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部分

”。他耸了下肩,说得理所当然。

    她微微一笑,仰着头看车顶,喃喃问道:“这世上到底有哪个男人没有秘密的?”

    静夜沉沉,她的声音清冷惨淡,带着说不出的无奈和失落。

    他听得一愣。

    车已进入市区,街上的车多了起来,路面越来越滑,他得集中心力专注开车。

    “舒舒,如果人能一眼看到未来,必然不会东张西望,笔直地朝前走去。十年前,如果我知道你那么真挚的爱着我,我不会去加拿大,我会留在滨江,和你一起读书、恋爱。世间没有如果,我们之间被隔断了十年。但我们绕了一圈,又碰面了。

    我觉得我很幸运。”

    她苦笑,没有接话。

    车进了北城区,拐进小巷,她稍微坐正了点,视线突然被牢牢地定住了。

    时光仿佛被定格,没有流动过。

    桔黄的路灯下,纷飞的雪花中,再见欧陆飞驰静静地泊在路边。车内,一点红光一亮一灭,那是烟头。亮的时候,飞速地映出一张憔悴不堪、胡渣满面的脸。

    舒畅突地捂住脸,悲从中来。泪水像是从什么地方倒出来一样,肆意流淌,不一会便从指缝间滴落在衣襟上。

    日日如糖,甜到哀伤。

    “舒舒?”宁致吓了一跳,手中的方向盘差点滑落。

    “不要问,宁致,什么都不要问。”她摇着头,哭得肩头直耸。哭她这几天的绝望,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心碎,所有的无助,所有所有的一切……

    她下了车,进了小院,看到舒祖康、于芬,抱着于芬,仍是哭个不停。

    “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哭成这些。”,于芬拍着她,询问地看向宁致。

    宁致只是看着舒畅,眉心打成了个结。

    舒畅哭累了,晚饭也没吃,简单梳洗了下,便上床睡了。几乎是一碰上枕头,她就睡沉了。

    依稀听到家里的座机响了下,舒祖康说:“裴总?过年好,过年好,多谢你的关心,是的,舒畅已经到家了,刚睡下,一切都好。”。

    她翻了个身,侧向床里,枕巾一片濡湿。

    宁致被于芬留下,说大雪天开车不安全,一个人回公寓干吗呢!宁致点点头,他现在在舒家备有换洗的衣服,留宿是件正常的事,在他心里,已悄悄把这儿当家了。

    舒祖康和于芬没睡好,两人谈了一夜,还是猜不出舒畅大哭的原因,最后想想可能是在香港时,被吓坏了。

    第二于早晨,舒祖康起来炸年糕,煮汤圆,蒸包子,各式各样的小菜摆了一桌。于芬催着舒畅换了件新大衣,心疼地揉揉舒畅红肿的双眼,叹了口气。过了年,舒畅又大了一岁,这脸色不比前几年,睡了一夜,仍是黄巴巴的。

    “吃完饭,我们去买只手机,再把卡补上,还要去银行挂失下你的信用卡。”。饭桌上,宁致对舒畅说。

    “过几天吧,今天我不想动。”。舒畅拨着碗里的几颗汤圆,胃里直泛酸水,她拼了命地抑制着。

    “你的临时身份证在我这里,要不,我去帮你办?手机的样式,你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不要了,现在假期里,没什么要紧的事联系的,我上班后再去办那些事。”。原先的号从大学毕业时就用了,也许该换个号了。

    宁致笑笑,从她碗里挑出两勺汤圆放进自己碗里,“伯母太偏心了,舒舒那么多,我这么少。。”

    “你不爱吃甜的。”。于芬笑眯眯地看看两人。

    “偶尔也能吃一些。。”宁致咽下一大口汤圆。

    舒畅突地站起身,面白如雪,急匆匆地上了楼,冲进狭小的卫生间,吐得翻江倒海,头晕目眩,好不容易才止住,掬了清水漱口。

    在各种纷扰的思绪中,一个她一直回避的问题终于直直到了眼前。她驼鸟似的不去多想,可是现在却不能不想了。

    “舒舒?”宁致在外面敲门。

    “我还想再睡一会。。”她捂着急跳的心口,说道。

    “嗯,那我回公寓换件衣服,晚上我再过来看你。”。

    她知道拒绝也是没用的,“好的。”

    大概宁致和于芬说了她要休息,爸妈没再上来,她很庆幸刚刚没在餐桌上失态。脱了衣,真的又上床卧着。

    闭着眼,命令自己什么也不要想。

    中午的时候。于芬在下面高声叫她下去接电话。

    “唱唱,你手机怎么关机了?”谢霖焦急地嚷道,“我都打了n次了,你干吗,玩失踪呀?”

    “不是,我的手机丢了。你有事吗?”舒畅托着额头,感到身子很沉。

    “疯了!”谢霖气愤地大叫,“我不敢指望你给我做伴娘,你不会连我的婚礼也不参加吧!报社里,我可只请了你一个。”

    舒畅突地抬起头,想起去深圳前,谢霖悄悄塞给她一张请帖。婚期就是正月初四。

    “人家总算嫁出去了,你不来见识这个神圣的时刻吗?”

    “来,我肯定来。”舒畅急忙答应。

    “不准食言哦!”

    “嗯,一定!”

    “如果有伴,可以一同过来参加。如果没有。我把你安排坐在老林学院的一张王老五们的桌上,你张张眼,看能不能挑个中意的,以后也捞个教授女人做做。”

    “呵呵,我哪有你那福气,饶了我吧!我现在挺怕那些杰出人才。”

    “受什么刺激了?”

    “喂,新娘有这么八卦的吗?”

    谢霖笑得咯咯的,象是非常开心。

    搁上电话,于芬乐滋滋地跑过来。“谢霖结婚了?”

    “是呀!”舒畅点点头。

    “那和宁致一块去吧!别总闷在家里。吃完了。去看场电影。或者去喝杯咖啡。”

    “妈,”舒畅无力地叹息,“人家只请我一个。”

    “我明明有听到她说让你带伴参加的。”于芬中气十足。

    “宁致是我的伴吗?”

    于芬眨巴眨巴眼,反问道:“不是吗?”

    第六章()

    谢霖的婚礼办得很低调,就在滨江市最高档的华兴酒店摆了十桌酒席,出席的人有林教授的好友、同事、走得近的亲戚。他儿子特地从国外飞回来参加,很阳光的大男生,教养很好,见人礼貌地一笑,对谢霖不很亲近,但非常尊重。

    “唉,又不是二十几岁的小女人,妆化得再好,看着也是二婚的样,所以没必要大c大办,意思到就好。”谢霖对舒畅说。

    舒畅傍晚匆匆去玉器店买了一只玉镯,算作结婚贺礼。玉镯通体剔透,映出谢霖满脸小女人般的幸福。

    虽说低调,整个婚礼现场布置得高贵浪漫,到处是簇团的鲜花,花只有两种颜色,红和白色。新郎黑色西服、稳重儒雅,新娘红色的锦缎旗抱。温婉恬美。当林教授给谢霖敛上戒指,亲吻她的脸腮时,谢霖一下热泪盈眶。睫毛膏黑糊糊一片也不在意,“感谢老林给了我这样一个完美的婚礼。以后。我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我终于有了一个家。”

    坐在下面的舒畅不禁也是泪眼朦胧,她怕同桌的人笑话,低下头,假装去洗手间。

    “对不起!”急走时,不小心与人撞了一下,她抬起头忙道歉,“师傅?”

    崔健冲她点了下头,目光穿过侧门,看向大厅的里端。脸上布满无言的忧伤。

    “你要……进去吗?”舒畅轻轻地问道。

    崔健摇摇头,“不,我就站在这儿看几眼好了。我知道她做新娘的样子很漂亮,远远地看,察觉不到她脸上的皱纹,会把她当小姑娘的。”。

    “她现在很幸福。”

    “嗯,她这次总算没看走眼,林教授是个不错的男人。”崔健说道。

    “师傅……”舒畅不知该说什么好,怔怔地看着他。

    大厅里,谢霖换了一件粉色的长裙,和林教授开始挨桌地敬酒,师傅收回目光,手摸向口袋,掏出一盒烟,低头看看脚下松软的地毯,皱了下眉,“你进去吧,我去抽根烟。”

    舒畅跟着他来到一个露台,他象是烟瘾发足,烟一点燃,狠吸了几大口,才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是你先放弃她的。”舒畅突然说了一句。

    崔健笑了笑,“是呀,我也快要结婚了,八个月后,还会有个孩子。舒畅,男人来到这个世上,不是只为自己而活的,他有使命,有责任。有义务。我都四十出头了,最后还是没斗得过我爸妈,现在,他们很开心,很满足,因为我总算成了个正常的男人。”

    “那你呢?”

    “我也会开心,会满足。不管怎么精彩的人生,最终都会落入俗套。结婚、生子、赚钱,然后慢慢老去。而爱情,就象是你少年时喜欢的一首诗,随着年岁渐长,即使你心里面清晰如昨,却羞于对别人吟诵。爱情的开始,不是为了有个结果,而是用来填满回忆的。”

    舒畅呆呆地立着,清冷的夜风把头发吹得七零八落,遮住了眼睛,她也没抬手去拂。

    裴迪文为她撒开的那张网,也是只为装饰回忆,而不是想要一个结果吗?

    谢霖与林教授今晚留在酒店过他们的d房花烛夜,明天飞日本北海道度蜜月,她说那里的化妆品很好,一定要送舒畅一套。

    舒畅道了谢,说了祝福,就告辞出来。她没有自己开车,街上出租车川流不息,打车很方便。现在过年已没那么讲究,初一一过,各行各业都开工了。

    她没急于打车,走了一段路,看到路边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还亮着灯。她犹豫了一会,进去买了支试孕棒,小心地揣在包里,出了门,这才打车回家。一路上,心紧张得怦怦直跳,膝盖向下都象失去了知觉。

    回到家,于芬递给她一个设计淡雅的包包,“宁致送你的。”。

    她纳闷地接过,四下看看,宁致不在。

    “他今晚有应酬,不过来了。他说包包里有惊喜,你打开看看。”

    她缓缓拉开拉链,包包里放着一只同款的钱包。一个同款的小化妆袋,一支和她原来所用的一模一样的手机,钱包里c着补办的银行卡、她的临时身份证还有一个红包,红包上面写着“恭喜发财”。

    “宁致这孩子真是细心!这些,他忙了大半天。唱唱,你别再让宁致眼巴巴地等太久,男人的耐性有限。”于芬拉着舒畅。语重心长地说道。

    “妈,不是宁致不好,是我现在根本不想开始新的感情。”

    “妈知道你被杨帆伤得不轻,妈也气。可是这样苦自己值得吗?妈前些日子看到他和他老婆手牵手地逛街,那样子不知多幸福了。这还有天理吗?我们一定要过得比他好才是。唱唱,不要错过宁致。现在不急着结婚。慢慢处。好不好?”

    舒畅勉强扯出一个笑,“妈,我挺累的。先上去睡了。”

    她不敢看于芬期待的眼神,低下头。逃似的上了楼。一关上门,她急忙把门反锁上,脱了大衣,撕开包装袋,拿出验孕棒,走进卫生间。

    心紧张得直嗓子眼,她闭上眼。然后慢慢撕开一条缝,忐忑不安地看过去,血y哗地一下倒流,手脚冰凉。她曾有过几次生理期推迟。都是考试前,心情太紧张。

    而她的胃也不太好,饿太久,吃点辣。有时会呕吐。

    她心里面偷偷地奢望,这次也是因为太紧张。深圳的饭菜不对味。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怀孕呢?她记得裴迪文安全措施都做得很周到,只是有时周末的早晨,不想赶去上班,两人在床上赖一会,难免会情动失控。

    她再细看了下验孕棒,对照线明显清晰,可是检测线显色很浅,也许不是怀孕呢?她暗暗宽慰自己。

    一夜心神不定,第二天早早还是去了医院。顺利化验完毕,挨到拿到自己名字的检测单,看着上面的阳性结果,她的眼前一黑。

    医生语气冷漠地问她:“要吗?”

    “不要。”她脱口回答。

    “是第一胎?”医生停下笔,抬起头看她。

    她轻轻点头,脸胀得通红,然后又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我建议你还是留下孩子。人流不仅对孕妇身体有伤害,而且容易引起习惯性流产,以后想怀挺难的。”

    “我知道。但……现在我不想要。”她象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心痛如刀铰。

    “哦!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做人流?”

    “现在。”她看到自己的两条腿抖得直颤,椅子都被震出了声响。

    “现在不行,做人流要有家人陪同。明天吧,让你老公陪你一块过来,要签字的。”医生合上病历,让护士叫下一位病人进来。

    出了诊室,她坐到走廊上的长椅上。眼前人来人往不断,产科与妇科在同一楼层,不时有做检查的孕妇挺着隆起程度不一的腹部来来去去。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摸向自己平平的肚子,意识到这里面同样也装了一个小小的生命,一个不该来到这世上的小生命。

    和杨帆一起时,整天想着赚钱,买房、装修房,虽然也说准备婴儿房,那也只是说说,她从来没把自己和“妈妈”这个字眼联系起来。

    裴迪文的爱来得又急又猛,她匆忙间接受,整个人沉醉于甜蜜与宠溺之中,她还没来得及去想做“妈妈”这一回事。

    拥有“妈妈”这个身份,原来是这么容易。

    她痛楚地自嘲,拉开包包,拍出宁致给她新买的手机,一开机,短信象潮水似的汹涌袭来,她看都不看,拨了胜男的电话。

    两人还是约在上岛咖啡。

    “你……没弄错?”胜男紧张地睁大眼睛,身体往前倾,胸部差点撞在桌沿上。

    舒畅点点头:“我买验孕棒测过了,也去过医院了。”。

    胜男张大嘴,眼睛瞪出了眼眶,象一条鼓着眼睛在水面上呼吸的鱼。

    “我知道,伤害一个无辜的生命是罪过,但我真没勇气做一个单身妈妈,我爸妈那样老派的人会被我气疯的。即使我不闻不顾,顶着多方压力把孩子生下来,他的出生难免狼狈,做不到从容自在。我给不了一个让他不受伤害的人生。而且他的血y里流淌着裴家的基因,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如果有朝一日被裴家人得知,他的人生就无法听从自己的选择了。胜男,不要说我残酷,我考虑过了,真的认真考虑过了,我……不能要他。”眼泪慢慢蓄满了舒畅的眼眶,再一点点溢了出来,“你一定要帮帮我,我真的已经快崩溃了,一波又一波的事……”

    “好!什么时候做手术?我陪你去。”胜男拉住舒畅的手。

    舒畅看到自己的手背被她的手指挤出了柔软的褶皱。咖啡厅的灯光有点暗,沙发椅背高得能把她们挡住。她侧过头,看着身边玻璃墙映出座位上方那盏水晶灯的光泽。

    “明天。我不喝水不吃早餐,防止要打麻醉。”

    “嗯,我开车去接你,我叫上安阳,万一要签字什么的,不要再生什么意外。手术后,我带你去农场我宿舍住几天,这样,你爸妈就不会察觉了。”

    “谢谢你,胜男。”舒畅闭上眼,把头倚向胜男的肩,她冷得直抖,泪水一粒粒落在胜男的手背上。

    元旦那天,裴迪文和她一起与胜男吃饭,她正式把裴迪文以男朋友的身份介绍给胜男。胜男一脸不费同,她尽力为他辩解。

    不到一个月,真应了胜男的话,他与她是不合适的。

    “如果杀人不偿命,真想拿把枪冲出去,把那种渣滓给毙了,那该多好呀!”胜男气恨恨地说道。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两人在咖啡厅吃了午饭,舒畅感到眼皮发沉,心口发慌,身子无力,这些都是早孕不适的现象,她招手买单,想早点回家躺着,休息充分了,才能迎接明天的手术。

    手术……想到这两个字,眼泪又止不住了。

    两人走出咖啡厅,胜男去取车,让她在门口等着,街道对面一个四处张望的男人突然直直地看过来,然后不顾疾驰的车流,就那么冲了过来,一把抓住舒畅的胳膊。

    舒畅原来就脚步飘浮,趔趄一下。被一双长臂牢牢抱住。

    “裴迪文,你个渣滓,放开唱唱。”胜男从车里跳出来。怒目圆睁。

    裴迪文只稍微松开一点儿,改成单手揽住她的肩。看也不看胜男。咄咄地盯着她,“舒畅,我们谈谈好吗?”

    “和你这种把感情当游戏的人有什么好谈的!”胜男一把扯住舒畅的手臂,挡在裴迪文的面前。

    “舒畅,就是一个被判了死刑的人,也应该有申辩的权利。”裴迪文推开胜男,“穆警官,请给我和舒畅一个独立的空间。好吗?”

    “不好!舒畅现在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若再不松,别怪我使用武力。”

    “谁说我们没有关系了?”裴迪文凛冽地扫了胜男一眼。“我们仍是爱人,并没有分手。”

    “哈,我真想为你的厚颜拍掌叫好!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分手仪式,说来听听?”胜男冷笑。

    “胜男,你先走吧!””一直苍白着脸的舒畅开了口,她漠然地看了看裴迪文,“好,我们谈谈。”

    “唱唱?”胜男额头现出三条黑线。

    “不会有事的,胜男,明早记住去接我。”舒畅挤出一缕笑。抽回自己的手,对裴迪文说,“我们是去这间咖啡厅,还是你另有心仪的地点?”

    第七章()

    舒畅清秀的面孔带着一点浮肿,嘴唇芬白如纸,虚弱得象是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走,裴迪文放弃去一个僻静的地方的念头。“就这里吧!”他哑声说道。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咖啡厅,好巧,还是刚才舒畅与胜男坐的位置。大年初五的下午,咖啡厅里情侣成对成双,生意火爆。

    裴迪文点了一杯黑咖啡,舒畅对服务生摆摆手,“我马上就走。”

    裴迪文眉心打了个结。自作主张给她点了杯皇家奶茶,这是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