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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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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姚的上层阶级除了皇族,王爵,还有一股很强大的势力就是世家。

    准确的说来,世家并没有正式的贵族封号,子女无论嫡庶没有封号官职的话,不领朝廷的例银,但是世家子弟却和贵族弟子地位相当,通称世族子弟。

    如果说皇族是至高无上的皇权统治者,王爵是贵族身份享受国家特权,那么世家就是实权者。世家的势力从朝到野涉及皇朝各行各业。在入仕方面,世家子弟和贵族子弟一样享有特权,不用参加秀才举人进士这样一等级一等级的科考,可以直接由推荐面君获得官职。大姚现主要有六大世家,卫,周,沈,濮阳,秦,祁,其中卫家可算是世家之首,传承上百年,更获封王爵,世袭罔替。

    这种制度,一方面保有了皇帝族长的高度集权制,防止权利分化导致的混乱夺权和实力削减;另一方面也存有隐患,世族虽然拥护皇权,但是世家子弟心中皆以家族权益为重,维护家族,久而久之,必然跟皇权产生冲突,严重的,皇权被颠覆也是很有可能的。这时,军权就变得尤为重要起来,任何政治争斗,没有军队的参合,终酿不成大祸,动摇不了国家的根本,世家虽然势大,但是因为其不能拥有军队的局限性,再加上民众心中血统观念的根深蒂固,导致它不管如何辉煌,都难以动摇皇权,顶多也就只能换个皇帝拥护,并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锋芒太盛不懂收敛并不是什么好事,历朝历代,百年世家覆灭一旦的事情也比屡屡有之。

    大姚的军权,原本属皇帝一人所有,立国后边疆烽火未停,太祖将帅印交到君家老元帅手里,其后经过几代君王更替,君家历代将才辈出,边疆烽火又一直未停,所以有近百年间,大姚的军权都集中君家手中。

    君家手握军权,从不牵扯国内任何政治斗争,只管对外打仗,久而久之,竟打下君家一门超然物外的赫赫声望出来。军队既然在君家手中,姬姓皇族也是,世家贵族也罢,不管国内政治斗争如何龌龊险恶,都彼此默契的从不曾打过君家手中军权的主意。君家的民间声望之高,既给予了君家超然物外的身份,也从道德方面无形的束缚住了君家人。

    这样的君家,在任何一个政权眼里,都是绝对的隐患,毕竟,它虽然忠烈了百年,但谁也不能保证它百年千年后还继续这样忠烈,它若一旦起了反心,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君家没落后,军权分散,收归皇帝手中。

    由此制度可见,在世族大家中,贬正为侧,废嫡为庶,对于当事人与其子女来说,实在是非常残酷的事情,尤其是贵族中后果更犹有严重,怨不得卫汀筀对太平恨之入骨。

    看着小侄女拿在手中把玩的金锭子,卫汀筀忍不住火上心头,这种金锭子她认识。

    王府嫡出的孩子,自出生起就每月享受朝廷的例银,这种小锭子,便是朝廷专门铸来给未成年的孩子们发例银用的,女孩是金锭子,男孩是银锭子,一两一个,做得小巧精致很是可爱,底部印有官印,不能直接拿来用,哪个王府也不指着这点小钱,通常都懒得拿去重铸,小姐们拿到手里只当是个玩具,也是身份的象征,偶尔也装饰成链珠配饰一类的戴着。汀筀也有过这样的金银小锭子,他自己的是银锭子,姐姐的金锭子,小时候见他喜欢,姐姐便都给他,父亲姐姐被废以后,这样的小锭子再没有领了,以前所得的也被父亲一个个找出来,收拾着藏了起来。那以后,每次看到旁人在他面前把玩这个,他都觉得很是难堪,仿佛是在刻意取笑他一般。

    这东西虽然不值什么,却也算是御赏的,现在竟然被太平这样不经意的拿来当见面礼,大把大把的赏人,在卫汀筀看来,太平这样行为简直就是在挑衅!当众讽刺嘲笑姐姐,父亲和他,不禁气得银牙暗咬,再看到平日里最是疼自己,什么时候宴席都把他拉在身边坐着的老太君,竟然全然把自己给忘在了一边,只一个劲的看着太平,又是夹菜又是给盛汤,一脸说不出的欢喜样子,更是恨得胃口全无。

    “四妹妹,听说你把明缘大师请到府里来了,怎么不请出来呢?”

    刚刚还喧闹不已的大厅立时鸦雀无声,孩子们不懂事的嬉闹声,都被当爹的偷偷暗暗的又掐又抱的强行止住,不知道哪家一个刚满周岁还抱手里的娃娃,正在呜呜的闹着,竟成了整个大厅唯一的声音,众人视线都扫了过去,那家的父亲在众目睽睽之下,手足无措的站起来胡乱的躬身一礼,急忙抱着孩子下去了。

    卫汀筀这才发现,原来他竟然大胆的真的把那话给当众说了出来,心里不免也害怕起来,只勉强支撑着自己,卫汀筗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周氏官人吓得浑身都僵直了,只愣愣的看着儿子。

    这是个什么情况?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太平不紧不慢的吞下嘴里正嚼着那口菜,放下筷子,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接过侍从递上的白色湿巾擦了擦嘴,又还给一旁的侍从,这才抬起头,对卫汀筀温柔一笑:“三哥,和尚都吃素的,他要是破了戒,会挨板子的。”

    “可以准备素斋呀,听说明缘禅师是得道高僧,气质风范都宛如神仙中人,兄弟们说起来都是仰慕得很,可惜无缘一见,一直深感遗憾呢,不知妹妹可否补了我们这个念想?”

    看着盯着他眼神冷峻的母亲和脸上没有表情的祖父,卫汀筀心一酸,索性破罐子破摔,只倔强的盯着太平,声音越发的尖锐了起来。

    这无知大少爷当真不知死活!侍立在一旁的少安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卫汀筀,脑子里已经有了几十种教训人的方法,正挑着看用哪种好。

    太平耸耸肩,淡淡声道:“那你们得自己找他去,那家伙架子大得很,我可请不动,要是让觉慧老,禅~师,知道我拿佛门弟子当展览,非得揭了我的皮不可。”

    “谁……”

    “坐下。”康擎王妃舀了碗汤放太平面前,神情冷淡道。

    “娘,我……”卫汀筀还想说什么,被吓得脸色素白,只差几乎没撅过去的周氏官人死命扯着衣角拉下来。

    “没关系,三哥,明儿个我给你们问问去,如果碰上那家伙心情好,倒也很好说话的。”太平笑眯眯的道。

    “太平,明缘禅师下山来修行的,你不可拿琐事打扰他。”康擎王妃轻声呵斥太平道。

    眨眨眼,太平无语。

    老太君也责怪的看了太平一眼,亲自动手剥了只虾放太平碗里,太平看看虾,又摸了摸肚子,犹豫半响,拿起筷子夹起来放嘴里,一脸痛苦状的慢慢咀嚼,老太君方又满脸挂上笑容。

    一直到月上中天,这顿饭才算吃完。

    泡在热气腾腾的温水池子里,太平舒服的长出了口气,感叹道:“有钱真是好呀……”像这个池子,看着简单,可耗费的人工与金钱按照这个年代的工艺水准,细细算起来,能吓死你。

    不过话又说回来,全府这么多人,和她一般好命有温泉浴池可泡的不过几人而已,其他人就光这每天的洗澡水得多少人烧呀?

    早就习惯了自家小姐偶尔蹦出来的奇谈怪论,少安满脸不以为然的道:“小姐,这大冬天的,除了你,谁还天天洗澡呀?何况,洗澡水嘛,能算是个什么事儿?总会有人烧的。”

    太平轻笑两声,站起来擦干身体,又让少安给套上长袍子睡衣,包了头发,这才走出去。

    少安支使侍僮去收拾浴室,一边给太平披上厚厚的长衣,又塞了个手炉给太平抱在手上,这才拿了干布细细的给她擦头发。

    “少安,那两个僮儿,叫什么来着,你都给安排好了?”太平窝进椅子里,边垂头翻书边问道

    “行书,漱玉,都安排好了。”

    还是少安厉害,跟她同时到的,她还搞不清楚东南西北呢,少安就貌似已然混成地头蛇了。

    “另外安排地方住,别放我屋子里。”

    “早知道了。”少安“噗哧”一声笑出来,瞅着太平的左手臂意有所指道:“小姐就真的一点都不考虑一下么?少安看着都挺不错呢,估计这满府的少年僮儿,暗地里都在为小姐的一侍位置闹翻天呢。”

    太平翻了个白眼:“怎么,你还打算去开个赌局坐个庄不成?小孩子家家的,你知道什么样的就不错了?尽跟人学舌!”

    “谁小了?谁学舌了?小姐就会冤我!”少安不服气道:“小姐不也就是比我大一岁么?明年少安也成年了!”

    太平被逗笑了:“是呀,少安也该行冠礼了。”

    少安神色黯淡的垂下头:“少安哪有福气行冠礼,冠礼那是世族人家的排场,少安刚出生就被人丢在相国庵门口,如果不是少爷好心,早当尼姑去了,连个父母都没有,哪来的冠礼。”

    “呵呵……”太平失笑,卷去书敲了敲她的头:“少安,你这是在跟小姐我抱怨么?要什么不直接说,用得着这么跟小姐我拐弯抹角的。”

    少安瞪眼,故作委屈道:“小姐,你太过分了!人家悲惨身世你也拿来取笑!”

    这丫头还装上瘾了!太平挥挥手,漫不经心配合道:“我当什么事值得你这么垂头丧气的,不就是一个冠礼么?你愿意找那份罪受,明年回去一趟让我爹和榕叔让你办就是了,请梅姑姑她们来观礼,你家小姐我给你当正宾,小姐我虽然不会梳头,但扎扎头巾簪子还是会的。”

    少安“噗哧”一声破工笑道:“小姐,你可当不了正宾,正宾要师长才能当的。”

    “你家小姐我不是你师长?你自己算算看,从小到大,读书认字甚至烤r钓鱼,哪样不是我教你的?”

    “可小姐你年龄也太小了。”

    年龄小?我活的年头当你妈都绰绰有余!

    “比你总大吧?你知道什么叫一日为师终身为……母么?你知道什么是为人师者,不在年龄身高么?”

    “……后面那个不知道,哪本书里说的?”

    “哪本书里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你师长,这个客观事实你必须承认。”

    “……”

    虽然两人说着是在开玩笑,但少安却明白小姐这是应承自己了,她家小姐,虽然生性懒散些,偶尔性格恶劣些,对人也冷淡些,凡事难得上心些,却是天下第一的聪明人,被小姐放在心上的人虽然少些,可是却都幸运得很呢。

    她家小姐的好,哪是那些旁的人可以明白的,也不希罕她们明白什么。

    少安心想。

    侍僮

    早上少安刚一打开门,立时被吓了一跳。

    太平素来睡得晚起得也晚,少不得,少安的作息也跟着调整了一番,这时,看到门外密密麻麻候着的僮儿们,才想起她们已经不在山上了。

    转身又把门给轻轻关上了,比划着,让他们到外厅候着去,自己回屋里梳洗。

    少安这样的心腹侍女其实也是管家的后备,地位很高,按规矩,有自己的屋子,本来伺候小姐更衣梳妆之类的琐事是内眷侍僮们干的活儿,少安这样的,只专管外事行走。但少安自小跟太平长大,情分不比寻常,因此,她随着太平出入内眷园子一副随身的架式,康擎老王君顾念着太平情况特殊,少安又是未成年少女的扮相,也就没说什么,只是将自己身边的两个大侍僮拨了过来。

    梳上双鬟头,别上珊瑚卡子,上着绛红色小袖短襦,下系高腰石榴裙,外套翻领窄袖滚毛边的及膝长服,对着镜子左右转了转身,干净利索了,少安打开门,一个深呼吸,伸个懒腰,舒展一下全身,学着她家小姐用力握拳做励志样的举了举,这才施施然往外厅子里去。

    早上显然已经打扫过了,院子里干净得连片落叶都鲜见,拐到前院大厅,一众人都束手垂头的等着,都是僮儿,使女们在园子里另外有地方住,不经召唤不能进正院里来。

    少安是君霐跟榕叔上护国庵偶然看见抱回来的,自小榕叔养着。太平生来性子散漫,疏懒非常又时而怪诞,经常糊里糊涂随便找个地方愣愣的一呆就是半宿,不言不语不吃不喝不睡的,让君霐很是放心不下,后见这小少安倒是和太平很是投缘,太平走哪她都粘着,太平也不赶她,还挺乐意逗逗她,于是榕叔便索性把少安当了个十项全能丫头来培养,等少安逐渐上手了,这才稍微对太平放了点心。少安跟得太平时间长了,别的都好,就是太平对人那种骨子里疏远的性子给学上了八分,这满屋子人,虽说也都算是百里挑一挑出来的,却还入不得少安的眼去,只是在见到站在排头,相貌装扮具和旁人不同的年轻男子竟然有四个,才稍微感到些惊讶,然后恍然想起,其中两个,行书漱玉,是老太君昨日临时给加上的,再加上原本就安排了有的两个大侍僮,可不正好四个。

    少安叫过她不认识的两人来问,一个叫秋纹,一个叫晴和,具都相貌出众,进退有礼,便让这两人连同行书和漱玉站在一边。

    又拿起名册一个个点了到,仔细的每个人都认了认脸,这才对着一厅人淡淡道:“日后大家就在这园子里了,往日里干什么的现在还干什么,听行书秋纹他们四个的吩咐,有什么事,报了行书他们或者我,不可随意去惊扰小姐。听说你们都是特别挑出来的,什么该说不该说,什么该做不该做,想必都很清楚了。小姐性子好,也没有特别的规矩要大家守,只是不喜人吵闹,不经过叫唤,都不许到她跟前去。”

    顿顿再道:“小姐作息习惯跟旁人不同,喜晚睡晚起,一般丑时歇(凌晨1点到3点),巳时起(上午9点到11点),大家以后按照这个时间准备侍侯吧。”

    想了想又补充道:“大家食宿什么的还按照原样自己安排,不用专门等小姐吃完才吃。要说的就这些,你们有什么不明白的,现在可以问。”

    等了一会儿,少安见无人吱声,便让众人都散去了,转回头来对行书四人交代道:“你们四个待会儿把他们都按原样安排了,值班排夜什么的,交代清楚,弄个表出来。明缘大师院子里挑两个伶俐安静的过去。”

    四人应了,少安看了看天色:“小姐还有一会儿才醒,你们摆饭先吃吧。”

    兰芷园里有小厨房,却是专供主子的,如果不是特别喜好也不单开火,只随时热着些东西方便主子临时取用,侍僮们的食物都得让人去专门的大厨房领,各个等级待遇自然不同。

    行书等人吩咐人去领了饭来,大家一块儿吃了。众人心里都有些揣揣不安,这侍女年纪小小却很是厉害的样子,那小姐又该是怎样的性格呢?说不定,这就是自己要伺候一辈子的人呀……

    太平果然睡到巳时才醒。

    少安只让行书他们送了梳洗之物到里屋,便又吩咐他们出去外屋摆饭,只自己撩了珠帘进去睡间,挂起床帘帐子服侍太平起身。行书他们见她这番做派,就知道并没有召唤自己上跟前伺候的意思,心里越发嘀咕起来,这小姐长在山上,自小少见人,这性子也是怪癖了一点,因此都越发的小心了起来,将早膳摆在花厅后,也不知道是要出去,还是呆着不动等主子出来,干脆就都束手候着。

    梳梳洗洗一番,少安问道:“小姐,那些个侍僮,你要见见吗?”

    “见见吧,总要知道个名儿,也好使唤不是。”太平上午素来都没什么精神,懒洋洋道。

    “不算不住园子里的使女们,光侍僮就有24个呢,另有四个领头的大侍僮。”

    古人弄个东西,总喜欢一打两打的。

    “那就只先见见那打头的四个吧。”见头发梳好了,太平打着呵欠伸了个懒腰,起身往外屋花厅走去。

    见太平出来,行书四个赶忙跪下见礼,太平一边摆手让起来,一边在圆桌前坐下,凤眼溜了一圈,倒都是自己的口味,只是这碗筷一看就知道不是少安摆的,一笑,先喝了杯水,把摆在右手边的筷子用左手拿了,开始用膳。

    主子用惯左手?行书四人俱都注意到了,偷偷记下,少安看着她们的神色,也暗暗点点头。

    太平早上吃的东西不多,但吃完饭后,却固定要吃新鲜的时令水果,少安见桌上没有,忙吩咐人去弄,又担心旁人不知道做法,弄得不好,便自己过去招呼,想了想,又招手让秋纹跟晴和跟着自己去了。

    余下行书和漱玉,两人面面相觑,不由得越发的紧张起来,偷偷抬眼打量太平。

    只见这主子内穿一身素娟丝棉的宽袖曲裾深衣,浅浅的青线描绘着细花云纹,腰配玉环;外套广袖及地长衣,水青色的面子,没有滚边,袖口领口皆翻出雪白的毛绒来,衣襟处绣大朵的翻浪云纹;脚上踩着一双……简单得说不出来的古怪鞋子,石墨锦缎的面子翻出厚厚一层雪白羊毛,样式有点类似于夏天番邦之人穿的那种木屐,没帮没带的,露出雪白的厚棉袜(就是棉拖鞋);头发只简单的用一对骨笄束起。鸭蛋形的脸,龙眉凤目,气质闲适慵懒,有淡淡的书卷气,面上虽不见威仪,举止间却说不出的尊贵,喝水夹菜吃相做相具都非常优雅,看得出受的很正统的贵族教育,富贵三代才懂吃穿,五代才知文章,五代后才能教养出真正的贵族,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