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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50部分阅读

    文质,态度很是恭谨。袁文质亦是客客气气地同他道:“多谢掌柜的。我也不连累于你这客栈,这便拉了他去衙门。”指了指写完了第四遍认过书的曾无赖,想着这回他要是再写得不如事实,也许该狠狠惩治一番才是。

    旁边小偷风卷残云似的吃完自己桌上的,也不知什么是“撑饱”一般,只是最后一品差点儿被噎着了,只急急地拿起旁边桌上的一个壶晃了晃,发现还有水便自己倒了一杯,一口气喝了,水沿着下巴往下直淌流,他也不擦拭。呛了一声后,眼睛四扫周围,注意到那边桌上还有些果子是别人没吃完的,便往怀里揣盘子里最后一点果子,桌上文箐放下的钱钞也不知他何时藏了。他伸长了耳朵听完这句话,原来十分害怕袁文质的表情也略缓和了些,一看对方只指曾无赖,并不包括自己。见一众人又转头去看曾无赖,便以为谁都没注意他,偷偷地要开溜。

    文箐正在琢磨马大郎在这一系列事故中的倒霉的遭遇,想着这里涉及到哪些律条,无意中亦瞟到小偷要溜,自是不作声,转眼看向别处。

    而袁文质亦注意到了,并没有喝止,只接了曾无赖的认过书看了,便递于裘讼师,哦,现在应该叫裘定初。然后,就在小偷要出门时候,说了一句:“好好做人休得再干下作之事日后,但凡遇到我手里,必不轻饶”那小偷吓得腿一软,脚丫板就磕在门槛上响当当的,偷偷半侧过身来觑一眼,见袁文质并未追上来,便甚么也不顾,自飞奔出门。

    曾无赖却以为这句话便是对自个说的,自是以为此事到此为止,心想这人终究是怕了自己在此地的势力,略一拱手道:“多谢兄台高抬贵手”,话还未,哪里想到裘讼师却道了句:“还请袁大哥看好此人,我去同贱 内打声招呼,这便一起去衙门。”

    看着曾无赖白着一张脸,文箐暗笑,差点儿成伤。不过马上,便想到曾无赖家大哥亦是讼棍,又不免替裘讼师紧张几分。

    雇得两辆马车,文箐挨着裘讼师而坐,这一路上,便是不停地考较这连环官司里涉及到的可能律法。

    “裘先生,我自觉这马大郎乃是好心所为,为何却被人反告上堂去坐罪?”文箐见马家夫子在另一车上,现下自己终于可以畅所欲言了。这案子虽然已想通一半问题,却想探个明白,索性装作全然不懂。

    裘讼师却没接这个话题,反而是挤兑她道:“不是已说过,以后便叫裘大哥嘛。你再这般叫,我可如何再称呼袁大哥?”

    文箐脸一红,心想自己叫惯了赵氏为裘婶子。想想裘讼师其实也年轻得很,甚至比李诚还要小得一两岁,可是自己管李诚也只叫大哥。若是日后有缘他们相见,还真是全乱套了。“咳,这不是,不是叫习惯了嘛,岂是一时能改得口的?你且与我说说这个案子一事。”

    裘讼师见她此时虽是男童状,却终显几分女儿小性情来,不觉亦莞尔,亦起来逗弄心。道:“我见你平日没少想,亦看过些《大明律》,你且同我讲讲,这又该如何个说法?”

    文箐略略一思量,也不再对这个律法师傅隐瞒道:“我在想,这源头还是黄家,若是黄家与秦氏夫婿间不做那违律的勾当,小秦氏自不会白白死去,老秦氏又哪里会哭丧?汪家那狗 也自是不会去咬她了,就更别那马会受惊了。如此,老秦氏又哪里会死?老秦氏不死,马大郎自是仍好好屠狗 卖 肉。”

    “这便是命啊逃也逃不过。老秦氏若不是一早哭丧,逃开那个时刻,又哪里会撞上那匹马?”裘讼师感慨一句后,又道,“你且说说,这里涉及到几条律法?”

    文箐想着这是他在考量自己对律法的掌握,便一边琢磨着有无遗漏,一边缓缓道:“那典雇妻女,自是一条;汪家纵恶狗 伤人,亦是一条;秦氏旺铺前哭丧亦是一条;还有那骑马的,是不是有,我则不太懂了,至于马大郎杀狗 惊马,算不算,这个不好说。要是有律法,且看人情与律法,衙门里大人更看重哪个了。我也只想得这些,还请先生多指点。哦,大哥,大哥……”

    裘讼师觉得她这会又恢复顽皮了,还是小孩心性啊,正经之余难免不淘气。便道:“且看你说得这几条,倒也中。只是,那惊马想来也是在大街上飞马所致,这便亦是一条;而汪黄两家如今能逃开秦氏的讼词,想来与秦家必有勾连;便是那秦家女婿,如今倒是不知下落,只留个病母无人照顾。想来典了娘子后,那典来的田地亦未曾上缴契税,这亦是一条;再有,汪黄两家串供……”

    文箐听得裘讼师为自己一一讲解,细细说得某条律法之惩治,没想到还涉及得这么多律条在内,真正是一案牵扯更多案啊。自己还真只识得皮毛,以后还得把裘讼师的《大明律》三十来卷尽快看完,细细研读才是,否则今日仅是对付一个曾无赖,就是不懂得其他一些律条,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担心道:“那个,曾无赖是个泼皮都懂得好此律法,我寻思着他的兄弟是个专门打官司的,想来也有几分厉害,不免有些……”

    “担心,是吧?这个,我自有些准备,不过人还未见到,自是不好夸海口。且待到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裘讼师既不假言安慰她,亦不过份自谦,想来也是见招拆招,到时再说。

    请勿要怪这里面罗嗦,这里涉及律法实在太多,大家且看一下这里头故事便成,至于律法虽是有依据,可一扫而过。故事却是极有用的,为后文。

    正文34 官司背后的事1

    第三十三章当日为九月二十六,正巧是放告日,可以递状,按正常程序是三日后方可过堂。倒是马大郎那一案子,今天虽是上了堂,但也只是审问案情,由于牵扯太多,仅是涉案中的相关人员,便把个公堂挤得个水泄不通,如此,显然是不能立马就结案,虽不说是旷日持久,但绝对不是天就能解决的一场大官司。

    马家父子担心马大郎万一在牢里被打伤打残了,可如何是好?只得往里搭钱来保平安。

    裘讼师甫一到九江便接了这讼事,自是还不了解这德化衙门里的事,亦不晓得这些个大人是否秉公断案。

    倒是袁彬腿脚快,他才一递了状纸,便自去找了一个在此地为卫士的老乡,据说那人颇有些官差之间的交际手腕,然后又找得几位军中同僚好友来关照。再一打听,便也晓得德化县令还算公正,且巧的便是前几日巡抚大人恰巧巡察到九江府,如此德化县令乃至九江知府,更是加紧办案半点儿不敢耽误或偏私。

    裘讼师听得,自是放心,也不免有几分高兴,冲袁彬道谢:“幸得有袁大哥,要不然我人生地不熟,贸然接了马家讼事,也头痛不已。”

    袁彬摆手,让他勿要客气,又略弯下身子,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文箐见他二人神神秘秘的样了,本就有几分好奇,且见裘讼师听他说完,更是有几分悦颜,于是越发好奇这二人所说何事。

    从衙门出来,裘讼师才低声与文箐道:“这位袁大哥,也真了得。他虽未曾明说,但我听那意思居然同赵巡抚好似有往来。好象说得是甚么他此次去京城探亲,那赵巡抚家眷亦在京城,便托他带了些物事过来。他本正要去南昌府布政使司去找,如今在这里正要交给赵大人。如此一来,兴许可以有些用处。”

    文箐听得,心道:难不成他真是锦衣卫?不过此时一听这是好消息,倒是觉得借了他这身份好办事,自是十分高兴,也不多想了。

    可见,人大多还是利己的——一听对方于自己有利,便连心中的嫌弃感也渐减。

    等等,巡抚?去年七月,那时听过巡按当年到各地查清冤案,肃清贪吏,当日还曾到过归州周家拜访。文箐思及些,便问将出来。

    且说,巡按自是御史一职担任,也只是个六品官员,自去年,虽是巡按在年初下到全国各地。可到得七月,朝廷亦派出几位二品侍郎,以巡抚一职巡治几个地方,便是:赵新、赵伦、吴政、于谦、曹弘、周忱等六人分往江西、浙江、湖广、河南及山西、北直及山东、南直之苏松等地巡抚。这巡抚主要目的便是督粮解税,往来巡抚,抚安一方。

    文箐听着裘讼师说出六个人名,倒是有两个很熟悉,一个就是于谦,太有名了,一首《石灰吟》吟遍九州几百年。另一个便是周忱,正是《五贯钞》里的配角嘛。自家老爸当时还说此戏曲严重歪曲了历史名人,道是周忱其实是个很好的官。

    文箐对江西巡抚赵新等其他四人陌生得很,基本算是第一次耳闻其名,但是二品官员,那真是厉害得紧啊,哪怕是个“从二品”。便问得一句:“那咱们这位赵巡抚又如何?”

    彼时正好上车,袁彬过来同裘讼师告一声别,正好听到这句,便十分认真地回了一句话:“自是个好人好官”

    文箐想,你们是故交,自是说他好。因着他这一接话,便又想到他身份可疑,于是不免又带出一些内火,追问道:“如何个好法?”

    袁文质看他一眼,以为只是好奇,仍是轻言细语同他解释道:“赵巡抚方来一年,便召集军民兴修水利,听说今春大雪便少了好些地方的塞堵。再有除恶除j,惩治贪吏,赈灾济民,安抚江西一方军民,自是人人称诵。便是这判案,遇到疑难重案,更是慎而重之,秉公办来,颇为清正廉明。”

    彼时文箐还不晓得这个赵新为何人,直到后来,她才晓得那是祖父的同僚,曾一起参与编纂过《永乐大典》,而她在彼时可能错过了一个结交的机会。如若当时多关注了解此人,兴许,有好些事便在那时可能得以解决,至少日后不会那般费力。

    文箐想着裘讼师说过的江右喜讼一事,不由小声嘀咕道:“江西这多讼师,他巡抚才只得一个,便是他直接开堂公审,那又审得过来吗?便如我们今日,这就是好几起官司。再说,不是说一省的刑事,不都由那个甚么按察使司所管辖吗?这巡抚既是主管粮赋,要是插手这个,不会?”

    这话虽轻,却入了袁文质耳,他哑然,这小小少年头脑实在太灵活了,寻常人便是用跑的都跟不上他所讲的事。

    彼时,明朝除南北直隶外,划位为十三省,而省级地方官分为三司,分别是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和都指挥使司,布政使管“民政”,按察使管“刑名”,都指挥使则管“一省军务”。而巡抚虽负责巡察,却也不是万能的,要是遇到不配合的官员,品级上差不多,且不属同一系统,便不是上下隶属支配关系,自是难办。

    文箐说完,又觉得自己犯了傻。这个巡抚既然来巡视一省,自是其他三司需得配合了。不过也许她的乌鸦嘴,让没想到的事,她也只是随口而说的,却正是一言中的,将赵新在江西办案的难处说得十成十。赵巡抚要是当时听得她这话,只怕不得不称之为“知己”了。后来袁彬亦了解到,当年赵大人在江西同按察使闹矛盾,成为朝堂政务难事,经由不少人,才得以解决。对于那时的文箐,却已深谙其中关窍,自是对她更另眼高看的。

    虽说曾无赖这事开始瞒着赵氏,可是到了这时候,自是想瞒也瞒不住了,因为她还是从小文简嘴里问得断断续续的事情经过,不免十分担心。一待裘讼师回房,便收敛了一脸担心,只是神情越发萎糜,且听完有袁彬相助,方才略略去了一些心思,又望空拜谢菩萨。

    这一章约略说一下明代的巡抚制度,均为史料。今日二更,让大家放假之际有时间多看一点。此章无多大趣,故稍短些。

    正文35 官司背后故事2

    话说,这袁彬也确是办事手段颇为了得,曾无赖的案子次日便正式上堂审了,恰好他哥不在,真正是省了不少事,到得第三日,曾无赖终于头顶几项罪名,更因欺凌街坊,还有客栈那老者被伤得失语,几罪连罚,当真是不轻。

    裘讼师不免道:便是他家大哥到时赶回来上诉,曾无赖只怕亦不免要吃得好几年的牢饭。

    文箐自写的状纸自是不用交了,只有袁彬一纸诉状便够,什么搜身也自是用不着。恶人又得了惩治,对于她来说,自是快事一件,难免不高兴几分。

    袁彬一待此案了结,火速赶回去了,因他妻子临盆在即,十分放心不下。这两日往来,也终于让文箐晓得袁彬真不是当差锦衣卫,真的只在家耕地,家里只育有一女,比自己略小,与成亲多年的妻子感情似乎颇笃,如今这喜事来临,自是万分重视。

    裘讼师送走他之后归来,却陷入连环官司一案的焦头烂额中。这马大郎一案,牵扯甚多,事涉两名死者,算得“中等案例”,衙门办案,虽有时限,却也可能拖得半个月不止。且要打听的细节甚多,再加上这是自己在江西第一个案子,不免十分看重,自是把精力差不多全集中到案子上去了。

    文箐有心想帮忙,另外也是想知道这个案子的具体进展,毕竟这事涉及面太广,太长眼见了,于是想方设法缠着裘讼师带了自己去。

    可赵氏却不放心得很,总觉得她一出门,就会有麻烦事,加上心里亦格外害怕,不敢一个人带了文简屋里,当然此话她是不会说出来,不过言语上自是不让裘讼师将她带出门。

    裘讼师亦有自己的考量,想着自己日日忙得不着“家”,而赵氏又是病才初愈,虽然日渐康复,却也不敢放任她一个人呆在客栈里,而文箐虽年纪小,却办事机灵,且照顾起人来细微周到,能帮上她不少忙。如此,便将赵氏托于文箐照顾。

    文箐心里叹口气,却也晓得要分清主次,既然裘家夫妇一跟照顾自己,眼下正是自己回报的时候,便也没有任何怨言的陪着赵氏在客栈里呆着,有时间了便自己翻阅《大明律》,教文简童蒙歌。

    而这段紧密相处时间里,赵氏是越看文箐,越觉得她不同寻常。再想想自己都是作母亲的人,却远不如她,不免格外自卑起来,对文箐,亦是越发尊重,虽想再亲近些,却又总觉得有点甚么隔着自己与她。

    后来连环官司的事情,经细细一打听,方才晓得内里另有乾坤。不说别的,单举一例来说:那小秦氏果然死于非命,责打死她的主谋正是黄家儿媳汪氏。原来汪氏本是极不满婆家想出这个雇人怀子的主意,却又奈何自己几年来无所出,黄家员外老夫妻急于抱孙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挺能生养的女人来家里,自是不管儿媳如何想,只道:“你且也说是怀孕便是,到时生下来,你便养了。打发了那女人走,外人谁知真假?”果然,狸猫换太子,李代桃僵的事,在民间却也有啊。

    可是汪氏得知小秦氏怀了孕自是十分不满,没想到这个女人真是母猪一样,才几个月便有了。倒是自己好些年来也怀不上,生怕下人在外说自己是盐碱地种不出庄稼来,奈何这股怒火只能压着不敢发泄。直到晓得自己月事最近一直未来,偷偷去医馆找了医生,肯定自己亦怀了孕。这时,既无后顾之忧,便想方设法找茬,只是那秦氏身子居然也好,竟然经过多少波折也不曾掉胎,于是过了一个多月,汪氏再顾不得,闹将起来,一碗药也没将小秦氏肚里的孩子弄掉,于是怀疑小秦氏肚里的太命硬了,更是不能让她生下来,便将小秦氏连腹中胎儿活活打死了,却对秦家道是小秦氏自己爬楼,一时不甚,摔将下去。

    黄家不免有些慌,便责备起汪氏。汪氏虽也没料到出人命,本来只想打掉下胎儿的,如今也是没主意了,不过她有“尚方宝剑”——肚里的孩子。所以黄家便给了秦家一些钱财,又允诺那地再多典让三年,秦家儿子自是收口。可老秦氏却想着女儿没了,想接了几个外孙过来,可是儿媳却不同意,道那块地要是遇到夏涝秋旱的也种不出来多少。老秦氏觉得这不划处,在儿媳的怂恿下,便去黄家闹事,才有了后面的命丧马蹄。

    文箐听得瞠目结舌,这,真是草菅人命啊——

    其一,黄家说小秦氏自己摔死的,自然是没多大责任了,也就赔点小钱,安葬一下罢了。

    其二,可就算忤作查出来小秦氏是被打死的,可黄家上下统一口径,说小秦氏在黄家不敬主母,骂了汪氏,这便是奴婢骂主了,重罪了。

    其三,按律则是主家无故打死奴婢,则罪会减至少一等;而要是骂主的话,打伤打死勿论。

    其四,现下黄家下人三缄其口,无人上堂指证汪氏。且既便是黄家有证人来指证,可汪氏如今怀孕在身,自是不能马上让她去坐牢,跟“保外就医”一样,在家生下孩子半年后才会去服牢役。从她怀孕到产后半年,自是还有一年多的时间,这官司自是“凉茶一杯”,届时黄汪二家走些后门,亦不是不可能。

    所有的说法,都是对小秦氏无利。看来若有人要为她之死讨个公平说法,只怕是困难重重。不过,她娘家的一干兄弟已受了黄家钱财,已经无心为她讨甚么说法。反而把秦老妇的死,推咎于马大郎惊马这事上。

    文箐听得裘讼师给自己简略分析几句,又自己细细琢磨一番,最终一声长叹:但愿自己将来不要落到如此境地穷人的命太不值钱了而钱财,也太重要了

    念及此,却突然想到周家的产业,看来不管如何,终究日后要去苏州同三叔清算一番,不能让自己同弟弟亦这般不明不白地离开家族,以免将来没有完全分产析业,牵扯出不必要的麻烦。

    赵氏虽没从自家男人嘴里听说这般多,她更关心的便是小秦氏家里的三四个孩子,听说大的也才六岁,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