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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见字如晤

    南人乘舟,北人乘马。

    从战国时期开始,人们就一直这么说。

    对中华的商人来说,舟,始终都是最划算,也最能负重的工具,长江流域的水网,让商业的大宗货物成为可能,驯服江湖的能力越强,商人的能力就越强,人类的实力就越强。

    徐咏之的车队到了鄂州,伙计们把一部分物资和除了白马黑马之外的全部马匹留给了鄂州分店,把剩下的药材、物资装上货船,溯江而上。

    到了岳州,走洞庭湖、湘江,一路逆水而上,直奔潭州。

    林泉镇就在潭州,也就是长沙城外。

    林泉是个水陆码头,紧挨着官道,这个镇店有六七千居民,林泉有城墙,但跟大多数的城池不一样。

    她有城墙,不是那种粗陋的原木墙或者土围子,而是夯土筑实,外面又用砖砌造的正经城墙,她有箭垛,有塔楼,甚至还有四架弩床。

    这东西能把军队里的手拉投石机一箭打碎,大多数的云梯井阑之类的攻城器械,都根本到不了它的跟前,如果进攻者有水军,弩床也能对准江面。

    这是徐咏之的爸爸徐知训的杰作。

    说起徐知训,这是一位横空出世的奇人。

    他二十出头的时候,带着怀孕的妻子田氏来到林泉。那时候的林泉镇,商人们勾心斗角,每次军阀来掠夺,就会成为别人刀板上的鱼肉,不,确切点说,是韭菜,因为军爷们会留下商人们的性命,让他们再休养一两年,然后再过来掠夺性地收割。

    徐知训来了之后,运用了自己的资金和手腕,成功地联合了林泉的住宿、水运、药材和米粮商人,贿赂了马楚的官员,一起建设了一个可以自保的城镇。

    徐知训动过嘴、使过钱,也用过刀,各种明暗手段使上。

    等到地方官员和军阀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

    商人们突然把一座城堡突然横在了一个紧要关口,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接下来,徐知训有到处去说动军阀和官员们接受现实。

    有个词叫长袖善舞,徐知训总能找到别人想要的东西。

    最终,他成功地让周边势力接受林泉,容忍成为一个中立的贸易市场。

    按照徐知训自己的说法:

    “我的手上有过普通人的血,但我已经让人们付出了最少的代价。”

    林泉一直向马楚纳税。

    后来南唐攻灭了马楚,刘留后(代理节度使)占了潭州,这位留后老爷曾经希望林泉镇出五百张弓和一千支枪(一千五百人),去跟着他收复失地。

    这件事一度造成了林泉镇的割裂,有一批年长的商人认为林泉近乎于马楚的家臣和金库,认为应该在马楚灭亡之后帮助他的残部,也就是刘留后。

    这些人对江东人有着天生的提防,觉得江东人太过精明算计,此外,南唐是外来势力,而且实力过于强大,一定会摧毁林泉。

    徐知训和支持他的一派商人始终坚持,预交明年的税款可以,出兵绝对不行,直接干涉军阀之间的混战,才会让林泉走向毁灭。

    最后徐知训的一边占了上风,刘大人只好拿了钱,自己去想办法。

    徐知训有他的底气,除了和几个近处的镇联守自保,他和后周、后蜀的关系也都相当不错,国际贸易给他带来了惊人的利润,他的钱财来自于山字堂,而他的力量,就是来自林泉和弓箭社。

    弓箭社是徐知训的另一个发明,这是一个民兵组织。

    徐知训把商人、手工艺人和一些自耕农子弟组织起来,教授他们弓箭。

    从古到今,最昂贵的步兵就是弓箭手。许多号称“二十万大军”的部队里,最多也就有三千个弓箭手。

    但是徐知训的训练方式,和军队不同。

    他让那些士兵用桦木长弓,对着天射击,只要能射远就可以。

    不追求精度的射击,大部分人都能做到。

    弓箭社的弓箭手,就是靠指挥官的眼睛来判断远近,发出命令,让死神一般的箭雨去覆盖地面,把敌人的步兵活活钉死在地面上。

    弓箭社也有精锐,最好的弓箭手基本都是猎人出身,这些猎弓手会使用角弓进行直射,他们瞄准的就是敌人的军官。

    残唐五代的军队,即使是所谓的政府军,也比乌合之众只好一点,一旦军官倒下,他们就很容易一溃而散。

    林泉能轻松动员一千弓手,一千枪兵的实力,在各路势力之间已经相当可观。

    山字堂徐家在潭州,乃至于荆湖南路、北路的江湖的地位都相当高。

    一来是徐家有钱,结交豪杰必须要钱;二来是徐家调动得了几千精兵;三是徐知训武功不错(具体多好大家不清楚,很少有人直接跟他交手),还是江南的名医,行走江湖还是帝王将相,哪家不愿意有个医生朋友呢?

    水闸打开,徐咏之的船队进入了林泉港。

    港口因为瘟疫,最近并不景气,码头上的伙计都是熟人,也是弓箭社的民兵,帮徐咏之一行把货物运上货车,直接往镇墙的东门而来。

    小贵和徐咏之骑马在前面,刚到东门,忽然看见红漆厚涂的东门外有人围着。

    看那上面居然是几个金色大字。

    “公子,我来了。”

    小贵眼尖:“这字!”

    这字和那张“小女子不才”的字,一模一样。

    徐咏之哆嗦了一下,看看四周,觉得周围都是看他的眼睛。

    其实林泉镇上,正经公子怕不得有一二百个,论长相,本事,徐咏之是一等一的,但论起来各种风流韵事,他只怕得敬陪末座、甘拜下风了。

    天气已经热了,但徐咏之还是突然觉得发冷。

    “安排人擦掉这些字,车别停。”徐咏之吩咐车队。

    “公子,镇门上的字的位置你注意了么?”

    “怎么。”

    “你不会觉得你的阿媞姑娘雇人搬了梯子,在有看守的情况下爬上去写字了吧。”

    “嗯……”

    “她会武,而且骗过了你。”

    “她到底想做什么呀。”

    “她在炫耀。”

    徐咏之觉得莫媞在某个角落里跟着自己,看着自己。

    车队在山字堂卸货,大夫和伙计们把自己需要的药材物资各自领走。

    徐咏之带着小贵回到一墙之隔的家中,发现父亲和母亲坐在厅中说话,六岁大的小妹妹小朵,正缠着母亲跟自己玩。

    “父亲,母亲,”徐咏之跪下磕头,“儿子回来了。”

    小贵也跪下行礼,他跟着徐知训学习医药,所以称呼徐知训夫妇为“师父师娘”。

    这两个人是徐咏之外给他温暖最多的人。

    “矜儿、贵儿,快都起来。”夫妇俩见两个年轻人安全回来,都非常高兴。

    小朵把一个橙子塞进哥哥手里,扭头就去缠小贵,这个妹妹眼中,哥哥太过严肃,反而是小贵哥哥更让自己喜欢。

    徐夫人一脸的欢喜,“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父亲一直在研究的那一味药物,已经做成了。”

    “太好了!”两个年轻人快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