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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阅读

    一下,然后退一步:

    “你干什么!”

    可是没想到兰草神情更震撼,盯着白露一脸傻眼的表情,最后转 向花重阳:

    “……花重阳,这小子他……竟然……真的是个男的?!”

    兰姬

    兰草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可是花重阳却一直侧身站在门口烛台旁边,烛光照着她的侧脸,她半垂着眼,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漫不经心似听非听的样子。

    兰草上了火:

    “我说这些,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动容?”

    还没等花重阳开口,遥对着门口的楼梯上,传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和漫不经心的笑声:

    “是谁,这么苦口婆心劝说我们楼主呢?”

    兰草回头。

    白露一身雪白的衣裳,腰间扎了一条水红的腰带,从楼梯上迈步下来。许是因为衣裳穿的少,他的身子此时看起来异常单薄,黑发披在身后,大约是刚沐浴过,还滴着水。

    不知怎么,兰草看着白露那双少年的黑幽幽的眸子,总觉得似曾相识。

    结果白露慢悠悠走到他跟前,微微挑起眉梢:

    “怎么,兰草哥哥,真不认识我了?”

    兰草愣住。

    她勾起唇角,在兰草面前抬起脸,尖尖的下巴微扬:

    “当年我被送到兰影宫的时候,第一个见的可是你,你记性就真那么不好?还是我实在太不显眼?”

    许久,惊呆的兰草轻轻叫出声:

    “……是,是你?你还活着?”

    “活着呢。”白露笑,却笑得一脸阴森对着兰草,“托你们兰阁主的福,我活的好好的呢!我不光活着,我还要咒他早死呢!”

    兰草一时说不出话来。

    “想不到吧,兰草哥哥——啊,还是得叫你兰草姐姐?”白露笑得一脸冷冽,“当年兰无邪把我送给兰姬师祖,让我变成男不男女不女人不人鬼不鬼的时候,他肯定也没想到。”

    他转头看向花重阳,冷冷勾起唇角:

    “他这种人怎么配得上重阳?你回去告诉他,就是死,我也不能叫他脏了我的亲姐姐。”

    这下,兰草彻底傻眼:

    “原来你……你是花重阳的——花重阳的——”

    白露笑着接上:“花重阳的什么?弟弟?还是妹妹?”

    兰草直接说不出话。

    她连自己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都搞不清楚了,还怎么说白露?

    当年在兰影宫,前任宫主兰姬对毒几近狂热,为了制出新毒无所不用其极,兰草就是从新弟子中被选去做试毒的人之一,而新毒在他们身上造成的后果就是,男生女貌,女生男貌。

    从那时候开始,兰草便由一个少年,变成一个少女,最后成为一个“姑娘”。

    他在兰姬身边的呆了几个月后又有几个孩子被送去,他记得还清楚,其中便有个身量高高像个男孩子,长得却十分漂亮的女孩儿;兰影宫弟子见惯血腥,没几个正常人,她年纪小又性子倔强,而且还是从外头被送进去的,所以几乎天天被欺负。当时兰草年纪大些看不过去,忍不住便出手护着她。

    这么一待便是半年多。

    半年以后,兰姬因故走火入魔狂性大发,在兰影宫里自己的药房里四处杀人,几乎把自己手下弟子杀光;兰草运气好被兰无邪救下之后,便一直跟在了他身边。

    那半年对他来说根本是个噩梦,至今他晚上做梦梦到那时候,仍不免会吓出一身冷汗。

    何况是比他还小了几岁的白露?

    白露冷笑着凑到兰草面前:

    “当年玉北雁为讨好兰影宫,把我抓起来送给兰无邪,兰无邪竟然心狠到把我送给兰姬那个老妖婆。要不是我爹最后弄死了她,只怕我比现在更像男人。”

    兰草这下更吃惊:

    “你爹……你爹是炎昭?兰姬是他杀的?”

    “你以为呢?”白露退一步笑,“以兰姬嗜毒如命的脾气,怎么会轻易就把毒弄错,让自己走火入魔?要不是我爹出手,你我只怕如今还在她手上,生不如死呢!”

    白露声音似男非男似女非女,说着这样的话,叫兰草不由得一阵冷战。

    这下,兰草彻底搞清楚了花重阳的处境。

    炎白露

    叶青花跟兰无邪有来往,大约是在五年前,兰草虽然在兰无邪身边,却只能算是扫地的杂役弟子。那时候叶青花还不过是青楼一个普通的杀手,身边带着才十来岁的白露,因为不放心,便一直把她偷偷藏在别处。青楼楼主玉北雁先是看上了叶青花,后来又不知道从哪打听到叶青花身上的碧落心法是兰影宫宫主兰姬所要的。他对武功秘籍兴趣不大,跟叶青花要又要不出来,于是偷偷绑了白露送到兰影宫,想用白露换兰影宫的蛊毒,以控制青楼的杀手;而兰影宫则又可以用白露跟叶青花换碧落心法,如此一来他们便两全其美。

    只是没想到玉北雁找错了人,竟然把白露送到兰无邪手中。当时兰影宫上有兰姬,昭阳阁阁主炎昭也还活着,兰无邪不过是个小角色,所以兰姬跟他提想要他身边几个试毒童子,还要给他用黄泉武诀的下卷秘籍来换,他直接就选了黄泉武诀。

    “所以,”兰草说道,“阁主根本不知道你是谁;而且那时候就算他不答应兰姬,以兰姬的武功,那时候阁主也未必打的过她。”

    “不知道我是谁!难道他不知道兰姬是什么样的人!”白露根本容不得他为兰无邪辩解一句,瞪着眼歇斯底里对着兰草叫起来,“要不是他!我怎么会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这辈子也休想我放过他!”

    兰草吓了一跳。

    白露变脸变得太快,快的有些不正常,之前还笑嘻嘻的,转眼就一脸狰狞的怒吼。

    花重阳快步上前一把把白露揽进怀里,大声安慰: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阿露阿露!以后谁也欺负不了你了!”

    白露像没听见一样,动作越来越大,直直盯着兰草低吼:

    “兰无邪!还有兰姬老妖婆!你休想我放过你们!”

    她猛地朝旁推出一掌,内力随掌风齐发,旁边摆着烛台的桌子竟被她一掌轰的粉碎。头顶发带忽地断开,她及腰的长发猛地散开,披散一身。

    兰草猛地退一步。

    这是他头一次见到有人的掌力几乎接近兰无邪。而白露几乎像有些癫狂状态,随手乱发掌力,几下就把屋里东西轰的粉碎。花重阳左躲右闪想靠近她却又怕伤着她不敢出手,只能任她发狂;兰草在门口看了一阵,瞅准时机一个飞身跃上前从身后抱住白露,抬手点住她的几个大|岤。

    白露缓缓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软倒。

    花重阳站在被轰碎了一半的楼梯旁,半天吁出一口气走近:

    “把她交给我吧。”

    兰草看她一眼未作声,打横将白露抱起来:

    “我送她上去。”

    花重阳一怔。

    她一直觉得兰草有些异样,加上刚才听白露说的那些话,现在终于发现兰草哪里不同:

    “兰草……你的声音……”

    还  有打扮,也较之前中性了许多。难道……是?

    兰草抱着白露小心迈上楼梯,头也不回:

    “上去说。”

    白露被安顿好。

    在房里找了把椅子坐下,兰草随手捋顺额前垂下一缕长发:

    “神医祖咸,你该知道吧?”

    花重阳倒水的动作一顿:

    “他……确有其人?”

    自从兰无邪假扮祖咸骗了她一次,她便再没想过这事。

    “当然是有这个人。四年多前阁主见过他一次,机缘巧合他看到我,觉得我中的毒很奇怪很有趣——”兰草苦笑着,“所以随手给我写了一副药让我吃吃看。”

    “你吃了?”

    “我当时吃了一两次,没怎么效果,加上年轻气盛,一气之下就不再吃了。后来自从去年又想起那个药方,于是找出来又断断续续吃了一年,没想到——”他低头看看自己胸部,讪笑着,“居然真管用了。”

    花重阳看看白露。

    兰草明白她的意思,直接摇头:

    “不可能。看她的性子就知道,她肯定不会吃药,更别提要成年累月的吃药。”

    “是。”花重阳叹气,“你说的是。”

    兰草默然片刻,忽然问道:

    “你跟阁主——难道你是因为白露?”

    “因为白露什么?”

    “你明明放不下阁主——是因为白露,才不肯原谅他?”

    花重阳一怔,笑开:

    “你们阁主,是江湖第一美人。”

    兰草试探的看花重阳一眼:

    “自从去年,阁主未碰一次女人。而且之前他找女人,我认为也是逼不得已——他对你有多好,你应该都清楚,花重阳。”

    花重阳听若未闻:

    “兰阁主名声在外,江湖第一美人、兰影宫昭阳阁阁主、兰影山庄主人、江湖中人人忌惮他五分、人人都对他手中那部黄泉武诀虎视眈眈、人人都想找他一试高下,而且,江湖中几乎人人都想杀了他。”

    兰草疑惑的看着花重阳脸上的微笑。

    她站起身,笑容淡淡:

    “一年前,我什么都不在乎;可是现在,我只想为我娘报了仇,然后带着白露找个地方躲起来,安安稳稳呆着。我是倦了这身不由己的日子。”

    她回头看着兰草,眉梢微挑:

    “你们阁主,为了黄泉武诀可以向跟兰姬讲条件,为了笼络南楚山庄可以跟薄江上床,为了称霸武林杀人不眨眼——就算他喜欢我,不是为了碧落心法,他能给我几天安稳?”

    兰草无言,许久才辩解道:

    “那是……阁主必定有他的苦衷……”

    连他自己都觉得难说出口。

    一直以来,无论兰无邪做什么,但至少可以看出来,他追求的都只有一个目标:称霸武林。

    而如今,花重阳要的已经不一样。一年前她只求一个疼她宠她的人,现在,她想要的是安稳的生  活。

    不巧,那恰恰是兰无邪给不起的,于是再喜欢看着他想着他,她也只能放手。

    她已学会不应该要的就不要。

    第二天的武林大会,表面看来一切如常。

    一侧是薄风和司徒清流,另一侧是兰无邪和容辰飞,正对着比武台,坐着少林武当的弟子,和花重阳等人。

    白露却没有出现。

    兰草对着人群瞟了几次,最后耐不住,悄悄潜到人群中接近花重阳:

    “炎白露呢?”

    花重阳微怔:

    “炎白露?你怎么知道她这个名字?”

    “啊,那不是她的名字吗?”兰草摸摸头发,“五年多前第一次见她,她就跟我说她叫炎白露,还特意跟我强调她姓炎。”

    “哦。这事不要告诉别人,我怕她有麻烦。”花重阳压低了声音,“她还在赌气,今天一直不肯起床。”

    “唉,惯的她。”兰草叹一声,顿一顿又压低了声音,“不过那个……昨天的事,还有你说的话,我回去就跟阁主说了。”

    花重阳心头一颤,脸上却还是微笑:

    “兰草,你还是这么长舌。祖咸的药是不是真管用啊?”

    可是她却下意识转着目光去看比武台一侧的兰无邪。

    兰无邪却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坐在椅上,一张雪白的脸,金环束发耳垂上一颗水蓝坠子,一身金红凤纹长袍领口袖口镶了黑边,左腕袖口下头,依稀可见那枚三寸金丝腕环,张扬又华丽。

    “阁主听完了什么都没说。”兰草微叹口气,“其实我都怀疑他听见我说的是什么没,昨晚回去之后,他就一直坐在亭子里发呆,一句话不说。”

    “……”

    “自从上次在画舫上他把你给……给那什么了之后,这还是我头一回见他醉成这样。”

    花重阳还是微笑:

    “你偷偷溜过来找我,不算是背主么,兰草?”

    “……”

    兰草被她堵的哑口无言,半天从袖口摸出一张纸条递给花重阳,然后掉头就走:

    “这是当时祖咸给我的药方子,给炎白露的。我回去了。”

    花重阳接过去看一眼,塞到袖子里,然后抬眼。

    不由自主的,她又转着目光又看一眼兰无邪。

    昨天的时候,从一见面开始,虽然她没有抬头,但却明明白白感觉的到,兰无邪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她。

    而今天,自始至终,兰无邪都没有看她一眼。

    寂寞

    人身上,不管是谁,多少都有那么一点“贱”性——好比说,自己一直不想要的东西,如果给别人拿去,反而会觉得好了;自己不喜欢的人,如果有一天他真的不喜欢你了,反而会觉得恋恋不舍。

    看着兰无邪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花重阳把此刻自己的失落,归到这种“贱”性里。

    武林大会进行到快中午,白露才晃晃荡荡走来,边走还边抬手捂嘴打着哈欠。可她长的就是好,束在头顶的头发,细长扬起来的眉与七分散漫三分含笑的眼,加上修长身材与一身雪白袍子,活脱脱是街头引人注目的浪荡少年。诸多人再看,她旁若无人的,径自走到花重阳身边坐下,扬起二郎腿。

    花重阳看她一眼没说话,又转头看着比武台上,却有些心不在焉。许久,白露一边漫不经心抠着指甲,一边漫不经心问一句:

    “你跟兰无邪,是怎么认识的?”

    花重阳一怔。

    炎白露头也不抬,重复一遍:

    “问你呢。跟你兰无邪是怎么认识的?”

    花重阳眼皮都不抬一下:

    “与你无关。”

    白露放下手指头,侧过脸,抬着眼皮看她:

    “听说当年他接近你,是为了碧落心法。”

    花重阳干脆不理她,假装专心致志看着比武台。

    白露弃而不舍,干脆转过身子凑近花重阳:

    “花重阳,那个人有什么好,能叫你一直念念不忘的?”

    “我早忘了他。”

    “切,骗鬼吧你。都一年了,清哥哥有事没事就到青楼找你说话,都说了一年话了——怎么迟迟就不见你跟他在一起?”

    花重阳闭闭眼,转过头看着白露:

    “难道我忘了兰无邪,就一定得跟别人在一起?”

    “清哥哥有什么不好的?你们在一起娘也放心——”

    “那你说,怎么算是‘在一起’?”

    白露先是蒙了一下:

    “就是——两人情投意合。”

    “什么才算情投意合?”

    “就是——两个人有话说,也能聊到一块去。”

    “我跟司徒世子一直有话说。你还啰嗦什么?”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白露又怔了怔,坐直了身子直接顶回去:

    “至少也要两人睡过吧?清哥哥到现在都没碰过你!”

    声音不大也不小,周围有人听见朝她们看。花重阳脸都懒得红,斜斜往椅子上一靠:

    “这有什么办法。”

    这一年来,司徒清流几乎是天天到青楼来,有时候见她,有时候不见,以至于到最后,他跟青楼人人都熟悉起来,尤其是白露——反而,他跟花重阳倒不那么熟悉。

    白露几乎是想尽一切办法撮合两人,甚至有一次把两人锁在房里一整夜。

    结果花重阳靠在床头睡觉,司徒清流坐在灯下看书,两人相安无事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起吃过早饭然后一拍两散。

    白露便认定这是因为花重阳还惦记着兰无邪。

    两人沉默片刻。

    花重阳忽然伸出手握住白露的肩头,轻轻说道:

    “你放心,我不会再去找他了。我跟他不可能了。”

    白露到底是孩子,听完之后半天反问:

    “是因为我?”

    “不是,不是因为你。”花重阳微笑着拍拍她的手,“是因为我自己。年纪越长,顾虑的越多,不会只顾自己一时想法不顾别的了。以前只想自己,现在还要想着——想着你,想着青楼,想着柳大褚三黄三她们——”

    说到这里,她忽地打住话头。

    莫名的,她想起兰无邪。

    现在回头想想,倘若不计较他的背叛,那个时候他对她真是好到没话说,几乎可以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摔了,一天到晚捧在手心里还怕风吹着。她还记得有一次晚上,他蹲在榻边替她脱靴子,花重阳一手抚着他披散在背上的头发,一边问他:

    “唉,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结果他头也不抬的微笑,答的理所当然:

    “不对你好,我要对谁好?”

    那时候她只觉得这是句甜言蜜语,现在回头想想,她才觉得他不是说好听的甜言蜜语,他只是说了句实话:他其实是真的找不到一个人,可以不计较的付出心疼。

    一个人寂寞到这份上,他得把自己逼得多紧?

    比武

    正在走神,白露忽然用肘子一捣她:

    “快看。”

    花重阳抬头。

    “下一场,玉门楼李若渴少侠,对雁足谷三护法庆绫!”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和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妩媚女子上台。白露伸着脖子看了半天,又用肘子捣捣花重阳:

    “哪个是李若渴,哪个是庆绫?”

    “男的是李若渴,玉门楼的大弟子;女的是雁足谷的人。”

    花重阳眯细了眼。

    玉门楼也是近年来才在江湖上出了些锋头的小门派,以刀法闻名。

    而雁足谷,则是第一次在武林大会上露面。两人还没开始打,花重阳便压低声音:

    “阿露,你准备好。待会你上去试试那个庆绫的身手。”

    白露有些不服气的反问: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