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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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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你叫肖石,刚刚看过的,你瞧我这脑袋。哈哈哈,人老了,不中用了!”老王夹着烟,双手放在分开的膝盖上,爽朗地大笑着。

    两人闲谈了几句后,性急的肖石忍不住问道:“王叔,我什么时候能去跟领导报到哇?”

    “哎哟,你看,我又把这事给忘了!”老王一拍脑门,再度大笑道,“你来的不巧,队里没人,领导也都不在家,就我一个人值班,你没看到处空荡荡的嘛,你今天怕是报不成了。”

    “那人呢?是有什么大案吗?”肖石既惋惜又兴奋。

    老王叹了一口气,抽口烟道:“没什么大案,就是几家国企下岗工人到市委集体上访,全队都去维持秩序去了,防止发生突发事件嘛!”

    “哦,这样。”

    气氛略显低沉,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电话响了,老王过去接起:“哦,老周哇……什么?!抢劫凶杀!……两条人命!……好,你说,我记。……可是现在队里没人哪!……上访事件嘛,这么大事儿你还不知道?……这,那好吧,我请示一下,你先等着。”

    “王叔,是发生大案了吗?”老王刚挂电话就看到肖石睁大眼睛,一脸兴奋的站在身旁。

    “可不是,南城派出所那边报的,入室抢劫,一对做生意的男女都给砍死了,做孽呀!”善良的老王惋惜不已,连连摇头,同时拔着电话。肖石心里一沉,双眼却一亮,他一把按住了老王拔号的手,热切地问:“王叔,你要给谁打电话?”

    “给领导呗,现在队里没人,我不得请示吗?”

    “怎么没人!我不就是人吗!”肖石眼睛睁得老大。

    “你——!”老王小眼睛睁得比肖石还大,一脸地难以置信,“两条人命,这可是大案,你才多大点儿!出了事怎么办?再说你还没报到呢,不能算是我们队里的人。”说着话,老王拿开肖石的手,准备继续拔电话。

    “王叔,你听我说。”肖石再度按住老王的手,急切地道,“你别看我小,我自幼习武,功夫绝对一流,普通十个八个不是我的对手,虽然还没报到,但我也是警察,是咱队里人,再说我也不是去蛮干,你请示领导的时候稍带帮我提一句,就说队里有个闲人不就得了,又不违反什么原则!”

    老王愣了一会儿神,看了看肖石,讷讷道:“那……那好吧,我帮你请示一下,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以我当警察三十多年的经验,你这个要求领导上是不可能答应的。”老王很欣赏这个初次见面的小伙子,虽然他对什么功夫一流,一个对十个八个不相信,但他并不怀疑肖石的业务素质,因为新学员毕业一般都分派出所见习,极少有直接分配刑警队的。

    打过电话,老王吃惊得半天没说出话,领导上不仅同意肖石的请求,而且还把案子指派给他了。老王三十多年的警察经验,又多了一项新的内容。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电话打通的时候,萧远山正好在场,没有这位主管刑侦的副局长拍板,肖石根本不可能独立接手这件案子。

    肖石大喜,跟老王打了个招呼,就立刻出发了。初生牛犊不怕虎,正式当警察的第一天,就独立接手了一件大案,他太兴奋了。

    南城小区是繁华的商业区,有两家大型服务批发市场,住着很多外地来的生意人,肖石估计两个死者是这一类,因为老王说死者“是一对做生意的男女”,而没有说夫妻。

    按老王给的地址,肖石到了现场,南城区派出所所长周喜良迎出,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意外,因为老王已经提前通知了他。

    双方打过招呼,周喜良开始照例为肖石介绍案情:“我们是早上七点钟接到的报案,报案人是房东,他早上六点半去收租金。死者是在附近做服装批发生意的外地人,男的是z省的,叫肖海齐;女的是h省的,叫赵惠娟。两个人各自都有家室,但在本市同居已经有十多年了,有一个九岁的女儿,在一家小学上三年级,因为孩子没户口,上的是私立班,邻居和老师都叫那孩子夏夏,估计是夏天出生的。”

    “孩子现在怎么样?”肖石打断了一下。

    “没发现,估计是在亲戚家吧,幸好如此,否则肯定无法幸免。”

    “学校也没有吗?”

    “我们调查了,老师说孩子今天没上学。”

    肖石点了点头,周所长继续道:“案发时间应该在凌晨两、三点,肖海齐每天出摊的时间,因为没有破门迹象,估计凶手是趁肖海齐出摊的时候进去的,很可能是熟悉或了解肖海齐的人。两死者共中了十几刀,初步判断凶手是两个人,因为有两种刀口,以我的经验,一种是三棱军刺,一种是匕首一类的短刀。情况基本就是这样。”肖石很年轻,还是个见习警,但周喜良没有表现出任何轻视,案情介绍得很具体,他也是从这一步走过来的,他知道对一名新警察来说,第一案对这个职业的重要性。

    “现场情况怎么样?”

    “现场很凌乱,有明显打斗迹象,不过这只是我的观察,我们没有技术力量,只是把现场保护起来了。”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肖石问。

    “当然可以,我们只是配合你工作的。”周喜良看了看面前的小师弟,在他肩头拍了拍,关心地道,“不过,要做好心理准备。”

    肖石笑了一下,道:“谢谢你,周所长,我会的。”

    案发现场就在一楼,门口站着一个民警,周喜良打开门,肖石走入。

    周所长没有耸人听闻,现场如果用八个字来形容,那就是:血流成河,惨不忍睹。屋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地面上到处是血,足迹错杂,两个死者一横一竖躺在血泊中,面目狰狞。肖海齐大半张脸朝下,张着嘴,身上至少被刺中七、八刀,肠子流出体外一尺有余;赵惠娟侧躺着,头枕在一条手臂上,身下有一条半米长的爬痕,不过表情尚算安祥,眼睛睁到极大,仿佛在远远地看着什么。两人死状极惨,令人目不忍视。

    肖石内心十分沉重,这第一案的现场,给他上了深刻的一课。他小心翼翼地围着现场转了两圈,四处观察着。现场留下的痕迹很多,足迹、毛发、皮屑甚至指纹,技术科肯定能取到很多线索和证据,只可惜这些东西并不象电影里那样神奇,足迹或许能判断一下凶手的身高体重等特征,血型和指纹只能在抓捕到凶手后才能起到对质作用,因为警方没有血型档案和指纹库,破案还是要靠走访和调查。

    “周所长,我们先出去吧。”仔细观察了一番后,肖石决定先离开,在技术科的同志勘察现场之前,他同样不能做什么。

    “哦,好。”周喜良愣了一下,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小师弟。如此惨烈的现场,他从警多年也只见过三次而已,普通人不晕血也会呕吐,但肖石太平静了,甚至平静的可怕,除了少许与年龄不符的沉重,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异常。这哪象个上班第一天的见习刑警啊!他不得不对这个十八周岁的小伙子另眼相待了。

    “死者在本市有什么亲属或熟人?”肖石问。

    “应该没有。”

    “没有?!一个都没有?他们不是在本市居住十多年了吗?”肖石转头望着周所长。

    “据我们了解没有。干服装批发很辛苦,除了春节能休息三天,每天都是凌晨出摊傍晚收摊,八点前搞批发,白天零售。”周所长耐心地解释着。

    肖石回过头,凝神思索了一下,忽然转身返回了现场。

    周喜良大奇,也紧随而去。肖石站在地中央四处环视了一圈,最后盯住了赵惠娟身下的爬痕,又逐渐向上,停留在她的表情和眼睛上。这位母亲的目光所视,是一张靠墙横放的大床。肖石轻轻地走过去,强忍着心脏的剧烈跳荡,慢慢弯下了腰。

    黑暗的床下,一个小女孩儿缩在墙角,脸色刹白,浑身不住地发抖,眼光惊恐无比。她的下身处,是一摊水汪。肖石痛苦地别了下头,他知道,那是n。

    这是肖石兄妹的第一次见面。

    第十七章 杀两人救一人

    夏夏很漂亮,小脸圆扑扑地,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她横躺在地上,两腿不停地蹬着,拼命往后缩着孱弱的身体,可后面是墙。

    看着这个在黑暗中瑟瑟发抖的女孩儿,肖石的心脏剧烈地悸动着,他想到的玲儿,同样是九岁,同样也姓肖,可眼前的小女孩儿却亲眼目睹了自己最亲的爸妈被凶手血腥屠杀。肖石觉得嘴里很苦,不停收缩的心脏仿佛要把他十几年的苦水同时倾出。

    法网恢恢,凶手终究难逃法律的制裁,可孩子呢,谁来拯救她?她还能走出心灵上的巨大y影吗?她的人生会不会比床下的光线更黯淡?

    肖石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部的真诚和感情对小女孩儿发出一个微笑:“小妹妹,你叫夏夏对吧,别害怕,我是警察叔叔,是好人,是来救你的!”

    夏夏身体抖得更甚,右手一根手指已经在嘴里咬出了血。

    周所长见了,忙过来向床下望了一眼,想说点什么,却被肖石挥手阻止。肖石又道:“夏夏,叔叔知道你看见了很可怕的事,现在坏人走了,叔叔是来保护你的,来,到叔叔这儿来。”

    肖石慢慢伸出双手,夏夏突然双手掩脸,发出一声惊傈的尖叫。周所长立刻抓住肖石的手臂,将他拖出,严肃地道:“小肖,这个女孩儿很可能是本案的唯一目击证人,她的心理伤害很深,你不能再刺激她,必须立刻把她交给心理医生。”

    肖石眼光一寒,刷地向周喜良s去。周所长心头一凛,不自觉地松开了手,退了一步。肖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缓了缓神色,淡淡道:“周所长,我从没满月就生活在孤儿院,一直到上警校之前,总共生活了十五年,什么样的孩子我都见过。这个女孩儿心理受伤确实很深,但心理医生救不了她,我能。”

    周喜良吃惊地望着眼前的小师弟,一句话也说不出。

    肖石又道:“不要再打扰我,也不要让别人打扰我,技术科的同志来了,让他们先在外面等着,现场勘察工作等我出来后再做。”肖石再度返回床边。

    周所长看了看肖石,默默出去站在了门前。不知是出于对肖石的信任,还是对夏夏遭遇的同情,他遵从了肖石这位“案子负责人”的指示,不仅技术科的同志被挡驾,就连闻讯赶来的萧远山等局领导也被他坚决地挡驾在外了。

    肖石盘膝坐在床边,没再看床下的小女孩儿。他很清楚,目睹至亲的爸妈被残忍杀害了,夏夏的幼小的心灵受到巨大惊吓,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包括警察。

    “夏夏,爸爸妈妈没了,叔叔知道你什么心情,叔叔也没有爸爸妈妈,比你还小的时候就没了……”肖象在口述回忆录一样,低低地诉说着自己的身世,跟夏夏聊天,聊孤儿院的见闻,和玲儿的一点一滴。除了周所长送了一回食水,没有人再进来,也没有人打扰他。

    太阳西落,弯弯的月亮挂在了天空,屋里没有开灯,床里床外一般黑暗。肖石讲完了,无声地向床下伸出双手。夏夏没动,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在床里床外的黑暗中对视。

    肖石在屋内坐了一天,萧远山和刑警队的同志在外面等了一天。当肖石抱着夏夏从现场走出的时候,所有人都对这位刚来一天的小师弟投去了异样的目光。萧远山迎上前,肖石只说了一句话:“案子交给我,孩子也交给我。”

    在萧远山和一干新同事的注视下,肖石的身影越走越远。

    路灯很亮,路旁车来车往,不时有灯光从他们身上掠过,夏夏很害怕光明,瘦小的身体轻轻地颤抖着,肖石打开了警服最上的两颗纽扣,把夏夏的小脸埋在自己的胸膛。在楼下,肖石买了一包蜡烛,他要在烛光中重新打开夏夏的心灵。

    进了家门,肖石点燃了一根蜡烛,夏夏仍挂在他身上。肖石拍着夏夏的小脸蛋,轻声问:“夏夏,你饿了吧,警察叔叔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夏夏不说话,肖石想把她放在一旁,女孩儿死死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一天的谈话,这个可怜的女孩儿已经把肖石当成了世上唯一能部分信任的人。

    “那好,我们一起做饭?”肖石对笑了笑,扯过一条床单,象朝鲜族妇女一样,将孩子兜绑在身后。夏夏搂着他的脖子,伏在他的背上。

    肖石这房子是一个远亲通过方思诚送给他的,他刚搬来没几天,家里只有大葱、黄瓜和j蛋,因为肖石常常吃面条和蘸大酱。肖石和夏夏聊着天,做了锅米饭,炒了盘j蛋瓜片,还做了个j蛋糕,充分地利用了资源。

    “夏夏,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我都听到你肚子叫了,再不吃东西肚子就饿瘪了!”肖石把孩子搂在怀里,柔柔地看着她,把一勺j蛋糕送到她嘴边。

    烛影摇曳,夏夏望着眼前的警察叔叔,良久,终于张开了小嘴。小女孩儿真的饿了,她吃的很多,也很饱。看着夏夏一勺一勺地吃下自己做的东西,一种久违的情绪在肖石心中激荡着,他感动得直想哭。

    夜深了,肖石给女孩儿洗了手脸和脚,夏夏一直挂在他身上,搂着肖石的脖子睡着了,她太累了。肖石摘下孩子的手臂,想把她放到床上,夏夏醒了,张开手臂又扑到了他怀里,一双大眼睛在黑暗中闪着惊疑的光芒。

    肖石笑了笑,和身躺在床上,拉过了被子。肖石轻拍着夏夏的背,两个人进入了梦乡。一生中第一次,肖石不是一个人睡。

    次日一早,肖石醒来的时候,夏夏伏在他身上,睁着大眼睛望着他。家里没有窗帘,屋内满是刺眼的阳光。肖石笑了,夏夏不再害怕光明了。

    “夏夏,什么时候醒的?”

    小女孩儿没说话,仍在望着他。肖石心里一沉,呼地坐起身,扶着孩子的双肩,盯着她的眼睛,冷汗开始在他的头上流出。已经二十个小时了,除了初见时的一声尖叫,夏夏还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天,这太可怕了!

    “夏夏,你跟叔叔说一句话,一个字也行?”

    夏夏面无表情,只是望着他。

    “你几岁了?”

    ……

    “你饿不饿?”

    ……

    “你上几年级了?”

    ……

    “你去过动物园吗?”

    ……

    “你喜欢叔叔吗?”

    ………

    肖石多方诱导,夏夏始终一言不发,一样的表情,一样的目光,肖石一颗心似沉到海底,冰冷冰冷地。人生若只初相见,看着眼前这个同样九岁的女孩儿,肖石想到了玲儿,想到了孩提时代两小无猜的快乐日子,玲儿幼嫩响亮的声音还在他心底回荡。可夏夏呢?阳光照在她身上,他却听不到她的声音。

    肖石的目光重新敛聚,面上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案子要破,但更重要的,是要让夏夏重新发出心灵的声音,获得鲜活的生命,只一瞬间,他已做出重大决定。

    肖石把饭菜热了一下,两个人一起吃了早饭。随后,肖石抱着女孩儿来到了刑警队。萧远山也在队里,正看着技术科的现场报告。见到肖石后,萧远山和秦剑锋等人劝他把孩子交给医生,肖石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但立了军令状:一个月破案,一个月让夏夏恢复正常。那架势如果拒绝,肖石能立刻辞职把孩子抱走。

    萧远山沉吟了一下,最终答应了。他相信这个小伙子,也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而且夏夏除了肖石谁也不跟,别人摸一下抱一下都不行。

    肖石并没有急于破案,这案子不难破,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肯定会有线索,重要的是夏夏。一连十天,两个孩子生活在一起,肖石与夏夏聊天,讲笑话;给她做饭,跟她一起睡觉;陪她逛公园,吃零食。十天后,夏夏笑了,虽然还没有开口说话,但已经能对肖石的问话做出摇头或点头的回答。肖石心中稍安,开始查案。他抱着夏夏走访了无数相关人,最后,大量的事实和证据指向房东的外甥:吴氏兄弟,可以实施抓捕了。

    肖石没有归队,也没有申请逮捕证,确信两凶在家后,他抱着夏夏来到了吴氏兄弟的家门外。

    “夏夏,告诉叔叔,再看到那两个坏人你会不会害怕?”

    小女孩儿身体一颤,眼中现出惊惧的目光,立刻点了点头,但在肖石双眼的注视下,又缓缓摇了摇头。肖石笑了,看着眼前可爱的小女孩儿,柔声道:“夏夏,相信叔叔,他们不仅不可怕,还会比爸爸妈妈死得更惨,你还会和小朋友们一起上学,一起做游戏的。”

    夏夏笑了,笑得很甜。

    “咣!”肖石破门而入。吴氏兄弟正在喝酒,望着眼前稚气未消的小警察和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儿,他们愣住了。

    “肖海齐夫妇那件案子,是不是你们做的?”肖石问。

    “你有证据吗?”肥胖的老大谨慎地问。

    肖石紧紧地搂着已经在微微颤抖的夏夏,平静地道:“证据,我自然会提交给检查院,我想看看你们自己敢不敢承认,在孩子面前承认。”

    “哼哼哼哼!”精悍的老二目光暴炽,y笑几声,抽出一把三棱军刺,道,“认得这个东西吧,这就是证据,有本事就来拿吧!”吴老大看了弟弟一眼,叹了一口气,从后腰抽出一把匕首c在桌上,冷冷地看着肖石。

    夏夏抖得更甚,肖石紧搂了一把,扔过一只手铐,淡淡道:“你们两个把自己铐在一起,然后跟我走。”

    吴氏兄弟仿佛听见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一句话,互相对视了一眼后,脸上都露出了绝难置信的表情,又齐齐发出一阵大笑。这个小警察是不是疯了?r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