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信函是否在书房,只是不想放过一丝能将薛仁义扳倒的机会罢了。
听冷夏这么说,虽然失望却也在预计之内。
更何况此事已经告诉了烈王妃,烈王总不会无动于衷的!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以眼神询问:你怎么办?
冷夏浅浅一笑,抓住她的胳膊倏地向书房外冲去,开门的一瞬一手捂上她的嘴,一手轻轻扬起,门口的两个侍卫瞬时再次变得呆滞起来。
“你回去吧,他们方才的记忆也会模糊,想是不记得你来过的。”冷夏一边对惊魂不定的碧姨娘说完话,一边将手中的瓷瓶塞回怀里。
她朝着入城主府的地点飞速掠去,和战北烈汇合。
一路避过府内的巡逻侍卫,倒是有惊无险,战北烈已经等在了那里,见她安全回来,问道:“如何?”
两人出了城主府,慢悠悠的朝驿馆走去,冷夏挑了挑眉,将今晚的收获细细的告诉了他,接着问:“找到钟苍了?”
战北烈撇撇嘴,万分不愿意承认,那二愣子的东西,还挺实用!
今日夜探城主府,一方面是看看能不能找到薛仁义作恶的证据,另一方面却是寻找钟苍。
钟苍受他的吩咐先行出发,一路通知各城城守放流民进城,按理说他应该在最后的薛城等着和他汇合,然而直到现在还没有见到他的人影。
中午的时候薛仁义曾说钟苍去了城外安抚流民,对于这个说法,战北烈从来就不相信。
他到城楼上时,守城副将下令诛杀流民,闹出这么大的事也没有见到钟苍。
既然城外没有,书信也没有一封,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已经被薛仁义用什么手段关押了起来。
从冷夏的手里接过那本书房暗格里找到的册子,他一边翻着一边回道:“钟苍被关押在地牢,昏迷了,想是服了迷|药,没有大碍。”
这个时候还不能把他救出来,以免打草惊蛇,只要人活着,就好。
他细细的看了看册子,蹙了蹙眉,沉声说着:“像是账簿之类的东西,里面有数字亦有文字,只是记载很混乱,应该是有个规律可循。”
冷夏点点头,这个结论和她推测的差不多。
说话间已经回到了驿馆,叶一晃正和狂风三人站在书房外的院子里吹牛打屁,“兄弟”来“兄弟”去,侃大山侃的不亦乐乎。
见到两人回来,狂风急忙上前问道:“爷,钟苍怎么样?”
战北烈一边将他们招呼他们进书房,一边吩咐狂风道:“性命无碍,只是昏迷了,去把林青也叫来。”
书房内,慕二依旧保持他们离开时的姿势,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眼珠盯着地上的画卷,思索。
战北烈将册子丢到桌上,端起茶壶倒了杯茶,仰头喝下后,才说道:“看看,谁能看出规律,解开它。”
叶一晃拿起册子,翻了两下,直接呈现晕眩状态,连连翻了几个白眼,嫌弃道:“这什么东西啊?”
雷鸣闪电探着脑袋跟着看了看,同时点头同意。
咱们这智商,是想都别想了!
就在这时,狂风带着林青来了,冷夏将册子丢给林青,说道:“你家原本是经商的,看看能不能找出规律。”
林青仔细的研究了一番,苦着脸摇摇头:“姑娘,这个的确是账簿,但是顺序全被打乱了。”
冷夏也并未抱太大的希望,这个倒不是说多难,而是里面的规律是由薛仁义想出的,这个规律也许天马行空,也许参照了什么其他的书卷,需要另一本来对照,这些都未可知。
这种无迹可寻的东西,运气也占了部分因素。
说不准瞎猫就碰上了死耗子!
沉默在众人之间蔓延,若是找不到任何的证据就对付薛仁义,未免师出无名。
就在这时,慕二终于将放在画卷上的目光转到了账簿上,浅淡的眸子里含着丝丝好奇。
冷夏将册子丢给他,还是那个想法,说不准瞎猫就碰上了死耗子!
“瞎猫”将册子打开,在第一页看了半响,直接跳到了最后一页,又看了半响,再回到第二页,再跳到倒数第二页……
然后兴趣缺缺的将“死耗子”丢回了桌子上,继续发呆。
冷夏敏感的将册子取来,按照慕二的方法再看,凤眸顿时一亮,问慕二:“第一页的第一个数字,对应最后一页的字?如此循环?”
战北烈接过册子,剑眉微微蹙起,按照冷夏所说的看了看,点了点头。
叶一晃也听明白了,探着脑袋,问道:“就是说,第一页的第一个数字是七,就在最后一页,找到第七个字?”
“啊!原来是这样?”闪电一拍脑袋,瞪着眼睛叹了一句。
慕二以一种极端不解的目光看着他们,那眼中明晃晃的写了几个大字:这还要问吗?
众人齐齐抬头望天,怎么就感觉……
整个世界都扭曲了!
他们一直知道慕二低的是情商,而非智商。
一个智商低的人,如何能习得一手漂亮的武功,如何能成为医毒双绝,如何辨识那自然界数以万计的草药?
他只是不懂得人情世故,不会和人相处,更不知道什么阴谋诡计,单纯的将自己封闭在一个人的世界罢了。
但是当这个结果摆在眼前的时候,众人还是感觉有一种天塌地陷的毁灭感。
好吧,他们被呆子鄙视了?
为了拯救众人的世界观,冷夏直接吩咐道:“林青,带着狂风将这本账簿按照规律整理出来。雷鸣闪电,去城主府外守着,凡有朝西门出发的人,一律拦截,将他身上的信函搜回来。叶一晃,走了,地道探险!”
叶一晃一声欢呼率先跑了出去,终于能放放风了。
冷夏想了想,还是又拽上了慕二,有个医毒双绝在身边,总会用的着,省的留下刺,但却是事实,这么多的人,半块饼能救得了谁?
牛正捏了捏手里的饼,提议道:“成哥!我就把城门开一条缝,你在旁边守着,饼扔出去你立刻关门,那些人饿了那么多天,不会再有力气乱来的。”
杜成的眼眸闪了闪,思忖半响后坚决的摇了摇头:“若是出了岔子怎么办?薛城主的为人你不知道吗?”
牛正垂着头,讷讷道:“那个孩子才三岁啊!”
两人的心里皆被什么堵着一般,不再言语。
门外的人依旧在一下一下的磕着城门,突然,他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哀嚎:“儿啊!我的儿啊!你睁开眼看看爹爹啊!”
杜成的脸色也闪现出几分怜悯。
牛正虎目含泪:“成哥!若是有了这半块饼,那孩子可能就救回来了!咱们在这薛城守了几年的门,就失了人性吗?”
杜成攥着拳,犹豫了片刻,一咬牙一跺脚,一副豁出去的表情:“他妈的!开门!咱们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杜成将厚重的锁链放下,拉开门闩。
城门很重,他一个人拉着还有些吃力,堪堪拉开了一条缝隙。
城楼上的侍卫听见声响,大惊失色,趴在墙头上厉喝道:“你们俩干什么?不要命了吗?快关门!”
牛正赶紧将手中的半块饼顺着缝隙塞出去,快速说道:“拿着给你的孩子救命!”
一个头破血流的矮小的男人手中抱着个面黄肌瘦的孩童。
他向前爬了几步,颤巍巍的接过了饼,跪在地上连着磕了三个头,两行眼泪沿着脏兮兮的脸流了下来:“谢谢官人谢谢官人!官人的大恩大德,小的来生做牛做马!”
他抱着孩子喜不自禁,红着眼睛哭道:“我的儿……儿啊,有救了!”
牛正点了点头,目中含着几分欣慰。
他不敢耽误,赶紧帮着杜成将城门推上。
就在这时!
一股巨力从外面推来,牛正一屁股被推到地上,城门已经被从外面推开了一个拳头大小宽度!
杜成惊的脸色惨白,扯着嗓子喊道:“快点!快来帮忙!”
牛正反应过来,快速从地上爬起来,两人使劲儿的推着城门,奈何对面的人力大无穷,城门竟纹丝不动。
突然,一只粗壮的胳膊从门外伸了进来,卡在了城门的缝隙间!
两人看清了卡在门外那人的样子,虎背熊腰,脸色黝黑,完全没有流民的瘦弱。
汉子粗声粗气大吼了一声:“城门打开了!快来人帮忙!咱们能进城了!”
这下子,流民的眼中都燃起了对生的希望。
汉子再次喊了一嗓子:“想活命的就跟我一起撞开城门!”
活命,谁不想?
看看这城外的荒原上,遍地的哀嚎,遍地的尸体,冻死的饿死的病死的,每一天甚至每一个时辰,都有数以十计的人死在外面。
汉子眼中一丝得逞闪过,继续添了一把火:“来啊!不撞城门也是死!咱们就拼上一拼,咱们不要死!”
开始有流民一狠心一跺脚,加入到撞门的行列中。
紧跟着,越来越多的流民呼啦一下涌了过来,眼中含着热泪,含着破釜沉舟的疯狂。
这是生的希望!
这是活命的希望!
城楼上的侍卫一见不好,一部分人跟着下去帮忙,一部分人搭起弓箭,密密麻麻的箭雨向着下方射去!
城门外血花四溅,不断的有人倒下,血流渐渐的汇成了一条小溪,流淌在荒芜的草原上。
哀嚎声,惨叫声,哭喊声凄厉的响起,整个荒原上变成了一个人间地狱!
侍卫的强硬手段更是刺激了流民,那汉子大喝了一声:“杀啊!杀进去!”
流民红着眼睛已经失去了理智,脑中唯一叫嚣的便是活命!
活命!冲进去!
哪怕是杀进去!
一个一个的流民倒下,变成冰冷的尸体横在荒原上,横在血泊中,空气中充满了浓厚的血腥味道,天地都被血色弥漫。
横尸遍野,触目惊心。
城楼上的侍卫们看的头皮发麻,已经不敢再射箭了,这么多的流民射都射不完。
他们集体跑下去加入到抵抗流民的行列中,死死的抵着城门。
此时流民已经失去了理智,一旦被他们冲了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开城门送干粮的善举,竟会演变为这样一场腥风血雨!
战北烈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
城门就被两方人马推来推去,一时打开条缝隙,一时再被关上,可是还来不及上门闩,又再次被推开。
城门下的缝隙,猩红的血浆咕咕的流了进来,细雨蒙蒙落在其上,染成了点点凄厉的斑驳。
令人作呕的腥气漂浮在空气中,飘进鼻端,无端的生出了几分悲哀,几分荒凉。
战北烈狠狠的闭上了眼睛,声音淡淡的吩咐狂风三人:“去帮忙。”
狂风三人高声应是,步子迈开突然一愣,问道:“爷,帮哪边?”
若是帮助流民开门,此时他们已经疯狂了,实在不适宜再放进城,到时未必能控制的住,一个说不准,也许会惹起更大的祸端。
若是帮助侍卫关门,那么那些无辜横死的流民……
“先把城门关上。”战北烈声音冷沉,说完大步向着城楼上走去。
慕二刻板的走在他身后,眼中亦是含了几分悲凉,走到一半,歪着头皱了皱眉。
然后转了方向,往城门处帮忙去了。
那城外的汉子还在高声煽动着,呐喊着:“杀啊!杀进去!杀进去就能活命!杀了这些狗官!我们要……啊!”
声音戛然而止,转变为一声惨叫。
汉子被一支弓箭贯穿了肩胛骨,整个人被弓箭向后带去,“砰!”的钉在了地面上!
死了。
流民中出现了一瞬间的静滞,这个汉子在流民中一直是一个领头人的姿态,最先开始撞城门的就是他。
现在这个领头者突然死了,流民们惊了一惊,顺着弓箭射出的方向朝城楼上看去,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方才关于城门的一番较量,皆是普通的百姓和侍卫,百姓们人数众多,而侍卫们却稍微有些三脚猫的功夫。
狂风三人和慕二却皆是有内力的,四人的加入,无疑让关门的事变的容易了许多。
流民们的静滞只发生在一刹那,这边城内的侍卫们因为有了四人的帮助,抓住机会,迅速的关拢了城门!
铿!
城门落闩!
城外的流民呆呆的望着已经被合拢的城门,已经落了锁的城门,已经再也没有希望打开的城门。
他们齐齐呆立在原地,一眨不眨的盯着城门,呆滞的眼睛中一片寂灭,突然就好似失了魂一般。
生的希望……
没了!
一片沉默中,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呜咽,然后好似传染一样,更多的人跟着哭了起来。
这呜咽顺着冷冽的秋风飘进城内,让城内闻声围观的百姓也跟着哭了起来。
就连城楼下的侍卫们也纷纷失了眼眶,他们从来没有像现在一般,那么的痛恨自己!
就在这时,薛仁义也赶了来,大清早听到这样的消息,他的脸色沉沉,眉峰皱成一个“川”字,眼神阴鸷。
薛仁义大步走到城门边,二话不说,随手拔出一个侍卫腰间的剑,轰然砍下了他的脑袋。
他这动作完全没有预兆,谁能想的到他赶到这里,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先随手就杀了一个人?
快的那人都来不及闪避,快的狂风几人都来不及阻拦!
薛仁义解了气,狠辣的目光在侍卫的身上扫过,沉声问道:“谁是牛正?谁是杜成?”
侍卫们齐齐低着头,没有人敢说话,然而手边的拳头已经攥在了一起。
地上那个兄弟的头颅死不瞑目,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们。
薛仁义的目光蹲在了牛正和杜成的身上,其他人只是微微颤抖,只有这两人已经抖的筛子一样了。
他拿着滴血的剑一步一步的临近两人。
牛正抖着抖着,突然不抖了,他突然抬起头,红着眼睛大吼道:“老子就是牛正!你来杀啊!你杀啊!你他妈的没人性!你这个狗官!”
他吼着还向前走了两步,也许是已经注定了都要死,害怕到了极致,反倒豁了出去。
薛仁义的眼中一丝凶残闪过,举起剑就朝牛正捅了过去!
利剑入肉的声音响起,然而只响了一下,剑身再也捅不进去。
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