    刘阿朵被逗笑了:“你以前从来不说粗口的。”马小波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刘阿朵突然看看窗外说:“哎呀,我要到了,咱们留个联系方式吧。”匆匆忙忙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