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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部分

等美好的世界中啊:于是我写了好几封这样的信。然而直子或玲子都没回信给我。

    我在做兼职的餐厅认识一个叫伊东的打工学生。和我同年,我们时常在一起聊天。他在美术大学念油画系,为人老实,沈默寡言,我们认识了一段时间才开始j谈的。我们放工后,到附近的咖啡室喝喝啤酒,天南地北地聊。他喜欢看书听音乐,我们通常都聊这些。伊东长得硕长俊秀,对于当时的美术大学男生来说,他的头发算短了,而且衣著清洁。他说得不多,但有正当嗜好和想法。喜欢法国小说,偏爱乔治巴泰尔和波里斯维安的作品,音乐方面则常听莫札特和拉维尔。他和我一样,正在寻找在这方面烹气相投的朋友。

    他曾招待我去他自己的寓所。位于井之头公园后面的别致平房公寓,屋里放满画材和画框。我说我想看看他的画。他说不好意思,画得不好,不想让我看。我们喝看他从他父亲那里伦愉带来的芝华士威士忌,用炭炉烤鱼吃,听卡沙德修斯演奏莫札特的钢琴协奏曲。

    他出生于长崎,把情人留在故乡出到东京来念书。每次回去长崎都会跟她上床,不知何故最近相处得不太融洽,他说。

    〃你也多少了解女孩子啦。〃他说。〃女孩子到了二十或二十一时。突然开始具体地考虑许多事情,变得非常现实了。以前觉得她很可爱,现在看起来既庸俗又忧郁了。一见到我,通常亲热之后,就会问我大学毕业后怎么打算。〃

    〃你打算怎样?〃我也问。

    他一边啃鱼一边摇头。〃我能怎样打算?没得打算呀,油画系的学生。如果考虑前途的话,谁也不会念油画了。因为读完油画系出来的人,连饭也没得吃。于是她叫我回长崎当美术老师。她准备当英语教师哪。哀哉!〃

    〃你已经不那么爱她了,是不?〃

    〃大概是吧。〃伊东承认了。〃何况我根本不想当什么美术老师:我不想像猴子般教那些吵吵闹闹又没教养的中学生昼昼,然后这样终了一生。〃

    〃为了双方看想。是不是跟地分手比较好?〃我说。

    〃我也这样想,可是说不出口呀。我觉得对不起她。因为她认定要跟我结婚。如果对她说我们分手吧,我已经不受你了之类的话,实在说不出来。〃

    我们不加冰块,g喝芝华士威士忌。吃完烤鱼,就把黄瓜和西芹菜切细,沾味当来吃。吃黄瓜时发出删删声,令我想起阿绿的父亲。接看想到失去阿绿,我的生活变得何等无味可厌,不由难过起来,不知不觉间,原来她的存在已在我心中逐渐膨胀。

    〃你有没有情人?〃伊东问。

    我作个深呼吸才答说:〃有是有的,但有一些隐情,她现在离我很远。〃

    〃可是心灵相通,是不?〃

    〃但愿如此。若不这样想就没得救了。〃我半开玩笑地说。伊东很平静地说起莫札特的长处。就如乡下人熟知山路一样,他也熟知莫札特音乐的精华所在。他说他父亲很喜欢莫札特,所以他从二岁起就听了。我对古典音乐所知并不详细,但是一边听他解释〃这个部分〃、〃怎样?这里〃之类,一边倾听莫札特的协奏曲时,的确觉得心平气和起来。这是很久已没有的感觉。我们望看俘在井之头公园上空的上弦月,喝完最后一滴芝华士威士忌。美味无比的酒。

    伊东叫我留下来过夜,我以有事婉拒了他。谢谢他的威士忌之后,九点以前离开他的公寓,回家的路上打电话给阿绿。稀罕地,阿绿亲自接电话。

    〃对不起。现在不想跟你讲话。〃阿绿说。

    〃我知道,因为听过好多次了。可是,我不想就这样结束我和你的关系,你真的是我少数的朋友之一,不能见你真的好难受。我几时才能跟你说话?至少应该告诉我这个吧!〃

    〃到了适当时候。我会主动找你的。〃

    〃你好吗?〃我问。

    〃还好。〃她说,然后挂断电话。

    五月中旬,玲子寄来一封信。

    〃谢谢你定时来信。直子欢欢喜喜地读了,我也借来看了。我看你的信,不介意吧。抱歉好久没写信给你了。老实说,我也有疲倦的倾向,而且没什么好消息可说的。直子的情形不太好。前些时候,直子的母亲从神户来,和我、直子、专科医生四个人一起j谈了许多,最后达成协议,暂时把她转去专科医院进行集中治疗,看看结果再回来这里。直子也希望留在这里治病,我也舍不得和地分开,而且担心她。可是坦白地说,在这里逐渐不容易控制她了。平时没什么事,但她经常情绪很不稳定,那种时候我们不能离开她半步,因为不晓得会发生什么。直子有严重的幻听,她把一切关闭起来,钻入自己的牛角尖。

    因此我也认为直子暂时进去适当的医院接受治疗是最好的事。虽然遗憾,但没办法。就如以前告诉过你的,耐心等待最要紧。不要放弃希望,把纠缠的线团逐一解开。不管事态看起来如何绝望,一定可以找到线头的。周围纵然黑暗,只好静观其变,等候眼睛适应那种黑暗了。

    当你收到这封信时,直子应该移送到那间医院去了。联络得太迟,我也觉得抱歉,可是许多事情都是匆匆忙忙之间定下的。新医院是一家有定评的医院,条件很好,也有高明的医生。地址写在下面,请往那边写信。我这边也会得到直子的情况,届时再告诉你,但愿有好消息可写。想必你很难过,但不要灰心。直子不在以后,仍希望能给我写信来……即使不经常也好。再见。

    这年春天我着实写了好多信。每周给直子写一封,给玲子也写,还给阿绿写了几封。在大学教室里写,在家把〃海鸥〃放在膝头俯着桌子写,间歇时伏在意大利饭店的餐桌写。简直就像通过写信来把我几欲分崩离析的生活好歹维系在一起。

    〃由于不能同你说话,我送走了十分凄楚而寂寞的四月和五月。〃我在给阿绿的信中写道。〃如此凄楚寂寞的春天我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早知这样,让2月连续重复三次有多好。现在对你说这话我想为时已晚……那新发型的确对你非常合适,非常可爱。眼下我在一家意大利饭店打工。从厨师那里学会了做极细的面条,十分好吃,很想几天内请你品尝一次。〃

    我每天去学校,每周在意大利饭店做两三次工,同伊东谈论书和音乐,从他手里借来几本巴雷斯看,写信,同〃海鸥〃玩,做细面条,侍弄庭园,边想直子边取乐,一场接一场看电影。

    阿绿向我搭话是6月快过完一半的时候。两人足有两个月没开口了。上完课,阿绿来我邻座坐下,手拄下巴,半天没有吭声。窗外雨下个不停。这是梅雨时节特有的雨,没有一丝风,雨帘垂直落下,一切都被淋得湿漉漉的。其他同学全部离开教室后,阿绿也还是以那副姿势默然不动,一会儿,从棉布上衣袋里掏出万宝路街在嘴上,把火柴递给我。我擦燃一根给她点上。阿绿圆圆地噘起嘴唇,把烟缓缓地喷在我脸上。

    〃喜欢我的发型?〃

    〃好得不得了。〃

    〃如何好法?〃

    〃好得全世界森林里的树统统倒在地上。〃

    〃真那样想?〃

    〃真那样想。〃

    她注视着我的脸,良久,把右手伸出。我握住它。看上去她比我还要如释重负。阿绿把烟灰抖落在地板上,倏地起身立起。

    〃吃饭去吧,肚子贴在一起了。〃阿绿说。

    〃去哪儿?〃

    〃r本桥高岛屋商店的食堂。〃

    〃g吗故意去那种地方?〃

    〃隔些r子我就想去一次那里。〃

    于是我们乘地铁来到r本桥。也许从早上就开始下雨的关系,商店里空空荡荡,没有几个人影。整个店内充溢着雨气味,店员也因无所事事显出无聊的神情。我们走到设在地下室的食堂。细细看了一遍陈列的样品,两人都决定吃盒饭。虽是午饭时间,但食堂里人并不挤。

    〃在商店的食堂吃饭,这可是相隔好久的事了。〃我一边说一边端起几乎惟独商店食堂才能见到的光溜溜的白茶杯,喝了一口。

    〃我喜欢这样。〃阿绿说,〃觉得好像做了一件特殊事情。这大概同小时的记忆有关,小时很少很少由大人领着逛商店。〃

    〃我倒好像常逛,我妈喜欢逛商店的。〃

    〃真好。〃

    〃也谈不上好不好,我本来不乐意去什么商店。〃

    〃不是那个意思。我说的好是指在大人关怀下长大。〃

    〃嗅,独生子嘛!〃我说。

    〃小时候我就想好了,长大后一定一个人来商店食堂饱饱吃上一顿。〃阿绿说,〃不过也够无聊的,独自在这种地方毛毛草草吃顿饭,哪里能有什么意思。既不是特别好吃的东西,又乱哄哄地让人心烦意乱,空气又糟,光是地方宽敞。但我还是时常想来这里。〃

    〃这两个月好难熬啊广我说。

    〃从你信上知道了。〃阿绿面无表情地应道,〃反正先吃饭吧,除此以外我现在考虑不了别的。〃

    我们把半圆形饭盒里的东西一扫而光,喝了汤,饮了茶。阿绿吸了支烟。吸罢,一言不发地迅速立起,拿伞在手。我也随之欠身,拿起伞。

    〃这回去哪里?〃我问。

    〃来商店吃完饭,往下当然是去天台喽!〃阿绿说。

    雨中的天台一个人也没有。爱畜用品柜台看不见售货员。小卖店和乘用物售票处也都落着卷闸门。我们撑着伞,在湿漉漉的木马。花木架、摊床之间散步。东京的闹市区中心居然有此等荒凉的场所,我有些意外。阿绿说要看望远镜,我投进一枚硬币,她看的时候为她撑伞。

    天台角有一小块带凉棚的娱乐场,摆着几台儿童游戏机。我和阿绿在里边一条歇脚凳样的矮台上坐下,观望丽景。

    〃说点什么呀!〃阿绿说,〃总该有话说吧,你?〃

    〃我并不想为自己辩护,不过上次我确实心绪很糟,头脑本木的,对好多事都心不在焉。〃我说,〃但见不到你后我才深深意识到……只因有你,我才得以好歹坚持到现在。而失去你之后,我着实孤独得好苦。〃

    〃可你不知道吧,渡边君?由于不得见你,这两个月我是多么寂寞,度r如年。〃

    〃不知道,没想到。〃我惊讶地说,〃我以为你生我的气,所以才不想见我。〃

    〃你这人脑袋怎么这么简单?我肯定想见你的嘛!我不是说过喜欢你的吗?我并不会随随便便喜欢上一个人,或轻而易举抛弃一个人。这点你还看不出来?〃

    〃那当然是那样………〃

    〃不错,我是生你气来着,恨不得狠狠踢你一百八十脚。还不是,好久才见一次面,你却呆愣愣地只顾想别的女人,看都不愿看我一眼,我就是生这个气。不过另一方面我一直在想,恐怕还是同你分开一段时间为好,即使为了把事情弄清楚。〃

    〃事情?〃

    〃就是我同你的关系。具体说来,我已经渐渐觉得同你在一起更有意思,较之同他相处。你不认为这无论如何都不合情理都有欠稳妥?当然我是喜欢他。虽然他多少有点固执、偏激,有点法西斯,但优点也多的是。而且一开始我也是经认真考虑才喜欢他的。但是,对我来说,你这人总像有些与众不同。和你在一起,我感觉再称心如意不过。我信赖你,喜爱你,不愿放弃你。一句话,自己对自己都逐渐没了主意。这样,我就去他那里开诚布公地商量,看如何是好。他叫我别再找你,说如果再找你就得同他一刀两断。〃

    〃那怎么办了?〃

    〃和他断j了,利利索索的。〃说着,阿绿把一支〃万宝路〃衔在嘴上,用手找着划火柴点燃,猛猛吸了一口。

    〃为什么?〃

    〃为什么?〃阿绿吼道,〃你脑袋是不是不正常?又懂英语假定形。又能解数例,又会读马克思,这一点为什么就不明白?为什么还要问?为什么非得叫女孩子吐口?还不是因为我喜欢你超过喜欢他么?我本来也很想爱上一个更英俊的男孩儿,但没办法,就是相中了你。〃

    我想说句什么,但喉头似乎有什么东酉堵着,一时未能出口。

    阿绿把烟扔进水注:〃喂喂,别y沉着脸,叫我看着难受。你放心,知道你另有心上人,我什么都不指望。不过抱一抱我总可以吧?这两个月我也真熬得够呛!&039;〃-。

    我们在娱乐场后头撑伞抱在一起。身体紧紧贴住,嘴唇急切切地合拢。她的头发。她的牛仔布茄克的领口都发出一股而气味。我不由想:少女的身体是何等柔软何等温暖!隔着一层茄克衫,我胸口明显感到了她的r房,觉得自己确实好久都未曾接触如此充满生机的r体〃

    〃上次和你见面那天夜里,我就跟他讲了,就此各奔东西。〃阿绿说。

    〃我非常喜欢你。〃我说,〃打心眼里喜欢,不想再撒手。问题是现在毫无办法,进退两难。&039;

    〃因为那个人?〃

    我点点头。

    〃嗯,告诉我,和她睡过?〃

    〃只一次、一年前。〃

    〃那以后再没见面?〃

    〃见了两次,但没g。〃我说。

    〃那又为什么?她不是喜欢你么?〃

    〃无可相告。〃我说,〃情况极为复杂,千头万绪,而且由于天长r久,实情都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不论对我还是对她,我所知道的,只是一种责任,作为某种人的责任,并且我不能放弃这种责任。起码现在我是这样感觉的,纵使她并不爱我。〃

    〃我可是有血有r的活生生的女孩儿,〃阿绿把脸颊擦在我脖颈上说,〃而且现在就在你的怀抱里表白说喜欢你。只要你一声令下,赴汤蹈火都在所不惜。虽然我多少存蛮不讲理的地方,但心地善良正直,勤快能g,脸蛋也相当俊俏,r房形状也够好看,饭菜做得又好,父亲的遗产也办了信托存款,还不以为这是大拍卖?你要是不买,我不久就到别处去。〃

    〃需要时间。〃我说,〃需要思考、归纳、判断的时间。我也觉得对不起你,但现在只能说到这里。〃

    〃但你是喜欢我,是不想再撒手吧?〃

    〃那当然是的。〃

    阿绿离开身子,动情地一笑,看着我的脸。〃那好,我等你,因为我相信你。〃她说,〃只是,要我时就只要我,抱我时就得只想我。明白我说的意思?〃

    〃明明白白。〃

    〃还有,你对我怎么样都可以,但千万别做伤感情的事。在过去的生活里我已经被伤害得够厉害了,不想再受下去,我要活得快活些。〃

    我搂过阿绿,吻着她。

    〃还不快把那破伞放下,拿两只胳膊紧紧抱住广她说。

    〃放下伞不淋成落汤j了?〃

    〃管它什么落汤j!求你现在什么也别想,只管死死抱住我。我都整整忍耐两个月了。〃

    我把伞放在脚下,顶着雨把阿绿紧紧搂在怀中。惟有车轮碾过高速公路的沉闷回响仿佛缥缈的雾霭笼罩着我们。雨无声无息、执着地下个不停,我们的头发已被彻底淋透,雨滴如同泪珠一般顺颊而下,她的牛仔布茄克和我的黄s尼龙风衣全被染成了深s。

    〃到能避雨的地方去吧?〃我说。

    〃去我家!家里谁也不在。这样非伤风不可。〃

    〃百分之百。

    〃瞧,咱俩活像从河里游过来的。〃阿绿边笑边说,〃痛快!〃

    我们在毛巾柜台买了条大号毛巾,轮流进洗手间擦g头发。之后乘地铁来到她在茗荷谷的公寓。阿绿马上让我淋浴,然后她才进去。我穿上她借给我的浴衣,等待衣服g好。她自己换上马球衫和裙子。两人在厨房餐桌上喝咖啡。

    〃讲讲你的事。〃阿绿说。

    〃我的什么事?〃

    〃呃……你讨厌什么?〃

    〃讨厌jr、x病和饶舌的理发匠。〃

    〃此外?〃

    〃4月孤独的夜晚和镶花边的电话机罩。〃

    〃此外?〃

    我摇摇头:〃再想不起特别的。〃

    〃我的他……以前那个他……讨厌的东西多得很。例如我穿超短裙啦,吸烟啦,每喝必醉啦,口出脏话啦,讲他朋友不好啦……所以,如果在我身上有你讨厌的,尽管提出。能改的我改就是。〃

    〃没有什么。〃我想了一会说,〃什么也没有。〃

    〃真的?〃

    〃你穿的我都喜欢,你做的说的,你的走路姿势,你的醉态我统统喜欢。〃

    〃这样下去真的可以?〃

    〃也不知道让你怎么改好,索x就这样好了。〃

    &039;嘻欢我喜欢到什么程度?〃阿绿问。

    〃整个世界森林里的老虎全都溶化成黄油。〃

    〃嗯……〃阿绿略显满足,〃能再抱我一次?〃

    我和阿绿在她房间的床上相抱而卧。我们边听雨滴声边在被窝里亲嘴。接着从世界的构成一直谈到煮j蛋的软硬度,简直无所不谈。

    〃下雨天蚂蚁到底g什么呢?〃阿绿问。

    〃不知道,〃我说,〃估计是打扫dx或整理贮藏物什么的吧。蚂蚁很勤快。〃

    〃那么勤快为什么还不进化,为什么从古至今一直是蚂蚁?〃

    〃说不清。大概身体结构不适合进化……同猿猴相比。〃

    〃想不到你也有这么多一问三不知。〃阿绿说,〃我还以为渡边其人大凡世事无所不通咧!〃

    〃世界大无边。〃

    〃山高海又深。〃说罢,阿绿把手从我的浴衣下摆伸进去,屏息道,〃喂,渡边,可别见怪,老实说真的不成。这么大!〃

    〃开玩笑吧!〃我叹息一声。

    〃是玩笑。〃阿绿哧哧笑着,〃不要紧,放心好了。〃

    阿绿缩进被里,摆弄了好半天。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她同直子手的动作相当不同。两者都充满温存,妙不可言,然而总有的地方相异,使我觉得是在经受迥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