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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也想仿效他们,但教的曲儿唱不得,人们即使在睡梦中,也难以忘掉流言中描绘出的残酷画面。

    成麻子一直很高兴,日本人即将前来洗劫的消息使村里村外的狗屎大增,往常早起抢捡狗屎的庄稼汉仿佛都懒惰了,遍地的狗屎没人捡,好象单为成麻子准备的。他也是j叫三遍时出的村,在村前碰到了背着土枪的老耿,打了个招呼,就各走各的道。东边一抹红时,成麻子的狗屎筐子起了尖。他把粪筐放下,提着铁铲,站在村南土围子上,呼吸着又甜又凉的空气,嗓子眼里痒痒的。他清清嗓子,顿喉高唱,对着天边的红霞:“我好比久旱的禾苗逢了哪甘霖——”

    一声枪响。

    成麻子头上的破毡帽不翼而飞,他脖子一缩,子弹般迅速地扎到围子沟里。脑袋撞得坚硬的冻土砰砰响他不痛也不痒。后来,他看到自己的嘴边是一堆煤灰渣子,一条磨秃了的苕帚疙瘩旁边躺着一只浑身煤灰的死耗子。他不知自己是死是活,活动了一下胳膊腿,能动弹,但似乎都不灵便。裤裆里粘糊糊的。一阵恐怖涌上心头,毁了,挂彩了,他想。他试探着坐起来,把手伸进裤裆间一摸。他心惊胆战地等待着摸出一手红来,举到眼前一看,却是满手焦黄。他的鼻子里充满了揉烂禾苗的味道。他把手掌放到沟底上蹭着,蹭不掉,又拿起那个破苕帚疙瘩来擦,正擦得起劲,就听到沟外一声吼:“站起来!”

    他抬头看到,吼叫的人三十岁出头,面孔像刀削的一样,皮肤焦黄,下巴漫长,头戴一顶香色呢礼帽,手里持着一只乌黑的短枪。在他的身后,是几十条劈开站着的土黄色的腿,腿肚子上绑扎着十字盘花的宽布条子,沿着腿往上看,是奓出来的腰胯和几十张异国情调的脸,那些脸上都带着蹲坑大便般的幸福表情。一面方方正正的太阳旗在通红的朝霞下耷拉着,一柄柄刺刀上汪着葱绿色的光彩。成麻子肚腹里一阵s动,战战兢兢的排泄愉悦在他的腔肠里呼噜噜滚动。

    “上来!”香色礼帽怒气冲冲地喊。

    成麻子扎好布腰带,哈着腰爬上沟堐,四肢拘谨得没处安放,大眼珠子灰白,不知说什么好,就直着劲点头哈腰。

    香色呢礼帽搐动着鼻子问:“村子里有国民党的队伍吗?”

    成麻子愣愣怔怔地望着他。

    一个日本兵端着滴血的刺刀,对着他的胸膛和他的脸晃动,刀尖上的寒气刺激着他的眼睛和肚腹,他听到自己的肚子里呼噜噜响着,肠子频频抽动,更加强烈的排泄快感使他手舞足蹈起来。日本兵叫了一声,把刺刀往下一摆,他的棉衣哗然一声裂开,破烂棉絮绽出,沿着棉衣的破缝,他的胸肋间爆发了一阵肌r破裂的痛苦。他把身体紧缩成一团,眼泪、鼻涕、大便、小便几乎是一齐冒出来。

    日本兵又呜噜了一句话,很长,吐噜吐噜的,像葡萄一样。他痛苦地祈望着日本人怒冲冲的脸,大声哭起来。

    香色呢礼帽用手枪筒子戳了一下他的额头,说:“别哭!太君问你话呢!这是什么村?是咸水口子吗?”

    他强忍住抽泣,点了点头。

    “这村里有编草鞋的吗?”香色呢礼帽用稍微和善一点的口气问。

    他顾不上伤痛,急忙地、讨好似的回答:“有,有,有。”

    “昨天高密大集,有去赶集卖草鞋的没有?”香色呢礼帽又问。

    “有有有”。他说。胸脯上流出的血已经热乎乎地淌到肚子上。

    “有个叫咸菜疙瘩的吗?”

    “不知道……没有……”

    香色呢礼帽熟练地搧了他一个耳光,叫道:“说!有没有咸菜疙瘩!”

    “有有有,长官。”他又委屈地呜咽起来,“长官,家家都有咸菜疙瘩,家家户户的咸菜瓮里都有咸菜疙瘩。”

    “他娘的,你装什么憨,问你有没有叫咸菜疙瘩的人!”呢礼帽劈劈啪啪地抽打着他的脸,骂着,“刁民,问你有没有叫咸菜疙瘩的人。”

    “有……没有……有……没有……长官……别打我……别打我,长官……”他被大耳刮子搧昏了,颠三倒四地说。

    日本人说了一句什么,呢礼帽摘下礼帽,对鬼子鞠了一躬,转过身,他脸上的笑容急邃消失,搡了成麻子一把,横眉立目地说:“带路,进村,把编草鞋的都给我找出来。”

    他记挂着扔在围子上的粪筐和粪铲,不由自主地往后歪头,一柄雪亮的刺刀从他的腮帮子旁边欻啦顺过来。他想明白了,命比粪筐和粪铲值钱多了,便再也不回头,罗圈着腿往村里走。几十个鬼子在他身后走着,大皮靴踩得沾霜枯草咯崩咯崩响。几只灰溜溜的狗躺在墙犄角里小心翼翼地叫着。天空愈加晴朗,大半个太阳压着灰褐色的土地。村里的婴孩哭声衬出一个潜藏着巨大恐怖的宁静村庄。日本士兵整齐的踏步声像节奏分明的鼓声,震荡着他的耳膜,撞击着他的胸膛。他感到胸膛上的伤口像着火一样烫,裤子里的粪便又粘又冷。他想到自己倒霉透了,别人都不拣狗屎了,他偏要拣狗屎,于是撞上了狗屎运气。他为日本人不理解他的顺民态度感到委屈。赶快把他们带到那几个草鞋窨子里去,谁是咸菜疙瘩谁倒霉。远远地望见家门口了,被夏季的暴雨抽打得坑坑洼洼的房顶上生着几蓬白色的草,孤零零的烟筒里冒着青蓝色的炊烟,他从来没有感到对家有如此强烈的眷恋,他想完了事快回家,换条干净裤子,让老婆往胸膛的刀口上洒点石灰,血大概快流光了,眼前迸发着一簇簇的绿星星,双腿已经发软,一阵阵的恶心从肚里往喉咙里爬。他从来没这样狼狈过,高密东北乡吹唢吶的好手从来没这样狼狈过。他脚踩浮云,两汪冰冷的泪水盈满了眼泡。他思念着漂亮的、因为自己满脸麻子而抱屈、但也只好嫁j随j嫁狗随狗的妻子。

    凌晨时村外一声枪响,把正在梦中与我乃乃厮打的二乃乃惊醒了。她坐起来,心窝里噗噗通通乱跳一阵,想了好久,也没弄清楚是村外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呢,还是梦中的幻觉。窗户上已布满淡薄的晨曦,那块巴掌大的窗玻璃上结着奇形怪状的霜花。二乃乃感到双肩冰凉,她斜了一下脸,看到躺在身侧的她的女儿、我的小姑姑正在鼾睡。五岁女孩甜蜜均匀的呼吸声把二乃乃心中的恐惧平息了。二乃乃想,也许是老耿又在打什么山猫野兽吧,她不知道这个推测十分正确,更不知道当她又痴坐片刻,拉开被子重新钻进被窝时,日本人锋利的刺刀正在穿c着老耿坚韧的r体。小姑姑一翻身,滚进了二乃乃的怀里,二乃乃抱着她,感觉到女孩温暖的呼吸一缕缕地吹到自己的胸膛上。二乃乃被乃乃赶出家门已有八年,这期间爷爷曾被骗到济南府,险些送了性命。后来爷爷死里逃生,跑回家乡,乃乃那时带着父亲与铁板会头子黑眼住在一处。爷爷与黑眼在盐水河边决斗,虽然被打翻在地,但却唤起了乃乃心中难以泯灭的深情。乃乃追上爷爷,重返家乡,振兴烧酒买卖。爷爷洗手c枪,不干土匪生涯,当了几年富贵农民。在这几年里,使爷爷长久烦恼的,是乃乃与二乃乃的争风吃醋。争风吃醋的结果,是订了“三家条约”:爷爷在乃乃家住十天,就转移到二乃乃家住十天,不得逾约。爷爷向来是严守法则,因为这两个女人,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二乃乃搂抱着小姑姑,心里泛滥着甜蜜忧愁。她又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怀孕后的女人一般都变得善良温和,但也软弱,需要照顾和保护。二乃乃也不例外,她掐着指头数算日子,她盼望着爷爷,爷爷明天到来……村外又是一声尖锐的枪响。

    狗 皮。2

    二乃乃急忙爬起,穿衣时手脚都有些发软。日本人要来洗劫村庄的谣传早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整日惶惶不安,心里总有大难临头的黑色预感。她甚至想跟着爷爷回去,哪怕忍受我乃乃的辱骂也比住在咸水口子担惊受怕好。她试试探探地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爷爷,爷爷一口回绝了。我想爷爷一定是被乃乃和二乃乃这两个誓不两立的女人吓破了苦胆,才断然回绝了二乃乃的请求。不久,爷爷就为这件事悔断了肠子,当他明天上午沐着十月底的和暖阳光站在这所遍地野兽脚踪的院子里时,他看到,因为他的错误而酿成的惨不忍睹的悲剧。

    小姑姑也醒了,她睁开两只像铜扣子一样灿灿生辉的眼睛,装模作样地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又极其成熟地长叹一声。二乃乃被小姑姑的长叹震慑住了,她怔怔地望着女孩因为打哈欠和叹气刺激出来的泪水,好久不敢言语。

    小姑姑说:“娘,给我穿衣裳吧。”

    二乃乃拿起小姑姑的红色小棉袄,更加吃惊地看着平日总是赖着不起床而今日主动要求起床的女孩的脸。她的脸上蹙起几道皱纹,掉眉塌嘴,简直像一个小老太婆。二乃乃的心颤抖着,双手感到了红色小棉袄上扎人的寒冷。一股强劲的怜悯潮水在二乃乃心中冲激回荡,她呼着小姑姑的r名,嗓音紧张得犹如即断的琴弦:“香官……香官……等等……等娘给你把小棉袄烤烤热……”

    小姑姑说:“不用了,不用烤,娘。”

    二乃乃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不敢看女儿那张带着不祥的苍老颜色的脸庞,逃命般地跑到灶间,点起一把麦秸火,烘烤着女儿沈甸甸的棉衣。麦秸草燃烧时发出枪声般的爆响,小棉袄在跳动不安的火苗中翻卷着,犹如一面沉重的破烂旗帜,炽烈的火苗像寒冷的冰刺扎着二乃乃的手。易燃的麦秸火很快就熄灭了,一条条的灰白灰烬保持着麦秆草萎缩了的形状在做着毁灭前的扭曲,蓝色的草烟扑上屋脊,屋子里出现了小小的空气漩流。小姑姑在里间屋里呼唤了一声,把手捧着棉衣的二乃乃唤醒了。她捧着热气散尽的小棉袄回到里屋,看到小姑姑已经围着被子坐起来,白嫩的儿童肌肤与紫色的棉布被子形成鲜明的对照。二乃乃把小棉袄的袖子套在小姑姑软弱无力的胳膊上,小姑姑一反常态,非常顺从,连村子里突然响起的爆炸声也没打断这个缓慢的穿衣过程。

    爆炸声好象是从地底下传来的,沈闷而持久,白亮的窗户纸索索地抖动着,院子里响起觅食的麻雀惊飞的扑楞声。爆炸声刚过,又放了几炮。村子里吵吵嚷嚷,有几个瓮声瓮气的嗓子在咕咕噜噜地吼着。二乃乃紧紧抱住小姑姑,娘儿俩紧贴在一起抖着。

    吵嚷声短暂地停了一下,村子里是吓人的死寂,只有那沉重的脚步声还在响着,间或有狗的尖叫和刺耳的枪声。后来又响了两阵沉闷的、成串的爆炸,人的惨叫像挨杀前的猪嚎,突然像大河决堤一样,在单调声响中发颤的村庄,一下子喧闹起来,女人的嘶叫,孩子的嚎哭,j飞墙上树的咯咯,毛驴挣脱缰绳前的长鸣,夹杂在一起。二乃乃把房门上了闩,又找了两根g子把门顶住,然后跳上炕,缩在墙角,等待着厄运降来。她非常想念爷爷,又非常恨爷爷。她想明天他来了,一定要大哭一场,大闹一场,灿烂的阳光照着窗户上那块小玻璃,玻璃上的霜花融化了,凝聚成两颗明亮的水珠沾在玻璃下沿上。村里枪声大作,女人的叫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二奶妈当然知道这些女人为什么嚎叫。她早就听说了日本兵像畜生一样,连七十岁的老婆子也不放过。屋子里渗进来了烟熏火燎味道,有大火燃烧的毕剥声响起,毕剥声中时时冒出男人的狂叫。二乃乃吓瘫了,她听到了大门在哐哐地响;还有,一定是日本人的怪腔调,在大门外说卮蜃判p霉玫勺叛郏了计蹋派罂奁鹄础6棠躺焓治孀x怂淖彀汀4竺虐寤┼セ┼サ囟∑鹄础6棠烫驴梗庸紫旅肆绞只遥成贤磕ㄗ拧k苍谛霉昧成夏肆桨鸦摇4竺虐灞坏返镁鸵榱耍棠痰难壑樽又弊啪6@咸挪环殴蠖亲优俗芨梅殴桑慷棠绦闹猩恋绨阋涣粒惶跫撇呱闲耐贰k涌煌飞侠桓鲈擦锪锏陌ぃ饪阊昧θィ艨阊蛄肆礁鏊澜帷k檬洲愚涌阕樱x堪寻づ渺偬獾帽蝗毡救丝闯銎普馈p霉盟踉谇浇抢铮醋哦棠唐婀值木俣?br />

    大门哗啷啷开了,一扇门板沉重地摔到地上。二乃乃听到门板倒地的声响后,又跑到锅灶下边,摸着黑灰往脸上涂抹。院子里咚咚乱响,二乃乃跑进里屋,关上房门,跳上炕,抱着小姑姑,努力屏住气不出声。日本人咕噜噜狂叫着,用枪托子捣打堂屋的门。堂屋门板比大门门板单薄,不堪一击。她听到门已经开了,她顶在门后的那两根木g子倒了。日本人涌进了堂屋,最后的屏障,是这两扇安在间壁墙上的小门板了。这两扇小门板比起厚重的大门和结实的堂屋门,更像纸糊成的一样虚弱,既然大门和堂屋门都难以抵挡住日本人的撞击,那么,这两扇小门的被打破只不过是一件轻如鸿毛的小事,一切都取决于日本人想不想打破这两扇门,取决于日本人是不是有破门而入捕获猎物欲望。尽管如此,二乃乃还是心存侥幸,由于有了这两扇门板的屏障,传说中的和想象中的危险就永远存在于传说中和想象中,无法变成现实。二乃乃在日本人的沉重的脚步声中和急促的对话声中,心里痒酥酥地盯着那两扇门板。门板呈赭红色,门桄上积垢着一些浅灰色的落尘,白色的门闩上沾着几片暗红色脏污血迹,那是一只老黑了嘴巴的黄鼠狼的血。二乃乃想到那只老黄鼠狼挨了她的沉重打击后,嘴里发出的尖利叫声,它的头颅破碎时像脚踩干燥花生壳一样脆响着,然后它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粗大的尾巴扫拂了几下地上轻软的雪花,便只有阵阵的抽搐,而无暴躁的跳动了。二乃乃当然是恨透了这只雄性的老黄鼠狼。一九三一年秋天的一个傍晚,二乃乃去村外高粱地里挖苦菜时,在血红的霞霭映照着的高粱地里,一个黄草蓬蓬的小坟头上,站着这只老黄鼠狼。它通体金黄,嘴巴黑得像点墨一样。二乃乃是在解手时见到它的。它站在坟顶上,身体坐在两腿上,两只前爪举起,对着二乃乃频频挥动。二乃乃像被电住了一样,一阵强烈的抽搐从她的脚底飞蛇一样蹿到脊骨,上达头顶。二乃乃瘫倒在高粱地里,口里狂呼乱叫。当她神志恢复正常时,高粱地里一片黑暗,大颗粒的星星在漆黑天幕上惊惶不安地、神秘地跳动着。二乃乃摸索出高粱地,寻着田间土路,往村子里走。那个金黄色的黄鼠狼的边缘闪烁着麦芒般光辉的鲜明幻影无休无止地在她眼前出现消逝,消逝又出现。这幻影使她不可抑制地想张开喉咙拼命嗥叫。她也确实嗥叫了,连她自己也能听到,由她喉咙里迸发出的声音不是正常人类所能发出的,连她自己听了也感到吃惊骇怕。二乃乃疯颠了很久,村里人都说她被黄鼠狼给魅住了。她自己也知道是被黄鼠狼给魅住了。她感到它在暗中牢牢地控制着自己。她必须遵照它的指令行事,大哭、大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每当那电击般的感觉在她的脊椎里奔突时,她就感到自己被一分为二。她在一个暗红色的充满色欲与死亡诱惑的泥潭里挣扎,沉下去,浮起来,刚刚浮起来,又马上沉下去。她的双手似乎抓住了能帮助她攀上欲望泥潭的绳索,但一用力,那绳索也就变成了欲望的泥浆,她又无法自主地沉下去。在痛苦的挣扎过程中,黑嘴巴雄性黄鼠狼的影子一直在她眼前晃动着,它对着她狞笑着,用它的刚劲的尾巴扫着她,每当它的尾巴触动到她的r体时,一阵兴奋的、无法克制的叫声便冲口而出。最后,黄鼠狼筋疲力竭地走了,二乃乃便昏倒在地,口角挂着白沫,遍体汗水,面如金纸。为了二乃乃的魔症,爷爷曾骑着骡子,去柏兰镇请来了专门抓妖驱邪的李山人。李山人焚香点蜡,在一张黄表纸上用朱笔画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符号,然后,焚烧成灰,用黑狗血调和,捏着二乃乃的鼻子,灌进二乃乃的嘴里。灌得二乃乃鬼哭狼嚎,拳打脚踢,灵魂出窍。从此之后,竟一日日好起来。后来,那只黄鼠狼来偷j时,与那只黄腿的火红大公j展开生死搏斗,被大公j啄瞎了一只眼睛,正当它疼痛难捱,在雪地上打着滚时,二乃乃不畏寒冷,赤身l体,手提白木门闩冲到院子里,对准它的无耻的流氓式尖嘴猴腮,狠命一击。二乃乃终于报了仇,雪了恨。她手提染血的门闩,站在雪地里,痴痴的半晌,又弯下腰去一阵疯狂劈砍,几乎把那个教师爷般的黄鼠狼打成了一摊r酱,才余恨末消地进屋去。

    二乃乃盯着干涸在白门闩上的黄鼠狼的污血,那种疏忘日久的惊心动魄的悸动又一次发作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球在疯狂地震颤,也听到了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连自己也害怕的叫声。

    薄薄的门板仅仅晃动了一下就豁开了,一个金黄色的日本士兵端着上刺刀的长枪轻捷地跳进屋来。二乃乃在疯狂嘶叫的同时,震动不止的眼睛只用了一瞥,就看清了率先进屋的日本士兵的模样。但这个士兵尖嘴猴腮、文质彬彬的人模样片刻之间便幻成了那只死在二乃乃手下的黑嘴巴黄鼠狼。他的尖削的嘴巴、嘴巴上那一撮漆黑的毛、他的鬼鬼祟祟的神情都与那只老黄鼠狼酷肖,只不过它的形体更大,毛色更黄,神情更j诈。深埋在二乃乃记忆深处的疯癫经验变本加厉地,以前所未有的强烈,极度夸张地表现出来。小姑姑被二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