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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鱼与熊掌今重问 狐挟虎威复再来(下)

王的因果。阎罗文化到底是哪里来的。本节当中黑白无常出场,范无咎(黑)和谢必安(白)是二位无常的本名,这二位是中国原产神祗,应无疑问。

    可是对于阎罗王,以及牛头马面,争议可就大了,我们需要慢慢分说。

    首先地狱之主单阎罗的模式,出自《西游记》。这属于西游文化,并非中国本土原本信仰。众说周知,西游的初衷就是迎佛,所以对于一些本土信仰与佛教id进行了融合。本土信仰的阴司之主,最早是太山府君,从我们提到过的陶弘景《真灵位业图》到宋《云笈七签》都是如此记录。那么后来有了十殿阎罗的说法,阎罗王只是其中第五殿东北方天尊化冥府五殿最脏耀灵其君阎罗大王。你说这十点阎罗和阎罗王与印度到底有没有关系,那我们要去找印度原型对吧?

    关于阎罗王呢,哈印者一直认为,其起源是yamaraja,音译阎魔罗社。果真如此吗?这个神出自印度教吠陀书,只在梨俱吠陀中提到过。这是一个天神,六欲天中第三天阎魔天的主人。而且他的本体是一对双胞胎,有一个妹妹阎幂。这个天神和地府之主有什么关系呢?没有。

    印源佛教典籍也是承认六欲天的,在《长阿含经》里,阎魔天的天王曾经帮助帝释天与阿修罗战斗。但是同样是在《长阿含经》里,有同名的阴间厉鬼,也叫yama。卷19“有大狱卒,捉阎罗王卧热铁上,以铁钩噼口使开,洋铜灌之,烧其唇舌,从咽至腹,通彻下过,无不焦烂。受罪迄已,复与诸采女共相娱乐。”这是个受惩戒的反派,并没有任何证据他入主过地府。

    印度源的两个yama概念和阴司阎罗毫无关系。印度本土文化的阴司之主是地藏王菩萨,中土佛教也延用这个概念,所以拎出单薄的一个名词yama来作为中原文化的源头是荒谬的。

    这个时候有人便会拿出一个出自《问地狱经》的说法,阎摩王,云其本为毗沙国的国王。可是这本经书至今无全本,更无梵文溯源,只能找到各种经文的二次引用。之前我们已经讲过一些佛教经典的来龙去脉,许多经文都是中国土生的。这本不知年代,不留残本的经书,是目前阎罗西来说的孤例。

    也许并不是孤立,毕竟有一本详细介绍十殿阎罗的《十王经》在那里放着。阎罗王忽然以一化十,究竟是谁借鉴了谁的文化?对于yama对应的身份,有的说,便是第五殿阎罗王,有的在注解中却认为是平等王化身。这种自洽不能的说法,恰恰证明了十王与yama并无对应。十王说是在中国孵化出的新论。

    这时候一定有人问啦,你只会说阎罗和印度没有关系,那你倒说说阎罗这个名字中国本土文化的源头在哪里啊?如果没有本土源头,那《十王经》也算是佛经啊,他说佛经都是西来,你也无法辩驳。对,说的有道理,我们就来谈一谈阴司阎王爷和本土文化的关系。

    阎,这个字,在古代字数中你会发现,它曾经是一个地名。出《左传昭公二十年》战于鬼阎。【注】颍川长亭县西北有阎亭。《集韵》,鬼阎,地名,在颍川。

    阎与鬼这两个字,早在公元前500年就联系在一起了。颍川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地方?接下来这个典故,就是家喻户晓了。《左传》隐公时期,也就是公元前700余年,郑伯克段与鄢,抓了自己的亲弟弟,因此与自己的母亲闹僵。郑伯(庄公)赌气要与母亲,不到黄泉,誓不相见,并将母亲软禁在颍川。后来郑伯后悔,想见母亲,又不想食言,就在颖地领主颖叔考的建议下在颍川掘地见泉,与母相见,是为黄泉会母。这个地方后来就成了鬼阎(阎者,门也)。黄泉信仰在中国早已有之,掘黄泉见鬼阎,那么黄泉之下,百鬼之王,是不是应该称阎王?所以说太山帝君是阎王,说得通。从佛家的角度,地藏王菩萨也当得,但yama是什么身份,怎能随意称阎王?

    十王在宋朝以后已有定论,第一王秦广王本作曾经介绍过他的渊源,后代诸如包拯,吕岱,陆游也都各领一宫。这是华夏自己的信仰,敬天地君亲贤。

    所有的地名都是有寓意或者历史背景的,从来没有名字出自天赐,都是人赋。关于鬼阎这个地名的考证,上下五千年,前两千五百年你看不到,后两千五百年很多人就会抄这本书。这就是本书存在的价值,这样的首创提法比比皆是。

    说完阎王我们在略微提一下牛头马面。翻烂印度经典去找那些牛头马头的,就和硬把哈努曼扣在孙悟空头上一样,一点根据都没有。关于牛头马面出印度的说法一共只有两处。一处是前文提到的失传的《问地狱经》,我们不多展开了。还有一处便是《楞严经》。

    这《楞严经》是唐代有一个天竺国的沙门般剌密底(无量)口授,乌苌国沙门弥伽铄佉口译,唐沙门怀迪口述整理(大概是因为口音问题),居士房融抄录的四手经文。这篇经文是不是伪经一直有争议,但没有争议的是,次经已无梵文原本传世。又是仅有汉文的经文。而且,是非常地道公整的汉学文章:亡者神识。见大铁城。火蛇火狗。虎狼狮子。牛头狱卒。马头罗刹。手执枪槊。驱入城门。向无间狱。

    这里的牛头马头显然非有意所指,和火蛇火狗虎狼狮子并称一处,与现在的牛头马面没有逻辑上的关系。但是在中华文化中,牛头马面早就尤其寓意,这段经文很可能也是借用了这种寓意转录成文的。

    牛头,象征公正;马面,象征洞察。这都是汉朝甚至以前就存在的象征。证据再此:

    牛头:《三国志·蜀书·蒋琬传》琬见推之后,夜梦有一牛头在门前,流血滂沲,意甚恶之,呼问占梦赵直。直曰:“夫见血者,事分明也。牛角及鼻,‘公’字之象,君位必当至公,大吉之徵也。”

    牛头形似公字,故象征公正。

    马面:取意马王爷。马王爷崇拜,最早见于先周,应天上星辰。其有三目能洞察一切真相。这个信仰在晚期分裂为二郎和马面两个人物,而原本的出处星官星日马也渐渐取消了三眼设定,只能在谚语里找到曾经三眼马王的存在。

    佛教的,尤其是中土佛教的文化,不等于印度文化。我们有成熟的文字,人家还只有语言和记音的书写体,结果这些文字记载还都来源于梵语的转录和口授?荒谬!

    如果再有人说牛头马面阎罗王来自印度文化,那你就让他背一段梵文原典听听,也让马王爷过过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