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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部分

理的予以吸纳,那就受用无穷了。

    追命闯江湖,要比铁手还多、还久、还长,所以阅历远比铁手丰富。

    铁手很重视追命的话。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身经千战的铁手,还能活到现在,而且越活功力越高,越来越审慎沉稳。

    铁手行了出来,跟温吐克打了一个照面。

    他说:“我来这儿之前刚刚跟令兄讨教了一番。”

    温吐克冷冷地道:“我有很多个哥哥,你指哪一个?”

    铁手道:“温吐马。”

    温吐克马上目光一长:“你从‘朝天山庄’出来的?”

    铁手道,“令兄的‘毒’,确有过人之能,令我大开眼界。”

    温吐克冷哼道:“你把他怎么了?”

    铁手道:“以他的武功,我哪能将他怎样?听说吐马哥的‘毒’字毒虽然难防,但吐克哥的‘瘟疫’更防不胜防,这可请手下留情了。”

    这番话就算是敌人说的,无疑也十分动听。

    温吐克笑了。

    一笑,又让人瞥见那盘在嘴里的好长的舌头。

    “好,你既然这样说了,我们就文斗吧。”

    铁手已在早些时候“见识”过“文斗”:

    ──那是梁癫和蔡狂的大决战,单是“文斗”,已够天昏地暗、地动山摇了。

    铁手微笑道:“也好,文斗也许比较不伤和气。”

    温吐克昂然道:“反正,决战最重要的是结果,过程是不重要的。”

    铁手道:“世上一切事,都不一定有结果,结果也不一定是对的,而且今天的结果也不见得就是永远的结果。我重视的是过程。只求有结果的人,往往没有好结果。”

    温吐克嘿然道:“我们斗的是武功,不是口。”

    铁手即肃然道:“却不知是怎么文斗法?请指示。”

    温吐克笑了,舌尖真的在口里打颤:“我们是朋友,对不对?”

    铁手道:“如果你当我是朋友,我也一定当你是朋友。”

    温吐克伸出了手,红得鲜艳欲滴的舌尖已颤伸至上唇舐着:“是朋友总可以拉拉手、握握手吧?”

    他双手握向铁手。

    铁手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握手。

    而是过招。

    ──这种过招比真的交手还歹毒狠辣!

    这种情形,在不久之前,铁手已曾经历了一次。

    ──那是温情对他的鼻子伸出了手指。

    但那时温情并没有下毒。

    (而今可不然了!)

    ──温吐克可不是温情!

    但铁手没有闪开。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凡是该打的仗,就决不避战。

    铁手反而伸出了手,迎向温吐克。

    ──还带着温和的笑容。

    两人。

    四手。

    一握而分。

    温吐克吐出了一口气,铁手双眉微微一蹩。

    两人脸上依然带着笑容。

    各自走回自己的阵容。

    他们彼此已过了一招。

    ──世上,有些招数甚至是不必动手的。

    有些用心、用脑、用计谋用手段的交手,要比动手还狠、还绝、还可怕!

    武林中人讲打讲杀,相形之下,比那些杀人兵不血刃、杀人于无形的机心y谋,已经算是较光明正大、祸害不深的了。

    少年铁手 … 第四章 出招

    两人交手一招。

    过了招。

    铁手沉着地走回追命身边。

    追命噤声问:“怎样了?”

    铁手也低声答:“他要把毒传入我手。”

    “你是铁手。”

    “我反震了回去。”

    “他着了毒?”

    “不。他趁我反震之余,在我脸上喷了一口气。”

    “毒气?”

    “是。”

    “你中毒了?”

    “我以‘锁眉’之法,运聚内力,封锁了他的毒气。”

    “所以他无功而退?”

    “不是无功。我也感觉不大舒服,想吐。”

    “严重吗?”

    “没关系。总之不能呕出来。这时候不能输了气势。”

    温吐克回到阵中。

    温辣子马上用“毒语传音法”问:“怎样了?”

    “厉害。”

    只这两个字后,好半晌,温吐克还说不出话来。

    温辣子没有再问。

    他只是说了几个字:

    “做得很好,伤不要紧,要保存实力。”

    然后,他就站起来。

    ──因为到他了。

    到他出招了。

    (这时候,温吐克的感觉却甚为凄苦。

    他觉得五脏全都弹到脑子里去了,但脑髓却似填塞满于肺腑之间。

    ──那是好厉害的内力!

    好可怕的内功!)

    他本来还想挺着。

    他强撑着。

    站着。

    ──但只觉天不旋、地转,地不暗、天昏。

    这比“天昏地暗”、“天旋地转”的感觉还要可怕上一些!

    所以他忍不住坐了下来。

    盘膝而坐。

    运气调息。

    但双目仍注视战局:

    温辣子施施然而出。

    他的双手一直拢在袖里。

    他是有“六条眉毛”的人。

    两条真的是眉毛。

    剑眉。

    两条当然是胡子。

    浓胡。

    还有两条是鬓。

    ──他的鬓毛很长、很黑。

    笑起来的时候,他就像是六条眉毛一起展动:是“六条”,不是“四条”更不是“两条”。

    ──两条眉毛,是谁都有;四条眉毛,武林中早已有了陆小凤老前辈。六条眉毛,便是他自己。武林中黑道白道上条条汉子数不清,但暂时还没有“八条眉毛”的汉子。

    追命则喝酒,脚步踉跄,甚至已很有些儿醉态。

    他望天。

    天上有月。

    皓月当空。

    ──他看月亮的时候仿似还比看敌人多!

    他不但望月,还叫人看月亮。

    ──他叫的人还是他的敌人!

    “你看,这月亮多美!”

    “再美,也不过是月亮。”

    温辣子剔动着六条眉毛:“我不喜欢景,我喜欢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景太隔了,不像人,可以玩。我喜欢玩漂亮的和好玩的女人。”

    “我就是喜欢它‘隔’。万物有个距离,这才美。从她身上的一条毛孔去看那个女人,也不外如是:红粉骷髅而已。”

    “你很不实际。”

    “什么是实际?不妨一朝风月,何愁万古常空。”

    “说的好,枯木里龙吟,骷髅里眼睛。”

    “请。”

    “请什么?动手?”

    “不,喝酒。”

    “喝酒?好!我喝!”

    追命呵呵笑着,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口酒杯,递上给他,“我可不常请人喝酒。”

    “承蒙看得起。有酒有月,总有歌吧?”

    “好,我先且唱一首: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凉风冬有雪。

    若无闲事挂心头,

    便是人间好时节。”

    温辣子毫不犹豫,一口把杯中酒饮尽,喝完了酒,又马上把手拢入袖中,只吟道:“你唱的有意思,我也来一首:

    春花秋月夏子规,

    冬雪沁人冷冽冽。

    徐行踏断流水声,

    纵观写出飞禽迹。”

    追命抚掌大笑道:“很好很好。”

    温辣子亦拊掌笑道:“过瘾过瘾。”

    “再来一杯。”

    “你有酒么?”

    “有。”

    “够么?”

    “你要多少?”

    “一坛。”

    “一坛?!”

    “至少一坛才够喝,你有么?”

    “当然有。”

    “在哪里?”

    “你当他有,照样饮,那不是就有了!”

    “哈哈……有意思,当它有就有,当它无便无──”

    他们两人对饮畅谈,竟忘了交手的事一般,也浑似忘了身边还有个大将军。

    大将军忽低啸了一声。

    啸声方启,蛙鸣又此起彼落,聒噪人意。

    追命饮尽一壶酒,低回地说:“木马嘶风,泥牛吼月。”

    温辣子接吟下去,并举杯邀月:“云收万岳,月上中峰。”

    然后他喟然道:“我是身不由己。”

    追命道:“我也情非得已。”

    温辣子道:“酒已喝过了,歌也唱过了,月更赏过了,该出招了吧?”

    追命叹道:“对酒当歌,看来当真是人生几何!”

    “不,”温辣子掷杯肃然掷道,“对你而言,是人生三角,而不是几何!”

    “为什么?”

    “因为你闻名天下的‘追命腿法’!”温辣子望定他的下盘,一字一句地道,“也就是独门绝技:‘三角神腿’!今儿夜的一会,要比对酒当歌足可珍可惜!不在阁下‘三脚’下讨教过,可真虚了此行,枉了此生哩!”

    少年铁手 … 第五章 收招

    追命惨然一笑:“名,真的那么重要吗?”

    “不要问我这些傻话!”温辣子斥道,“这种蠢话,只有咬着金匙出生、未经挫败、没历风雨、幸福愚騃的人才会问得出口来!你去没遮没蔽的风雨里闯一闯看!你到多风多浪的江湖跑一趟,准不成你就悔恨当年说的疯话和风凉话,凡是人都不会理睬!名、权、利、禄,是人就无一可免,得到的假扮天真,得不到的故作大方,说清高的话儿来自高身价,然才是真正的俗人!”

    追命猛然一省,一脸敬意地稽首道:“承谢。”

    这倒使温辣子一愣。

    “谢我什么?”

    “教训得好。”追命诚态地道,“你肯教训对方,而且又教训得好,这已不能算是对敌,而是交友了。所以我谢谢你。要是对敌人,你才不会教人训人──谁都知道,何必让敌人反省错误、教训促进?”

    大将军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在喉头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

    ──尽管低沉,连铁手听来也脑里“轰”的一响。

    “你们到底是在交心,还是在交手?”

    温辣子向追命一笑六扬“眉”地道:“看来,我们今天的处境也很微妙,十分三角。”

    追命眯着眼,不知在品尝酒味,还是对方的话味:“哦?”

    “可不是吗?”温辣子道,“明明是你们四大名捕和大将军势力的争斗,却因为我们想跟凌大将军合作,而致老字号温家要跟四大名捕的铁手追命决战。这不是三角之争是啥?”

    追命笑道:“人生总是这样。哲理上,我们总希望是圆融的,但事实上,多成了三角:要嘛好,要嘛就坏,不然就得不好不坏;或是忠,或者j,否则便得不忠不j。总有一样。”

    温辣子双手渐渐、慢慢、徐徐、缓缓地自袖里抽了出来,道:“且不管圆的方的三角的,咱们今天都免不了动这一场手。”

    追命注目。

    为之侧目。

    他看到了对手的手。

    一双十指、掌沿、手背、臂肘都嵌满了刀/锯/叉/刺/针/剑的手。

    ──一个人当然不会天生是这么一对手。

    这想必是在手伸入袖里之时装置的。

    这双手无疑完全锋利,无一处没有杀伤力。

    铁手乍见,只巴不得出手的是自己。

    他是铁手。

    他渴望遇上这样一对绝对是武器而不是手的手。

    ──这样一位高手!

    他忽然明白了追命坚持让他战温吐克、而自己斗温辣子的原因!

    ──那是“下驷斗上驷”之法。

    春秋战国时代,孙膑与庞涓同在鬼谷子门下受业。庞涓一旦得志,知道只有孙膑能制得住自己,所以设下陷阱,布下冤狱,把孙膑下在牢里,斩断双腿。后孙膑装疯,才能得免不死,后投靠于齐国大将军田忌。是以孙子膑足,而后兵法。当时,公子哥儿也嗜赛马,田忌手上虽有名马,但几乎每赛必遭败北。孙膑便授计,致令从三战三败改为二胜一败,反败得胜。

    ──那便是把自己的“下驷”(劣马)斗人的“上驷”(良驹),如此先输了一阵,让别人志得意满之时,以自己的“上驷”斗人家的“中驷”,必取胜,这时,对方只剩下了“下驷”,斗自己的“中驷”,只有败北一途了。

    追命当然不是“下驷”──但他却要铁手斗温吐克,较能轻易取胜,如此才能留得实力,决战凌落石!

    这是追命的苦心。

    也是他的用意。

    ──一个高手的苦心和用意,也要同样的高手才能体会感受。否则,你为他牺牲,他还以为你活该;你予以劝告教诲,他以为你折辱他;你给他鼓励和安慰,他以为你婆妈,那就白费浪费也误人误己了。

    仍盘膝坐而调息的温吐克很振奋。

    ──他也许久未见“辣子叔”出手了!

    温辣子在“老字号”温家,地位仅次于四脉首脑,即制毒的“小字号”首脑温心老契、藏毒的“大字号”温亮玉、施毒的“死字号”温丝卷、解毒的“活字号”温暖三。温辣子是“死字号”的副首脑,地位就跟“三缸公子”温约红是“活字号”的副首脑一样。

    他自下而上,看见两人的交手:

    追命的脚法很快。

    也很怪。

    他一面施展轻功,一面出脚。脚踢肩。

    左肩。

    再踢肋。

    右肋。

    然后踢头。

    额。

    之后他就一连串出击。

    踢(右)太阳x。

    踹(左)膺窗x。

    蹴(中)期门x。

    总之,是一左、一右、一中,或一前一后一正面,亦或是一上、一下、一正中。

    ──都是三脚。

    出击的角度也是“三角型”。

    温辣子则没有主动出袭。

    他等。

    他只攻击追命的攻击。

    也就是说,追命的脚踢到哪里,他的手就在那儿等着他。

    他的手的利器。

    ──说来奇怪,他仿佛只求剪/刺/划/捺/掀破追命皮肤上肌肤一点点伤口,他甚至要捱上一脚都心甘情愿似的!

    他只求伤敌。

    ──哪怕只是微伤。

    他甚至不惜先行负伤。

    ──这是为什么呢?

    铁手是这样疑惑着。

    ──追命却也似很怕给温辣子割破划伤似的,只要一旦发现温辣子的手在哪个部位上,他立即便收足、收招、远远避开。

    这样扫下去,他竟变得收招多发招了。

    温吐克当然不是这样想。

    他也当然明白内里的原因:

    因为追命不能伤。

    ──只要皮肤/肌r/任何微细血管给划破了一点点──哪怕只一丁点儿──只要见了血──哪怕是那么一点点儿的血──敌人就得死。

    ──而且是抵抗力逐渐消失,身体上一切拒抗和吞噬外来病菌的免疫能力慢慢失去了功能,便别说给人杀害了,就算一场伤风、感冒、咳嗽,也会要了这中了“传染”者的命!

    这是一种“毒”。

    ──一种透过血、伤便能侵入敌手体内、无药可治的“毒”!

    少年铁手 … 第六章 毒招

    追命急跃于空出击

    温辣子沉着应战

    追命身形闪动出腿

    如风每一轮腿法便

    是三脚或三角扇形

    攻下居高临下力攻

    温辣子只盯着敌

    人的脚他的手往

    敌人攻来处刺c

    过去便退来势

    两人一上一下激战着。

    追命久战不下,忽尔落地。

    这次到温辣子跃空而起,上下倒转,双手却疾向追命上三部戳刺,形成了这样的一种格斗:

    温辣子身子完全倒

    转了过来双手十指

    的利器闪烁着攻向

    追命密集且极迅疾

    追命镇定从容应

    战双脚踢过头顶

    就像一双手护在

    上盘应战温辣子

    从盘坐望去的温吐克所见是这样的:

    温辣子有一颗大大的头却有一双小小的脚

    追命有一颗小小的头却有一双大大的脚

    这等互拼殊为罕见。

    两人的优劣也明显互见:

    追命的腿法是惊人的:一双腿,可变作手,变成武器,甚至可以变为任何兵器、在任何角度以任何方式出击。

    温辣子则毒。

    他的利器谁也不敢沾。

    他的招杀伤力似乎很小。

    但很怪异。

    而且很毒。

    毒招。

    这时落山矶下急掠上来一人。

    一一当然是大将军的人。

    而且还得要是心腹手下。

    ──否则,谁可以在“三十星霜”、“七十三路风烟”和“暴行族”的重重包围、防卫下能如此直入无碍?

    来的是杨j。

    只听他一上来,就向大将军禀报:

    “报告大将军,苏师爷已在‘四分半坛’顺利截住冷血,也找到小刀姑娘和小骨公子了。”然后还在大将军耳边低语了几句。

    铁手听得心下一凛。

    就在他没注意场中交战的片刻,突然响起了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场里双方都起了极大的变化,而且还自交战中陡分了开来。

    那是因为追命的脚,终于踢上了温辣子的手。

    或者说是:

    温辣子的手终于逮着了追命的腿。

    两人都没有闪开。

    ──这下子,两人都在硬拼。

    “咣啷”的一声巨响,便是在那一下碰击中发生的。

    然后,两人都住手。

    翻身,

    闪退后边。

    退

    一

    边

    。

    温辣子满手都是利器。

    而且都是沾毒的。

    剧毒。

    ──…一种见血就会破坏一切免疫能力和抗菌系统的毒。

    追命那一脚就砸在他的手上。

    也等于是蹴在一堆利器上。

    ──结果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