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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部分

他儿子自己笨!不会游泳的人去冬泳,还死在冬至那天,真是报应,哈哈哈啊哈哈……”这鬼夸张怪异的笑,令我起了一身j皮疙瘩。

    “他儿子死后,你就拐走了他老婆?”明阳的问话渐渐尖锐。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鬼还有脾气,十分不屑地仰起头,可惜下面没有脖子,再怎么仰在我这角度看来也还是像个皮球。

    第78节:河口“鬼楼”(6)

    “呵呵,”明阳不慌不忙地激他,“那我来说说好了。你等这可怜的女人死了儿子之后,又开始接近她,但是你难忘她对你曾经海誓山盟的背叛,于是你引诱她跟你私奔,再制造了一起车祸报复她,想把她也弄死。只是计算失误把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了,于是你死得很不甘心,就化作怨鬼来纠缠那老头子,中国有句俗话怎么说来者,死了也拖个垫背的。你可是已经害死了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又想害死一个情敌呀!”

    这番话一说完,那鬼神情激荡地愤然:“胡说!胡说!你简直是在侮辱我!”

    “哦?”明阳坏笑,“那你说说看呢!”

    “什么叫拐?她本来就是我的!惠君本来可以和我做夫妻的,本来我们可以恩爱一百年的……”他也会哭?“可是,天不遂人愿,那天我们竟然出了车祸……”他也有心痛的时候?

    “唉……”

    叹息声好长好长……

    那颗头颅痛苦地皱紧眉头,眼角有泪:“她就在我身边断的气,可是她临死前竟然说,她觉得对不起那老头,想回她丈夫身边去……她回个p的家!我这儿才是她的家!”他像个孩子一般号啕大哭起来,“那该死的警察竟然听到了这句,把她的骨灰送回那老头手里!都他妈混蛋!我要拿回来!我要拿回来!!惠君就是死了也不能给他!”

    “你真武断!她是个人,又不是东西。或许她曾经爱过你,也或许她曾经怨恨过她的丈夫,但是她丈夫毕竟给过她一个家,她为他生过一个孩子。你不了解女人,生活会改变一个人的初衷,她会由恨转化为爱,由索取转化为付出……”

    我倒是觉得,这个叫惠君的女人也许真正爱的人是她的丈夫。她有可能是为了当年的某种目的抑或是为自己求得一份安定的、相对富裕的生活,选择了当时经济条件较优越的丈夫,而抛弃了少年时的恋人。但丈夫经年累月不在家,长久空虚的婚姻生活,使得她空d干涸的心理或生理需求转变成了某种思念和蠢蠢欲动,促使她和以前的恋人重新搭上关系。直到儿子去世,她曾经伤心过一段时间,但认为一切束缚已断,可以自由选择爱情了,于是跟旧情人私奔……再后来车祸发生时,她又被心中的愧疚感召,想要回到丈夫身边!

    又或者,惠君和旧情人真正开始过日子了才发现他们根本不适合一起生活。时间可以铸就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浪漫的瞬间却很难成为生活的永恒。时间是摧毁一成不变的日子的漫长折磨或是改造。人们会发现,原来爱情不等于生活。所以惠君早就想回到丈夫身边了,只是找不到机会,正好,突来的车祸改变了命运,她倒是可以回家,回她丈夫身边去。

    我和明阳的心灵在碰撞,把他们的情况揣测一番,殊不知,那鬼气得快要抓狂。

    “说不定,老头子的儿子真的是这鬼害死的……”明阳又转到这个问题上来。

    这鬼突然发狂,“我没杀人!我没杀他儿子!”

    明阳叹一口气:“你如果还活着,一定会被人们送进精神病院,你现在的样子真像杀戮狂伐后的狂躁表现。”

    “杀人的人都有一道心理防线,”我说,“一旦这条线断了,他也就彻底崩溃了!”

    明阳赶紧接茬儿:“你是不是也经常受到良心谴责?你也不安?你也惶恐?即使面对心爱的女人,你也怕有天东窗事发,你爱的人知道你残害了她的儿子,她会恨你,那么你就失去一切。你也焦虑,你的不安转化成一切浮躁的因子,影响了她的判断,所以她会反弹,在生死攸关的最后时刻,她像个临时倒戈的逃兵跑了,把心转回到丈夫身边……”

    “你闭嘴!”他如河东狮吼一般发怒。暴怒之后是沮丧,虚弱,乏力……

    我看着他的气焰一点一点地熄灭,像个连连退败的囚徒,自己扯断了那根悬着的神经。在医学精神科上来说,那是心理崩溃,无异于他又杀死自己一回。

    “我,没想杀死她的儿子,没想……”他的声音低沉,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他,“我求过惠君,既然婚姻不幸福,那就跟我走吧!可她不肯,她说就算放得下一切,也放不下儿子。那孩子成了她的心病,成了夹在我们爱情中间的一道鸿沟漫道。我恨他!恨死他了!”

    第79节:河口“鬼楼”(7)

    “可那还是个小孩子。”我的心尖又开始颤,“你怎么下得了手呢?”

    “对,是个孩子。平时我还给他买过零食,他还叫我叔叔。他那双眼睛长得可真像惠君啊!那么亮,那么天真无邪……”这时候的他没有一点进攻意识,周围的虚幻场景已经散得干干净净,若我和明阳想跑,此时正是机会,可我们没有。

    人心里有结,还希望有个心理医生引导,何况是鬼呢!

    “那天我带他去吃麦当劳,我在可乐里放了慢性安定药物。他那么相信我,总是叔叔、叔叔地叫我,叫得我心软。可是,每当我想起,他是我和惠君之间的障碍,我就提醒自己一定要下狠心除掉他。”他的眼睛里又开始泛青幽的白光,惨淡地咀嚼残忍,“我带他去了游泳馆,河口的冬天并不冷,只是冬季游泳的人很少。偌大个游泳池空荡荡的。我让冬至先下水,我去洗手间。其实我在拐角处悄悄地观察他。药性发作了,慢性发作……他在水面上连打了几个哈欠,就慢慢沉了下去。我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杀了他,在我悄悄潜出游泳馆的时候,有少时片刻的愧疚感,马上就被从此可以和惠君双宿双飞的兴奋冲淡了。但是惠君并没有像我一样高兴,她被通知认领儿子尸体的时候痛不欲生,竟然想结束自己的生命。我震怒!难道我在她心里还抵不上那个人的儿子的分量?”

    我摇头:“你太不了解女人了。女人一旦有了孩子,那便是她的命,任何感情都抵不上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

    “那是第一次,我在惠君眼睛里看见了一种东西,很陌生,那种东西叫做恨……她恨我?她恨我?”他狂笑,但是痛苦像盘蛇一样纠缠着他的神经。那神情,竟让人不忍……

    “我如愿同惠君私奔了。在我们十五岁时没有勇气做完的事,在我们三十岁的时候实现了。可是,我开始做噩梦!夜夜被噩梦惊醒。更可怕的是,我不自觉地说梦话。我害怕极了,我生怕惠君在我的枕畔听到我的喃喃自语,因为我每夜喊出的名字,都有冬至。我常梦见他的尸体,永远湿淋淋的,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

    这也是一种心理暗示。

    “那场车祸,其实我觉得像是惠君心里期望的,她想死去,她想离开我,早就这么想了。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早就知道是我害死的冬至,所以她说要回她丈夫身边的时候对我一点留恋都没有?”这算不算幡然醒悟?

    “那你更不该纠缠!这个女人根本就不属于你!何必做鬼惊扰活着的人?”明阳叹气,摇头。

    自作孽不可活。

    “可我是爱她的!我爱她啊!”怪异的号叫,像哭,又像笑。

    “感情不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一厢情愿的爱情永远不会开花结果,那女人真的不属于你。你若爱她就该让她安息,你已害死她的儿子,又想害她的丈夫?再执迷不悟,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说了狠话,如一剂猛药。

    爱情是场谜局。

    无论你爱得怨恨、犹豫还是排山倒海,它都是场没有输赢的赌局,进入这让人痴让人怨的迷雾中就只能冲锋陷阵,是死是活都是自愿。

    黎明的晨曦近了。

    那鬼没了气焰,那个虚灵样的头颅,软塌塌的皮球状。

    心死如灯灭,风一吹,散了。

    尘归尘,土归土。

    一切欲孽,消失不见。

    我和明阳跑出这栋鬼楼时,大森林正在楼下等着。他也说奇怪的话:“我怎么好像做了个梦,看见你们不停地在前面跑,无论我怎么喊都没人回答我,我也撵不上。可是身上这串佛珠一发光,就什么影像都不见了。我就发现自己早已站在这楼的出口外面。”

    “嗯。这串佛珠是好东西,好好收藏。”说罢,明阳用力地拥抱大森林,对他说,“哥!我回来了!”

    太阳升起,光芒万丈。

    惊心动魄的人鬼大战也告一段落,大森林用命令的口吻对我们说:“你们两个都跟我回家去。”

    “回家?去哪儿?”我看看明阳。

    他坏坏地笑:“走吧!先离开河口。”

    第80节:河口“鬼楼”(8)

    “先告诉我去哪儿?”

    “放心我不会卖了你的。”他兄弟两个异口同声。

    我的左边站着明阳,右边站着大森林,他俩十分绅士地弯起一边胳膊,我便一边挎上一个,朝繁华的闹市走去。

    河口的早晨,一片常态的宁静,片刻便被繁华的闹市嘈杂掩盖掉。做生意的小贩们像河水中的游鱼一样争先恐后。越南的女人们更是辛勤忙碌地奔波着,扁担碰撞、清脆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三个人的肚子不约而同地叫唤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不住笑:“走吧!民以食为天,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做坏事。”明阳冲大森林挤挤眼睛。

    “你能做什么坏事?”我问他。

    他却冲我干笑:“我们去吃粥,云南的糍粑你试过没有?还不错。”

    坏小子,总是转移话题。

    我们在一个小摊前喝一种玉米粉做的粥,河口方言叫苞谷碜儿,看上去像猪食儿,但是吃起来还不错。粑粑其实就是一种j蛋煎饼,明阳超常发挥,一个人吃了三份。当他拍拍肚子站起来对我说:“吃饱了,我带你去玩吧!南溪河与红河交汇,一清一浊,一蓝一红,泾渭分明,一水两色,你肯定没见过。”

    “别胡闹了。”没等明阳说完,大森林就打断他,“先回家吧!以后想去哪玩再出来就是了。”

    我冲明阳吐吐舌头,他冲大森林耸耸肩膀。唉!这两个人真是天壤之别,我笑称:“你们两个才是泾渭分明呢!”

    明阳用筷子敲我的头,大森林依然酷得一塌糊涂。

    他把宾馆的钥匙交给我:“你先带明阳去宾馆休息吧!我去办点事。”说完就和我们分开了。看着他消失在人海中,明阳忽然问我一句:“狄珞的脸怎么了?为什么总遮挡着?那么大的墨镜不适合他。”

    这个问题搁浅在心里,我也想知道。

    回到宾馆后明阳把冷气开得很大。我说:“喏!这是大森林的房间,你在这里休息吧!我去隔壁。”

    哪知他扳过我的身子,“咚”一声,一起栽倒在床上。

    “干什么?”我蹦起来,又被他钳住:“别动!困死了!好好睡一会儿!”

    跟鬼斗了一夜能不困吗?我竟然也睡着了。

    大森林回来的时候正是华灯初上,屋里y暗下来,昏黑一片。他推门进来,我像个弹簧一样跳了起来。四目相对,竟有些尴尬。“我们……太困了,就睡着了。”

    大森林没有说话,明阳好像做梦一样问一句:“狄珞,签证都办好了吗?”说完他就坐了起来。少爷就是少爷,马上按铃叫服务生:“把房间收拾一下,送三份晚餐上来。”

    前台小姐用不大标准的普通话说:“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没有餐厅,所以没有安排晚餐。”

    明阳斜着眼睛看看大森林:“这是什么破地方?”

    “边境小城,将就一点吧!”说完他对电话里说,“随便吧!送三盒快餐。”

    “没有。”

    “泡面总有吧?”大森林也不耐烦了。

    对方知趣地挂断电话,大森林把几个红红绿绿的本本递给明阳。

    “你可真有办法,这种小地方也办事神速。”

    我去开灯。手摸到开关的瞬间,看见一道白光,像狸猫一样迅速地朝走廊尽头闪去。我侧出身子快速从门边滑过去看,可是楼道里空荡荡,什么也没有。闭目镇定一下,心跳渐渐缓下来。

    “怎么了?”大森林问我。

    我勉强对他笑笑:“没事。”

    “什么时候的飞机?”明阳问。

    “明天一早,先坐火车,再转机。”大森林说,“我去柜台再定一间房。”

    “不用了!”明阳上来一只胳膊挎上我的肩膀,“我俩睡一间,你去睡若惜那间吧!”

    “啊?”我把头甩得像拨浪鼓,“大森林!你快去定房间!”

    明阳俯在我耳畔轻声说:“夜里你再见鬼了怎么办?”

    我的心猛一下又提了起来……

    三个人一起吃泡面有点滑稽,尤其是大汗淋漓吃得稀里哗啦的。明阳吃得最快。他吃完我问他:“你饱了吗?”他拍拍肚子:“好像还差点。”

    第81节:河口“鬼楼”(9)

    “出去走走吧!”大森林放下泡面盒,看看手表,“现在才八点多,该有夜市烧烤了。”

    他说完烧烤这两个字,我看见明阳的喉头明显动了一下。

    “你好饿吗?”

    “嗯?”他傻傻地看着我。

    “我看见你咽口水了。”

    他居然会脸红:“你在观察我?”

    “才不。”

    “那不是饿,小姑娘,那是馋。”

    不管怎么说这泡面是吃得索然无味了。我们三个一行出了宾馆,突发奇想都想坐公交车。“那就坐呗!”明阳拉着我上了一辆巴士。

    我问他:“还没看车牌,怎么知道在哪一站下车呢?”

    他满不在乎:“想在哪里下车就在哪里下吧!反正有狄珞跟着的,肯定丢不了。”

    我撅起嘴巴对他说:“明阳你是个坏孩子,被大森林宠坏的孩子。”

    “对!”他还是满不在乎,“我还可以更坏。不信你晚上别睡觉了,好好观察我。”

    我登时涨得一张脸通红,他却得意地大笑:“狄珞,你看哪个地方顺眼我们就在哪里下车哦!”

    我突然发现三个人搭公交车也很有趣。我把两只手分别c在他们的口袋里,这两人就一左一右好似哼哈二将一样将我夹着,他们的另外两只手抓着吊环,我就什么也不用扶了。正当我为这小小的得意咯咯笑时,忽然笑不出来了。

    我看见正对面的玻璃窗上出现了大大的螺旋花纹,越来越深越来越大。再扫视一周,所有的玻璃窗上全都出现了一模一样的螺旋花纹,一种龟裂痕迹,车子开始颠簸起来,玻璃窗随时都会破碎掉。我小心紧张地盯着窗,心脏跳动剧烈。

    突然,风刮车皮震,整块的玻璃“咣当”一声碎掉,纷纷向车内扑来。我惊叫一声向后躲去,可是动不了,身旁的两个人把我牢牢夹住。

    “小乌鸦你怎么了?站好啊!不然会摔倒。”明阳的声音,他正在紧紧攥着我,纹丝不动。

    我惊恐地回望他,再转头看看大森林,他也奇怪地看看我。再看那些窗户,全都完好无损。我有种腿软的感觉,身子瑟瑟发抖。

    “我找个座位你坐下吧!”大森林松开我的一只手,向车尾部看看,“那里有空位,你去那边。”

    “我不,”我仍紧张,“要站我们三个一起站,要坐也是,我不和你们分开。”

    大森林温和地笑笑:“那就等有人下车吧!”

    车子继续前行,我已经笑不出来,面色苍白,头晕目眩想往一个东西上靠。车子戛然而止,我被惯力冲得栽向大森林,他却谨小慎微地将我扶正。明阳喊道:“小乌鸦快来!后面有一排空座位了。”

    我们三个坐在最后一排,跟着汽车有节奏地晃荡。我的左边仍是明阳,右边仍是大森林。一人握着我的一只手,或者说是我握着他们一人一只手。我呆呆地盯着脚面看,视线下垂四十五度角,直到感觉自己握着的两只手变得好硬,渐渐没了温度。我正奇怪呢!转头看看明阳,再看看大森林,惊得浑身战栗。

    他们怎么全都变成了木头人?

    我大叫一声从座位上跳起来,要向车门奔去。随即两只有力的大手分别从左右两边同时伸出抓住我,有人同时喊道:“小心啊!抓稳了别颠出去。”

    声音好熟悉。

    我回头,又看见了两张熟悉的面孔。他们还是他们,根本没有什么木头。

    我被扶回座位,明阳的胳膊绕了一圈环住我的腰:“我得把你抓紧了,太让人c心了。”大森林笑笑,松开了我的手,向靠窗的位置移了移。

    我却嘤嘤地哭了。

    这是怎么了?

    未到做梦时,怎么梦魇就出现了?真可怕!

    “只是颠出去了,幸好没摔着。”明阳笑呵呵地拿纸巾给我,我却抽搐个不停。刚才的幻象只有我一个人看到吗?为什么同为鬼眼的明阳看不到呢?

    车子再停时,大森林示意我们下车。

    “来尝一尝云南铁板烧喽!”

    “绿茶烤r嘞!”

    “正宗的化骨鱼烧烤,烤粑粑、马铃薯串串嘞!”

    叫卖声和烧烤的阵阵浓烟一起飘得很远,风一吹,站在公交车站也能闻到。明阳肚子里的馋虫八成在造反了,抓着我就往烧烤摊上跑:“老板!我要火焰牛r!多放辣椒!”

    第82节:河口“鬼楼”(10)

    我有些难为情地拽他的衣角:“你吃得好多!”

    “什么都可以作假,只有肚子不可以。”

    “你这样子真不像个少爷。”

    “你也可以把我当乞丐。”他倒从容,“王子和乞丐没有区别,肚子饿的时候都会大叫。像这样——老板再来三扎啤酒,要冰的。”他的吼声中气十足,大有帕瓦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