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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九、十章 幻世光影

    第八章拼死为何竟转薄

    近午的阳光照在脸上,身上,剑上,陈远竖剑于前,笑道:“周师姐请赐教。”

    周萍脸色微红,轻轻道:“华师姐说陈师弟剑法高明,该是你赐教才是。”

    陈远微异,道:“师弟先赔个不是,望师姐莫怪,”言毕摆个起手式,提剑疾点,如清风吹皱一池春水,周萍只觉这两式剑法浑然天成,不由轻退一步,横剑下封,使的也是莲花剑法,却是一招花落不知,陈远并未学到,也不理会,剑尖忽快三分,转势中通,不蔓不枝,轻刺咽喉,周萍无法,再退一步,剑光舞动,恍成连绵,如残荷听雨,淅淅沥沥,只是变招之间,难免疏漏,陈远右前踏步,斜身上挑,形如花蕾,周萍再退,剑光内敛,沾裳浅笑,似拒水来,陈远再前挥剑。周萍所使剑招皆是变化繁多,竭力使双剑相碰,欲凭内力取胜,奈何陈远一剑剑使来,诸剑如一,总能于不经意间袭入,只见周萍一步步后退,腰肢轻摆,长发轻舞,神情柔弱,陈远不为所动,莲花剑法前七式逐一反复使来,剑光霍霍,步步进迫,逼的周萍绕着剑气台几转了一圈。

    众人瞧去,只觉这小子实在可恶,纷纷叫嚷起来,两人停步,却是陈远又一式含苞待放使完,剑尖正停在周萍咽前三分处,寒气激的她喉咙颤栗,剑光映的白皙脖颈一片碧绿。

    周萍眼眶微红,双肩抽动,忽地撤剑,垂首奔下台去,一群少女迎了她一边细细安慰,一边狠狠瞪着陈远。

    陈远双眼紧闭,勉力收剑,一步步慢慢走下台来,众人四散,李进上前正欲说话,却见他双手紧握,身子微微晃动,像是在竭力压抑着甚么,不由吓了一跳,伸手欲扶,道:“这是怎么了,明明你胜了的?”

    陈远微退,轻声道:“别碰我。”李进无奈,站在他身边直拍腿。

    随后任督各峰前三抽签比试,一时剑光闪烁,飞沙走石,声势惊人。

    北面芦蓬上,几姝瞧了瞧陈远,高亚男道:“你这师弟剑法既高,心思也灵,竟能将方才多剑的剑意积蓄起来。只是欺负我莲花弟子,实在可恶!”小师姐不答,面有忧色,华真真握了高亚男左手,柔声道:“莫要怪了,他先前也赔了不是的。只是亚男,你……你确定他会来吗?”说到他字时,面色微红,声音渐低,若非几女皆是高手,几乎听不清楚,纷纷笑了起来,高亚男反手握住她,瞪她一眼道:“害羞甚么!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一定会来的。”

    冬日渐过正中,约莫未时二刻时,任督比试结束,落雁王厚、莲花任晴、玉女解峰名列前三,众人欢声雷动。

    越组挑战时,丙先战乙,陈远站在剑气台西侧中间,右手周萍仍是垂着首,左手赵通面带微笑。

    陈远恶行在先,此刻又神情奇异,周萍瞧着是位柔弱少女,丙组前三纷纷挑了赵通,结果均被轻易击败。

    任督前三上台,分立正中,赵通正要上前,忽地台下众人群情激涌,转首望东,高声惊呼,时闻“……香帅”、“轻功……”之语,芦蓬上各人也站了起来,风岳二人为首,往东边直迎了过去,众弟子潮水般散开,又争相向前,只见一群人自东而来。

    为首之人一身蓝田衣,日光暖暖照着他,温润如玉,几欲生烟,极潇洒极随情,脸上带着一种奇异魅力的微笑,身旁两人,一条大汉虎背熊腰,意气风发,一人面色苍白,如雁行空,正是名震天下的楚留香、胡铁花、姬冰雁三侠,身后三位女子,一位甜甜笑着,一位青袖轻摆,一位如沧海明珠。

    再后一群人挑箱抬担,许许多多,一时说之不尽。众人迎上前去,说了好一会,原是楚香帅替胡铁花向华山高亚男提亲而来,不时欢声笑语,众弟子争着涌前。

    热闹是他们的,陈远一直闭目,耳中忽听小师姐传音道:“可以了,万万小心。”

    随后楚留香六人也坐了芦蓬观战,香帅指着陈远问道:“真真,这就是你先前说的少年?”华真真垂首道是。

    赵通周萍二人上前挑战又败,陈远一一听在耳中,如清风经天,不留痕迹。

    轮到陈远,众弟子见他仍闭着眼,不由议论纷纷,均觉此人先前可恶,现又自大,都等着看他败场。芦蓬高手们瞧出这少年显是在蓄力,多微笑摇头不已。

    陈远踏前一步,闭目伸臂指着王厚,微微颤抖道:“一剑,小心。”

    王厚眼光非凡,瞧出这师弟状态奇异,虽决不信他能一剑伤了自己,却也知他剑术极高,当即运功提气,拔剑摆势,道:“师弟,请出手罢!”

    陈远深吸一口气,摧动羽化飞升诀,轻睁开眼,只觉周身气血激荡,内力精纯至不可思议之度,压抑许久的剑意随着碧水剑汹涌而出,连挥七剑,浑然如一!

    花开见我剑,见我性,见我情,见我神,见我意,见我心,终见我!

    陈远只觉似有一道飞升仙光裹住自己,径向对手刺去,在这辉煌明光中,丹田剧痛,经脉膨胀欲裂,他似是听道有人轻轻问自己:“你这般拼命,是为了甚么呢?”

    众弟子见台上忽地一道明亮无伦的剑光升起,划过眼前,一时竟看天地皆是血色,刺目之极,不禁纷纷闭眼惊呼。王厚但觉一道仙光似缓实快,挟着一股血色明悟见我之意,似有招,似无招,向自己悠然划来,心头一惊,不及思索这小周天弟子为何能挥出这惊艳一剑,竭力提起十二成功力,一式雁归来似轻实重,疾点而出,恍然间只觉这实是自己平生第一剑,眼前一个新的剑术天地正缓缓出现,却听叮啵一声,随之眉心一痛,不可思议想道:“我这是要死了?这不可能!我正要突破,怎么能死!”

    眼见两人已是同死之局,众人惊呼,间不容发之际,一道人影蓦然出现,伸手一捉,便捉住了剑光,又一弹,一物飞进陈远口中,正是轻功天下第一的楚留香掠至,救了二人。

    陈远眼见自己一剑刺入王厚眉心,三息将至,丹田渐破碎,经脉开始寸寸断裂,情知将死,诸多往事一闪而过,思绪翻滚,忽觉手中一空,口中一凉,一道暖流直落肚中,又自丹田散入周身气脉,耳听众人破空而来,间有小师姐叫声,心神一松,终晕了过去。

    楚留香抱着陈远,交给掠来的小师姐,微笑道:“幸不辱命。”又向众人叹道:“这道剑光,颇似……”又摇摇头,道:“西城无血燕南飞,楚某人平生所见诸多杀道剑客,却是无人能将他们逼至此必死之境,是以这剑光竟前所未见。风前辈,岳先生,诸位首座,倒是要恭喜华山有此佳弟子了。”

    众人脸色不一,风清扬老怀甚畅,岳不群捻须笑道:“过奖了,这孩子醒来后还要多谢香帅救命之恩。”

    模模糊糊中,陈远似在做一个长长的梦,梦中人来了,说了一些话,又去了,直昏迷了十余日,才醒了过来。

    李进正在院中闭着眼睛晒太阳,一片惬意,忽听西屋中有响动,心中大喜,翻身看去,果见陈远站在门前,手扶门槛,正眯着眼看太阳,奔去喜道:“香帅说的真准,你终于醒了!”

    陈远问道:“我昏迷了几日?”李进欲扶着他坐下,被挥手打开,悻悻道:“十三天罢,要不是掌门下了严令,不许人来打扰你,这些天我们院门几乎要被众位师兄师姐踏破了,掌门、几位首座来看了你好几次呢!”陈远坐下,闭上眼睛,忽觉李进语声变的飘渺起来,眼前现出一片极纯粹极深沉的黑色,围着一圈三寸纯正白色,正中又一块指尖大的黑微微晃动,好一会才逐渐散去,现出一团淡淡红色的黑暗。定了定神,内视体内,却觉丹田完好,经脉坚韧,非但如此,阴阳二维脉竟是畅通的,沉吟道:“那日是香帅救了我?”

    李进正欲说话,院外传来一道声音:“没错,彩礼中有三枚草还丹,香帅给你服了一枚。”进来一人,正是小师姐。李进吃了一惊,眼珠转了转,打个哈哈道:“我去练剑了,这几天拉下了好多功课!”一溜烟的跑了。

    陈远一怔,说道:“多谢小师姐费心!”小师姐定定瞧着他,见这少年经此一遭,面上稚色渐去,羽化飞升一剑,虽服无上神药,两鬃终是微微发白,颇为醒目,说道:“你既醒了,想是草还丹药力吸收的差不多了,明日就去拜见风太师叔罢!”说完转身就走。

    陈远似是仍未从当日那一剑意境中恢复过来,一时整个人淡淡的,懒懒的,甚么都提不上心,甚么都不在乎,直到第二日上落雁峰才好了些。

    第九章传法

    华山五峰,落雁第一,清晨陈远一路行来,颇为好奇,只因他虽入门多年,却极少下玉女峰,整日呆在山上练武看书。待到峰顶,几乎到了白云间,一时只觉唯有天在上,再无山与齐。

    山顶云气淡淡,一株奇树,一间草屋,一位青衣老人正负手远眺。陈远恭立良久,风清扬转过身来,随手摄来一段枯枝,指着陈远道:“这招如何破?”

    陈远示意道:“退封挡均可。”

    风清扬目中似有异色,说道:“这本不是招式,如何破得?”

    陈远沉吟,说道:“剑既出手,便有形迹,既有形迹,便是招式,既是招式,便可破得。”

    风清扬再问:“此招何名?”

    陈远道:“仙人指路,一剑西来,天外飞仙,甚么都可以。”

    风清扬弃下枯枝,目中似有笑意,再问:“何为无招?”

    陈远沉吟良久,缓缓道:“以弟子之见,无招本是不存在的。”

    风清扬笑道:“无招胜有招之说,世人皆知,怎么是不存在的呢?”

    陈远思虑已定,说道:“弟子的意思是,无招这一叫法似乎不妥,无定招仿佛更妙。”

    风清扬大笑,笑声如剑气,似是笔直向上,冲破层云,几可见星,道:“你能想到这一层,真是好孩子,不错不错!”

    陈远本甚拘谨,此时不禁放松下来,摸了摸耳朵,笑了笑。

    笑声渐歇,风清扬忽厉声问道:“你可知正魔之别?”

    陈远一怔,心念疾转,说道:“魔门无恶不作,正道替天行道。”

    风清扬长叹道:“毕竟还是个孩子,想不到更深一层。”又正色道:“你牢牢记住,魔道真正的精髓只有四个字,那就是随心所欲。”

    陈远细思,问道:“弟子谨记,那我正道呢?”

    风清扬叹道:“正道之法,不逾矩。”

    陈远叹服,道:“太师叔今日教诲,弟子决不敢忘!”

    风清扬瞧着他,目光奇异,说道:“我欲传你孤独九剑,此路剑法几可破尽天下武学,讲究随心所欲,你学是不学?”

    陈远已有所得,躬身道:“正魔在行更在心,弟子愿学!”

    风清扬拍腿喜道:“不错,大丈夫行事,行云流水,任意所至,哪有那许多臭规矩?”

    陈远心中腹诽,面上决无异色,道:“太师叔说的是。”

    风清扬笑道:“你小子暗中骂人,很有我年轻时的风范,我瞧着你甚是欢喜,决意再传你一门功夫,你想学甚么?”

    陈远大喜,急道:“弟子愿学太师叔内功心法!”

    风清扬笑骂道:“好小子,一下便要学两门上乘武功,也罢,我便传了你先天功,看你领悟如何!”

    当下陈远便在落雁峰住了二十余日,风清扬先传他先天功,见他悟性奇高,所问尽是修行要处,不胜欢喜,又传了孤独九剑,详加讲解。待得陈远拜别下山时,分别以先天功、九剑为纲,统御一身内外所学,已开始试着将那融会贯通的一招化去。

    此时已是一月下旬,天气乍暖还寒,呼呼的北风又刮了起来。见了小师姐,二人叙了别情,陈远苦笑道:“我下落雁峰时,太师叔命我即刻下山,三年内不得回来。”小师姐想了一会,说道:“你服了草还丹,又学了两门天阶武学,也是该下山游历了。白玉京虽然方便,终归不是生死相争,武功的许多精妙处便不易领悟。”

    陈远道:“话虽如此,只是我自幼入门,在山中多年,如今忽然要游历江湖,总觉着有些不安。”小师姐叹道:“你是想让我陪你去风陵渡罢?”陈远脸一红,说道:“你答应过的。”小师姐想了想,说道:“也罢,正好一路提点下你,顺便把莲花清静剑传完罢!”

    当下二人分头准备,陈远无甚长物,只几件衣物,往年大比得的丹药,并几本书装了一个小小包裹,若不是李进送了他几片金叶子,十几两碎银,几乎便是活脱脱的身无分文。次日禀明掌门,宁中则赐下远游袋,好好叮咛一番,又泪别李进,携了碧水剑,下山会合了小师姐,却见她一身白衣,两手空空,只有一剑一囊挂在腰间,小师姐抿嘴笑道:“风陵渡离华山不远,我随你过了幻景便回,带甚么东西呢?”陈远无奈,二人取了马匹,并驾一路向东北而去。

    陈远多年未入红尘,此刻瞧着这北国冰封风光,与山上遥望时颇为不同,正感慨间,小师姐抛过来两本书,道:“这是莲花剑和朝阳一气剑的剑谱,我来不及教你了,自己看着学罢!”陈远收入怀中,笑道:“小师姐,我拿甚么还你呢?”

    小师姐充耳不闻,轻勒缰绳,道:“小远,你初入江湖,有几件事平日要多多注意。”陈远随着放慢速度,说道:“甚么事情?”小师姐侧首望着他道:“头一件便是不可轻信他人,你在山中多年,同门间多是真诚以待,即便不是,也不会轻易说谎骗你。”陈远虽欲反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