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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部分

。”

    那个兵说:“曹县长带着颜爷赶集去了。”

    罗汉大爷问:“县长什么时候回来?”

    那兵说:“这怎么知道,你有急事,上集去找他就是。”

    罗汉大爷又鞠一躬说:“多谢总爷指点。”

    高粱酒。5

    大门右侧那个怪人见罗汉大爷要走,忽然动作起来。他用双手提着木g,一下一下地杵着屎罐子,一边杵一边喊:“都来看都来看大家都来看,我叫王好善,假造契约把人骗,县长罚我杵屎罐……”

    罗汉大爷牵着骡子,挤进集市,集上有卖炉包的,卖小饼的,卖草鞋的,抽书的,摆卦的,劈头要钱的,敲牛胯骨讨饭的,卖金枪不倒药的,耍猴的,敲小锣卖麦芽糖的,吹糖人的,卖泥孩的,打鸳鸯板说武二郎的,卖韭菜黄瓜大蒜头的,卖刮头篦子烟袋嘴的,卖凉粉的,卖耗子药的,卖大蜜桃的,卖小孩子的——专门有个“孩子市”,出卖的孩子,脖领子都c了一根干草。黑骡子不时把头扬起来,弄得铁嚼环哗啦啦地响。罗汉大爷生怕骡子踩了人,前后招呼着,天近正午,日头毒辣,他汗水淋淋,一件紫花布褂子溻得透湿。

    在j市上,罗汉大爷见到了曹县长。

    曹县长红脸膛,暴凸眼睛,方口,唇上两撇八字胡。他身穿藏青色中山服,头戴咖啡色呢礼帽、手持一根文明g。

    曹县长正在处理一起纠纷,围着众多的人看,罗汉大爷不敢造次上前,牵着骡子,挤在人圈外。千头攒动,遮挡视线,看不到人圈里的节目。罗汉大爷灵机一动,跳上骡背,居高临下,把圈里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曹县长是个大个子,他身边站着一个精悍的小个子,罗汉大爷猜想,这一定是那兵士说的“颜爷”了。曹县长面前,两男一女垂手拱立,都流汗满面。中间那个女人除了流汗还流泪。一只肥大的老母j,坐在那女人脚前。

    “青天大老爷,”那女人哭哭啼啼地说,“俺婆婆得了血山崩,没钱抓药,才来卖这只下蛋的母j……他,硬说这j是他的……”

    “这j就是俺的,这女人来赖,县长不信,俺的邻居做证。”

    曹县长指着那个戴瓜皮小帽的男人问:“你能做证?”

    瓜皮小帽说:“县长大人,小人是吴三老的邻居,他家这只j天天跑到俺家,去跟俺的j抢食,俺老婆为这事还老大不欢气呢。”

    那女人急得嘴扭鼻动,说不出话,捂着脸大哭起来。

    曹县长摘下礼帽,用中指挑着,摇了几圈,又戴到头上。

    曹县长问吴三老:“今天早上,你家的j喂的什么食?”

    曹县长摘下礼帽,用中指挑着,摇了几圈,又戴到头上。

    吴三老转转眼珠,说:“喂的谷糠,还拌着麸皮。”

    瓜皮小帽说:“不假不假,我去他家借斧子,亲眼看见他老婆在那儿拌j食呢。”

    曹县长问那哭着的女人:“这位乡下女人,别哭,我问你,你家的j今天喂的什么食?”

    那女人抽泣着说:“喂的高粱。”

    曹县长说:“小颜,杀j!”

    小颜手脚异常麻利地割开j嗉子,用手一挤,挤出一摊粘粘糊糊的高粱米粒。

    曹县长枭笑两声,说:“好一个刁民吴三老,这j是为你杀的,你拿j钱吧。三块现大洋!”

    吴三老胆战心惊,掏出两块大洋又二十个铜板,说:“县长老爷,俺身上就这多么钱啦!”

    曹县长说:“便宜你!”

    曹县长把大洋和铜板都给了那女子。

    那女人说:“县长大老爷,俺的j不值这么多钱,多了俺不要。”

    曹梦九双手加额,啊呀一声,说:“好一个善良忠厚的良家女子,曹梦九向你致敬!”他双腿并拢,摘下礼帽,对那女子鞠了一躬。

    那乡下女人愣了,只把一双泪眼瞅着曹梦九,半晌,她才清醒过来,跪在地上,连呼:“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

    曹梦九用文明g挑着那女人的胳膊,说:

    “起来,起来。”

    乡下女人站起来。

    曹梦九说:“看你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进城卖j为婆母治病,一定是个孝顺媳妇,本县长最重孝道,奖罚分明。快快拿着钱,回家为你婆婆治病。带着这只j,褪毛开膛,煮给你婆婆吃。”

    那女人拿着钱,提着j,千恩万谢地走了。

    赖j的吴三老和做伪证的瓜皮小帽在大太阳底下,瑟瑟地打抖。

    曹梦九说:“刁民吴三老,把裤子扒下来。”

    吴三老忸忸怩怩地不肯脱。

    曹梦九说:“你青天白日之下,欺压良家妇女,还有什么廉耻?你知道羞多少钱一斤?扒下裤子来!”

    吴三老把裤子脱了。

    曹梦九脱下一只鞋,扔给身边的小颜,说:“打他二百,四瓣分瓜!”

    小颜提着曹县长的厚底布鞋,一脚踢倒吴三老,对准那朝天的p股,左打五十,右打五十,打得吴三老哭爹叫娘,告饶不叠,那两瓣p股眼见着就膨胀起来。打完p股又打脸,也是左五十,右五十,吴三老连叫也不叫了。

    曹梦九用文明g戳着吴三老的额头问:“刁民,还敢不敢胡作非为了?”

    吴三老的嘴被肿胀的腮帮子挤得开张困难,在地上捣蒜般连连叩头。

    “还有你!”曹梦九指着伪证人说,“你编造谎言,舔腚拍马,世上这种人最无耻,本县长不想打你,你那腚臊r脏了我的鞋底,赏你点甜头,让你好再去舔富汉子腚——小颜,去买碗蜂蜜来。”

    小颜紧着往外走,围观的人闪开一条路。假证人跪地磕头,连瓜皮小帽都磕掉了。

    曹梦九说:“起来起来起来,我一不打你,二不罚你,买蜂蜜给你吃,你还求得哪家子的饶!”

    小颜端着蜂蜜回来。曹梦九指指吴三老,说:“涂到他腚上!”

    小颜按翻吴三老,找了一块木片,把一碗蜂蜜均匀地涂在肿胀的p股上。

    曹梦九对伪证人说:“舔吧,你不是想舔腚吗?舔吧!”

    伪证人磕头嘭嘭响,叫着:“县长老爷,县长老爷,小人再也不敢了……”

    曹梦九说:“小颜,准备鞋底,给我狠狠地打。”

    伪证人说:“别打,别打,我舔。”

    伪证人跪在吴三老腚后,伸出舌头,一点一点地舔那些粘粘稠稠拉着透明丝儿的蜂蜜。

    围观的人脸上都热汗涔涔,表情难描难画。

    假证人紧舔慢舔,一边舔一边呕吐,把吴三老的p股作弄得柳暗花明。曹梦九看看时机已到,喊一声:“住嘴吧,畜生!”

    舔腚把褂子往上一掀蒙住了头,趴在地上不起来了。

    曹梦九带着小颜扬长欲去,瞅着这机会,罗汉大爷跳下骡子,高叫一声:“青天大老爷!有冤枉——”

    乃乃刚要下驴,就被庄长五猴子喊住:“少乃乃,甭下驴啦,县长大人要你去。”

    两个兵提着大枪,一左一右,跟在驴后,押着我乃乃往村西大水湾子边上走。我外曾祖父腿肚子转筋,当场不会动了。一个兵在他背上捣了一枪托子,他腿肚子上的筋又转回来,筛糠般地跟着毛驴走。

    乃乃看到湾子边的小树上,拴着一匹小黑马,鞍鞯鲜明,马额上有一绺缨络,红的。马前几丈远的地方,摆着一张方桌,桌上摆着茶壶茶碗。桌旁坐着一个人,乃乃不知道他就是名声赫赫的曹县长。桌旁还站着一个人,乃乃不知道他就是县长的亲信,干练的打手捕快小颜爷颜洛古。桌子前,站着全村的人,人们都怕冷似的紧着往里挤。二十几个士兵星星般洒在人群周围。

    罗汉大爷站在八仙桌子前,浑身湿透。

    单家父子的尸体摆在柳树下两扇门板上,离那匹小黑马不远。尸体已经发臭,门板边缘上流着黄色的浊水。几十只乌鸦在柳树上跳来跳去,树冠像一个沸腾的汤锅。

    罗汉大爷这时才算看清了我乃乃的脸。我乃乃脸庞丰腴,长眼吊梢眉,脖子又白又长,那一大嘟噜子头发在脑后兜着,显得很有份量。毛驴停在八仙桌前,乃乃骑在驴上,腰直胸挺,风姿夺人。罗汉大爷看到严肃的曹县长那两只大黑眼在我乃乃脸上胸前巡瞅不止。一个念头像闪电般在罗汉大爷脑袋里一亮:老少东家就死在这个女人手里!一定是她勾通j夫,放了一把大火,调虎离山,杀了单家父子,拔了萝卜地面宽,从今后她就可恣意妄为……

    罗汉大爷看了一眼驴上的我乃乃,又对自己的想法怀疑,大凡杀人的人,再怎么掩饰,也掩不住凶相,可驴上的女子……我乃乃像个蜡制的美人一般塑在驴上,挑衅着翘着两只尖脚,脸上表情庄重安恬悲凄,不似菩萨,胜过菩萨。在驴旁边抖擞着的我曾外祖父以动衬静、以老衬少、以灰暗衬鲜明,更加增添了我乃乃的光彩。

    曹县长说:“那个女人,下驴来答话。”

    我乃乃骑在驴上不动,庄长五猴子蹭过去,大声咤斥:“下驴!县长老爷让你下驴!”

    曹县长一抬手,镇住了五猴子。他站起来,慈祥地说:“那女子,下驴,下驴,本县长有话问你。”

    外曾祖父把我乃乃拖下驴来。

    “你姓甚名谁?”曹县长问。

    乃乃桩立,双目微闭,不言。

    外曾祖父颤颤抖抖地说:“回大老爷,小女姓戴名凤莲,小名九儿,生她那天是六月初九。”

    “啰嗦!”曹县长喊。

    “谁让你说话啦?”庄长五猴子斥问外曾祖父。

    “可恶!”曹县长一拍桌子,吓得五猴子和外曾祖父都矮了不少。县长又换上那副慈善面孔,用手指指柳树下门板上的单家父子,问:“那女子,你可认识这俩个人?”

    我乃乃斜目瞥去,面色凄凄,摇头无语。

    “那是你丈夫和你公公,被人杀啦!”曹县长猛喝一声。

    我乃乃晃荡几下,一头栽倒在地。众人上前扶起,手忙脚乱,碰掉了绾发的银簪,一团乌云,如瀑下泻。乃乃满面金黄,呜呜呜哭几声,嘻嘻嘻笑几声,一行鲜血,从下唇正中流下来。

    曹县长一拍桌子,说:“各位听着,本县长判决:戴氏女子,弱柳扶风,大度端庄,不卑不亢,一听到亲夫罹难,大痛攻心,吐血半斗,乌云披散,为亲示孝。这样的良善女子,怎能勾通j夫,杀害亲夫?庄长单五猴子,我看你满面菜色,定是烟鬼赌g,身为庄长,带头违犯本县律令,已属不赦,又兼污言秽语,诬陷清白,更是罪上加罪。本县长明察善断,任何j邪之徒,也难逃法眼。单廷秀父子被杀,定是你作为。你一慕单家财产,二贪戴氏芳容,所以巧设机关,哄骗本官。你简直是鲁班门前抡大斧,关爷面前耍大刀,孔夫子门前背三字经,李时珍耳边念药性赋,给我拿下啦!”

    上去几个士兵把五猴子反剪双手,捆了起来。“冤枉啊,冤枉啊,青天大老爷……”五猴子狂叫不止。

    “鞋底掌嘴!”

    小颜从腰里拔出一只特制大鞋,对着五猴子的嘴巴连抽三鞋底。

    “是不是你杀的?”

    “冤枉冤枉冤枉……”

    “不是你杀的又是谁杀的?”

    “是……哎哟,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方才你跟我说的头头是道。现在又说不知道,鞋底掌嘴!”

    小颜对准五猴子的嘴抽了十几鞋,打得五猴子双唇翻裂,满嘴血沫,呜呜噜噜地说:“我说……我说……”

    “是谁杀的?”

    “是……是……是土匪,是花脖子!”

    “是不是你招来的?”

    “不是!是是是,亲爹,别打我啦……”

    高粱酒。6

    “众位听着,”曹梦九说:“本县长上任以来,致力于三件大事:禁烟、禁赌、剿匪,禁烟禁赌已大见成效,唯有剿匪一项,收效不大。东北乡乃本县土匪猖獗之地,本县号召良民,与政府通力合作,通风报信,检举揭发,共致地方太平!戴氏系单家明媒正娶,单家财产,由她继承,凡有欺侮弱女,图谋不轨者,概以土匪论处!”

    我乃乃上前三步,跪在曹县长面前,把一个粉脸仰着,叫一声:

    “爹!亲爹!”

    曹县长说:“我不是你爹,你爹在那儿牵着毛驴呢!”

    我乃乃膝行上去,搂住曹县长的腿,连连呼叫:“爹,亲爹,你当了县长就不认女儿啦?十年前,你带着女儿逃荒要饭,把女儿卖了,你不认识女儿,女儿可认识你……”

    “咦!咦!咦!这是哪里的话?纯属一派胡言!”

    “爹,俺娘的身子骨还硬朗吧?俺弟弟十三岁了吧?念书识字了吗?爹,你卖我卖了二斗红高粱,我拉着你的手不放开,你说,九儿,爹闯荡好了就回来接你……你当了县长,就不认你女儿啦……”

    “这女子,疯了,你认错人啦!”

    “没错!没错!爹!亲爹!”我乃乃搂着曹县长的腿摇来摇去,满脸珠泪莹莹,一嘴玉牙灼灼。

    曹县长拉起我乃乃,说:“我认你做个干女儿吧!”

    “亲爹!”我乃乃又要下跪,被曹县长架住了胳膊。乃乃捏着曹县长的手,撒娇撒痴地说:“爹,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看俺娘?”

    “就去,就去,你松手,你松手……”曹梦九说。

    乃乃松开曹县长。

    曹县长掏出手帕揩着脸上的汗。

    众人都睁着怪眼看着曹县长和我乃乃。

    曹梦九摘下礼帽,放在中指上摇着,他磕磕巴巴地说:“乡亲们——乡亲们——本县长一贯主张——禁烟——禁赌——打土匪——”

    曹县长一语未了,就听到“啪啪啪”三声枪响。从湾子后高粱地里s来三发子弹,把他中指上挑着的咖啡色呢礼帽打出三股青烟。那礼帽像着了魔似的从曹县长中指上飞走,落在地上还转圈。

    枪声一响,人群里一声呼哨,有人趁机高喊:“花脖子来啦!”

    “凤凰三点头来啦!”

    曹县长钻到桌子底下,大呼:“镇静!镇静!”

    众百姓哭爹叫娘,乱哄哄作鸟兽散。

    小颜从柳树上解下小黑马,拖出曹县长,扶上马鞍,在马腚上用力拍了一鞋底。小黑马直竖着鬃毛,奓煞着尾巴,驮着曹县长,一溜烟跑了。几十个兵对着高粱地胡乱开几枪,一窝蜂般追着县长的马腚而去。

    湾子边出奇地安静。

    乃乃严肃地板着脸,手按着毛驴脑袋,面对着子弹s来的方向。外曾祖父钻到驴肚皮底下,双手捂着耳朵,一动也不动,罗汉大爷还站在原地,衣服上蒸发着白汽。

    湾子里水平坦如砥,几株白色睡莲雍容大度,每个花瓣儿都如象牙般坚挺。

    被鞋底打得鼻青脸肿的庄长五猴子尖声嚎叫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花脖子,救救我!”

    迎接着单五猴子呼叫的,又是三声紧凑的枪响。乃乃亲眼见到三发子弹打在庄长后脑勺上的情景。庄长的头发在枪响时耸了三耸,接着一头扎倒,嘴啃着地,脑勺子朝着天,流着花白的y体。

    乃乃神色不变,继续凝视着s来子弹的高粱地,好象等待着什么。一阵风吹过,湾水波纹荡漾,睡莲轻轻震颤,光线弯曲折s。柳树上的乌鸦有一半落在单家父子尸体上,有一半立在树上,麻木地聒噪着。它们的尾羽被风吹得像扇面般散开,纷纷不定地露着青蓝色的p股疙瘩。

    高粱地里走出来一个高大的人。他沿着湾边绕过来。他身穿及膝的大蓑衣,头戴一顶高粱篾片编成、刷了一层桔黄色桐油的大斗笠。斗笠绳用翠绿的玻璃珠儿串就。脖子上扎着一条黑绸子。他走到五猴子尸体旁,看了一眼。又走到曹县长那顶礼帽前,捡起用匣枪挑着,转了几圈,用力一甩,礼帽平行旋转着,划着弧形的轨迹,飞到湾子里。

    那人直着我乃乃看,乃乃与他对视着。

    “单扁郎睡过你了?”那人问。

    “睡了。”乃乃说。

    “他娘的!”那人骂一声,转身向高粱地走去。

    罗汉大爷被眼前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弄得蒙头转向,一时都分不清东南西北。

    老少掌柜的尸体已被乌鸦遮盖。乌鸦们c着坚硬的铁青色长喙,啄食着尸首的眼睛。

    罗汉大爷想起昨天在高密大集上喊冤报案。曹县长领他进县府。在大堂上点着蜡烛东扯西聊。每人啃了一个青萝卜。一大早他骑着黑骡带路直奔东北乡。县长骑着小黑马。黑马后边跟着小颜和二十几个兵丁。赶到村子时是辰巳时分。县长查看了现场。叫来了庄长单五猴子集合起众百姓。组织打捞尸首。

    那时候湾子里锃明一片,湾水深得似乎不可测底。县长令单五猴子下去捞人,单五猴子说不识水性,一边说一边往后缩。罗汉大爷自告奋勇说:“县长,他们是小人的东家,还是小人下去捞。”罗汉大爷吩咐一个伙计跑回去提来半瓶烧酒,周身擦了一遍,便跳下湾去。湾水有一竿子深。罗汉大爷屏气下潜,方用脚尖沾到湾底松软温暖的淤泥。他扎着猛子瞎碰乱摸,毫无收获。后来,他憋足一口气潜入下层,水比上层凉一些。他睁开眼,眼前黄澄澄一片,耳朵里嗡嗡地响。朦朦胧胧有一个大物游来,他伸过手去,指尖像被蜂蜇着一般痛。他一叫,咕嘟呛了一大口血腥味十足的水。罗汉大爷什么也不去管了,手脚并用、浮上水面,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