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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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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两骑快马飞奔而来,前面一人,正是外出打探消息的张康,而他后面,却是石良玉的十七精骑之一。

    老远,二人就下马,狂奔过来,那名侍卫一下跪倒在地,语无伦次:“娘娘……臣和皇上在乱军中失散了,臣逃了出来告知娘娘……”

    “你起来说话。”

    侍卫跪下不敢起来,还是张康镇定一点:“娘娘,皇上在襄城开仓赈灾后,为了去抢军粮,在常山陷入重围,兵败被俘,臣探得如今已被押解到火城……”

    石良玉的毁灭是早已预料之中的事情,不过是迟早的问题而已。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心口还是剧烈疼痛。

    蓝熙之镇定自若地站起来,将女儿交到旁边侍女的手里,看着张康和侍卫:“我早就准备好了,召集兄弟们,马上出发。”

    “是。”

    院子里,正在绣花的司徒夫人见蓝熙之等人匆忙进来,神色凝重,心里一惊,看着外出打探消息归来的张康。

    蓝熙之一手牵着她的一个孩儿,将他们交到她手里,镇定道:“嫂子,你辛苦了,在家里照看着孩子们吧。石良玉出事了,我得赶去看看。”

    司徒夫人十分惊惶,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好道:“你们要小心。”

    除了两名侍卫和一干侍女外,蓝熙之坐在马背上,亲自巡视了一遍这支一共有十二人的队伍,无不是当时石良玉精心挑选的忠诚可靠的勇武战士。他本来是留来保护她们母子的。

    健壮的r母也骑在马上,她原是石良玉属下一小卒的遗孀,曾多年在军中,骑马s箭,健壮异常。她将蓝妹妹抱在怀里,站在队伍的中间。

    司徒夫人惊惶道:“蓝妹妹也要带去?”

    蓝熙之点点头,淡淡道:“总要让她父亲见她一面。”

    司徒夫人拉着两个孩子退到一边,眼泪掉了下来。

    蓝熙之巡视一遍,看看再无任何瑕疵,点点头:“出发吧。”

    众人一声响应,蓝熙之一马当先,冲出山谷,忽见前面一辆四马驾驶的马车赶来,马车上一人大声道:“等等。”

    蓝熙之勒马,正是葛洪。

    葛洪一来此山就深深喜欢上了这座山峰,他在另一侧起了一座小小的三间道观,自行修炼。

    蓝熙之看他的马车是一种异常的结构,心里一动,这古怪的样子,正是多年前她曾和他一起研究过的“枣木飞车。”

    当时快要成功了,她甚至已经想清楚了存在的障碍,并把修改图纸和详细的想法都交给了葛洪。此后几年,事情太多,她慢慢地就忘记了此事,直到今天,一看到这马车,立刻醒悟过来。

    “娘娘,贫道和你们一起去吧。”

    蓝熙之知道他本领极大,得此强援,哪里会推辞,立刻躬身一礼:“多谢道长。”

    葛洪看看骑在马上的抱着孩子的r母:“你们坐到马车上来吧。我这马车是很奇特的,可比骑马舒服多了。”

    蓝熙之大喜:“多谢道长。”

    r母立刻抱了小婴儿坐到了马车上。

    十二人带了三十几匹马,每行一程又换一次坐骑,如此连夜飞奔,十天后已经到了江南。

    蓝熙之下马,抱了女儿,众人都等在外面。

    穿过这片树叶已经掉光的野李子树林,再走过青石板的荷塘小径,藏书楼赫然立在前面。

    当初的几名老仆离开后,石良玉怕荒废了这栋藏书楼,怕萧卷的心血毁于一旦,事后蓝熙之想起会痛心,就留下了两名侍卫,重新找了几个当地的老年人看守藏书楼,负责将书目登记造册,依旧供附近的平民子弟随意借阅。

    藏书楼的大门半掩着,看守的老人坐在里面打着瞌睡。

    蓝熙之放轻了脚步,悄然快步走了过去,直接往后面的山坡而去。

    萧瑟的秋风里,“亡夫萧卷之墓,未亡人蓝熙之”几个大字,依旧冷冷地伫立在那里。

    她抱着女儿跪了下去:“萧卷,我来看你了,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四周,只有深秋的风冷冷地刮过,小女儿熟睡在妈妈的怀里,跟着妈妈一起下跪行礼,也浑然不觉,没有醒来。

    蓝熙之慢慢起身,又看了看冷冷的墓碑,才抱着女儿,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去……

    皇后和太后的较量

    半个月后,众人在火城百里外停下。

    女儿和r母已经被安置在一个隐秘而可靠的地方,留下了两名侍卫照看她们。

    蓝熙之抱起女儿看看,又亲亲她的小脸,才交给r母:“你好好带着她,我会来接你们的。”

    “夫人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看小姐的。”

    “多谢!”蓝熙之一扬鞭,十名精骑跟在她身后飞奔起来,葛洪驾了他的特殊的马车跟在后面……

    奔得四五十里,到了前面的龙城。龙城也是一个重要关口,是氐族秦国和燕国的接壤之地。

    蓝熙之勒马停下,仔细查看路上大量的马粪,发现这马粪不过两三天时间,附近草木凌乱,死尸横杂,显然正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战斗。看士兵身上的服侍,应该是燕族和秦军的交战。

    将石良玉击溃后,暂时的五胡联盟立刻解体,各自的矛盾又立刻最大化,为了利益和领土,又互相攻战起来。

    再往前行几里,只见前面的平城秦军来来往往,城头上竖着一杆大旗,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王”字。

    她心里一动,驰马上前,门口守卫的士兵立刻伸出长矛交叉拦住她:“你是何人?胆敢擅闯龙城?”

    她停下,大声道:“请问,你们这位王将军是不是王猛……”

    “猛”字尚未落口,忽听得城门楼上一声高呼“蓝姐,蓝姐……”

    她抬起头,只见城楼上,一个高大的背影转身,不一会儿,她眼前一花,手提金刀的王猛已经奔了出来,喜形于色,大声道:“蓝姐,哈哈,你怎么会来这里?”

    蓝熙之见了他原本十分高兴,可是,此时此刻,心急如焚,哪里笑得出来?只道:“你们是在和燕军交战么?”

    “对,我前些日子已经和慕容俊交手过一次了,消灭了他两万人马……”

    蓝熙之的脸上终于微微有了一些笑容:“王猛,我特别恨慕容俊这个贼子,但是,看来今生我自己是很难杀得了他了,如果有机会,你一定帮我杀了他……”

    王猛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蓝姐,我答应你。有机会,我一定帮你杀了他!蓝姐,你怎么会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蓝熙之将营救石良玉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王猛沉思一会儿,立刻道:“蓝姐,我派五千大军护送你们……”

    “王猛,这怎么行?”

    王猛狡黠地眨眨眼睛:“我只是护送你在火城来去,并不是要和哪个领国交战,你放心吧……”

    蓝熙之本来只是顺便来看看故人,不想王猛却立刻派出五千军。她想想火城的魏军和石良玉,也不拒绝,只深深向王猛行了一礼:“多谢你,王猛!”

    “蓝姐,不用客气!”

    火城,这是一个魏国和大燕接壤的小城,因为当地土质火红,所以被称为火城。

    慕容俊在魏军的大力援助下俘获了石良玉,他恨透石良玉,巴不得将其千刀万剐,但是,冯太后却要求将石良玉交给自己处罚。

    慕容俊攻破邺城后,邺国曾奋起抵抗的王基等高级将领自杀谢主。慕容俊入主邺城后才发现皇宫里根本别无财宝,原来石良玉早已将皇宫的财物完全用于了这些年的战争上以及犒赏三军、后来的赈灾济民。慕容俊见费了如此大的周折却只收获空空的一座城池,一怒之下,杀光邺城男子,将大部分妇女儿童杀了充作军粮,趁势拿下了南朝的几个郡后,在幽州公然登基称帝。

    南朝使者跑去责问他世受南朝厚恩,为何敢掠夺南朝国土还公然称帝?慕容俊大笑,大声斥责使者,叫他下次来时要让南朝的皇帝以同样的“皇帝”礼仪尊称自己,然后,喝令左右将南朝使者赶了出去。

    南朝君臣又惊又怒,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这匹自己一手姑息起来的豺狼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

    慕容俊登基后,见邺国破灭臣子纷纷自杀,石良玉的直系、旁系亲眷一个也没有剩下,留了他也没有什么油水可图,加上冯太后强烈要求,便卖她一个人情,将石良玉交给了她。

    魏国此时国力快达巅峰了,慕容俊新建小国不敢与她抗衡,而且最近他和新崛起的关中氐族秦国开始大力争夺,首战告负,在秦国面前明显居于劣势,也需要冯太后的支持。

    他恨石良玉入骨,后来又偶然听闻那个曾将自己塌在脚下的坞堡无名女子竟然就是石良玉的皇后,更是气愤,所以,日日想尽各种残酷的法子折磨石良玉。到将他交给冯太后手里时,石良玉浑身上下,已经找不出一片完好的地方了。

    接连几天的大雪后,小小的龙城完全是一片银妆素裹。

    这天,终于出现了久违的阳光。

    两名狱卒打开铁牢,大喝一声:“出去吧。”

    石良玉赤着脚,戴着沉重的脚镣手铐,脖子上还戴着厚厚的枷锁。他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勉强走了几步,溃烂的双腿几乎支撑不住。

    两名士卒立刻挟住了他,将他半扶半拖的弄到院子里。

    冬日的阳光下,一个雍容健壮的妇人背对着他站在前面,听见脚镣在地上咣裆咣裆的声音,好一会儿才回过身来。

    这一回身,她立刻被他身上那种腐烂溃败的脓水气味熏得后退了一步。

    她挥挥手,狱卒退了下去。她原本打算既不和邺国结盟也不趁火打劫,可是,五胡联盟国家利益高于一切,鲜卑不能独立在外在这种关键时刻得罪其他四胡,而且,权衡再三,那个自己或多或少曾经动过一些真情的男人根本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自己又何必对他客气?

    所以,才有后来她中途出兵,堵截了石良玉的退路。

    她皱起眉头,看着往日英武俊秀的男子此刻已是蓬头垢面,浑身上下已经被折磨毒打得再无一丝完好的肌肤。

    她再退两步,有些险恶地捂着鼻子:“石良玉,你有今天都是咎由自取!如果你一直不曾背叛本宫,本宫何至于在你落难的时候阻你一程?”

    石良玉大笑咳出一口血来:“大丈夫能屈能伸,过去,我靠屈身于你和胡皇后,换来了步步高升和荣华富贵。如今,这些我都失去了,也不打算东山再起了,我又何必再屈从于你?”

    冯太后冷笑一声:“你别忘了,你纵然不屈也决不能再‘伸’了!”

    “我杀戮太重,有今天也是报应,我本来就没有打算再‘伸’!”

    冯太后仔细地看着他,过了半晌才道:“石良玉,我真为你可惜。你是英雄,但却没有能够成为枭雄!先不说被你们所谓中土英雄瞧不起的五胡,就拿你们历代尊崇的秦皇汉武来说,哪个杀的人不比你多?他们不照样成了千古明君?你们所谓的中原正统不照样对他们歌功颂德?想你石良玉刚起兵时,何等的雄才大略英姿勃发百战百战?可是,你为什么后来跟中了邪似的?竟然中途心软,放弃大规模杀戮,甚至愚蠢到将军粮分给穷人赈灾,自己率军去抢军粮!你这种妇人之仁,如何能不得败?古往今来,妇人之仁有几个能成大事的?你若坚持你早期的风格,以你的大略,何至于沦落为慕容俊这种庸才的俘虏?又何至于有今天的败亡和凌辱?”

    石良玉淡淡道:“秦朝也不过二世而亡,纵然汉武也没能支持到今天。谁的天下能够一万年?你的魏国又能存在几百年?我的败亡,我自己早就料到了,所以如此,不过是想最后为妻儿多少积点y德罢了……”

    冯太后怒道:“你的妻儿?”

    石良玉点点头,面带笑容,忽然有些眉飞色舞起来。这一瞬间,冯太后仿似觉得眼前一亮,眼前的男子竟然变得如此风华绝世、光彩照人,仿佛又恢复成了那个自己生平从未见过的俊秀男子了。

    她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去想要抚摸他的脸,石良玉冷哼一声,避开了去。

    冯太后手一落空,勃然大怒,抬起一掌掴到他的脸上:“本宫就送你去地下见你的妻儿……”

    她这一掌并不重,却如最后一片羽毛,石良玉吐出一口血来,“咣裆”一声和着身上沉重的枷锁和脚镣手铐一起倒了下去……

    她急忙蹲下身子,想扶起已经完全昏迷的他,却闻得那样强烈的伤口化脓的恶臭,不由得后退了两步。尚未站稳,只觉得眼前一花,院外的高墙上,一个什么东西径直落到了院子里。

    她大惊失色,来不及后退,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已经抵住自己的脖子,只听得一个女子的低声:“冯太后,站好,不要乱动!”

    冰冷的剑尖指在脖子上,发出冷冷的死亡的气息。

    生平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死亡,饶是冯太后也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讶异地瞪着那辆突然从高墙上飞下来的奇怪的马车,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一名道士将石良玉抱起来放在马车里,自己也坐了进去,摇动着马车上的似乎是桨撸一样的东西,好像要飞出去一般。

    周围的士卒闻声赶来,见太后被挟持,哪里敢继续上前?

    冯太后挥挥手:“你们都退下,退到院子外面。”

    卫士们举着利刃,一步一步往院门外退去。

    蓝熙之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石良玉,看着他被葛洪放在马车里,然后,才收回目光,剑尖依旧指着冯太后的脖子:“我们已经在这周围埋伏好几天了。多谢你,在太阳出来的时候,居然肯让他出来见见阳光。”

    冯太后冷笑一声:“让你带走又能如何?你看看他全身上下还有一处好的地方?他早已跟死人无异,不过再勉强支撑几天罢了。”

    蓝熙之也冷笑一声:“哪怕他是一具尸体,他也是我的!我仍然要将他带走!”

    “哦?你不是曾信誓旦旦要为南朝先帝守节?你们南朝所谓的三贞九烈也不过如此?”

    “嘿嘿,大家彼此彼此,太后可以男宠无数,我一个普通女子再嫁他人,也顾不得别人的冷言冷语了!我是石良玉明媒正娶的妻子,冯太后,现在我来带自己的丈夫走,你还有什么话说?”

    “好,你带他走吧。我不阻拦你。”

    “我就不客气了,还得烦劳冯太后送我们一程。”

    冯太后看看脖子下冷冰冰的长剑,只得无可奈何地闷哼一声,蓝熙之见葛洪已经准备好了,挥挥手:“道长,你带他先走,我马上就来。”

    “是”。

    葛洪答应一声,枣木飞车咕噜一声冲天而起,越过城墙,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蓝熙之轻呼了一口气剑尖轻轻垂下,冯太后也似松了口气,赶紧退后几步,恶狠狠地看着她:“你可以走了,我并不想留你在这里碍眼。”

    蓝熙之看着她,淡淡道:“其实,对我来说,每一次见到你,也都很碍眼!”

    说罢她转身走出大门,快奔几步到角落里上了自己的马,外面的马蹄声已经消失,也并无打斗的痕迹,显然,那十余精骑已经接应了葛洪一起走了。而在外面几里处,还有王猛的五千精兵埋伏着作为后援,想来他们已经万无一失的离开了。

    她驰马狂奔,上百名侍卫冲出院门正待急追,门口,一名探子匆匆赶回:“报告太后,前面七八里避风处埋伏着一支便装军队……”

    “哦?”冯太后判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