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部分

“我倒佩服她。”

    陈大倌又一怔,道:“你佩服她?”

    马芳铃垂下头,轻轻道:“她喜欢一个人时,就不怕当着别人面前说出来,她至少比我有勇气。”

    一阵风吹过,吹落了屋檐上的花生壳,却吹不散马芳铃心中的幽怨。她目光仿佛在凝视着远方,但有意无意,却又忍不住向万世遗瞟了过去。

    万世遗却在看着风中的花生壳,仿佛世上再也没有比花生壳更好看的东西。

    也不知为了什么,马芳铃的脸突又红了,轻轻跺了跺脚,呼哨一声,她的胭脂马立刻远远奔来。

    她立刻窜上去,忽然反手一鞭,卷起了屋檐上还没有被吹落的花生壳,洒在万世遗面前,大声道:“你既然喜欢,就全给你。”

    花生壳落下来时,她的人和马都已远去。

    陈大倌似笑非笑地看着万世遗,悠然道:“其实有些话不说,也和说出来差不多,万公子你说对吗?”

    万世遗淡淡道:“不说总比说了的好。”

    陈大倌道:“为什么?”,、万世遗道:“因为多嘴的人总是讨人厌的。”

    陈大倌笑了,当然是假笑。“

    万世遗已从他面前走过去,推开了那扇窄门,喃喃道:“不说话没关系,不吃饭才真的受不了,为什么偏偏有人不懂这道理?”

    只听一个人悠然道:“但只要有花生,不吃饭也没关系的。”

    这人就坐在屋子里,背对着门,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大堆花生。

    他剥开一颗花生,抛起,再用嘴接住,抛得高,接得准。

    万世遗笑了,微笑着道:“你从未落空过?”

    这人没有回头,道:“绝不会落空的。”

    万世遗道:“为什么?”

    这人道:“我的手很稳,嘴也很稳。”

    万世遗道:“所以别人才会找你杀人。”

    杀人的确不但要手稳,也要嘴稳。

    这人淡淡道:“只可惜他们不是要我来杀你。”

    万世遗道:“你杀了那个人后,再来杀我好不好?”

    这人道:“好极了。”

    万世遗大笑。

    这人忽然也大笑。

    刚走来的陈大倌却怔住了。

    万世遗大笑着走过去,坐正,伸手拿起了一颗花生。

    这人的笑容突然停顿。

    他也是个年轻人,一个奇怪的年轻人,有着双奇怪的眼睛,就连笑的时候,这双眼睛都是冷冰的,就像是死人的眼睛,没有情感,也没有表情。

    他看着万世遗手里的花生,道:“放下。”

    万世遗道:“我不能吃你的花生?”

    这人冷冷道,“不能,你可以叫我杀了你,也可以杀我,但却不能吃我的花生。”

    万世遗道:“为什么?”

    这人道:“因为路小佳说的。”

    万世遗道:“谁是路小佳?”

    这人道:“我就是。”

    眼睛是死灰色的,但却在闪动着刀锋般的光芒。

    万世遗看着自己手里的花生,喃喃道:“看来这只不过是颗花生而已。”

    路小佳道:“是的。”

    万世遗道:“和别的花生有没有什么不同?”

    路小佳道:“没有。”

    万世遗道:“那么我为什么一定要吃这颗花生呢?”

    他微笑着,将花生慢慢地放回去。

    路小佳又笑了,但眼睛还是冰冷,道:“你一定就是万世遗。”

    万世遗道:“哦?”

    路小佳道:“除了万世遗外,我想不出还有你这样的人。”

    万世遗道:“这是恭维?”

    路小佳道:“有一点。”

    万世遗叹了口气,苦笑道:“只可惜十斤恭维话,也比不上一颗花生。”

    路小佳凝视着他,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从不带刀的?”

    万世遗道:“至少还没有人看见我带刀。”

    路小佳道:“为什么?”

    万世遗道:“你猜呢?”

    路小佳道:“是因为你从不杀人?还是因为你杀人不必用刀?”

    万世遗笑了笑,但眼睛里却也没有笑意…

    他眼睛正在看着路小佳的剑。一柄很薄的剑,薄而锋利。

    没有剑鞘。

    这柄剑就斜斜的c在他腰带上。

    万世遗道:“你从不用剑鞘?”

    路小佳道:“至少没有人看过我用剑鞘。”

    万世遗道:“为什么?”

    路小佳道:“你猜呢?”

    万世遗道:“是因为你不喜欢剑鞘?还是因为这柄剑本就没有鞘?”

    路小佳道:“无论哪柄剑,炼成时都没有鞘。”

    万世遗道:“哦?”

    路小佳道:“鞘是后来才配上去的。”

    万世遗道:“这柄剑为何不配鞘?”

    路小佳道:“杀人的是剑,不是鞘。”

    万世遗道:“当然。”

    路小佳道:“别人怕的是剑,不是鞘”万世遗道:“有道理。”

    路小佳道:“所以剑鞘是多余的。”

    万世遗道:“你从来不做多余的事?”

    路小佳道:“我只杀多余的人!”

    万世遗道:“多余的人?”

    路小佳道:“有些人活在世上,本就是多余的。”

    万世遗又笑了,道:“你这道理听起来倒的确很有趣的。”

    路小佳道:“现在你也已同意?”

    万世遗微笑着,道:“我知道有两个人佩剑也从来不用鞘的。但他们却说不出如此有趣的道理。”

    路小佳::“也许他们纵然说了,你也未必能听得到。”

    万世遗道:“也许他们根本不愿说。”

    路小佳道:“哦?”。

    万世遗道:“我知道他们都不是多话的人。他们的道理只要自己知道就已足够,很少会说给别人听。”

    路小佳盯着他,说道:“你真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万世遗点点头。

    路小佳冷冷道:“那么你就知道得太多了。”

    万世遗道:“但我却不知道你。”

    路小佳道:“幸好你还不知道,否则这里第一个死的人就不是傅红雪,是你。”

    万世遗道:“现在呢?”

    路小佳道:“现在我还不必杀你。”

    万世遗笑了笑,道:“你不必杀我,也未必能杀得了他。”

    路小佳冷笑。

    万世遗道:“你见过他的武功?”

    路小佳道:“没有。”

    万世遗道:“既然没有见过。怎么能有把握?”

    路小佳道:“但我却知道他是个跛子。”

    万世遗道:“跛子也有很多种。”

    路小佳道:但跛子的武功却通常只有一种。“

    万世遗道:“哪一种?”

    路小佳道:“以静制动,后发制人,那意思就是说他出手一定要比别人快。”

    万世遗点点头,道:“所以他才能后发先至。”

    路小佳忽然抓起一把花生,抛起。

    突然间,他的剑已出手。

    剑光闪动,仿佛只一闪,就已回到他的腰带上。

    花生却落入他手里一剥了壳的花生,比手剥得还干净。

    花生壳竟已粉碎。

    门口突然有人大声喝彩,就连万世遗都忍不住要在心里喝彩。

    好快的剑!

    路小佳拈起颗花生,送到嘴里,冷怜道:“你看他是不是能比我快?”

    万世遗沉默着,终于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幸好我不知道。”

    路小佳道:“只可惜了这些花生。”

    万世遗道:“花生还是你吃的。”

    路小佳道:“但花生却要一颗颗的剥,一颗颗的吃才有滋味。”

    万世遗道:“我倒宁愿吃剥了壳的。”

    路小佳道:“只可惜你吃不到。”

    他的手一提,花生突然一连串飞出,竟全部像钉子般钉入柱子里。

    万世遗叹道:“你的花生宁可丢掉,也不给人吃?”

    路小佳淡淡道:“我的女人也一样,我宁可杀了她,也不会留给别人。”

    万世遗道:“只要是你喜欢的,你就绝不留给别人?”

    路小佳道:“不错。”25785

    魔女的诱惑(天涯明月多情刀)'

    正文 第073章  看不见的刀

    !!!!第073章;;看不见的刀

    万世遗又叹了口气,苦笑道:“幸好你喜欢的只不过是花生和人。”

    路小佳道,“我也喜欢银子。”

    万世遗道:“哦?”

    路小佳道:“因为没有银子,就没有花生,更没有女人。”

    万世遗道:“有道理,世上虽然有很多东西比金钱重要,但这些东西往往也只有钱才能得到。”

    路小佳也笑了。

    他的笑冷酷而奇特,冷冷地笑着道:“你说了半天,也只有这一句才像万世遗说的话。”

    陈大倌、张老实、丁老四,当然已全都进来了,好像都在等路小佳吩咐,但路小佳仿佛一直没有发觉他们存在。

    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回头去看他们一眼,却冷冷道:“这里有没有替我忖钱的人?”

    陈大倌立刻赔笑道:“有,当然有。”

    路小佳道:“我要的你全能做到?”

    陈大倌道:“小人一定尽力。”

    路小佳冷冷道:“你最好尽力。”

    陈大倌道:“请吩咐。”

    路小佳道:“我要五斤花生,要干炒的,不太熟,也不太生。”

    陈大倌道:“是。”

    路小佳::“我还要一大桶热水,要六尺高的大木桶。”

    陈大倌道:“是。”

    路小佳道:“还得替伐准备两套全新的内衣,麻纱和府绸的都行。”

    陈大倌道:“两套?”

    路小佳道:“两套,先换一套再杀人,杀人后再换一套。”

    陈大倌道:“是。”

    路小佳道:“花生中若有一颗坏的,我就砍断你的手,有两颗就要你的命。”

    陈大倌倒抽了口凉气,道:“是。”

    万世遗忽然道,“你一定要洗过澡才杀人?”

    路小佳道:“杀人不是杀猪,杀人是件很干净痛快的事。”

    万世遗带着笑道,“被你杀的人,难道也一定要先等你洗过澡后再要他的命?”

    路小佳冷冷道:“他可以不等,我也可以先砍断他的腿,洗过澡后再要他的命。”

    万世遗叹了品气,苦笑道:“想不到你杀人之前还有这么多麻烦。”

    路小佳道:“我杀人后也有麻烦。”

    万世遗道:“什么麻烦?”

    路小佳道:“最大的麻烦。”

    万世遗道:“女人?”

    路小佳道:“这是你说的第二句聪明话。”

    万世遗笑道:“男人最大的麻烦本就是女人,这道理只怕连最笨的男人也懂的。”

    路小佳道:“所以你还得替我准备个女人,要最好的女人。”

    陈大倌迟疑着,道:“可是刚才那穿红衣服的姑娘如果又来了呢?”

    路小佳忽然又笑了,道:“你怕她吃醋?”

    陈大倌苦笑道:“我怎么不怕,我这脑袋很容易就会打碎的。”

    路小佳道:“你以为她真是来找我的?”

    陈大倌道:“难道不是?”

    路小佳道:“我根本从来就没有见过她这个人。”

    陈大倌怔了怔,道:“那么她刚才……”

    路小佳沉下了脸,道:“你难道看不出她是故意来捣乱的?”

    陈大倌怔住。

    路小佳道:“那一定是你们泄漏了风声,她知道我要来,所以就抢先来了。”

    陈大倌道:“来干什么呢?”

    路小佳冷冷道:“你为何不问她去?”

    陈大倌眼睛里忽然露出惊惧之色,但脸上还是带着假笑。

    这假笑就好像是刻在他脸上的。

    陈大倌的绸缎庄并不大,但在这种地方,已经可以算是很有气派了。

    今天绸缎庄当然不会有生意,所以店里面两个伙计也显得没精打采的样子,只希望天快黑,好赶回家去,他们在店里虽然是伙计,在家里却是老板。

    陈大倌并没有在店里停留,一回来就匆匆赶到后面去。

    穿过后面小小的一个院子,就是他住的地方。

    他永远想不到院子里竟有个人在等着他。

    院子里有棵榕树,万世遗就站在树下,微笑着,道:“想不到我在这里?”

    陈大倌一怔,也立刻勉强笑道:“万公子怎么没有在陪路小佳聊天?两位刚才岂非聊得很投机。”

    万世遗叹了口气,道:“他连颗花生都不请我吃,我却饿得可以吞下一匹马。”

    陈大倌道:“我正要赶回来起火烧水的,厨房里也还有些饭菜,万公子若不嫌弃……”

    万世遗抢着道:“听说陈大嫂烧得一手好菜,想不到我也有这口福尝到。”

    陈大倌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万公子今天来得不巧,正赶上她有病。”

    万世遗皱眉道:“有病?”

    陈大倌道:“而且病得还不轻,连床都下不了。”

    万世遗突然冷笑,道:“我不信。”

    陈大倌又怔了怔,道:“这种事在下为什么要骗万公子?”

    万世遗冷冷道:“她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忽然病了?我倒要看看她得的什么怪病。”、他沉着脸,竞好像准备往屋里闯。

    陈大倌垂下头,缓缓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带公子去看看也好。”

    他真的带着万世遗从客厅走到后面的卧房,悄俏推开门,掀起了帘子。

    屋里光线很暗,窗子都关得严严的,充满了药香。

    一个女人面向着墙,睡在床上,头发乱得很,还盖着床被子,果然是在生病的样子。

    万世遗叹了口气,道:“看来我倒错怪你了。”

    陈大倌赔笑道:“没关系。”

    万世遗道:“这么热的天,她怎么还盖被?没病也会热出病来的。”

    陈大倌道:“她在打摆子,昨天晚上盖了两床被还在发抖。”

    万世遗忽然笑了笑,淡淡道:“死人怎么还会发抖的呢?”

    这句话没说完,他的人已冲了进去,掀起了被。

    被里是红的,血是红的!人已僵硬冰冷。

    万世遗轻轻地盖起了被,就好像生怕将女人惊醒。

    万世遗吧息了一声,慢慢地回过头。

    陈大倌还站在那里,y沉沉的笑容一仿佛刻在脸上的。

    万世遗叹道:“看来我已永远没有口福尝到陈大嫂做的菜了。”

    陈大倌冷冷道:“死人的确不会做菜。”

    万世遗道:“你呢?”

    陈大倌道:“我不是死人。”

    万世遗道:“但你却应该是的。”

    陈大倌道:“哦?”

    万世遗道:“因为我已在棺材里看见过你。”

    陈大倌的眼皮在跳,脸上却还是带着微笑——这笑容本就是刻在脸上的。

    万世遗说道:“要扮成陈大倌的确并不大困难,因为这人本就天天在假笑,脸上本就好像戴着个假面具。”

    陈大倌冷冷道:“所以这人本就该死。”

    万世遗道:“但你无论扮得多像,总是瞒不过他老婆的;天下还没有这么神秘的易容术。”、陈大倌道:“所以他的老婆也该死。”

    万世遗道:“我只奇怪,你们为什么不将他老婆也一起装进棺材里?”

    陈大倌道:“有个人睡在这里总好些,也免得伙计疑心。”

    万世遗道:“你想不到还是有人起疑心。”

    陈大倌道:“的确想不到。”

    万世遗道:“所以我也该死。”

    陈大倌忽然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件事根本就和你完全没有关系。”

    万世遗点点头道:“我明白,你们为的是要对付傅红雪。”

    陈大倌也点点头,道:“他才真的该死。”

    万世遗道:“为什么?”

    陈大倌冷笑道:“你不懂?”

    万世遗道:“只要是万马堂的对头都该死?”

    陈大倌的嘴闭了起来。

    万世遗道:“你们是万马堂找来的?”

    陈大倌的嘴闭得更紧。

    但是他的手却松开了,手本是空的,此刻却有一蓬寒光暴雨般s了出来。

    就在同一刹那间,窗外也s入了一点银星,突然间,又花树般散开。

    一点银星竟变成了一蓬花雨,银光闪动,亮得令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也就在这同一刹那间,一柄刀已c入“陈大倌”的咽喉。

    他至死也没有看见这柄刀是从哪里来的。

    刀看不见,暗器却看得见。

    暗器看得见,万世遗的人却已不见了。

    接着,满屋闪动的银光花雨也没有了消息。

    万世遗的人还是看不见。

    风在窗外吹,屋子里却连呼吸都没有。

    过了很久,突然有一只手轻轻地推开了窗子,一只很好看的手,手指很长,也很干净。

    但衣袖却赃得很,又脏、又油、又腻。

    这绝不是张老实的手,却是张老实的衣袖。

    一张脸悄悄地伸进来,也是张老实的脸。

    他还是没有看见万世遗,却看见陈大倌咽喉上的刀。

    他的手突然僵硬。

    然后他自己咽喉上也突然多了一把刀。

    他至死也没有看见这柄刀。

    c在别人咽喉上的刀,当然就已没有危险,他当然看得见。

    不幸的是,他只看见了刀柄。

    难道真的只有看不见的刀,才是最可怕的,万世遗轻烟般从屋梁上掠下来,先拾取了两件暗器,再拔出了他的刀。

    他凝视着他的刀,表情忽然变得非常严肃,严肃得甚至已接近尊敬。

    “我绝不会要你杀死多余的人,我保证,我杀的人都是非杀不可的!”

    宋老板张开了眼睛。

    屋子里有两个人,两个人都睡在床上。一个女人面朝着墙,睡的姿势几乎和陈大倌的妻子完全一样,只不过头发已灰白。他们夫妻年纪都已不小。他们似乎都已睡着。

    直到屋子里有了第三个人的声音时,宋老板才张开眼睛。

    他立刻看见了一只手。

    手里有两样很奇怪的东西,一样就像山野中的芒草,一样却像是水银凝结成的花朵。他再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