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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阅读

    头看她一眼,随即低头开始脸红,“兰无邪他,他荒唐放纵。”

    “荒唐放纵?”

    花重阳忍不住为这个词勾起唇角。

    自武林大会上以来,外头流传兰无邪风流放荡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早就听说自来到杭州,兰无邪便一直呆在西湖上的画舫里。上去画舫的,都是杭州城最有名的歌舞名伎,平日里都是标榜卖艺不卖身的美艳姑娘们,从画舫回来便一个个开始宣扬兰无邪床上如何如何。

    只是没有一个敢说见过他的脸。

    送着武当的小弟子出门,外头正是点灯时分。远远的花重阳便嗅到风里一股熟悉的味道,站在门口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于是刚要转身,却听到巷口传来一声轻唤:

    “重阳。”

    带些嘶哑的声音,花重阳一听就顿住了脚步,不敢相信的慢慢回头。

    灰蒙蒙的巷子口立着一个裹着灰白狐裘的高挑身影,正抬手捂嘴轻声咳着,咳完从袖里抽出帕子擦了手,才一步一步走近花间园门口,长眉深眼,薄薄的唇尖尖的下巴,宽肩修身,再加上略略嘶哑的声音,正是祖咸:

    “重阳。”

    花重阳这才醒过神,清清嗓子迎上前:

    “你怎么来了?”

    “我就不能来这里么?”祖咸抬抬嘴角,低头看着她,许久,拖着咳哑了的嗓子说道,“我今天一直在想你。”

    有些难听的声音,却叫花重阳红了脸。祖咸抬起手触触她的脸,慢慢说道:

    “今天兴致好,一个人出去走了走。路过一家布庄,我给你买了东西。”

    他递过一个紫色绸缎包袱。

    花重阳接过去想打开,他却伸手按住她的手臂:

    “你知道上平园吗?”

    “知道啊。”花重阳看看他,抬手捂住他冰凉的手,“就在上平巷那头。你去那里了?”

    “没有。”祖咸摇摇头,“我在路上我听人说,上平园子那里挂了花灯。”

    顿一顿,他像在等什么似的。

    花重阳捂着他冰凉的手,没顾上看他的脸色,只顾着一径埋怨:

    “明明这么怕冷,还一个人出去乱逛。安平没跟着你?”

    祖咸也不答话,定定看着她许久,轻咳了两声才又说道:

    “安平有事出去了。我想跟你一起去看看上平的花灯。你说好不好?”

    花重阳一怔,迟疑道:

    “今天晚上?”

    “你不想出去?”祖咸反握住她的手,长深的眸子盯着她的,很有耐心的征求她的意见,“那明天白天的时候?”

    那样小心翼翼又掩不住渴求的表情,看在眼里令人有些不忍。花重阳笑笑,却还是迟疑:

    “明天白天……呵呵,哪有人白天去看花灯的?”

    看灯是次要,她只是担心别人会看到他。拜兰无邪和“黄泉武诀”所赐,兰影宫重出江湖便招惹无数是非,而祖咸跟兰影宫一向被人捆绑在一起,要是被武林中人找到踪迹,难保不会找他麻烦;再加上祖咸看她时毫不掩饰令人耳热心跳的眼神……如果被人看到,绝对又是麻烦。

    而他看起来,正是个很怕麻烦的人。

    所以,他们不在众人面前露面最好。

    可是祖咸却紧紧握住她的手,弃而不舍的继续追问:

    “那,明天晚上?”

    他像是铁了心非要去看那个什么花灯,花重阳看看他丝毫不打算放弃的神情,只好摇摇头笑道:

    “算了,今天晚上去吧。你多加些衣服,我们稍晚些,等人少点再去。”

    “好。”祖咸一口答应,随即把包袱塞进她怀里,“你去换上这个,我就在门口等你。”

    “换上这个?”花重阳好奇的拆开包袱,“这是什么?”

    然后她发现,那是一身衣裳。

    上平园

    换好衣服,花重阳一手压在颈后走出房门,尴尬迎上祖咸的目光:

    “我够不着……后头的带子。”

    祖咸走到她身后伸手拉过两条衣带,蓦地轻笑出声:

    “原来我的重阳,是个不会穿衣服的笨蛋。”

    花重阳耳梢微红:“我又看不到背后,怎么能怪我?”

    冰凉手指轻触她颈后的皮肤,祖咸小心为她系住衣带,一双手臂轻轻从背后环住她的腰,笑道:

    “不怪你。只是不知道别的女人是怎么穿肚兜的?”

    花重阳脸上顿时红了一片,一甩手甩开祖咸别扭嘟囔着往里屋走:

    “我不会穿,你去找会穿的穿它就是了!”

    祖咸快一步上前拉住她的手,任她挣来挣去只是不松开:

    “你不会,让人服侍你穿衣服就是。我们出去吧。”

    “……真要出去?”

    “你不想出去?”

    “不是。只是这衣服……有些太招摇。”

    祖咸拉住她的手,登时笑开:

    “这样的衣服才配得上你。”

    一出门才发现,他们出来的还是太早。

    中元节刚过不久,街上家家户户还挂着花灯红光璀璨;街上人来人往,不少小孩就在街上放鞭炮燃花灯,叫叫嚷嚷并不清静。祖咸一身灰白狐裘,厚密的毛领簇拥着一张白皙秀气的脸,一手裹在袖里一手则紧紧拉着花重阳的手。他的气质太出众而花重阳的容貌衣衫太抢眼,以至于到后来他们走到哪里,前头人就自动为他们让路。

    可是祖咸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偶尔回头看看花重阳,眼中都是笑意。

    快到上平园的十字街上有人摆了摊儿卖花灯,祖咸脚步停住,低头柔声问道:

    “你想不想要花灯?”

    花重阳随即摇头:

    “不要。”

    “那这个呢?”祖咸转眼又指向一旁的首饰摊,花重阳看也不看又摇头:

    “不要。”

    她抬眼看看街上越来越多的人群。

    上平园近在眼前,里头灯火璀璨却只三两个人影。她心不在焉晃晃祖咸的手:

    “不是要看灯吗?我们快点进去吧。”

    祖咸默然片刻,轻轻转身:

    “好。”

    偌大一个上平园,从门口至长廊是高低错落的一串串大红灯笼垂挂;长廊两侧搭起的精致木架上悬着各色各式灯笼,精致漂亮;但除了门口几个人,一路走来他们竟看不到一个人影。沿着灯光往前,长廊尽头是一间小巧敞轩,东西两面垂着木隔,里头几只火盆烧出暖意却空无一人。不知道是谁布下的一张小几两三条木椅,桌上酒壶酒杯。站在敞轩中间往两侧看,南面精致石头水池上飘着粉红深绿荷花灯,北面则是火树银花相映,一片暖意中,只余安静璀璨。

    “这里头暖和,我们现在这里待会。”花重阳拽着祖咸走进去,站在敞轩栏杆边往外看看,““怎么会这样,这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回过头,看到祖咸正站在木几旁打量桌上的茶杯:

    “白玉浮龙。”

    “……白玉浮龙?”

    “天下闻名的玉石匠平三所制,天下仅有四只。两只在二十年前为国乐公主陪葬了。剩下的两只,”祖咸淡淡抬眼,“去年落到了薄风手上。”

    落到了薄风手上,那不就是说这摆酒的人是……

    花重阳刚要开口,就听到身后有人轻笑出来:

    “这位公子倒是知道的很清楚。”

    一阵香气袭来,花重阳转身,看到红衣盛装的薄江和她身后几个随侍,下意识的紧张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薄江那张号称天下第一绝色美艳的脸,她就觉得凉意从后背冒出来。

    薄江笑笑的看着她,含笑的眼将她从头打量到脚:

    “门口的奴才跟我说刚才进来一位绝色的姑娘,我还在猜是谁呢。原来是花掌门,幸亏刚才没让他们动手赶人。这身衣服真不错,花掌门是找哪个裁缝做的?”

    “……裁缝?啊,是街上买的。”花重阳勾唇假笑着,“我说园子里怎么这样清静,原来是薄姑娘事先在园子里清场了。”

    “街上裁缝能做出这样的衣服?”薄江上前一步,涂满丹蔻的手指捏住花重阳衣袖一角,“这样的绣工在江南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是么。”

    薄江松开花重阳的衣袖,看向祖咸:

    “对了,花掌门不介绍一下这位公子?”

    自始至终,祖咸握着花重阳的手,像是没看见薄江这个人。花重阳迟疑了一下,才笑道: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不知道薄姑娘在上平园摆酒请的是哪位贵客?”

    薄江要笑不笑的目光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挑挑眉,才优雅的转身问身后的随侍:

    “花掌门不说我差点忘了。约好的时辰已经到了吧,客人怎么还不到?”

    “还差一会儿。”随侍对着薄江低下头,“听说司徒世子一向守时。”

    花重阳一怔。

    薄江请的竟然是司徒清流,好死不死,竟然让她和祖咸一起的时候遇上司徒清流和薄江。

    她抬头看看祖咸,轻声道:

    “我们回去吧?”

    祖咸看她一眼。

    倒是薄江听到她的话,转身又笑了起来:

    “司徒世子也快到了。遇上是缘分,花掌门不妨跟我们一起喝酒赏月。”

    赏月?

    她要是留下,恐怕赏的不是月,是几张各异的脸色。正要开口告辞,敞轩外传来脚步声,随即薄江的侍从领着一袭雪白狐裘的司徒清流从另一侧走进来。

    薄江笑着迎上去。

    两人低声寒暄过后,司徒清流目光越过薄江头顶看过来,正对上花重阳尴尬的神情,顿时怔住。

    花重阳只好向他点头笑笑。

    “重阳姑娘也在,真是无巧不成——”司徒清流清清嗓子越过薄江走近,看着花重阳的双眼都是浅浅的笑意,只是再近一步看到她被祖咸牵住的手却一时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清清嗓子,低声说道,“你今天的衣服——很好看。”

    顿一顿,他又僵着脸笑着重复一遍:

    “很好看。”

    花重阳只能别扭的垂眼:

    “……多谢。”

    “这位公子是?”

    “啊,是,是个朋友。”

    司徒清流对着花重阳说话,眼睛却看着祖咸。而祖咸自始至终不曾抬眼,只在此刻垂眼看向花重阳,声音温柔沙哑:

    “重阳,你同我出去看灯好不好?”

    未及花重阳答话,他就紧拽着花重阳转身走出敞轩。

    一出敞轩冷意扑面而来,花重阳忍不住打个冷战。祖咸牵着她的手一径往园子深处去,花重阳晃晃他的手低声说道:

    “我们回去吧?今晚有些冷。”

    祖咸不答话,径直迈步往前走。砖石小路两侧的梅枝上悬着各色灯饰,中间是一盏盏大小各异的小灯笼,金色烛光一闪一闪照在祖咸脸上,依稀可见他紧抿的唇角。回头看看敞轩,司徒清流仍站在灯下怔怔看着他们。花重阳心里更不舒服,拉着祖先的手微微使力:

    “我们回去吧,改天再出来。”

    祖咸猛地顿住脚步。

    花重阳对上他不豫的脸色,也觉出他握住她的手倏然收紧。冷风拂过她打个冷战,祖咸察觉,掀开自己的狐裘将她裹进怀里,紧紧搂住她的腰:

    “……重阳。”

    边说着,祖咸重重咳两声。花重阳终于觉出他有些不对劲,刚要抬头,却听到他轻声问道:

    “你不喜欢同我一起看灯?”

    “不是,只是——”

    “还是,”祖咸看着她,表情淡淡的,目光却很专注,“你喜欢同司徒清流一起上街?”

    “……司徒清流?”

    又干司徒清流什么事了?

    猛地,花重阳恍悟祖咸今天非要同她出来看灯,却又一直心不在焉的原因。

    他是看到了今天她同司徒清流在街上。

    还没来得及解释,凉薄的唇从她耳畔缓缓蹭到她唇角重重咬住她的嘴唇。药味夹杂暧昧的湿润气息混进嘴里,唇舌交缠,花重阳被祖咸吻昏了头,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纠缠许久,祖先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探进狐裘解开了她的衣襟,薄唇将暗哑的声音送花重阳耳畔:

    “……重阳,我想要你。”

    “要我?”花重阳愣了许久才想明白“想要”两个字是什么意思,脸上突地暴红起来,猛推一把祖咸压紧自己的衣服,“你去死!”

    祖咸握住她的手笑起来:“我死了,你怎么办?”

    “你管我!”

    “我知道你喜欢我。”

    “鬼才喜欢你。”

    “是。除了重阳,谁还喜欢我,我就教她变鬼。”

    花重阳涨红的脸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人家喜欢上你也有错?”

    祖咸淡淡挑眉:

    “也得是配得上的人。”

    花重阳哼一声,心里却忍不住畅快,脸上也悄悄热起来,顿一顿,解释道:

    “下午我同司徒世子……没说什么。”

    祖咸却不答话,抬手摸摸她的发梢,拉起她的手转身:

    “我们往北,沿着小路从北门出去。”

    “祖咸!”花重阳握握他的手,“我对司徒世子没什么的。”

    “我知道。”祖咸简单应一身,又转开话题,“出了北门,我们去买花灯。”

    “……”

    花重阳无语的跟着他往北门走。

    远远的,司徒清流站在敞轩灯下,一脸落寞的望着那对身影渐行渐远。薄江捧着白玉浮龙杯站在他身后轻笑:

    “难得世子这么深情。”

    “薄姑娘说笑了。”

    “我哪有心情说笑?”薄江轻哼,“未来夫君眼里只有别人,我岂能笑得出来。”

    司徒清流转身:“薄姑娘不是不懂事的人。”

    “懂事的人,就要受委屈?”

    司徒清流定定看薄江两眼,浅笑:

    “薄姑娘也不是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

    “是吗,世子殿下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司徒清流笑笑,移开话题:

    “刚才那个男人,薄姑娘可见过?”

    “不认识。看起来不像简单角色。”

    “哦。”司徒清流垂眸沉吟,“连薄姑娘也不知道,恐怕就不简单了。”

    “殿下怕花掌门吃亏?”昏黄的灯光下,薄江细腻的手指捏着白玉杯挑眉看了司徒清流一眼,转身背对他缓缓轻笑道,“刚才那个男人眼里恐怕只容得下花掌门。殿下放心,花掌门才是真正受不着委屈的人呢。”

    许是一天走的太累,从上平园出来回到半帘醉,一进屋子花重阳便困顿斜倒在木榻上打个哈欠:

    “还是这屋子里暖。”

    祖咸跟在她后头,看着她懒洋洋的样子笑起来:

    “我叫安平倒茶。”

    他转身叫了安平,然后蹲下身替花重阳拖了鞋,再替她盖上狐裘软被。花重阳迷迷糊糊打着哈欠,顺手搂住祖先的腰轻笑:

    “我还以为你不会伺候人。”

    话音未落,安平推门进屋,先放下茶壶然后走到祖先生身后:

    “主子,更衣吧。”

    花重阳目瞪口呆,看祖咸一脸自然的抬起手,任凭安平为他拿下狐裘解开腰带衣衫,跪地替他脱下靴子,最后拿来雪白干净的中衣为他穿上。等安平走出去,她从床上坐起身一把拉住祖咸中衣的袖子:

    “安平要是看见你给我拖鞋,一定拿刀砍我。”

    祖咸不说话,只看着她温柔的笑,半天摸摸她的发梢:

    “喊了一路困,你先睡会儿。”

    花重阳缩回榻上,一边打哈欠一边念叨:

    “等我睡醒,你又不见了。”

    “我今天不出门,陪你睡一晚上。咳。”

    “……又咳嗽。你别忘了吃药。”

    花重阳一边嘱咐,一边沉沉阖眼。祖咸坐在一旁,轻柔的抚着她的发梢看她睡着。许久,窗户外头有细微的动静。他头也不抬看着花重阳,嘴里轻轻出声:

    “谁?”

    门打开窄窄一条缝,安平往里看一眼,低声道:“主子。人手已经备齐了。”

    祖咸仍然不抬头,沉吟片刻,低声答应:“嗯。去吧。”

    门重又合上。

    祖咸凝视花重阳许久,侧身躺上木塌,修长白皙的食指轻柔划过她的眉梢,哑声呢喃:

    “……我要你眼里,只能看到我。”

    碧落心法

    第二日清晨一早,花重阳便被请到湖月山庄。容辰飞备好了帖子亲自递到她手上,一脸温柔笑意带些歉疚:

    “重阳,这事就拜托你了。”

    花重阳接过帖子只是笑笑:

    “容师兄客气了。”

    在场的除了纪崇纪妃湘,还有苗云山、谢红灵,少林寺的明慧和尚,最高处的座位本该是司徒清流的,如今却空着;薄江坐在容辰飞一侧;门口处站着司徒清流的侍卫品蓝。

    容辰飞旁边,则是一袭蓝绸姗姗来迟的薄江,此刻唇角勾笑端着杯子品茶。

    花重阳环顾一圈,勾勾唇角便转身要出去。门口的品蓝一抱拳拦住她:

    “花掌门。”

    所有人都看着他。

    品蓝面无表情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递到花重阳面前:

    “世子殿下托我带来,请务必带上。”

    花重阳好奇的看一眼:

    “这是什么?”

    “蛊王。”

    厅中有人抽气。

    花重阳微微皱眉:

    “……蛊王?”

    “这是天下蛊中至毒。”品蓝托着那盒子解释道,“数日前兰影宫有叛逆偷来献给世子殿下,说是攸关兰阁主性命的东西。世子说,要花掌门代劳,还给兰阁主。”

    花重阳微一迟疑,接过来:

    “……蓝侍卫,请代我向世子道谢。”

    她不是白痴,知道司徒清流归还这些东西是为了帮她;带上这东西,说不定她活着回来的可能就大些。但司徒清流不知道的是,无论如何,她这趟去,是只输不赢。

    西湖画舫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