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机械又麻木的眨上一下,就是这样才更让人担心,她不哭不笑不吵不闹,至今为止连眼泪都没流过一滴……
“王妃……”
话没说完,冷夏缓缓的扶着桌角站起来,浑身透骨的森凉,心里仿佛被生生的撕开,痛的无法呼吸,她迈动已经酸麻的腿,向着书房外一路走去,直到站在了一间客房外。
推门,正要进去,后面钟默已经跟了上来:“王妃,爷也不想你这样的,也许爷根本就没事,爷逢凶化吉……”
“出去。”
不含温度的嗓音将他打断,犹如冰封霜冻,将这一方小院蔓延的一片森寒,仿佛……仿佛她的魂,已经跟着战北烈去了。
钟默怔怔的站着,看着她进房,关门。
这门一关,就足足关了有五日之久。
钟默等人每日守在房外,也曾敲门询问,五日不吃东西,怎么能受的住?
但是里面丝毫的声音都没有,只有当他们想要破门而入的时候,才会传出那两个始终如一的字:“出去。”
第六日,清晨。
经过连续一周的阴霾,东楚的天色终于放了晴。
晨光微曦,朝阳初升,将天空晕染的一片绯红,终于不再是那雾气蒙蒙的湿冷了。
“师傅,怎么办?”药童抓耳挠腮,望着那扇仿佛要永远就那么关闭的门,急的在院子里团团转:“王爷没有消息,要是王妃再……不如咱们破门而入吧!”
钟默暗暗白他一眼:“咱们加起来,能不能打的过爷?”
药童眨眨眼:“不能。”
钟默点头:“所以,也打不过小王妃,破门而入也没用。”
药童瞪眼,一直只是听说小王妃厉害,但是到底有多厉害却不知道,没想到,竟然和王爷是一个水平线上的!
想起战北烈,他的眸子又暗了暗,已经六天了,大秦却一丝的消息都没传回来,不管是什么样的伤势,甚至……也要传个信啊,不知道小王妃会担心么。
忽然,吱呀……
房门打开的声音响起,听在每一个暗卫的耳里,都如天籁一般美妙。
他们齐齐涌上去,看着虽然苍白憔悴到无以复加,却依旧活着的冷夏,终于松了一口气,仿佛是阳光太过刺眼,她眯起眼睛以手遮挡,半响才适应了过来,脸上的神色不见当日的空洞绝望,反而……
好吧,小王妃在微笑。
药童甲朝着钟默递去个见鬼的神色:傻……傻了?
钟默瞪眼:你全家都傻!
药童乙瞄瞄冷夏,极是赞同师兄弟:不是傻了,怎么笑?
钟默朝着青龙寺努努嘴:喂海龟。
两人顿时噤若寒蝉,耷拉着脑袋上墙角画圈圈去了。
钟默转向冷夏,嘴角抽了抽,把心里升起来的“傻了”俩字给拍扁,试探性的问:“王妃……你……”
冷夏继续笑,她倚着门框伸个懒腰,笑眯眯道:“用膳!”
钟默大惊,完了,真傻了!
自然,他古板的脸上是不会表现出来的,于是很淡定的回头吩咐:“王妃要用膳。”
两个急需表现的药童立马蹦个高,呼呼冲出去准备膳食去了,临着跑远了,还能听到两人的对话。“咱们把那海龟给炖了,让王妃补补吧?”
钟默的脸上,呈现出浅浅的笑意,俩臭小子。
他转过头,看着一脸轻松的冷夏,忽然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脑中一个想法飞出来,他摆正了神色,显得有点紧张:“王妃,王爷是不是没事?”
后面的暗卫齐齐冲上来。
冷夏笃定的点点头:“应该是,我出发来楚之前,和他细细的商量过东楚这边的行动,对于大秦那里,因为战争中随时会有变动,所以也只得出了四个字,随机应变。”
“你的意思是,这次是王爷耍诈?”
耍诈……
冷夏呢喃着这两个字,朝他极温和的挑挑眉。
钟默瞬间退后一步,飞快的解释道:“属下的意思是王爷英明神武睿智过人假装受伤蒙蔽狡猾的东方润实则另有行动!”
冷夏微笑:“就是这样!”
两人说的是随机应变,其实若是传回的消息是战北烈不慎受伤,也许她不会这么轻易的就失去了思考,虽然战场之上什么祸福难测,什么样的危险都有可能不慎降临,但是那个男人的能力,她信任的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若是轻易就受了伤,东方润也不会相信。
所以这戏码扯上了十七。
她的儿子啥德行她最了解不过,偷偷跑上战船这样的事,绝对干的出来!
归根究底,这场戏,演的太真了!
这些也是她在房间内的五天,才慢慢的反应了过来,若是战北烈真的受伤,大秦那边不会任由消息流失而不传回他的情况,除非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深信“随机应变”这四个字,以为她一定能明白。
好吧,冷夏摸摸鼻子,她的确是明白了,不过是不是有点晚。
这六天的等待,说她心力交瘁也不为过,整个人都已经空了,明明没做任何的事,可是心中的疲累却一波一波的侵蚀着她……
“可是……”钟默不解,但是神色已经轻松了不少:“王妃,只是‘随机应变’,你是怎么知道的?”
冷夏摩挲着下巴,神秘一笑:“一个字。”
数十个脑袋凑上来,一只只耳朵伸的老长老长,生怕错过了什么精辟的概括性言论,这林林总总一大堆的联系,竟然只用一个字搞定,要不说王妃跟咱们不是一个境界呢!
高!
实在是高!
冷夏饿的腿软脚软,还是决定进屋坐着说吧,她一边走,一边飘出一个大字:“猜!”
砰!
咣当!
哎呦!
后面一片栽倒声,撞头声,兵器落地声,嗷嗷呼痛声。
冷夏终于坐到了凳子上,舒服的喟叹一声,望着房外挺尸的暗卫们,没有分毫愧疚的耸耸肩,她说的是实话,战北烈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回之前,她的一切推断都只是靠猜,不过这猜测加上两人之间的信任和默契,便上升到了九成的可能。
看着终于爬起来的众人,她再次放出一个炸弹:“若我猜的没错,就在这几日,战北烈就要到了!”
“到了?到哪儿了?”
众人半信半疑的瞅着她,生怕彪悍的小王妃,再变着花样的忽悠他们。
呜——
就在这时,外面远远的传来一声汽笛声。
不待她回答,已经有熟悉的声音从外面大喊着跑进来:“王妃,爷来了!”
唇角缓缓的勾起,冷夏仰起脸看着天空中层云朵朵,红日高升,心间一瞬灿烂了起来,像是枯萎已久的枝条,生出簇簇鲜嫩的绿芽,想着那人就在不远处,想着马上就要相见,那笑开在唇角,越来越明艳。
他来了!
照冷夏所想,他定是伪装重伤之后,单人单骑一路往南,调集了南韩的海军从另一侧北上而来。
一方面以重伤麻痹东方润。
一方面以东祈渡的海军不动麻痹东楚的探子。
一方面奇招突袭,以雷霆凌厉之姿,出现在东楚的渡口!
然而猜测终归是猜测,只有此时,她才真的松了一口气,连续六天干涸的凤眸,终于流出了得知他重伤之后的第一滴泪,欣喜的,幸福的泪。
抹去面颊上的泪珠,冷夏笑望着冲进来的人:“狂风,雷鸣,闪电,好久不见。”
三人亦是义,但凡对她有恩有情者,她永不会辜负待之,东方润既然把这四人绑了来,足以说明,在这段他不知道的日子里,这四人和母狮子之间,有着或多或少的情义。
鹰眸跟着朝渡口望去,某个英明神武的男人不自觉的翘首以盼,在两国近百万的观众面前,眼珠子都是直的了。
只从这神色,所有的人,不论两国将士还是百姓,都猜到了这个所邀请之人的身份。
西卫女皇!
然后,众人惊悚了,无语了,不淡定了。
神女竟然跑来了东楚?
只一思索,便有明白人想到了近一月前的那一日,那三件大事,难道就是西卫女皇一手操控?
可是即便如此,在神女论的前提下,亦是没有人能恨的起来,东方润方才的作为,让他们彻底的寒了心,那战船上的,可是东楚的百姓啊!
在这寒心之中,亦是有人怀疑,有人不信,那东楚的女皇,果真会为了那四个人上船么?
他们等待着,期待着……
众望所归之中,一声女子清冽的应答,顺着海风清晰的传来。
“荣幸之至!”
随即,发出声音的那个方向,所有的百姓循声望去,自觉的向两边让开了一条道路,露出了缓缓走来的白衣女子。
青丝如瀑散在脑后,在秋风中飘扬若舞,她眉目似画,广袖飘飘,在百万人目光各异的注视下,一步一步淡定从容,一身气度可与世间任何男子比肩!
这就是西卫女皇了吧!
每一个人的脑中,都浮现出六个大字:百闻不如一见。
一方是他们东楚的皇帝,在眼见战败的时候以自己的百姓相要挟,一方是西卫的女皇大秦的烈王妃,却为了他们东楚的百姓舍身犯险。
孰优孰劣,高下立判!
他们火热的目光聚焦在冷夏的身上,有尊敬,有膜拜,有期许,有欣慰,仿佛神女来了,就代表着战争的平息,代表着上天的恩泽。
东楚的百姓,不知道这算不算反水,算不算叛国,开始见到大秦大军压境的那种恐惧感,已经完全的消失了,神女同意上船,大秦战神并未阻止,这都是为了东楚的那四个百姓啊!
如果将要接手东楚的是这样的上位者,那么又有什么可惧?
也许这就叫做:仁者无敌!
冷夏一路浅笑着,她的路线,向着东楚战船而去,目光却从始至终没有改变,定定的含笑望着大秦甲板上的黑衣男子。
忽然,她脸色一肃,恶狠狠的瞪起眼,那意思:你假装重伤不告诉我!
战北烈一脸迷茫:不是说好的么?
冷夏撇嘴:说好的才四个字,随机应变啊。
这次换战北烈瞪眼:媳妇你跟我这么没默契?
她眨眨眼,再眨眨眼,好像被某个男人倒打一耙了?
两人专注的进行着眼神交流,隔着这大半个楚海,把一干围观人等看的是一愣一愣,纷纷互相张望着以眼神尝试交流,奈何,这等技术流的东西,真真不是一般人能玩的转的。
就在他们稀奇不已的时候,只闻西卫女皇,一声高喊:“你有没有想我?”
砰!
一片绝倒之声。
更绝的是,那一身霸道的大秦战神,一改先前顶天立地的俾睨威势,连连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媳妇,儿子等你回家吃饭!”
说完,立即回头四处搜索,一把逮住了个白色的小身影,提溜着举的高高,小鬼头和他一模一样的小号战神脸上,眉眼弯弯讨喜的很,肉呼呼的手臂挥啊挥:“娘亲,十七学会煮清蒸小白虾啦!”
冷夏失笑:“等着,待会儿我就回去吃!”
下巴落地的声音不绝于耳,所有的人都无语的望着神女这一家三口,这也太……诡异了吧。
这还两国交战呢,竟然就这么旁若无人的,话起家常来了?
神女果然是神女,所作所为皆独特,和他们小老百姓,就不是一个层面的!
若是冷夏知道他们心里所想,绝对一个趔趄掉海里去,这东楚百姓扭曲的崇拜,真是让她汗颜的很。
她迈上岸边一艘小船,有人驾驶着朝海中央而去,不一会儿,已经到了东方润所在的战船前,船上正要抛下绳梯,冷夏已经手腕一翻,咻的射出一道凌厉的弧度,鹰爪稳稳的扣在船檐上。
她一个用力,腾空而起。
干净,利落,轻飘飘的落到了甲板上。
看过四人应该只是被用了少量迷|药,没有其他的问题后,冷夏转向东方润:“先放他们下去。”
修长的手一挥,有人将他们抬到小船上,划远了。
冷夏放了心,没有了他们的掣肘,她想离开便要轻松的多,可是转念一想,又微微疑惑,东方润费尽心思让自己上船,却轻易的把牵制她的人送了下去,这并不合理。
而且他这种作为,分明就是将自己推向了另一个极端,即便他此战保住了东楚,回到了汴荣亦是离心离德,当初长街上那呐喊示威的弱冠青年,被他连消带打的解决了,不过就是为了自己的名声。
而今天,却亲手把这声名,推入了谷底!
冷夏皱着眉,凤眸打量着他。
看出她的疑虑,他并不准备回答,只温润一笑:“那日醒来,我只记得大概的一些事,很多的记忆都模糊了。”
冷夏点点头,知道他是说喝酒的那日,既然能抓住曹军医,必然是已经明晰了他的身份了。
他衣袍一掀,直接坐到了船檐上,姿态随性真的仿佛老友叙旧一般:“比如,我记得曾说过,当初极早的时候,便把他当做对手,然而那时候,我不过是东楚皇室里,一个可有可无的皇子罢了,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谁,等到我一朝撅起,终于有了足够的实力和他一较高下,他却有了你相助。”
他笑起来,面容上是难得的真诚:“你二人双剑合璧,的确可怕。”
“碰到一个都算我倒霉,更何况两人一起上……”他望向远方碧波万顷,叹息道:“这的确是命。”
若这片汪洋楚海是天下,东方润想,他就是海上飘摇的一叶扁舟,远处有一丝微弱的光点,原来不过是咫尺天涯,永远都到达不了彼岸。
冷夏不以为然:“人定胜天。”
她的信念,便是如此,杀手之王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认命一说,有荆棘,那就劈砍;有障碍,那就勇闯;有人挡道,那就干掉;穷途末路,那就杀出一条血路!
东方润转眸看来,这是冷夏第一次发现,他的眸子里没有凉薄,反倒如面上的神色一般,温润谦和。
心里突然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
柳眉越皱越紧,今日的他比起那晚更是穷途末路,战北烈带着大秦强军强势出击,无声无息又毫无预兆的大军压境,按理说,他不该这般悠闲。
没错,就是悠闲。
仿佛已经放弃了一切抛开了一切的感觉。
然而这放弃和抛开,却并非佛门中人的那种淡然安详,反倒有种诡异的破釜沉舟!
只见东方润一个翻身,月白袍子在半空划过,银线飞舞流光溢彩,他悠然落到甲板上,和她并肩而立,转头望向远方的战北烈,见到他凝重的怀疑的神色,淡淡一笑:“我说过,想赢他一回。”
“你说人定胜天,我欲……逆天改命!”
战北烈自从冷夏上船,就静静的看着,眉峰渐渐的拧成个“川”字,不好的预感在心间升腾起。
此时,一声逆天改命顺着海风若有若无的飘荡而来,他霍然抬头,看到对面的冷夏亦是?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