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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四、五章 我思动天心

照成,那个太监,叫王英……”

    陈远一一回想完毕,目光渐渐亮起,旋即深深呼吸着春雨中独有的清洌气息,平复下来,敛尽一身少年锐气,变得深沉漠然起来,五采盈盈,渊虚如天,莫可测度,转瞬间便又成了统御天下山河的大正天子。

    踏雨出了桃林,望见一群随他而来的女官,正站在不远处雨中,纹丝不动,虽然旁边便是个亭子,却无人进去避雨,任由雨水顺着头发滴落,湿透裙裳,露出白生生的轮廓来。

    女官碧歌披着湿尽了的浅碧色长裙,慢慢走来,疏疏大方,像是一朵湖面上的亭亭玉立的荷花,经着风雨摇落,如同风吹萍一般,胸前坚挺微微颤动,显出一种处子特有的青春活力气息,光洁小脸上,耳边浅浅茸毛却泛起层淡淡红晕,更添一种别致的纯纯诱力。

    “原来洛华还有这种癖好……”陈远只望了一眼,已猜出原委,心中沉吟:“传闻洛华帝极喜女色,果然不假,只是,他特意命宫女们如此,见可欲,却又不采,是纯粹的的等待果实成熟呢,还是为了打磨心性……”

    思绪转动间,碧歌少女紧紧咬着嘴唇,行至近前,雨水打湿了她鬓角两缕长长黑发,紧紧贴在白皙小脸上,黑白已颇为分明,却还是及不上少女的一双眼睛。

    少女早已松开了咬着嘴唇的白牙,盈盈下拜,垂首道:“恭请陛下回宫。”

    如此施礼,早湿透的碧裙亵衣更是形同虚设,层层分明,纤毫可见,春光难免乍泄,又立刻随着少女看似漫不经心的微妙举动,遮掩了下去。

    陈远忽然想起了黄莺,那名他初下华山时,盗去秦王军机布防图的女子,狡黠如狐,发觉力敌不过时,立时解衣慑心,荡魂动魄,……“若非自己危急关头顿悟清静妙意,几乎便要折在她手中了……”

    也正是黄莺那脱裳一击,才令少年真正意识到,真正的江湖搏杀,绝非招对招,眼对眼,一式换一式那样简单。

    “……那女子肯付钱给小红莲父女,也不算太坏,似乎有脱身之意,那天傍晚海边林中,好像也像现在下着雨,我一着击她假死,有意放她一放,后来有先天高手赶来,也不知她能不能抓住机会,下定决心逃掉……”

    “小红莲……”少年想起那大大眼睛的小小渔女,倒与洛丽华有几分相像,只是身份相差天壤,境遇更是悲惨,幼年失孤,现在更不知在甚么地方……

    陈远一时出神遥思,没有说话,垂首的碧歌少女还以为皇帝是在像往常一样,盯着自己胸前看,心中大羞,咬着唇,几乎要流出血来,语气中却半分不显:“婢子恭请陛下回宫。”

    陈远回过神来,上下看了看湿身少女,摇摇头,他虽在出神,却已瞧出这姑娘半分武功也不会,丝毫不知在入微者的眼中,她那些小动作早半分不露地收入眼中。

    少女死命抑住双肩抖动,垂首静立,忽听皇帝淡淡道:“朕为你改个字,可好?”

    第九十五章碧落空歌

    少女娇躯一颤,头垂的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里,低声道:“婢子不敢,还请陛下赐字。”

    调皮的雨滴们从她的长发上滑落,顺着光洁的小脸轻盈流下,抚过胸前两点起伏柔嫩,似是留恋了一会,方不舍地堕入足下青石上,溅起小小的美丽水花,转瞬即逝。

    他人瞧见,或会觉得很美,少女心中却是羞愧欲死,奈何……

    “碧、歌皆是短音,不大通,其意也不太顺,”陈远仰首遥望连绵云天,任由漫天雨丝纷纷扬地落下,淡淡道:“道教东天第一名为碧落,为神人居处,飘渺孤高。有云:碧落远穹苍,黄泉吟空歌,可合你的意?”

    春寒料峭,风雨飘摇,打湿裙裳,更冷人心,少女浑身颤抖,虽稍觉皇帝用词语气似与先前不同,却未及细想,只一闪而过,心中惶恐不已:“以天为名……飘渺孤高……这……皇帝是看穿了我的心么……”

    少女只犹疑了片息,已下定决心,稍稍抬头,再垂首,轻声道:“碧落谢陛下赐字。”

    陈远负手前行,碧落连忙捻起裙子,匆匆跟上,一群湿透了的瑟瑟宫女也踩着石板,叮叮咚咚地随了上去。

    正发抖着盼望早些到宫时,她们忽听前方皇帝道:“朕看腻了,以后,就不必迎雨了。”

    一群彩衣宫女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互相望了望同伴们苍白发青的脸,尽是惊诧,又有着欣喜,才终于信了,忙垂首齐声道:“谢陛下!”

    娇声清亮,透着从心底发出的感恩之意,显出一片纯粹的真挚欣喜来。

    陈远心中叹了口气:“天下雨,人就要避,这本是理所应当,却因皇帝的一道命令,竟成了件值得大大感恩的事,真是可叹可笑!”

    “这就是没有力量的人,面对皇权时的心么……”

    脚步不停,绕过一座爬满藤蔓的青翠小山,穿行寒雨中,陈远丢开感慨,心中思绪纷飞:“‘洛华’本极好色,闭关一月后,忽然改了先前的嗜好,这是个很明显的疑点,那么……”

    少年大袖飘飘,悠然踏尽青石,望见紫微,心中冷笑:“……是洛华帝武功大进,明证本心,还是假充者不慎暴露,亦或是将计就计,引鱼上钩,那些大宗师们会怎样想,又会怎样做,我可真是好奇啊!”

    进得寝宫,陈远屏退一群近乎赤果的宫女,也不用膳,吩咐下去,任何人不见后,一头扎进了书房,一目十行,将过往奏折、政事、邸报、密函、文书、军布、左迁、升任、经济等一气翻了个遍,待通读完记下后,已是黄昏时分了。

    雨似乎方停未久,窗外雨檐上尚有水滴缓缓延长成椭形,悠然滴落,砸在石板上,荡漾起种悦耳的轻声,缭绕起雨后独有的清新气息,久久不散,又经窗外透进的橘红色晚光一染,照在光滑的檀木书架上,温暖而安静,显出种坚如石,沉默如铁,不可摧毁的质感来。

    陈远丢下最后一本密折,闭上眼,沉思着,又坐了一会,起身离桌,推开窗子,望着天边橘红色的沉阳,久久不语。

    西日渐渐地渡了夕岭,落了下去,东边一弯细细弦月慢慢升起,丢下暗淡光华,照在池中,洒出一片摇曳树影,被红色,绿色,蓝色的鱼儿们轻快地一甩尾巴,破成一池碎片,又稍一荡漾,尚未传遍全池,已恢复了原状。

    光不坏,树不坏,水虽然不大平静,却也只能被动地承受影子,毫无挣扎之力……

    “陛下,”门外传进碧落轻柔嗓音,“黎大人求见。”

    “这样快么……”陈远想着,口中道:“传。”

    淡青色衣,深星色刀,黎星刻大步而入,躬身道:“参见陛下。”

    “黎卿免礼,”陈远挥了挥手,道:“可是有了结果?”

    黎星刻摇摇头:“臣问过陛下随行侍女后,一路寻迹,揪出了那暗线,交手一招后,虽重创了她,却被她借雨声逃掉了。”

    “在何处发现的?”陈远大感兴趣,那暗线竟能在皇宫中,与黎星刻对拼一记,还能遁踪而走,虽受了伤,实力也可称得上是深不可测了。

    “春芳宫。”

    陈远回想皇宫全图,那春芳宫是皇帝另一名爱妃,丽妃所居之处,离他感到窥探之地不十分远,也不是很近,约有近千步,也不问是如何寻找,道:“以黎卿之见,那人是春芳宫中人,还是故布疑阵?”

    黎星刻道:“那人既察觉陛下发现了她,虽多半是故意东引祸水,却也不无可能,是更深一层,反其道而为之,利用此地无银的盲点,避过追查。”

    陈远并不说话,他相信还有下文。

    果然黎大统领又道:“这两者都有可能,不能断论。因陛下闭门不出,嘱人不得打扰,臣不得已,命人请问了皇后与青公主,引御林军包围了春华宫附近,那暗线身受重伤,绝无可能轻松溜掉。”

    陈远目光一凝,不轻不重嗯了一声,似乎心中不大痛快:“青姊竟有如此权力,可以命人围了后妃的寝宫,看来她与洛华的关系当真很差……若是真的皇帝,应是暗自生气,又发作不得罢!”

    黎星刻似无所觉,淡淡道:“臣特来请示陛下,下面该怎么办?”

    ——是直接搜,还是?

    “原来青姊没有下命直接搜宫……是皇后阻了么?”陈远念头转动,转身轻踱,似乎犹豫不决:是选择搜宫,不顾爱妃死活,还是选择揪出暗线,保护自己?

    是爱美人,还是更爱自己?

    黎星刻平静看着,英俊如大理石雕成的面容毫无动色,仿佛皇帝作任何决定,都不会令他吃惊。

    陈远踱了三步,霍然止住,道:“朕亲去春芳宫,带出丽妃,黎卿紧密搜查,但要外密内疏,不可将那暗线找出来。”

    黎星刻微微皱了皱眉,旋即松开,道:“臣,领命。”

    陈远也不佩剑,当先出了紫微宫,漫步而去,似乎半分不急,犹问道:“那人用的甚么武功?”

    “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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