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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龙潭初潜

    干净的白布一圈一圈的缠绕过紧绷的手臂,即便已经上过了上好的金创药,

    包扎的地方还是渗出一片触目的猩红。

    慕青莲的脸色似乎又苍白了几分,不过他的双眼却闪动着略显兴奋的光芒。

    他盯着面前那张完全陌生的脸,忍不住点头赞叹道:“亲眼所见之后,那推

    测果然变得更加理。只是徒便有如此技巧,做师父的想必更加出神入化。”

    那看起来忠厚老实的年轻人有些担心的望着慕青莲的手臂,开口却是聂阳的

    语声,“连累幕兄受伤,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慕青莲重新闭起双目,摇头道:“这种挑战,本就是江湖人躲不开的责任。

    聂兄不必愧疚。近年江湖的后起之秀令人刮目相看,我们这些人,怕是也到了

    急流勇退的时候了。”

    依旧是仆妇打扮的云盼情疑惑道:“白继羽外伤极重,算日子,这会儿很难

    痊愈,他那刀法还是这么厉害么?”

    月儿在旁愤愤道:“上午慕大哥也受了伤,还是内伤,不然一定不会输给那

    个姓白的小子。”她和白继羽有宿怨在前,自然向着慕青莲说话。

    慕青莲微微一笑,只道:“我俩就算都没受伤,他那一刀也肯定让我十分为

    难。想破他的刀法,必须要有杀心才行,我出手瞻前顾后,最多也就是勉力挡下,

    要赢有些勉强。”他收起笑容,淡淡道,“连白继羽在内,江湖上已有三人在用

    这门刀法。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罢了,这些事与你们也没有多大干系,就此揭过吧。”慕青莲动了一下包

    扎好的右臂,问道,“田兄呢?”

    聂阳颇为无奈的说道:“田爷一看这易容,就猜出芊芊到了,现在两人还在

    隔壁说话。恐怕一时半刻说不完。”

    慕容极一直站在窗边看着院内,此刻才开口问道:“刘悝还没回来么?”

    聂月儿点了点头,答道:“他托人捎口信给家里仆人,这几天不必等他,那

    个程大人为了避免行动泄露,所有将要参与这次行动的公门中人,全部吃住在大

    营,不得擅自离开。”

    慕容极思忖道:“按玉总管估计,北严侯府上的精锐高手,足足动用了大半

    不止,那些看似骑兵的部下,并没几个真正的兵卒。按说这些武功平平的衙役捕

    快应该起不到什么关键作用。调这么多人过去,除了掩人耳目,只怕还另有打算。”

    “不管有什么打算,动手的时候只怕不会太久。”聂阳略显烦躁,沉声道,

    “他们联这批高手动手之日,想必就是仇隋行动之时,咱们要是不能提前猜透

    他的目的,必定会让他得逞。”

    “最简单的猜测,仇隋要借这次大案告破壮大天风剑派声势,他本就是天道

    中人,一旦崛起,便相当于为天道平添一支下属。”云盼情率先开口,但语气几

    多犹疑,显然不太自信。

    慕容极接道:“若是这种思路,雇来鬼煞,很可能只是为了做戏,不仅能借

    机铲除异己,还可将税银案的罪名嫁祸他人。”

    聂阳蹙眉道:“但要仅仅是为了这个目的,我总觉得他做了许多多余的事。”

    慕容极盯着他道:“那些事,恐怕都是为你们兄妹准备的。”

    云盼情附和道:“的确,聂大哥,他将实施这计划的地点选在顺峰镇引你过

    来,不就是为了顺便了结你们之间的恩怨么。那他额外做些针对你们的布置,也

    是情理。他一定猜到你要拿月儿做诱饵逼他动手,以他的性子,一定不会乖

    乖上钩,多半会用什么手段,反去逼你现身。”她郑重其事的总结道,“所以,

    你一定要沉得住气才行。如今他在明你在暗,咱们大可先专心对付龙十九,看他

    一个人在台上,还怎么唱得下去。”

    聂阳略感疲惫的叹了口气,低声道:“花可衣、龙十九,传闻中都是他的大

    仇家,其实却都是他的心腹。与他有仇的人这么多,和这两人一样的,到底还有

    几个?”

    “发现一个,便除掉一个。这样的人,死不足惜。”孙绝凡平平说道,起身

    向门口走去,“我在院子里等你们。恕我失陪。”

    花可衣之事,看来始终是孙绝凡心中的一个疙瘩。

    屋中静谧片刻,慕青莲再度开口道:“聂兄,你当真要冒险一试?”

    “不能接近他一次,我始终不会甘心。”他冷笑道,“只要月儿安全,我就

    算以本来面目到他身边,也不会有什么大碍。他不会杀我这事,算是让我占了天

    大的便宜。”

    云盼情担忧道:“可……那都是猜测啊,万一他其实和你没什么亲缘关系,

    之前只是别有所图才放你一马呢?比如……比如他想靠你找出月儿才手下留情。

    他现在知道月儿已经到了镇上,出手杀了你,月儿一定会愤而现身,你岂不是…

    …岂不是危险的很。”

    聂阳略带不甘的说道:“不光是猜测,我……也多少有些感觉。他与我,必

    定有一层血脉相关。”他在桌上捏紧了拳头,咬牙道,“只不过,不管他是我怎

    样的亲人,我也决不会放过他。”

    月儿扁了扁嘴,在旁扶住他的胳膊,小声道:“哥,不要乱想。仇隋那班人

    嘴里就没有几句实话,真是亲戚,就算看在自小对你的抚养之恩,也不能对我爹

    娘下那种狠手。”

    眼前又闪过养父养母凄惨的死状,聂阳点了点头,长长吐了口气,沉声道:

    “有些事……似乎只是差了一条线而已。”

    月儿皱眉劝道:“哥,别再瞎想了,当年的事经历过的人,你拢共也只审问

    过花可衣一个,那女人的话十句里没有半句可信,以后再说吧。”

    不知为何,聂阳脑中突然闪过花可衣向他说过的一句话。

    “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他在这世上最后的一个亲人,就是死在你们聂家人

    的手上。”

    他一直只当是在说赢北周,毕竟结赢北周暴毙的时间和那招让他无论如何

    也不能释怀的浮生若尘,聂家动手的嫌疑并不算小。

    可此刻再回想这句,仇隋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明明……是他姐姐……

    莫非……

    “哥,哥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出了这么多汗,都从装扮下渗出来了,哪里不

    舒服么?”月儿在旁察觉不对,抬手帮他擦着,还要小心不要蹭掉易容的部分。

    聂阳稳定了一下心神,强笑道:“没什么,可能是最近有些累了,突然有点

    头晕。”

    云盼情与慕容极对望一眼,都觉得有些疑惑,慕青莲在旁柔声道:“不论你

    多想报仇,总要先保住命在。累的厉害的话,就去休息吧。田兄看来还要好一阵

    子,过会儿再去叫你。免得你精神不佳,一去那边就漏了破绽。”

    聂阳甩了甩头,手放在额角轻轻揉着,微笑道:“没事了,等到了那边再休

    息也无妨。”

    “那边除了仇隋,必定还有其他天道的高手,仇隋不肯杀你,那些人可未必

    会放过影狼。”云盼情还是一副不愿让他涉险的样子,连声说道,连语调都不自

    觉的拔高了几分。

    聂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苦笑道:“不必担心,现在这副样子,连我师父也

    认不出我这不肖子,其他人哪儿来的火眼金睛。比起这,我更担心月儿,仇隋

    早早就把她风狼的名号刻意散布出去,比起我,月儿要危险得多。”

    月儿立刻抢道:“所以我才说,留那个姓秦的替身在这儿,我换成丫鬟打扮,

    和你一起潜回咱们家,有慕大哥和田爷帮忙,怎么会有危险。仇隋就算是个疯子,

    他还能在众目睽睽下得手不成?”

    她看聂阳还在犹豫,接着又软语哀求道,“哥,我在这里等着,你在那边冒

    险,咱们两不相见,不是白白为彼此担心么?而且这样一来盼情妹子和慕容大哥

    还要费心看着我,岂不是容易被对方各个击破么?我和你一起去的话,咱们趁夜

    把田姑娘和那个替身,连同你替掉的那个小厮一道送到玉总管那里,这边就再没

    有后顾之忧了。不好么?”

    聂阳有些苦恼的看向慕容极,慕容极略一迟疑,向他点了点头,低声道:

    “聂姑娘说的也有道理,那边有孙绝凡在,保护易容成丫鬟的她反倒比这边容易

    一些。只是仇隋心思极为细腻,你们两个同去,被看破的可能可翻了不止一倍。”

    慕青莲一听月儿也要参与,面上登时浮现一股淡淡的担忧之色,但他默然半

    晌,还是没有开口。

    聂阳也不好再推脱,只好道:“那既然田爷还要等上一阵,不如就劳烦慕兄

    带孙前辈一起,回去找个适的丫鬟过来。”

    慕容极抬手一伸,道:“我陪你们过去,还照方才的路线便是。”

    慕青莲微笑道:“这次希望莫要再横生枝节。再遇上那样的好手,我只怕没

    有这次的好运。”

    慕容极淡淡道:“这次要是再有人跟踪,就由我出手。慕兄只管放心。”

    那两人出门叫上孙绝凡离开,屋内顿时空落了不少,云盼情看了一眼聂月儿,

    01bz笑道:“我去院里透透气,你们歇着。”

    只剩下兄妹二人,月儿顿时没了顾忌,单手撑着脸颊,直愣愣盯着聂阳面庞,

    仔细端详。

    聂阳被看得有些发窘,忍不住扭开一些,道:“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月儿笑眯眯道:“当然有,你脸上被芊芊弄上这么多东西,我不好好看着记

    在心里,万一认错了哥哥,岂不难堪。”

    田芊芊在月儿面前举手投足都极为谨慎,言语间又颇为讨好,月儿提起她时,

    口气也亲昵了许多。

    “认错哥哥有什么难堪,”聂阳微微一笑,缓缓道,“认错了自己,才是不

    可救药。”

    “尽说些我听不懂的,”月儿抿了抿嘴,脸颊枕在他肩上蹭了一蹭,道,

    “反正仇人不会认错,这就够了。呐,哥,说真的,我对行走江湖实在没什么兴

    趣,报完仇后,你当真还要把姑父的名号发扬光大么?”

    “师命在身,不然,你要如何?”聂阳宠溺的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问道。

    “说实话,我师妹师都很厉害,要不是急着见你,我才不要背着风狼的名

    头出来打打杀杀,哥,”她顿了顿,脸颊泛起一阵淡淡的红晕,“咱们报完仇后,

    就退出江湖,找个地方过普通人的日子好不好?找个没人认识咱们的小镇,我不

    再姓聂,也不再是你妹妹,那几个嫂子,我保管当她们是姐姐一样看待,咱们…

    …咱们生几个娃娃,一家人热热闹闹平平凡凡的过日子,你说……”

    聂阳抬手打断她的话头,轻叹道:“别说了,眼前有这么多要紧的事,怎么

    有心思想那么长远。”他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看得太远,便容易看漏了脚下。”

    “哥,”月儿扳过他的脸,撅起小嘴瞪着他道,“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从刚

    才起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要是这么不开心,大不了这仇咱不报了。你去叫上

    芊芊,咱们这就回去,过江带上那几个嫂子,找个偏僻地方住下,开武馆,不行

    给人当护院,怎么也不会饿死。”

    看他唇角微颤,目光隐隐透出些许愧疚之意,月儿又道:“你不必担心爹娘

    怪你,将来我先死了,下去之后一切我都替你担着,若是你先走一步,我把孩子

    安顿给姐姐们,转脸就下去找你,绝不叫你挨骂。”

    聂阳眼中犹疑之色渐渐褪去,他深深吸了口气,搂紧了月儿温热绵软的身子,

    低声道:“没什么,我只是在胡思乱想罢了。我不会放过他的,不管……他有怎

    样的理由也好。”

    两人相拥等了一会儿,门外咚咚响了两声,田芊芊开门走了进来,微笑道:

    “听说月儿也要同去?”

    月儿点了点头,还没开口,旁边聂阳已道:“芊芊,田爷呢?”

    芊芊哧的轻笑一声,到桌边扭身坐下,道:“在院子里生闷气呢,光是胳膊

    肘朝外拐这句话,就絮絮叨叨说了快有一遍。不用理他。”她笑呵呵的转脸看

    着月儿,“这样一幅花容月貌,要化成丫鬟模样,我还真不舍得下手。”

    月儿脸上一红,嗔道:“又拿我开玩笑,哥身边明明就数你最好看,可不要

    来取笑我。”

    “好好,不说笑。你当真想清楚了?仇隋那边可不是什么安全地方,光靠易

    容,远远谈不上保险。”田芊芊颇为伶俐,不再多开月儿的玩笑,转而说起正事。

    心思倒也并不难猜,毕竟她与董诗诗相看两相厌,真要想得长远些,讨好月儿也

    是一条出路。她父亲妻妾成群,自身又是庶出,心思自然与这些纯粹的江湖女子

    大不相同。

    “这有什么好想的,让我躲在这边整天担心哥哥在仇隋身边有没有个三长两

    短,没三天我就疯给你看。再说你们又要找顾不可又要找李玉虹,还想分人手保

    护我,一个个都要去学三头六臂的本事了吧?”

    “行了,”聂阳压下她的话头,只道,“我们已经商量好了,过会儿孙前辈

    和慕兄会带适的人选回来,你再帮忙易容一下。”

    “好吧,”田芊芊颇为幽怨的悄悄瞥了聂阳一眼,柔声道,“既然如此,那

    我今晚过后,就去玉总管那边落脚,免得给你们添乱。他们带来的丫鬟,我也弄

    成月儿的模样,万一秦落蕊一个不够用,就拿她顶上。”

    聂阳微微皱眉,道:“不成,那丫鬟你们好好安顿下来便是,决不可随意牵

    连江湖以外的无辜姓。”

    月儿张了张嘴,但没说话,似乎是想起了师父的训诫,不敢反驳。

    三人随意聊了一会儿,聂阳只是偶尔插上一句,大多并不开口,等了许久,

    孙绝凡才带着一个丫鬟赶了回来。

    那丫鬟约莫十三四岁年纪,大概是粗笨活儿干得较多,身子倒是已长的很开,

    布裤紧绷绷的裹着一双长腿,身量一眼望去,与月儿大体相若,胸前稍逊,也不

    过是一条白布缠上便可解决。

    脸庞轮廓也十分适,只是五官比起月儿粗笨许多,肤色也有些蜡黄。

    聂阳看向田芊芊,她心领神会,端详片刻,道:“还好,稍稍费些功夫,最

    多一个时辰,应该就能完成。”

    点了点头,聂阳向孙绝凡问道,“带她出来,会不会惹出乱子?那小厮毕竟

    是田爷的亲随,这丫鬟呢?”

    孙绝凡还未答话,那丫鬟抢着道:“没事没事,大通房的丫头片子光我那屋

    每天半夜就有好几个不在屋里睡觉的,仇老爷雇了这么多人,都不说请个管家,

    哪儿有人留意我们啊。”

    好好的丫鬟半夜为何不在屋里睡觉?聂阳心中生疑,却没直接问出口,而是

    仍看着孙绝凡。

    孙绝凡这才开口道:“这是聂家老仆的闺女,自小在这镇上长大,比起那些

    新来的可靠许多,月儿若要去,适的身份只有她了。”

    那丫鬟有些忐忑的看着屋里的众人,小声道:“说好的,五十两,你们可不

    能诓我。”

    慕容极进屋关上房门,笑道:“五十两,绝无拖欠。只是允许你回去之前,

    你必须呆在我们安排的地方。”

    那丫鬟嘻嘻一笑,道:“五十两,只要你们不把我买进窑子,啥地方我也肯

    待着。在聂家干半年短工,才有三钱银子,签五年长契,也不过三两半,你们才

    让我躲半个月,有吃有喝不用干活还给五十两,简直就是活菩萨。”

    聂阳心中一动,沉声道:“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多半是来的路上听说了要做的事,那丫鬟立刻答道:“我小名叫青丫,家里

    姓李,李青这名字说只有出嫁时候才用,平常也没人这么叫。我从小许了人,那

    人外号叫豆腐,镇上人就总管我叫小葱,那位小姐替了我,可别忘了这事,别人

    叫你你不应,可就穿了帮了。”

    聂阳沉吟道:“李姑娘,令尊曾经在聂家做过工?”

    李青一怔,道:“是啊,聂少爷为人特别大方,我爹到了今年都还断不了念

    着聂家的好,这不一听说仇老爷帮聂家找人,价都不还就把我送去了,少说亏了

    一钱银子。”

    聂阳紧接着问道:“你爹当年是做什么的?”

    李青这次显得有些警觉,向后退了半步,谨慎道:“你……你怎么也问这个?

    你是谁?”

    也?聂阳眉心紧皱,心道打探过聂家消息的人光董凡仇隋就已有两批,被人

    这么问过也不奇怪。他略一踌躇,沉声道:“我是聂阳。聂清远的儿子。”

    李青眨了眨眼,跟着抬手捂住嘴巴,闷声惊道:“小……小少爷?你……你

    躲在姑奶奶的婆家做什么?家里这么热闹,你怎么不回去啊?”

    “你知道我?”聂阳紧紧盯住她的双目,连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也不肯放过。

    “还不是我爹,一口一个小少爷、小小姐的,我想不知道也不成啊。本来他

    提的不多,可自从来过一帮人又是给钱又是送东西的打听了一堆事儿后,我爹就

    成天念念叨叨的。一会儿说聂少爷死的惨啊,一会儿说那帮人都不是好东西。我

    估摸着,他八成是扯了谎,他这人老实了一辈子,只要骗人,就整夜整夜睡不好

    觉。”这丫头声音清脆明快,叽叽喳喳说的颇快,到也不显罗嗦。

    看聂阳面色凝重,李青又道:“哎呀,这会儿可不能再叫小少爷了。少爷,

    仇老爷人那么好,又是聂家出身,你怎么不去认亲啊?我爹那辈儿的不少人,都

    还念着那时候聂家的好,见了你,准得高兴坏了。”

    聂阳摇了摇头,只是淡淡道:“我最近会去拜会令尊,还请李姑娘一会儿将

    告知于我,有些当年的事,我想要亲口问一问。至于聂家,我这不是在准备

    回去么。”他侧头对月儿使了个眼色,道,“这位姑娘替你的身份,就是为了暗

    中保护我。其中的详细原因,你就不要知道了,江湖中的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李青似乎是想起了上午门前那场恶斗,瑟缩了一下身子,转而道:“那……

    少爷,咱们可得先说好,这……这五十两银子的事儿,你可不许告诉我爹。我打

    算靠这银子跟豆腐一起开个小铺子呢,而且,让他知道我在聂家不干活偷懒,非

    得给我顿打不可。”

    聂阳微笑道:“你大可放心,我保证你不会有事。若是在你爹那里问到我想

    知道的事,我到时再给你们家五十两银子。”

    李青顿时喜笑颜开,连忙行了个礼,道:“少爷您想知道的事儿,我爹怎么

    可能不说。那我就先谢过了,果然聂家的老爷少爷都一样的大方,也不枉我爹整

    日记挂着。”

    月儿颇为担忧的看了聂阳一眼,小声道:“哥,你……要去打听什么?”

    聂阳只是摇了摇头,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也不会很快就去。要去,

    也要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

    月儿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满心狐疑。

    拉拉杂杂各种事情办下来,一夜也并不算太久。等月儿也易容完毕之后,安

    静的街道上已经传来清冷的三更梆鼓之声。

    有了来时白继羽的那一场恶斗,回程路上,慕青莲显得更加谨慎,神情一直

    专注凝重。田义斌多半是和女儿谈的不甚愉快,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聂阳也是

    心事重重,容着四人的马车上,只剩下李青一个还有心思挑挑话头,赞叹田芊芊

    的那双巧手如何神奇,其余时候,便只剩下车轴叽叽嘎嘎的单调声响。

    慕容极带着另一架马车领在前面,想必是另有话要交代,他硬是让月儿坐在

    了那边。

    还要趁夜把其余人送到外围玉总管手下,马车并未在聂宅门外停留太久,五

    人下车后便即离开。

    照之前所商定的,已经是青丫模样的聂月儿交托给孙绝凡安置,聂阳则顶替

    原本那个小厮卜阿四,随侍在田义斌隔壁。

    应该是江湖人士住下的太多,聂家原本供马车出入的侧门入夜也不会锁上,

    只有两个临时雇的护院守在门内。那二人都认识田义斌,见他们回来,只是行了

    一礼,并不多问。

    常的家宅庭院之中,充盈着非比常的沉重气氛。

    放眼望去的每一间屋子,里面住着的,都不是什么平凡人物。

    聂阳跟在田义斌身后,小心的看过去。

    已经是夜半中宵,可和上次聂阳来夜探之时相差无几,仍是有几间屋子亮着

    灯光,也不知是有事在谈,还是习惯在明亮中睡觉。

    “田爷,李姑娘提起过的半夜丫鬟不见的事,你有没有什么头绪?”路过下

    人居住的偏院时,聂阳低声问道。

    田义斌微微摇头,道:“也许是家就在镇上,天黑回去了。也许是趁着离了

    父母,偷偷会情郎去了。这谁说的准。仇隋招待的十分周到,需要女子侍寝的,

    附近郡城的青楼会专门,没人会向这些半大丫头下手。”

    聂阳嗯了一声,看孙绝凡带着月儿往那边走去。田芊芊的手段即便略逊于龙

    十九,也称得上精妙绝伦,双肩和腰肢都垫了东西,月儿的背影这样看去,和方

    才李青略显粗笨的身形一模一样。月儿恰好回头望了他一眼,那张脸也已经变成

    了李青的模样,甚至让他有了一种莫名的担忧。

    那……真的还是月儿么?

    他轻轻晃了晃头,甩掉这无稽的妄想,即使变了模样,那双满含深情的眸子,

    又岂是旁人模仿的出。

    田义宾与慕青莲的房间并非客房,应该是招待亲眷所用的卧室,因此才有供

    丫鬟休息的相通隔间,原本的小厮就睡在这里。进屋门前,同院的其他屋子开了

    几扇窗,有人探头张望了一下,田义斌扬手笑着打了个招呼,慕青莲则抢先进屋,

    并未理会他们。

    有慕青莲在一墙之隔的地方睡着,聂阳躺在床上觉得着实安心不少,这世上

    能暗算慕青莲的人实在不多,也让他自从到了镇上之后,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

    一夜无梦。

    安眠的时间纵然短些,也好过在噩梦中挣扎十几个时辰。

    天蒙蒙亮的时候,聂阳睁眼醒来,身上的酒意已完全消去,那恼人的药性应

    该也已清除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