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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61部分阅读

    定要嫁于你。你且想法子吧,反正你是智多星。”

    听他这话说得越来越象有个妹子的模样,文箐冲他挤挤眉,开玩笑道:“那我只能多谢大舅哥,承蒙错爱,小弟我是先母遗命难违,实在是身不由己了。”

    小黑子只当他笑话,非逼着他去退亲不可,说要不然,到时便抢了他去。

    文箐仍是继续玩笑道:“定亲不娶,反娶他人,可是违律哦。我要是娶得两房,非官非职,还是犯律,终不得好果……”

    小黑子在律法上说不过庆兄弟,苦哈哈地,末了仍然打气道:“庆兄弟,以你这聪明,来日谋个一官半职那是轻而易举……”

    文箐见他不放弃,只叹他精神可嘉:“咳,便是谋了官职,难不成让我原来定的亲作原配,你家妹子成为妾室不成?或者反过来?哪一条都与理不合,令人多口舌生是非。再有,你要有妹子,那也是大富大贵之家的小姐,说不得还是高门贵第……那我这般行径,又是高攀,又是不给你面子,岂不是令你为难?把你妹子又置于何地?”

    只是她这话里一句却刺中了小黑子心事,他虽记不得以前的事,可也是打从赵三说及过去,便更起了寻亲的心思,而且一度做过不少的梦。此时,小黑子急道:“什么高门贵第大富之家的?要真是那般,我又怎么能流落街头?你莫要听赵三胡说,兴许那衫子便是我偷来的……要不然,我怎么就差点儿冻死在深山老林雪地里?”

    文箐见他这般情绪绪来得快去得亦是快,此时有些平静,道:“就是,怎的就扯到那上面去了?咱们还是说,庆兄弟的本事。哦,你方才道我言过其实。那你说说,我适才说的哪一项,不曾是你做过的?”

    文箐见这种嘴上乐子又要开始了,只要不让双方闹脾气,路上打发无聊,她如今也乐得辩一辩。笑道:“要按你这么说,会得几样便叫厉害。我听我家陈嫂道,湖州盛产丝绸,那里农家女子个个懂得纺纱织布,绣花做饭样样来得,田间地头活计会的亦不少,至于侍候公婆那也是恭恭敬敬……这般女子,若硬要说文那就是女红出色,绣出的鸟儿会飞花儿摆着引蝶;武么?扛着锄头干活,厨房一应家什都摆弄得来。你说,这般文武齐全,厉害不厉害?”其实,说这话时,她是没有半点讽刺意味,而是真心发自内心的认可。

    小黑子耳里听着,却不是这般,十分不以为然地道:“这等活计,是个贫户女儿都能干。庆兄弟,你一官家子弟,又是识字之人,怎的同那般粗鄙之人作比较呢?那般人会的,实在是寻常,哪样不是粗俗?”

    文箐听到这里,没想到他虽落难,可是只怕骨子里仍是起瞧不女人,尤其是瞧不起贫贱 人家的女儿——就他,一个找不到家的落魄少年,依然在脑子里有着很深的门第观念。想想赵三说过的,救起他时的装束非富即贵,原来一个人失却了记忆,可是本性在不经意里仍是可能真实会流露出来。也许,古人都有些如此,认为女人会这些活计是理所当然。可是文箐却发觉:要是自己也去纺纱织布,也要日日下厨张罗,偶有闲暇或者夜夜点灯绣花缝衣做鞋,只怕自己是真的做不到“出色”二字。便是自己会的,也确实是皮毛,半懂不懂,只是比起古代寻常女子,多些见识不缺主见罢了。

    文简在她怀里动了动,打断她思路,她才发现小黑子仍是瞧着她,等她接话呢。“小黑哥,我有些话虽不中听,但又觉得可同你一起说说。比如,你说的那些寻常本领,我却是哪样都不会。而你我身上衣物,哪样不是贫户女子织出来?我倒是觉得这些活计很是重要。想来你我皆落难,便是连这些营生都不会,万一没有亲人着落,只怕连个安身之所都不曾……我是略看了点医书,可也既不会把脉,又不会抓药,连药草都认不全,自是不能指望着这个生存。再有其他几样,我亦不会,也只是纸上谈兵罢了,嘴头上说得好听些而已。想来,也只有药膏能卖 点儿钱,可是这个也只有冬天才会有人要,难不成我们只做一冬的营生,其他三季又吃哪样?”

    小黑子被说得哑口无言,脸色通红,低下头去深思。过了好一会儿,重重地叹口气道:“庆兄弟,我真是痴长这么多年了。今日庆兄弟这番话,让我颇为……”他挠挠头,想不着合适的词,不免发窘,道:“唉,其实,从黄山到九江,这一路上,我也自知没个会的,挣不了钱。幸而一路遇到人相助,尤其是你和袁彬,否则,便是我命再大,亦不知如今埋骨在哪里……你说的甚是,咱们总要找一样活计来营生才是。只是既然药膏不能指望太大,那,庆兄弟,难不成你有何主意不成?反正现在咱们手上有钱……”

    文箐见他不安,心里也有几分愧疚,一时又感觉适才的话说得过重了,好象又是小黑子以前说的居高而下的姿态。反省过后,便有些过意不去。听得小黑子认真的问话,便坦言道:“小黑哥,我也是个不通晓世情的,也只出得这一趟门,略见识了些,开了些眼界。其实,到底如何一个筹划,也不能定下来。便是昨日同赵三叔说的养兔一事,也不过是个主意。怎么养,如何养好,真要问起来我,我也是要摸着石头才能过河,哪里敢打包票说就能赚钱,但至少让赵三叔来养,是多了些肉吃。再有,你适才说咱们手头有钱,不过是仗着魏家送的那二千贯,可是你我如今都飘零在外,总得要防个万一啊。而且这点钱,也经不住日子。若是寻亲不着,难不成买两亩地?可你我都不会耕种,那些农具我虽认得些,可是却没有那把力气,也不懂节气与禾稼栽种,只能看书依葫芦画瓢。做起来,若一个不小心,颗粒无收……”

    小黑子听得,心里越发黯然。可是,又认为庆兄弟原来心里这么担心,八成天天是寝食难安,亏自己没心没肺,还同他那般天天闹。一时更是过意不去,思来想去,总觉得不能象庆兄弟想的那般惨,故而又不服输地道:“难不成,咱们就这么不济了?我就不信了,有庆兄弟的脑子,我如今身子也有力气,你出智,我出力,还能饿死你我?庆兄弟,你莫要担心,便是饿死我,也不能让你兄弟跟着挨饿。反正我孤身一人,你还有简弟要照顾,万一……那我投身豪户,做些工,也能管庆兄弟你们二人的饥饱……”

    文箐听到这里,没想到他这么一个——不乐意看他人脸色、屈居于人下的人,为了自己姐弟,也能做到这一步,不感动那是假的。另外,他说的这番话,发现他也算是个不屈服命运的人。自己东想西想,担心来担心去,不过是不想依赖人,所以才日日暗里长短计,如今只与他说得些粗浅的,他却深有触动。此话题,也不宜再继续谈下去。便笑道:“小黑哥,有你这话,兄弟我自是放心得很。只是,你呢,也莫要紧张。我三舅母自是好得很,绝不会亏待你我。便是万一一时寻不着她,在苏州,我毕竟还有另外两个舅,再不济,还有周家产业呢。便是他们不分与我弟弟,我们万一要流落街头,他们面上也过不去,故此,多少会接济于我们。适才我说的,都是玩笑话,莫要当真……”

    小黑子此时却认了真,绝不相信庆兄弟所言是玩笑话。便是周家产业能分到他们兄弟头上,可是难不成自己真的便厚着脸皮赖上庆兄弟生活?庆兄弟如此年纪小,便已经开始暗自谋划营生,难道自己真的就白长一颗脑袋只晓得成天吃喝了?

    文箐自是想不到,自己的一番话,会给他另一番思量,并且暗自下了某些决心。

    正文71 品砚

    三人说说笑笑愁愁,走走停停,没过三天,便很顺利到达了歙县。原来赵三家离歙县更近些,可怜他们先时在黟县打听不到具体地方,一时便走的山路,每日里行不得几十里地,直线距离近,围着山转来绕去,却是费了小一个月。

    文箐对于歙县闻名已久,主要还是因为宣纸、徽墨、歙砚之故,来了自然也是见识一下。发现价格比在江西时看到的要便宜。想想这里是原产地,只是四大名砚之一的歙砚上品难得一见,打听才知,原来是砚坑出产的上等砚石已较为稀少了,而明代官方却大量进行端砚的开采,于是这歙砚的生意反而不如唐宋了。

    一路上所带物事颇多,过于麻烦,见此处街道繁华铺面甚多,折价卖 了两套盘盏得了九百二十贯钞后,又直接处理了几套胭脂盒,只余得十套上好的胭脂盒,随后路上且行且卖 。这样下来,得了一千来贯钞。再加此前售出的胭脂盒与药膏所得,减去一路花费,居然还有二千七百来贯钞。

    这下心头大定。到铺子转了转,磨破了嘴皮,看这个,选那个,评来品去,花去好一阵功夫,看好了四款砚。可是实在钱钞有限,只得弃了更贵的两块砚,定了八支墨与两款砚,最后讲到一千贯钞。

    小黑子见店家小二正要装匣,眼见要拿钱,颇有些觉得贵了。于是仍在一旁抱紧了文箐平素带着的背包——如今出门亦不敢留在客栈处,里面装的可全是钱啊,坚持不懈地委婉劝道:“唉,庆兄弟,我可是瞧明白了,你一旦进了铺子,便不见你小器了。平日里常常想着生钱,没想到花钱比我还大手大脚。这个砚,这般贵,咱们……”

    文箐拿着砚再次端详,用手指细细摩着砚心,感觉如美人肤细腻润滑。笑道:“会花钱才会挣钱。挣钱来干甚么?不就是图花钱时的爽快嘛。再者,我买来自是有用处,又不是吃完便没了。”

    店家小二亦是满脸笑着称道:“我看小郎是个大智者。如此道理,又有几人能晓得。”

    小黑子心疼钱,此时听了小二对自家兄弟的夸赞,一时又高兴起来,道:“那自然,我兄弟当好是聪敏得紧,还需你?只是,你个小二,倒真是好利落一张嘴皮子,两片一巴嗒,这嘴啊,说得跟蜜似的,就为了哄我们买你这物事。”笑完,他仍是劝阻道,“庆兄弟,你买这般贵的作甚?难不成又是打算到得它处便转卖 ?要说我,还是买些便宜的,毕竟凭我这一年多来在外头的经历所知,也不是个个读书人,都能买得起这般贵重的物事。万一途中碎了缺了残了,这可是一大笔钱啊。”

    文箐乐道:“我不卖 ,想着日后送人用的。”

    “既是送人,买贵些也无妨。只是,他这店里又不是那甚么龙尾砚,竟然也叫价这般高,莫不是欺咱们不懂行?”小黑子说着说着,以狠狠地扫一眼店小二。

    店小二听得龙尾砚,便道:“小郎真是识货。龙尾砚石材极是难得,又哪里寻货去?便是偶尔能得一两件石材,再加上雕工打磨,那也是珍品。要是以这个价,谈龙尾砚,那是万万不能。”

    龙尾砚,就是产于婺源龙尾山的石材雕刻出来的砚。在唐宋是极负盛名。歙砚由此著名。龙尾砚主要是其石质秀美紧密温润,坚劲耐磨,发墨如砥,墨膏稠腻不损毫,墨色不燥。

    除龙尾山以外,婺源其他山也有石材,只是略次于它而已。而歙砚此时并不一定指婺源的,故而也有歙县它处产的。于是各店在石材上便是良莠参差。

    所以选砚一是看石材,二是在雕琢上研判高低。

    小黑子闲小二多嘴多舌,又觉得对方看客取货,嫌弃自己没钱,便不满地道:“你扯这些杂七杂八作甚?你店中要有龙尾砚,且拿出来一瞧。便是石料好,也得看雕得好不好,不是?”

    旁边,文箐拉他一把退后几步,低声道:“小黑哥,你舍不得钱啦?也快到家了,莫要担心这个了。这个,我自有数。”

    过后,文箐把砚递给小二时,看了一眼小二拿出来的木匣子盖子,转了个心思,问道:“小二哥,你这里可有做工精致一点的匣子?你要是拿这等匣子来配这个砚,可就太伤你的砚了。”仔细看得,人家不仅是砚上有铭文标记,连这匣子底部居然也做着品牌标识呢——店名的印记。果然是徽州生意人精明啊。

    小二先时见她进店来,以为只是少年开蒙识字描红,自是买的极便宜的砚,还道自家砚贵,推荐到旁边店去。没想到人家左右看完,转了一圈后,又回来了,而且出口便是问的有否上好砚。自己还看走眼了,哪里想到这小郎一口外地口音,偶尔亦杂了本地的方言,一时听不出哪里人氏,只是谈起砚来,却是个识货的,想来为书香之家出来的。再不敢小觑了,自是将上好的砚拿出来,任其挑选。还以为买卖 谈定了,哪里想到人家又对匣子挑拣起来。可是什么货配什么匣,他也不能做主意,只能更是笑上再加三分小意,道:“小郎眼光甚好,选的砚自是不错。可是这匣子也是出自本地有名的匠师,都是依着这砚形而制,一砚自是一匣相应,也不是本店欺客,随意给配的劣品。便是这砚加这匣子,你要是弄到别处一脱手,再不是这个价了。”

    文箐一笑,道:“小二哥,你莫要欺哄于我。我虽不太懂这行,可也略略晓得些皮毛。比如咱们都知,这砚是否婺源所出,且两说。只是古来便有‘砚无床、不称王’的说头。再好的砚,要是缺了匣或者一个与它不能相提并论的匣配之,皆失其韵。你现下给我的虽是木匣,这图甚是不合我意……”

    这时,听得他挑剔,柜台处另一着长衫的中年人缓步踱了过来,见他小小年纪,也只比柜台略高,却是丝毫不惧其自己。于是,他也不动声色地道:“且听小郎言谈不俗,想来是诗书人家。不知这匣子同这砚哪里不适了?小郎可否给讲解讲解?”

    “我挑的砚是晨雾荷香图,你给的匣却是高山流水。若是你这有伯牙弹琴的砚,倒真是一套。再有,对于我来说,相对于木匣而言,我更中意漆匣,比如适才那两款砚……”说来说去,文箐也怕万一买错了,买得贵了,所以挑刺,力求再降点儿价罢了。

    小黑子听得,正中下怀,在旁边敲边鼓道:“成了,既是你们没有合适的匣子,我们不要了。这么贵的物事,匣子却难说得过去。好马还需配好鞍,这么浅的道理,店家焉有不知之理?”

    文箐又指着另一套,道:“店家,我虽不擅画,更不会雕,可亦曾闻得,这个立意要雅,最着意于新意,砚是雕琢前沿纹理讲求的顺材质施为成天工之势。而木雕也是需得构图顺势而为,只力求简洁,而不可太过繁锁,不可博杂只可精巧。可是你看旁边我要的秋日顽童砚,所配这匣子,似乎雕工甚好,所雕甚密,只是,正中了繁而为赘的弊病。这么一件繁琐之盒,相较于这个砚台之简洁,便是着了华衣太盛,只见衣不见人,过于喧宾夺主,反而衬得这砚台失色。在案头把玩,可是实在不是个雅事,倒显得主人有几分庸俗。一点陋见,也请店家指点指点。”

    小黑子这时快言快语附合道:“我晓得了,庆兄弟,你言下之意,便是那有钱人家,腹内无物,只有一肚草包,平日里穿衣便是花团锦族一般,堆出来的,自是没有几分雅致。”

    文箐觉得他说得俗,可是实在是痛快。不过为了店家着想,却是示意小黑子勿要再多言。

    店家听了,居然仍沉得住,并没有出言反对,也没有赶将客人,而是仔细端详起观与匣来。

    接着,文箐又刻意挑剔了几处,一一委婉地指出来。买这种案头之物,确实要细心观摩,力求精致,否则拿出去送人,岂不贻笑大方?

    那店家没想到这二人年少,却如此口齿伶俐,应对有序,只说自己喜欢何模式,偏偏不是明着说这个有所缺陷,只是这般,便也将自个店里的一些货的瑕疵指点出来。再有他关于雅俗之论,却是浅而清晰,倒也有几分道理。不由格外在意眼前小童来,这时亦是态度热忱地道:“不知两位现下师承何人?又是哪里人氏?”

    小黑子本来想再同魏家窑一样亮一下身份,但因为此前被文箐叮嘱过,张了张嘴,也不说话了。

    文箐这时也收了锐气,缓缓道:“家中尚未聘得老师,亦未曾入塾,只是平素耳闻家中长辈之言,略记得几句罢了。我们乃苏杭人氏,途径贵地,久闻徽墨歙砚之名,便一时起了心,想来瞻仰一下名动天下的歙砚风采。还请店家指点一二。”

    正文72 天上掉馅饼

    文箐说的倒也是真话,可是听在店家耳里却是另外一种意味了——小小年纪,这般见地,实是了不得,既是无师指点,却又识字懂画,赏评亦是可圈可点,那自然是家学渊源了,只怕不简单。店家细细听其言察其色,又看了眼柜上的砚,道:“二位如若要选上乘佳品,请楼上一坐,如何?”

    小黑子撇嘴,这下店家这话显然应证了此前自己的铺测,这店太看客上货了。颇有些恼意,道:“哟,原来店家还有藏私呢。楼上是佳品?那这楼下想来是寻常货色。莫不成见我们兄弟二人,便只拿个寻常的当成上品把我们打发?那你们这信誉,也真是作不得数了……庆兄弟,我就说商人都为利,过于j滑,你如今再一次得见我所言非虚了吧?他既无诚信,咱们何必非在他这一处买?这街这么多铺子,又不只这一家,且再转别的家便是了。”

    店家被说得脸色通红,可是一想人家不过是个少年郎,也不能与他计较。只是立于一旁,请文箐他们上楼。

    文箐也觉得店家有货不拿出来卖 ,有些不实在,可是也不多说,只客气了一番,终于在好奇心驱便下,牵着文简上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