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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0 部分阅读

    如果能让他们把多数的大鱼抓住,他们就会很高兴地放过一只没有成年的小虾,博岚能够逃跑的机率就能更大一些。

    他为了儿子,不可谓用心不够良苦。可,如果他能早一点的话……

    裴延礼找到博岚,一句话也不说,拉起他就走。

    “延礼?你干什么?集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啊!延礼!”

    裴延礼把他拖到博英杰说的那辆车旁边,打开车门把他塞进去,自己坐进驾驶座,发动汽车,汽车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驰了出去。

    “延礼!你这是干什么!”博岚生气地拍打他的胳膊,“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乱来!快开回去!”

    “不能回去。”裴延礼双眼望着前方,平板地说。

    “为什么?”

    “老爷让我带你离开。”

    “离开?去哪儿?发生什么事了?延礼?”

    裴延礼亮出那封信,晃一下又收了回去,“具体的事情,老爷让你看这封信,他说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把信交给你。”

    博岚心中疑惑,但对于固执起来的裴延礼是讲不通的,他只有带着这种疑惑,随着裴延礼往他们不明朗的未来飞驶去。

    他们的汽车开了一晚上,虽然博英杰为他们准备了飞机票,但裴延礼认为他们现在不宜在机场出现,因此没有去坐飞机,而是打算开车到另一个城市,然后转乘船,去找贝瑾。

    第二天清晨,他们的车停在了一个湖边。博岚早已经睡得人事不知,裴延礼看看他的睡脸,在他额头上轻吻一下,然后下车到湖边打水洗脸。他还有一段路要走,不能在现在睡着。

    他一离开车,博岚立刻睁开了眼睛,见他直直走向湖边,暂时没有回头的意思,便伸手去他座位的缝隙中寻找他藏的那封信。

    他已经思考了一个晚上了,父亲这么急着让裴延礼带他离开,会是什么用意?

    是不是他知道自己会出事?但是他会出什么事?是不是有人要害他?还是爸爸……

    用冰凉刺骨的湖水洗了一把脸,裴延礼这才感觉到脑子清醒了一点。一连开了一个晚上的车,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他侃侃自己在水中的倒影,眼睛里红红的,有无数疲惫的血丝,现在还不能休息,必须带博岚离开。只是离开这个地方还不行,必须逃到其他的国家去才行,最好是一个没有加入联合国的小国家,这样博岚被抓的机会就能少很多……

    博岚被抓……他低头笑了起来,他现在还当自己是刑警呐!

    从带着博岚出逃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不是刑警了。一旦被抓回去的话,不止是博岚,连他也会被送上法庭,接受家人无法置信的悲哀目光,这就是他所选择的路,一条歧路。

    可是他不后悔,他知道他该做什么,他早就该这么做了!什么正义,什么法律!统统都是放屁!怎样都没关系,只要能救得了博岚就好。

    轻微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他听得出那是博岚。

    他忽然很好奇博英杰给博岚的那封信里面会说什么,是不是能圆滑地表达他的意思?可是那只老狐狸的话……那只老狐狸的话……

    裴延礼的心脏忽然结成了冰,因为他在水中的倒影里,看见博岚手中拿着枪指着他的头。

    那不是幻影。

    “你是……卧底?”博岚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颤抖。

    裴延礼轻笑,然后逐渐地、疯狂地大笑起来。亏他还以为那只老狐狸是真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弄错了!那老家伙根本就是要他这个最了解刑警行动模式的人带儿子逃离,然后“在最安全的地方”,把说出所有实情的信交给博岚,既可以断了博岚对他的爱,也可以报了被他背叛的仇。

    “你是卧底!”博岚大叫。

    裴延礼收住了笑声,“我是卧底。”他说。

    “你骗我!一切都是骗我!你从来没有对我有过忠心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你只是要更接近我!”

    “没错,我骗你。”

    十年……卧底,一切都是谎言。

    甚至那时候在悬崖边上,博岚忽然滑下悬崖也是裴延礼计算好的。

    他抛弃了过去所有的一切,在博家卧底那么多年,不能因为这么一点事情就前功尽弃,所以暗中用了技巧让博岚也掉下去,他知道自己的臂力可以完全拉住两个人,那里的土质也并不松软,可以毫发无伤地将两个人一起送上去。

    “你对我好也是骗我!我上你的时候你不反抗也是骗我!你骗我爱你!骗我当你的帮凶!”

    “是,我骗了你。”

    “骗我骗我!我不相信!”博岚用力把他扯得转过身来,枪抵住他的太阳穴,“告诉我你在骗我!告诉我爸爸也在骗我!你不是刑警,爸爸在开玩笑!爸爸不会被送上绞刑架!”

    “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骗我!”博岚的表情看上去似乎连哭也哭不出来,裴延礼的心却已经麻木了。

    “对不起……”

    “你不爱我,你根本一点也不爱我。你没有爱过我,你在我身边也只是骗我……”

    博岚漂亮的眼睛悲哀地看着他,那里面盛满泪水,一眨眼,就大滴大滴地掉了下来。裴延礼伸出拇指,轻柔地擦去他流不完的泪水。

    “你爱不爱我?告诉我!”

    裴延礼不答话。

    “告诉我你爱我!”求你说一句,骗我也好,让我有一个可以原谅你的理由。

    “说啊!”

    黑色冰冷的枪用力地抵住裴延礼的太阳穴,他可以感觉到那里被按得仿佛是在弹跳地痛,一直痛到脑子里去。

    他不能回答,也不愿意回答。他爱着这个少年,但是绝对不能告诉他,或许让他杀了自己才是最好的。这样博岚就不用总是看着他,而绝望地想起自己的父亲是如何被送上刑场的。

    “好好活下去吧。”裴延礼只说了这么一句。

    “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我恨死你了!我恨不得你去死!”

    博岚手中的枪在死字出口的同时扳下,炸裂的清脆声音在尚有薄雾的湖面上悠悠回荡,湖边栖息的飞鸟被惊得从草丛中飞起来,一会儿,又飞了回去。

    裴延礼的太阳穴上有血一股一股地冒出来。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博岚,又抬头看那未曾明朗的青灰色的天空,慢慢地,慢慢地向后倒去,沉重的身体拍在水面上,溅起洁白而漂亮的水花。“延……礼……”

    博岚手中的枪掉到地上,他看看自己的双手,又看看半个身子都飘在渐渐泛出红色的水中的裴延礼。他的眼睛安详地闭着,好像睡着了。博岚忽然明白自己已经把裴延礼杀了,把他杀死了,从此以后,裴延礼就不再存在了。

    他用手捂住眼睛,用凄厉的声音尖叫起来。

    那天天很凉,那天的湖水很冷,不久就下了大雨,过几天就要立秋了。

    尾声

    西湖总是让人产生无比绮丽的遐想,若是能再加上夏天、俊男美女以及一场小雨,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很可惜,波看阳到西湖来的时候不是夏天,而是寒风刺骨的冬天,西湖附近也没有什么俊男美女,甚至连鬼影子也没有,只有他一个人站在那个曾经号称是断桥的石桥上等人。

    他今天要等的人非同小可。

    据说那个人是一个卧底,在某位黑道老大的家中整整卧底十年,因为他的关系,那个黑道老大的组织在几年前被国际刑警连窝端了,拔出萝卜带出泥,顺带拉出了一大片黑道组织、政府官员、警察内部的黑线……

    为此,他成了许多黑道白道人物的心病,连他的老大耿珩在那时候也险些被牵进去,搞得一连几年都是灰头土脸,说起那个人就恨得咬牙切齿。

    然而就在那位黑道老大被拖出去的同时,他却失踪了。他带着一名被国际刑警组织列为一级通缉犯的人——那个黑道老大的儿子消失了,而且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管是黑道还是白道,都没有任何他们的消息。

    本来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跟波看阳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但波看阳本人和那个人有仇,没错,很深的仇!

    那个人孤身一人把他以及他的手下打败得一塌糊涂,生生在他面前把他夸下海口说手到擒来的人救走,让他足足有好长时间没办法在耿珩面前抬起头来。

    他从来没有失败得这么凄惨过,他一定要报仇!

    周茗里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床头柜的钟表发了很长时间的呆。

    “吃饭啦!”博允很快乐地在厨房喊。

    周茗里看了周围很久,似乎不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博允过了一会儿,发现周茗里还没有过来,神色一黯,走到卧室门口,推门而入。

    “茗里?”

    周茗里看着他,眼中充满了茫然。

    看见他的反应,博允的脸上露出了伤心的表情。

    “你又忘了吗……茗里……”他扶住额头,又很快抬起来,这时候,他的表情已经变得非常快乐,他轻快地拿起衣物走到周茗里身边交给他,“没有关系,我们再从头开始就好,来,先穿上衣服。”

    周茗里接过衣服,慢吞吞地穿上,博允在一边看着他的动作,眼睛里充满了不知道是幸福是悲伤的情绪。

    “我……是谁?”

    周茗里带着茫然和疑惑,问这个对他来说根本是突然出现的人,他的左手不由自主地抚摸上太阳穴,那里有一个丑陋的伤痕,“你是……”

    博允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周茗里愈加疑惑,黑色的眼睛沉沉地注视着博允。

    博允像是害怕什么一般避开了他的目光,声音显得有点不自然的高亢,大声道:“你叫周茗里,我叫……博允,我是你的情人!你几年前出了意外,所以得了健忘症,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忘记所有的事情。”

    “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从头开始!开始多少次也没关系!你不记得了无所谓,我记得就好!真的!相信我!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我相信你。”

    “我说的是真的……”

    “我相信你。”

    “……”

    “我相信。”

    博允上前一步,用力抱住了这个比他强壮了太多的男人。

    虽然失去了过去,但是周茗里从来不探询那时候的事,因为每当他希望知道过去的时候,那个名叫博允的青年就会很伤心,于是他保持沉默。

    根据博允的说法,是半年前在巴黎居住的周茗里,突然提出说要到这个西湖边上来住的,可是来到这里以后,他很快就忘记了自己的话,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到这里来。然而博允看得出他非常喜欢这个地方,所以就一直留了下来。

    再过几天就是千禧年了,每天早上的散步是必不可少的,吃完早饭,博允就会和周茗里一起慢慢地走在这条街上,享受那种悠闲自在的幸福感觉。

    走过一个弯,再向右转,就是那条承载了一个流传百年的浪漫故事的地方,断桥。

    桥上有一个穿着黑色毛皮外衣的男子站在那里,好象在欣赏远处的风景。由于天冷的缘故,他还戴着一副口罩。

    这座桥上随时都有陌生的人出现,博允已经习以为常,也并没有在意,挽着周茗里准备从他旁边走过去,然而他一错过那男人的身体,一种寒冷的、不属于空气温度的气息,便猛然扑面而来。

    博允微怔,是错觉吧?正想继续走开,那个男人却忽然去掉了脸上的口罩,用冰冷的声音叫一声,“裴延礼!”

    博允霎时停住脚步,猛然回头,夹杂着凶狠的表情面对上了那个男人。

    “波看阳……”

    周茗里看看波看阳,又看看博允,“允,你们认识?”

    波看阳没来得及答话,博允已经先他一步淡淡地答:“不,不认识,他认错人了。”

    “哦……”

    两人正离开,波看阳又追了上来,大声道:“博少爷,你不要装傻了吧?咱们的交情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博允浑身发抖,望向他的眼神愈加凶狠,“我说我不认识你!你这个人脸皮也真够厚的!”

    波看阳像痞子一样笑了起来,“我听说裴延礼因为受伤的缘故而得了健忘症,想不到博少爷也得了?”

    周茗里一手握住博允正在发抖的手,彬彬有礼地问:“请问这位先生……你是在说我吗?我不叫裴延礼,我叫周茗里。”

    波看阳大笑:“真是个乖宝宝呢!裴爷!恐怕是博少爷告诉你的吧?你想不想知道你的过去呢?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你的过去一五一十都告诉你,绝对比这个美少年告诉你的多……”

    他边说边掏出名片接近周茗里,博允拉着周茗里的手逐渐后退,就在周茗里想要伸手去接名片的时候,他拽着周茗里的袖子狂奔而去。

    波看阳也不慌张,远远地叫道:“如果你想知道,就到akara酒店来找我!我的手机号码是……到时候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哈哈哈哈哈……”

    直到再看不见桥上那个可恶的人的嘴脸,博允才喘着气停下来,用力捉紧周茗里的衣服,“茗里!你绝对不可以相信那个家伙!那家伙是混蛋!他说的话全都是骗人的!”

    周茗里微笑,“我明白,我当然只相信你。”

    博允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却好像要哭出来一样,扑入周茗里怀中紧紧抱住他,也不管是在公共场所,踮起脚尖与他接吻。

    几天后,akara酒店。

    “我想知道过去的事情。”电话那端的人说。

    波看阳得意地放下了电话,离开酒店。

    周茗里,或者说,裴延礼,健硕的躯体昂然地站在湖边悬挂着闪亮绚丽的灯泡的树下,眼睛望着由于黑夜的笼罩而看不清楚的湖面。

    几年前,就是他让博家毒品生意的上下关系人统统落入法网,自己却带着其中一名通缉犯——他的情人,博岚逃走。在半路上,他的身分败露,悲伤不已的博岚在愤怒中一枪打中了他的头部……

    他不怪博岚,一点也不怪他。如果博岚不恨他才不正常。所以在那一枪打中他的那一瞬间,他什么也没有想,只是在脑中出现了一句话,“从此以后,我再不欠你的了……”

    他并不想醒过来,也没有时间再去思考博岚是不是会痛苦、伤心。他的身体跌入清冷湖水之中,“裴延礼”在那时候就死了。博岚伏在他的身体上尖声哭号。

    可他没想到的是人的潜力是如此无穷,被打中了太阳穴他还是没有死。

    知道博家出事以后,贝瑾立刻派了女儿贝霖去接应已经按计划出逃的裴延礼和博岚,在预定的路线上遇到了他们。

    贝霖本来也认为裴延礼死定了,正想责难哭得声嘶力竭的博岚,博岚却在那时紧抱住裴延礼的“尸首”,只是号哭,死也不放手。

    或许,只是或许,贝霖被那种深切的悲哀而感动了,她骗他说裴延礼或许有救,才让他稍微冷静下来。

    贝瑾依照女儿的要求派出了一架直升机,用最快的速度把裴延礼送到最近的贝家秘密医院。

    令人吃惊的是,裴延礼被送到那里的时候瞳孔还没有散大,还有微弱的脑电波存在,贝霖当机立断,在医生给裴延礼经过简单的急救处理之后,秘密地将他送到了全国最为权威的脑外科专家医院……'幸福花园'

    在外国也有过这样的报导,一名年轻人由于疾病而想要自杀,但是在子弹打入头部之后却并没有死,反而治好了他的病,所有看过这篇报导的人都认为这是奇迹,没想到这奇迹再一次发生了。

    虽然裴延礼头部的子弹无法取出,就在那里一直存留下去,但是他终究活过来了,只留下了一个后遗症——遗忘。

    波看阳远远地走过来,裴延礼看见他,迎了上去。

    “你知道今天是几号吗?”

    波看阳没想到他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呆怔了一下。

    “今天……今天……大概是三十号吧?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不是想知道你的过去吗?”

    “是三十一号了。”裴延礼笑着说。

    不知道为什么,波看阳的心底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让他恐惧。

    下一刻,他又不屑地将这种情绪赶开了,对于一个已经失去了记忆,连自己是谁也记不得的人,他为什么要感觉到恐惧?

    “再过一会儿,就是千禧年了。”

    波看阳不明白他想说什么,不过还是附和道:“是啊。你的过去……”

    “千禧年啊,一切都应该是新的吧。”裴延礼打断他的话头,向他伸出了一只手,“新年快乐。”

    波看阳隐隐想到了什么,却说不出来,也伸出手去与他相握,“新年快乐。”

    裴延礼的手刚碰到他,他就感觉到不对劲了,那不是一只长时间没有锻炼过的手,而是一只没有放弃过训练的、坚硬的、强壮的手!这绝对不是一时的训练就能锻炼出来的!必须要有系统而专业的训练知识才可能!一个失去记忆的人,还会如此训练自己吗?难道说……

    他用里想抽回手,但裴延礼的手就如钳子一般紧紧锁住他。

    “你想知道我的新年愿望吗?”

    裴延礼靠他近一点,低笑着道,“我希望,新的世纪到来之时,我们能抛弃过去,一切都是新的,一切旧的事物……全部都消失掉!”

    被握住的手一阵剧痛,波看阳想喊,却发现自己的喉管被另一只手捏碎了,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眼睛睁得好像里面的眼珠子随时会掉出来。

    “谁告诉你一切都是不变的呢?人的记忆,在需要的时候还是可以回来的。”

    裴延礼的脸上所带的是那种只有用残忍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