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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81部分阅读

    阿惠,今日且饿他一宿,晚饭不给他们二人……明日他若叫饿,让他到我面前来罚跪。”

    阿惠应了一声,请示了一下:“那若是他们自己去厨下呢?又或者他们吃点心呢?”

    老太太眉一立,道:“来了我家,就得服我家规矩我这发话,难道他敢不遵?若是不从规矩,让他滚出家门去”

    沈吴氏低声道:“点心?厨下里的点心,最近都没了,他们便是想吃,亦不可能。我且得让吴婶再买一两样于箐儿他们姐弟在船上吃才是。”

    阿惠想着告一状,终究没说出口。只把盒子往柜子里放,抬手往上搁置的一瞬,窗外的光线让她看清在盒底店家的标记,画的都是花,可是一个是九瓣的花,一个是重瓣的。再细一瞧店名,终于发现草写的字略有不同了。九瓣的盒上名叫定成“玖塊”糕点,重瓣的则名为定成“玫瑰”糕点。

    阿惠“啊”的一声,沈老太太瞟她一眼,没好气地道:“你同那铃铛一般毛躁了?最近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不得安宁……”

    阿惠想就这么收回柜里,可是又想到沈肇那头发都滴着血在小屋里,终究良心不安,又捧回来道:“太太,庭少爷买回来的是苏州的,这地上刚才捡起来的是杭州的铺子的。咱们来杭州,因为守制,这些也不常买,自然是没买过这家的……”

    沈吴氏心里一紧,道:“我瞧瞧。”

    经了阿惠方才提示,她也终于从这草书的字上略看出来区别了。打开杭州玫瑰铺子里的盒子,油纸包着的糕点自是碎了,放在鼻端一闻,确实是花香;而苏州的定成糕点铺子,向来只盛九块,故因此得名,其店中最负盛名的糕点却不是花香的,而是芋头香。“这,又是从哪里来的?”

    阿惠不吭声。早饭后见得赵氏偷偷塞了糕点于沈肇,却不是这个。难不成,是赵氏买来的?那怎么到了太太屋里来了?

    她一脸疑惑,沈老太太却冷哼了一声:“谁这么舍得花钱买这个现在哪个还有钱竟这么大手大脚的如今咱们连饭菜都减了,竟还有平日吃得这般好糕点的。查”

    沈吴氏脸上平淡,想了一会儿,禀道:“吴嫂报过来的帐都对得上,并没有半点儿花销在这上面。便是箐儿简儿姐弟来,都是他们自己带的几样点心,也曾送来母亲屋里见过,现下他们屋里的也快吃没了。即便吴涉做得一两样,母亲这边都曾见过。家里,出门的,也只有华庭。除了他,再无人……”说到这里,看一眼小屋,不再说话。

    沈老太太的眼眯成一条细缝,问阿惠道:“去,问一下吴家娘子,有见过这种糕点没有?去外头打听一下,这一盒要多少钱?有钱也不是这般败的”

    阿惠把盒子放下来应了声“是”,看着桌上饭菜都凉了,也没动几口,显然是不会吃了,便忙着收拾了急着去厨房。

    沈吴氏只道头痛发作,且去瞧瞧华庭陪客如何了。

    屋子里,檀香飘散着寂静,沈老太太捻着串珠,一粒粒数来数去,好象无穷无尽一般……

    周同那边,吃得并不香。华庭仍是满肚子怨气,带在脸上的笑容极少,引得吴涉不时在一旁咳一声提醒他不要失礼。

    文简看看表哥,终究是没把问题憋住:“表哥,你怎么打起架来了?”

    华庭一听提这个,脸上一红,手上筷子便往桌上一搁,低声咬牙道:“他该打”

    文简想了想,仍是疑惑地道:“可是,他是三舅生的,怎么能叫野种呢?他……”

    周同忙喝住文简,给他夹了一口菜,道:“你舅姆好心,做了这么一桌子,多吃点,才有力气赶路。”

    华庭立时握紧了拳头道:“我爹才不会呢他是小贼,定是别有居心,找上我家来……”急得吴涉直在一旁咳,而他说完,亦觉得不妥,又看一眼周同。

    周同只装不曾听得这些话,瞧着他少年心性,忍不住心事,院里的动静他自是隐约听得,不过他有些惊讶:沈家何时多出来一个孩子?沈老三在外头不规矩有外室不成?他想着华庭这般好似很懂礼且好静乖巧的样子,一时动起怒来,也会将人打得头破血流,便想到了自己身上亦有一块伤疤,那时还小,以为疤痕在以后长大了定是没了,没想到终究还是留了下来,不仅如此,自己一条腿如今也残废了。

    怨谁?命也。

    他叹口气,又给小侄子夹了一口菜。文简却是问完了,也不再管其他,只埋着头吃角儿,抬头起来,笑得很是满足:“四叔,你也尝一个?好吃得很……”一边说着,一边便夹一个给周同,还不忘了表哥,“表哥,你也吃。”

    华庭这才挤了个笑,回应表弟:“你爱吃多吃。表哥不爱吃这些个,还是米饭香,吃得饱。”

    文简“哦”了一声,道:“表哥挑食。我姐说了,吃面食能长得高壮些。”

    周同笑道:“这么喜欢吃角儿?那回苏州了,咱们厨子可是不会做,怎么办?”

    文简听了皱了一下眉,道:“那,吃不上了啊……我,我在这里多吃点……”一待嘴里那个吞完了,马上又夹一个,咬了一口,大半个便进到嘴里,说不出话来,只忙着咀嚼。

    华庭情绪未退,对角儿亦开始不满,道:“这有什么好吃的?都是北地人才吃得惯这……”

    文简说不出话来,只点头,示意好吃。

    周同这时才劝道:“好了,好了,你莫要慌,到家了,想吃甚都成,家里厨子不会做,我自是到外头给你买去。你四叔我亦是个爱吃稀罕的,这口福可是不能缺了。你慢点吃,莫要噎着了。”

    文简急忙吞下嘴里的,眨了眼,盯着周同道:“真的?”见得周同点了下头,才笑道:“谢四叔。”十分地畅快,将小半个又塞进嘴里。

    华庭想着爹说过的北地人,身高体胖的,一想那肯定难看得很,便皱着眉道:“听说北地人,尤其是胡夷,吃生肉,茹毛饮血的,个个都胖得不得了。你爱吃这个,小心你也那般……”

    他说这话,当时真没想到上席位坐的周同就是个胖子。周同淡淡地道:“心宽亦体胖……”

    华庭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道歉。周同笑道:“我晓得,贤侄自然是无心,我焉能怪你?再说,我这胖身子,却是没法子,也不知为何,便是饿上十天半月的,一两肉都不带瘦的,真是喝凉水也长膘……唉。”

    文简瞧瞧表兄,又看一眼四叔,道:“四叔身上肉肉的,摸起来舒服。”

    周同气得去扯他腮上肉,道:“你这个摸起来才叫肉绵绵的……”

    文简叫痛。华庭见周同浑然不象在苏州周宅里那般端着架子,一路上他同自己讲的事亦是诙谐得很,此时见他同表弟这般打闹,仍是免不了有些吃惊。

    周同抬头见着华庭张大的嘴能塞得下一个鸡子,也收了手,给文简又夹了一筷子菜。自己吃得几口,便也没了食欲,只看着侄儿同那盘角儿较劲。

    沈吴氏回了屋,待得吴婶过来,问道:“外头可有一家糕点铺子,叫定成的?”吴婶一愣,晓得同适才阿惠问的一般,便支吾着道:“这个,这个,我真不晓得,平日也未曾在意。要不,下午我出去打听打听?”

    沈吴氏想着这事,都是二强闹出来的。若不是他趁华庭一回来,就告状,哪里会打破水缸这些事?就算华庭晓得了,有自己在一旁管束,也不会这般冲动。如今可好了,那小的头破血流,这要闹出去,说是嫡子打死私生子,可如何是好?

    她想到这些,心里着实不安起来,有气不能在老太太面前发,如今只好逮了吴婶,好一顿数落。说着说着,力竭:“你且去瞧那小的到底如何了?可有性命之忧?先时赵氏嚷着要请医生,你也看了,那伤到底有多严重?”

    吴婶今日儿子要挨打,自己被罚工钱,如今又落了奶奶数落,心里亦有气,只全归到那二人身上。便道:“不过是缸子碎片划了一道罢了,我已让她用些草灰敷了,她非得多事,要用甚么蛛丝儿。落下伤来,也不赖我。”

    沈吴氏见她说得轻描淡写,可终究不放心,拿扭不准是不是赵氏在作戏,只道:“你莫在这里说这些个没用的,快去瞧了。有事,且快来同我说。家里有客人,闹出这般动静来,传回苏州,叫我如何作人?族里定然也晓得这事,三表嫂回去,也必会大放口风。他若真在杭州出了事,我怎么办?老太太还不最后再归到我头上来……”

    她越思量,心中越如一团乱麻,纠结,痛苦,伤心,无助之极,只觉浑身无力,一宿未眠,身体也经不起再折腾,软倒在床上……

    正文134 生意成了

    要说,杨婆子是真个挂切生意的人。

    铃铛才收拾了碗筷,返回来则同文箐与华嫣说:“小姐,杨婆子来了。我姆妈说,奶奶身体不适,在床上歇着呢。要不然,我打发她走算了?”

    华嫣心里没主张,看向表妹。

    文箐问铃铛道:“我让你找你爹或你姆妈去问木雕盒子同那瓷盒的事,可有回信了?”

    铃铛一拍脑门,道:“哎呀,上午尽顾着那野孩子的事,我竟然忘了同表小姐说此事了。我爹一早去那铺子里全买来了,要不,我给提上来?表小姐,你且说说如何一个装填法?我这便开始装盒。”

    文箐一想,沈家过年,哪里有人手忙这个。便道:“算了。你这些也不要忙乎了。你且马上去隔壁屋里,将那些样品盒都按先前咱们说好的份量,每样装一份来。再去让杨婆子上来,我们既应承于她,只舅姆如今顾不上这些事,我同表姐且同她说些事。”

    杨婆子一上门,便打着哈哈,带着喜色,满脸恭维。待寒暄一两句,便问道:“听说,奶奶今日身体有些不适?可请医了?瞧我这来得真不是时候。不知小姐同表小姐叫我上来有何事吩咐?”

    华嫣淡淡地道了声:“劳婆婆费心了,这天落雪了越发凉了,我姆妈昨夜遇了寒,如今实不宜待客。怠慢了,莫要见怪。”

    文箐不紧不慢地道:“舅姆已将此事让我同表姐作主了。我呢,也是个不喜废话的,咱们开门见山地讲吧。婆婆,你今日下午既然来了,定是考虑好了。不知意下如何?外头又找了多少小姐娘子要买这个了?”

    杨婆子没想到对方直言不讳,原来准备的说辞一下子倒是没用了,呆了一下,马上接口道:“表小姐就是爽快。这年节嘛,总有些人喜欢这新鲜物事,打听这药膏的倒也不少。呵呵,我这都是承小姐表小姐的福气。昨日表小姐提的法子,我觉得那提成倒也可行,只是不知是否就按昨日讲的那般提成?若是那般的话,似乎……不是老婆子我心贪,我这也是……”

    文箐皱了一下眉,道:“婆婆,你就直言你想要多少提成?合适则行,不合适咱们也不指望着卖 药膏赚钱过日子。有它无它我也不差这点零花钱。这些个,我好不容易制出来,卖 得亏了,我直接送人便是了。”

    杨婆子没想到对方来这一招,忙道:“表小姐,这是……我自是晓得表小姐全是念我情份,照顾于我,我这里自是要领情了。要不,卖 五十盒,一盒提五文?或卖 出一百盒,我一盒抽六文?”

    文箐听了,也不接话,只问道:“我还不知你近日同外头怎么说的价钱?你且细细把每样不同盒子装的药膏的价钱报出来,且瞧瞧与我想卖 的价钱差多少。莫要你上次报一个价钱,如今咱们再卖 出去是又一个价钱,又或者假使哪天我再找个人,她又打着别的私心卖 出的另一个价……那到时,不管哪个买家都好,定是有怨言的,咱们这事便办糟了,失了信义。婆婆做这一行的,比我更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杨婆子被她这番话堵得没个说头,若真是自己一时起了贪心,真要是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长久。她望着文箐,期期艾艾的吐字。

    文箐那边已让铃铛摆上各样盒子,又取来笔墨纸张。然后道:“婆婆,我瞧你这般,似乎是样式太多了。我也不为难你,这桌上有样品,咱们一样一样的来报价。这个,你准备卖 多少钱?比如这大木雕盒里,装的是三小盒。”

    杨婆子只得如实报了个数。接下来,其他几样,都一一列清。文箐记下来,这时方才让铃铛将盒子里的每样药膏打开来,递于杨婆子细细验看。“我呢,也不作伪,也不瞒你,有了好的,我自是分你一份。你瞧瞧,这些花香能否让外头的小姐们满意的?”

    杨婆子见得这四样花香,心里一喜:这般,客人可挑的多了,再抱怨的话,自己也能找出不同香味去对付了。喜笑颜开,道:“表小姐,能制得这般多,我先时还担心着莫要做坏了。如此,甚好,甚好。”

    文箐却泼她一盆冷水,道:“你也莫要太欢喜。我呢,让你看完,也只让你心里有个数。我这次做得多了,连夜赶制熬的香,十来种花色,也只做得出来这五种算是好的。我正寻思着送了亲戚过节呢。”

    杨婆子急道:“表小姐,你要送人,送一两盒便是了。送多了,人家也不以为珍贵了……”

    文箐装作思考状,点点头,道:“哎呀,还是婆婆年岁大知晓的人情世故远远多于我。你说的倒也真是啊。”

    杨婆子呵呵一笑,道:“我这也是白吃了这么多年饭,尽长年岁不长脑的,难得表小姐赏识。这么一来,表小姐这里富余了药膏,我这头也好向那些娘子们一个交待,卖 于她们,咱们也赚些零花钱。送礼,赚钱,两不误。如何?”

    文箐这时看一眼华嫣,华嫣只是勉强打起精神来对付这些,此时挤了一丝笑,道:“莫看我,你作主便成。”

    文箐笑道:“婆婆,我表姐都发话了。看来这药膏,我且留一半点儿送礼,其他的,你尽数拿了去。这下你那边能交差了吧?”

    杨婆子喜不自胜,嘴里只称道“好”,恨不得马上提了便走。只是想想口袋里钱财,只怕带得不足,一时又有些想开口说个情。

    文箐又让铃铛将没有花香的药膏取过来,道:“你瞧,我先时说药膏也是极易做坏的,并没有骗你。眼前这药膏便是做得有些不太细,虽没做坏,可也是卖 不上价钱。你呢,可拿这个,卖 于那些小户人家的娘子,想来也能得些小钱。这价钱,你自个定,我也没心思管这些了,只是莫要张三一个价,李四又一个价。这种的,你以尽管定了低价,咱们以多取胜。装的盒子你找那最便宜的,若是卖 得还成,你也来告诉我一声,我心里有个数,下回再多制些。”

    杨婆子试了一下,感觉也没差哪儿去,明白这是表小姐给自己一个挣钱的机会,笑得嘴快咧到后脑勺,直道:“这价钱自是不敢乱的,我也晓得这里头的门道。只是,卖 的价钱还是表小姐定的好。”

    文箐不经意地道:“我就不定这个了。再有,我上次见你给缠足儿时,仍会念些两句诗词,甚好我呢,想着咱们卖 药膏,若是与那大户人家亦要扯谈些这些物事,说得兴致到了,总也得夸一两句咱们的货,不是?故而,亦记了几句诗词,你且记好了。”

    杨婆子听得这般,立马很慎重,文箐说得一句,她亦复述几句。也亏得她是素来干这行的,且有个三四回,便把四五句诗记得个七七八八八。她尚且有些不自信,文箐却没有耐心继续教下去,道:“你也不用发愁,若是忘了,你说得个半句出来,人家也定然会晓得的。再不济,若想记牢了,下次来,只需问我表姐便成了。”

    杨婆子讪笑一声,却听得表小姐继续道:“你也晓得此事来得急,你催得紧,我呢,也是瞧婆婆当日给我缠足的情份,那些药膏一时还未曾装填。又不晓得你在外卖 承诺多少家,且让铃铛陪你到下头去称了重量。此次,钱你也不用先付,你只需立个字据,取了多少份,总价是多少钱。你何时再来,到时再结清钱款,该你的抽分的钱,便按你方才说的,咱们也决不少你一分半厘的。卖 得好,还是先时那句话,自是更有些赏钱。过年过节的,我们从不亏待了铺子里的伙计,就更别提婆婆你这般人物了。”

    杨婆子本来带着些宝钞,这下听得说不要付钱先提货,满心欢喜。只觉表小姐真正是个爽利的人,试探性地问道:“表小姐尽管放心,这装盒的事,便交给我就是了,我绝计不会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