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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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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对朱丝婷的爱称——译注

    “我失去了我处女的童贞。至少我认为我失去了。”

    他的两只眼睛都睁开了。“你是个真正的大傻瓜。”

    “呸!我说,失去的正是时候。要是我连男女之间的事都不知道,我怎么能盼望成为一个好演员呢?”

    “你应该把童贞留给娶你的男人。?

    她的脸气恼的抽搐了一下。“坦率地说,戴恩,有时你的陈腐不堪叫我为难!想想吧,要是我到40岁还没碰上我可嫁的男人怎么办?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我就干等这么多年?除了结婚以外,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不打算结婚。”

    “哦,我也不打算。在这种情况下,我为什么要用蓝色的绸带把它扎住,牢牢地放进我那不存在的希望之箱中呢?我不想糊里糊涂地死去。”

    他咧嘴一笑。“你现在不能这样。”他一轱辘趴在地上,一只手支着下巴,镇定地望着她;他的脸上带着温和、关切的表情。“顺利吗?我的意思是,那可怕吗?你厌恶这种事吗?”

    她微了撇嘴,回忆着。“至少我不感到厌恶。也不可怕。另外,恐怕我还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要语无伦次地叫唤。跟我原来想象的一样令人快活。我并不是随便找一个人就行;我选择了一个非常有魅力的人,他的年龄足以使他对自己干的事心里有底。”

    他叹了一口气。“你是一个大傻瓜,朱丝婷。要是听到你说,‘他并不很起眼,我们相遇了,我难以自禁’,我倒会高兴一些的。我可以接受你不想待到结婚的想法。但是在人品方面你仍然应该有某些要求才是,而决不能只是由于向往这种行为,朱丝婷。你没有欣喜若狂,我并不感到意外。”

    得意洋洋的光芒从她的脸上渐渐褪去。“哦,我真该死,现在你已经使我感到可怕啦!要不是我很了解你的话,我会认为你是在千方百计地贬低我——至少是贬低我的动机。”

    “可是,你确实很了解我,对吗?我决不会瞧不起你的,可有的时候你的动机是直率、欠考虑、愚蠢的。”他的声音奏缓慢,十分单调。“我就是你良心的声音,朱丝婷·奥尼尔。”

    “你也是大傻瓜。”她已经忘记自己不能晒太阳,猛地挨着他躺在草地上,这样就看到他的脸了。“瞧,你是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子的,对吗?”

    “哦,朱茜。”他哀伤地说道,但是不管他原来打算接着说些什么,也没有机会了,因为她又开了口,有些怒气冲冲。

    “我永远,永远,永远也不会爱任何人!倘若爱人们,他们就会使你痛苦之极。倘若你需要人们,他们也会使你痛苦之极。告诉你吧,人们就是这样的!”

    当她认为可以不要爱的时候,他总是感到痛心,而他明白这种想法是他所引起的时候,就愈感痛心。如果有一条压倒一切的理由能说明为什么她在他的心目中有如此重要的地位,那就是因为她对他的爱足以化解怨恨;他从没感到她对他的爱会因为妒嫉和急恨而减弱。他站在爱的中心,而她却站在远离中心的圈外;对他来说这是一个严酷的事实。他曾经祈祷过,祈祷事情会有所转变,可是,情况却根本没有任何变化。这并没有减少他的忠实,只是突出醒目的向他表明,在某些地方,在某种时候,他将不得不为她在自己身上过分施与的感情付出代价。她对此持乐观态度,设法使自己确信她在圈外也干得很好;但是他能感到她的痛苦。他是知道的。她身上有那么多值得爱的东西,而在他的身上值得爱的东西却少得可怜。他不能理解不同的事物。由于他的俊美,他温顺的禀性,他那种与母亲和德罗海达的其他人沟通感情的能力,他获得了许许多多的爱。而且这也由于他是男人。除了他根本不知道的事外,他没得到的东西是很少的,他以别人曾得到过的方式得到了朱丝婷的信任和友谊。妈妈对朱丝婷的重要性比她愿意承认的要大。

    但是,我会偿还的,他想。我已经得到了一切。我必须以某种方式偿还,使她得到补偿。

    突然,他碰巧看了一下手表,两腿无力地站了起来;尽管他承认他对姐姐所欠甚多,但是,对天上的那个人他所欠更多。

    “我得走了,朱丝婷。”

    “你和你那该死的教会!你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它呢?”

    “我希望永远不摆脱。”

    “我什么时候再见你?”

    “嗯,今大是星斯五,明天当然还可以见面。11点钟吧,还在这里。”

    “好吧,乖小子。”

    他已经走出几码远了,里佛缪的硬草帽扣在脑后;但是,他回过头来,冲她一笑。“我还是什么?”

    她露齿一笑。“保佑你,什么也不是了。你实在太好了;我总是个麻烦缠身的人。明天见。”

    圣母玛丽亚教堂前厅中巨大的门上都蒙着红色的革面;戴恩悄悄地推开一扇,溜了进去。严格说来,他离开朱丝婷稍微早了一点儿,但是,他总是愿意在教堂里还没有挤满人的时候进去,不愿成为人们目光、咳嗽声、衣服悉索声和低语声集中的中心。他独自一人的时候,觉得好得多。教堂里有一个司事正在点着高高的祭坛上的一支支蜡烛;这是一位副主祭,正准确地判断着。他低下头,走到圣体盘时,曲了曲膝,划着十字,随后,很快地轻手轻脚走向了靠背长椅。

    他跪在那里,头放在交迭的手上,让自己的头脑随意遐想起来。他并没有有意识地祈祷什么,反而愿意成为周围环境内在的一部分,尽管他感到周围熙熙攘攘,然而他依然觉得这气氛有一种缥缈的意境,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和沉静。就好像他变成了小小的红色祭坛玻璃灯中的一朵火焰,总是沉湎于熄灭的状态下闪动着,虽然只靠着一点点必不可少的香油而延续着它的火光,放s出短暂的光晕,但是却能永久照亮无边的黑暗。宁静、缥缈,恍然迷失了自身的存在;这就是戴恩置身于教堂时的感觉、在其他任何地方,他都感受不到如此的井然协凋,气宁神息,痛苦皆消。他低垂着睫毛,闭着双眼。

    风琴台上传来了脚步的滑动声,管风琴传出试琴的呼呼声和琴管排气的声音,圣母玛丽亚大主教童子学校的唱诗班先行进来一步,c在眼下到即将举行的宗教仪式之间这段时间中练习一下。这仅仅是星斯五的一次午间祝福式,但是,戴恩在里佛缪学校中的一些朋友和教师要来参加赞美活动,他也就想来了。

    风琴试了几声和弦,便徐徐奏出了一曲绝妙的伴奏。幽暗的、石头镶边的穹顶下泅响着神秘的童声,尖细、高亢、甜美,充满了天真无邪的纯洁。空旷高大的教堂中的少数几个人合起了眼睛,为那种失而不可复得的纯真而感到哀伤。

    天使圣餐兮化吾糇粮,

    佑吾民人兮免罹咎殃,

    厥食丕圣兮克绍神祗

    赞吾显主兮诚恐诚惶,

    嗟乎!大哉灵哉我天堂。

    贵也亦食矣,

    贱也亦食美,

    同沾彼天香……1

    1原文为拉丁文。——译注

    天使的圣餐,天国的圣餐,哦,奇妙之物。赞美你非我之力所及,哦,上帝;主啊,倾听我的声音吧!请你的耳朵俯就一闻我的祈求。请不要转过脸去,哦,上帝,不要转过脸去。因为你是我至高无上的君主,我的主;我的上帝,我是你卑微的仆人。在你的眼睛中,只有一件东西是有价值的,那就是仁慈德行,你并不计较你仆人的美貌或丑陋。对于你,只有感情是至关重要的,你能治愈一切,你使我懂得了内心的平和。

    上帝啊,人生是孤寂的。我祈祷,但愿人生的痛苦不久就会结束。他怕不理解,我资质得天独厚,而却在生活中发现如此之多的痛苦。可你是理解的,而你的抚慰就是一切,是它在支持着我。无论你需要我做什么,哦,上帝,我都将俯首听命,因为我热爱你;倘若我斗胆对你有什么要求的话,那就是在你的身上使我永远将其他的一切忘却……

    “你很沉默,妈,”戴恩说道。“想什么呢,想德罗海达吗?”

    “不是,”梅吉懒洋洋地说。“我在想我变老了。今天早晨我发现了六七根白发,而且我的骨头也在发疼。”

    “你永远不会老的,妈。”他安慰道。

    “我倒希望这是真的,亲爱的,可不幸的是,不是这么回事。我开始需要矿泉水了,这肯定是老年的标志。”

    他们正躺在几块铺在德罗海达草地上的毛巾被上,靠近矿泉,淋浴着暖洋洋的冬日。这个大池子的尽头,沸腾的水在轰响着,飞溅着,硫磺味的水雾汽缓缓漂动。渐次消逝。在矿泉里游泳是冬季的一大乐事。梅吉觉得,由于年纪增大而产生的疼痛全都消失了。她转回来,背朝下躺着,她的头放在那根很久之前她和拉尔夫神父曾一起坐过的圆木的y影里,凭着幻想她丝毫也无法再体味到拉尔夫当年吻她时的感受了。

    这时,她听见戴恩站了起来,她睁开眼睛。他永远是她的宝贝,她可爱的小宝贝;尽管她怀着一种特殊的骄傲看着他身上起了变化,长大起来,但她还是在想象中在他那成熟的脸上添了婴孩的笑容,他把当成孩子。她还从来没有想到他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

    但是,在她望着在晴朗的天空衬托下,他那穿着三角游泳裤的身影时,一刹间,梅吉认识到这一点了。

    我的上帝,都结束了!婴儿时代,婴儿时代。他是一个男人了。

    骄傲,愤懑,一个女性对事物本质的伤感,某种危机迫在眉睫的可怕的感觉,愤怒,敬慕,凄伤;所有这些都是梅吉在抬眼望着儿子的时候感觉到的。创造了一个男子是件可怕的事,更可怕的是创造了这样一个男子。一个令人目眩的男性,令人目眩的美貌。

    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再加上几分她自己的样子。看到这个和她的爱互相联系的、极其年轻的男子的身体时,她怎能不感动呢?她闭上了眼睛,心烦意乱,厌恶把她的儿子想成一个男子。这些天来,他望着她,是把她看成一个女人呢,还是依然把她当作那个无足轻重的好妈妈?他真该死,真该死!他怎么竟敢长大成人?

    “戴恩,关于女人你了解些什么吗?”她突然问道,又睁开了眼睛。

    他微微一笑。“你指的那些小丫头片子吗?”

    “你有个朱丝婷那样的姐姐,这你是了解的。当她发现了生理学课本中的内容时,逢人便讲。不,我的意思是,你把朱丝婷那套冷静的理论付诸过实践吗?”

    他很快否定地摇着头,挨着她慢慢地坐在草地上,望着她的脸。“妈,你问起这个,真有意思。很久以来我就想和你谈谈这个,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起头。”

    “你只有18岁,亲爱的。想把理论付诸实践,不是有点儿太早了吗?”只有18岁。只是。他是个男子汉了,难道不对吗?

    “我想和你谈的正是这个。根本就没有什么理论会诸实践的事。”

    从那分水岭吹来的风真冷啊。真怪,在这之前她居然没有发觉。她的浴衣在哪儿呢?“根本没有把它付诸实践。”她干巴巴地说道,这算不上一个问题。

    “对啦。我决不想这样。我不仅不想这样做,而且也不想要妻子和孩子。我想过,但我不能这样做、因为既爱她们,又爱上帝,没有足够的余地;我所希望的热爱上帝的方式不是这样的。我这么想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在我的记忆中,我似乎没有过一次不理解这一点,而且年龄愈长,对上帝的爱就愈深。热爱上帝是一件了不起的,难以思议的事情。”

    梅吉望着那以镇定、漠然的蓝眼睛。这是拉尔夫的眼睛,就象以前那样。但是,这双眼睛中却闪动着和拉尔夫的眼睛不一样的某种东西。他在18岁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是吗?也许,这只是一个人在18岁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在她踏进拉尔夫的生活时,他已经超出这个年龄十个春秋了。然而,她一直就知道,她的儿子是一个神秘主义者。而她并不认为拉尔夫在他生活的任何一个阶段有过神秘的倾向。她咽了口唾沫,把浴衣紧紧地裹在她那孤单的身子上。

    “因此,我问过我自己,”戴恩继续说道。“我怎样才能向上帝表达我对他深爱呢。为他这个答案我斗争了许久,我不愿意使这个答案明确起来。因为我也想过男人的生活,非常想。然而,我知道这种献祭是什么,我知道……我只的把一样东西献给他,才能够在他的面前显示出除了他以久,一切在我心中都不存在的。我只能献给他能与之相匹敌的东西,这就是他要求于我的牺牲。我是他的仆人,他是无与伦比的。我不得不进行抉择。除了那一点之外,所有的东西都会让我得到、享用的。”他叹了一口气。拔了一根德罗海达的草叶。“我必须向他表示。我理解他为什么在我降生之日就赐予我这许多东西。我必须向他表示。我明白,我的生命作为一个男人是多么微不足道。”

    “你不能这样做,我不会让你这样做的!”梅吉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喊道。那胳膊的感觉十分光滑,隐隐能感到那皮肤下面力量非凡,就象拉尔夫一样。就像拉尔夫的一样!难道就不能让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正正当当地把手放在这胳臂吗?

    “我要作一名教士,”戴恩说道。“我要作为他的教士完全彻底地侍奉他,把我得到的一切和我自己奉献给他。安贫守穷,贞洁高雅,恭顺服从。他对他选择的仆人所要求的就是这些。这不会轻而易举的,但是我要这样做。”

    她眼睛中的表情就好象他已经杀死了她,把她抛在了他脚下的尘埃中似的。他不知道,她会因为这种想法而受到如此的折磨,本来还以为她会为他感到骄傲,并且会由于把儿子献给了上帝而感到快乐呢。人们众口一辞地说过,她会感到激动,欢欣鼓舞的。然而正好相反,她呆呆地望着他,他那教士职业的前景就好像宣判了她的死刑。

    “我一直就想这样做的,”他绝望地说道,望着她那垂死的眼神。“哦,好,你难道不理解吗?除了当教士以外,我从来就没想到要成为任何一种人!除了当教士,我什么都当不了的!”

    她的手从他的胳臂上落了下来,他低头瞟了一眼,看见她十指苍白,她的指甲在他的皮肤上捏出了深深的小弧形痕迹。她一扬头,大笑了起来,一阵紧似一阵,那凄厉、嘲弄的大笑中爆发也彻头彻尾的歇斯底里。

    “哦,说实话真是太好了!”当她又能讲出话的时候,她喘息着,用发抖的手揩去了眼角上的泪水。“这是难以置信的嘲弄!玫瑰的灰烬,那天夜里他骑马来到矿泉边上时曾这样说过,而我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你是灰烬,必复生于灰烬。你属于教会,也将归顺教会。啊,真是绝妙,绝妙!我要说,上帝嘲弄了上帝!上帝是无情草木!女人最大的仇敌,就是上帝!我们追求的一切,他都千方百计地加以破坏!”

    “哦,别!哦,别!妈,别这样!”他为她,为她的痛苦而涕泪横流,但是对她的痛苦和她说的那一番话却不理解。他的泪水落了下来,心在抽搐着;牺牲已经开始了,以他所未曾想到的方式开始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