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扫黄打非风云录 > 第 2 部分

第 2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前浪,相信你能够胜任的。小秦,不,东方同志,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辜负省委、省政府领导的期望,定能够在新的岗位上干出一番成绩。a省的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嘿嘿!”庄洪生亲切地笑着走过来,拍拍秦东方的后背。他个头太矮,秦东方个头太高,拍不到秦东方的肩膀,只好拍后背了。

    秦东方头脑中一团糨糊,他想说让他考虑考虑,他又说不出口,他是组织原则极强的人。

    庄洪生的秘书何进贤探进脑袋来说:“庄秘书长,你请吴副省长题写的《走向世界的a省》大型画册的封面题字,吴省长已题好了,刚才他的秘书小陈送了来。”

    庄洪生说:“快拿来让我们欣赏欣赏。”他显得很快活。

    秦东方正要告辞离去,庄洪生热情地拉着他:“小秦,别走,你马上要分管出版印刷了,省体改委为了纪念改革开放二十周年,准备和中华新闻社天狼星文化艺术传播中心合作出版大型画册《走向世界的a省》,我请吴省长题写了书名,你看一看,帮助策划、策划。”

    秦东方笑着凑过去看字,他觉得吴副省长吴长昆的字写得不好看,像是小学四年级的水平,瘦精精的,一点力道都没有。但看到庄洪生眉开眼笑的样子,也只好附和着说:“好!好!好!这字写得不错。”至于好在哪里,他实在说不出什么名堂,只是字没写错而已。他感觉到他的形象很滑稽,像是电影《地雷战》中的汤司令附和着鬼子说:“高,实在是高!”想到这儿他笑了。“小何,童副书记那篇序你快点催一催。”庄洪生说。

    何敬贤说:“忘了向您报告,童副书记那篇序被退了回来,也就是信息处陈宏平处长起草的那篇,童书记说……”

    “童书记说什么?”

    “童书记说……说……”小何吞吞吐吐地说不出口。

    “说什么?你倒是说呀。”庄洪生追问了一句。

    “童书记说,这序写得狗p不通,还是由省委研究室起草好!”

    庄洪生的脸拉了下来:“小何你怎么搞的,这序你也不拿给秦秘书长在文字上把把关。这小陈怎么弄的,到机关这么长的时间一个简单的应景文章也写不好。”

    小何哭丧着脸说:“陈处长他未把序交给我,也未交给秦秘书长过目。他偷偷弄好后交文印室打了出来,就自己兴冲冲跑去交给童书记本人了。这是童书记秘书小肖给我说的。”

    陈处长把序交给童万春后出来,通知小肖说:“肖秘书,你待会儿看看我写的那篇序,整个一锦绣文章,童书记看了夸奖说我的文章写得不错,不愧是庄洪生秘书长的得力部下。我说如果发表,这稿费就让给书记大人,大人肯赏脸请小人吃一顿陵州宫廷宴就行了。”

    小肖说:“你知道这一桌宫廷宴多少钱吗?没有3000元打不下来。你当童书记是造钱机器吗?”

    “他妈的,这混小子说话老三老四,没大没小,跟省委副书记也敢这么说?太张狂了,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庄洪生轻轻骂了一句。

    何敬贤心中想:整个大院也就陈宏平这一活宝是个人物,别的处长谁敢与书记这么说话呀。不过他嘴上没说出口。

    秦东方乘机溜出了庄洪生的办公室。

    秦东方坐在杨敢之的办公室聆听杨局长指示。

    杨敢之长得方头大耳,一双大眼睛在双眼皮的眶内骨碌碌转动,他的人中很长,使得双唇有点突出。秦东方想起来了,这种长得像孙悟空一样的嘴被民间称做雷公嘴。他的头顶微秃,前额宽阔明亮,双耳耳垂很大很大,像是释迦牟尼的耳朵,人倒显得很爽气。

    “秦秘书长,不,秦局长,欢迎你到出版印刷管理局工作。刚才党组研究,由你暂时管‘扫黄打非’办公室,叫你管这个处室我知道这有些委屈你,但这只是暂时的,黄鸣翱副局长年底到年龄,他退了之后,你的担子还可加重点,你还年轻,先熟悉熟悉全局情况,来日方长。对了,至于排名嘛,根据提拔副厅的年限和到局任职的时间算,你排在钱无忌同志之前。”秦东方想,排在钱无忌之前,也就是倒数第二。他皱了皱眉头。

    杨敢之似乎看出了他脸上细微的变化,补充说:“东方同志,这排名问题我是专门请示过省委办公厅的,这是办公厅的答复。顺便告诉你,你还兼省‘扫黄打非’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

    秦东方说:“排前排后,我无所谓的,今后工作还靠杨局长多支持。”

    “那是当然的,当然的,我想给你介绍一下你分管的那个处室的情况。”由于涉及到人事问题,杨局长小心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他们闭门谈到了主持工作的“扫黄”办副主任宋瑞诚。

    他们密谈了一个小时,这次密谈的内容,秦东方从来没说过,别人也无从知道。总之,他准备在出版印刷管理局好好干上一番,让世人看看我秦东方到底是骡子是马。至于局里的人际关系,他从刚才杨局长的谈话中也微微体会出某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微妙。面对这种复杂微妙的局面,还是小心为妙,首先是种好自己的责任田,至于大田里的活,掌柜的布置多少干多少,没有必要挑肥拣瘦的。

    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呷着人参茶,仔细地翻看由他分管处室工作情况的材料。从材料中反映的情况来看,这位下级工作能力和工作水平都还是不错的,材料也总结得头头是道。通过杨局长的介绍,他对这位处长和处里的同志有了大致的印象。他耳畔响起了杨敢之局长深沉的话音:“‘扫黄’办副主任,宋瑞诚,今年四十九岁,1990年由空军转业,原为空军机械学院学员队上校政委,为人正直,有正义感,组织能力综合能力均很强,文字功底扎实,且多才多艺,业余时间喜欢舞文弄墨,画画,刻印,写小说,都能来几下。但是此人性格爽直,说话就有点随便。不分场合,不分对象,言词尖刻常常弄得别人下不了台。父母也只不过是上海滩的工人,说话却傲滋傲滋的像是一个贵族。他是因为在省书刊批销总公司党委班子里与钱无忌,钱副局长关系不好,被调到机关来的。有群众反映,这老兄部队里的作风不改,有点盛气凌人,个性太强,看问题显得偏激,对领导同志不够尊重,自以为是。有人说他是机关里的‘特别处长’,他还自命为‘狂狷之士’。总之,对他既要用其所长,又要抑制所短。这是个优点突出,缺点也很明显的有极大争议的人物。他在‘极大’两字上加重了语气以示强调。”

    “我们这些情况也是干部处考察的,是一些领导和群众的反映,仅供参考,时间长了你自己会对他们有更深的了解。当然,这项工作在局里也还比较薄弱,不过我会全力支持你,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说出来。下面我还有个会,我已叫机要室把这‘扫黄’办的材料调了出来,这几天你先看看材料,熟悉熟悉情况再说吧。”

    杨局长上述介绍,他不仅详细地写在了笔记本上,还深深地印在了脑海中,对他的直属部下,他感觉仅凭杨局长的介绍是远远不够的,还要多观察观察。

    下午他本想找宋瑞诚来谈谈办公室的情况,不巧,他上街执法去了。他只是和黄副局长交换了一下意见,就算工作交接完毕。老黄则是什么情况都没说,只是笑着说:“你来了,把我给解脱了,我也是外来的干部,比你早到一年。情况嘛,想必老杨都和你说了。你呀,多观察,少表态,这里的事儿复杂呢,我也不好多说……”说完,他看了看手表:“哟,下班时间快到了,我晚上省书法家协会还有个聚会。我们有空再聊。”

    他带着神秘的微笑走了。

    秦东方望着老黄微微有点驼背的影子,心想,这人是个人才,原来在临江市当市委副书记时,也曾政绩突出,后来他写过一个电视剧,临江市电视台就打着他的旗号到处拉赞助,群众有些反映,也就调到这出版印刷管理局来了。现在他的书法倒是写得越来越好,名气比他当书记时名气还要大,他明年就要退休了,局里的事不太过问,也不愿太得罪人。秦东方看着黄局长的背影在沉思。

    下班的铃声响了。秦局长未走,他还在翻看眼前桌上的材料。

    秦东方夹着公文包跨出办公室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

    办公楼静悄悄的,惟有楼道灯发出昏黄的光,显得有点y森森的。他走到楼梯拐弯处时,隐隐约约地听到一阵“嘤……嘤……”的哭声。那女人的哭声在空旷的办公楼里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回响,显得恐怖而悲凉。哭声中还含混地夹杂着咒骂。都下班了,这是什么人在楼道中哭,他感到纳闷,向三楼楼梯走去。

    在三楼和四楼的楼梯台阶上,坐着一位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子,她的衣服显得很单薄,显然是那种劣质的人造丝缝制的夏季服装。小女子听到他的脚步声并没有抬起头来,蓬乱的头发仍埋在臂弯里。仿佛是知道有人站在她的面前,她的哭声反而更大了,肩膀因哭泣而剧烈地抖动着。

    “你这杀千刀的呀,什么也干不了,全家三口靠我来养活呀!现在东西全部收缴了,叫我怎么活呀?呜……呜……我不如一头撞死算了,我不是为了那个小崽子,我早就死了,这日子哪是人活的呀!”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哭呀?你是干什么的?”秦东方尽量放低声音,亲切地问。

    那女子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边哭边诉:“你们的人,今天下午抢走了我的一纸箱光盘,那都是我花钱买来的,全家指望这点货吃饭呢。今天下午才一出摊,就碰上来‘扫黄’的人……我这损失太大了,那个死鬼一点用都没有,全家就靠我一人死撑着,呜……呜……你们饱汉不知饿汉饥呀……”她复又埋下脑袋痛哭失声。

    这使秦东方想起来了,这几天报纸上连续报道了号称电子一条街的海珠路有人沿街兜售盗版、y秽光盘的消息。省和陵州市“扫黄打非”办的同志下午会同公安上街“扫黄打非、打盗版”去了。所以他才未碰到宋瑞诚。这女人可能是下午被收缴了盗版光盘的小贩,跟到局里来了。他长叹了一口气,摆出一副开导的架势继续做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

    “这盗版制品,国家明文有规定是不许出售的,你为什么要卖呢?”

    “我不卖这些东西,全家人靠什么吃饭呢?”女人理直气壮地反问道。听口音她像是一个外地人。

    “你不是本地人吧?”

    “我是双山来的。”

    “那你为什么不回双山去呢?哪怕做些小生意也好呀!”

    “我丈夫是陵州市人,他是残疾人,小生意也做过,亏了本。”

    “但是你卖盗版光盘,风险也大,现在‘扫黄打非’三天两头查市场。碰上了是理所当然要收缴的。量大的还要追究刑事责任。”

    “我不怕,我又不卖黄碟,抓我进去才好呢。反正没地方吃饭,到局子里总要给饭吃吧。”

    “你这就不讲道理了,不能因为吃饭也去杀人放火、贩毒嘛。”

    “我不杀人放火,我这是劳动所得。你们吃公家饭的,生活衣着不愁,哪里知道我们的甘苦,反正今天我不拿到被抢走的货,我绝不回去。”女人继续大声数落着,摆出一副打持久战的架势。她这回倒是不哭了,只是眼中喷s着怒火,盯视着秦东方。

    秦东方感觉到那女人的目光,回避了她s出的仇恨,继续心平气和地开导。

    “‘扫黄打非、打盗版’是政府的决策,非法盗版光盘一定要收缴,绝没有发还的道理。我们有我们的职责。你卖盗版光盘违法,我们放纵盗版光盘的泛滥也是违法,我们要对社会负责。”

    “但是谁对我负责?我有两岁的儿子要抚养,原来订两瓶牛奶,现在只能订一瓶。你讲得有道理,但我要活下去……”说到儿子,女人又开始伤心起来。

    “这是真的呀!我骗你天打五雷轰,这是真的呀……”女人号啕大哭。

    秦东方鼻子有点发酸。“我相信这是真的,你可以找居委会、派出所,想办法安排其他合适的工作。”

    “居委会、派出所的都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他们也没办法。”

    “比如你爱人是残疾人,可以学开马自达。”

    “他和一般的残疾人不同,他能干什么?一天到晚吃了睡,睡了吃,油瓶倒了也不会扶一下的。一般残疾人,一条腿残废了,一条腿还能动,他浑身无力气,连蹲都蹲不下来。”女人继续说。

    “他过去是干什么的呢?”

    “他是下岗人员。今天你们光盘不还我,我是不活了,这日子哪是人过的,你们不知道呀……我不如撞死算了。”女人哭声越来越高,不再理会秦东方。

    秦东方迈步跨上四楼,发现“扫黄打非”办公室的灯光还亮着,他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惨白的日光灯照着办公室的四壁,靠窗紧挨着两张办公桌,面对面坐着宋瑞诚和办公室的主任科员魏武斌。小魏正在做笔录。看到秦东方跨进办公室,他们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秦局长,你还没下班?”

    “你们不也没下班吗?我顺便来看一看,楼梯上哭的那个女的是什么人?”

    “是他的老婆。”宋瑞诚指着坐在椅子上那个黑瘦的男子说。

    这男子扶着椅子扶手艰难地站了起来,他下意识地跨前了两步,可以明显看出腿部有残疾。这男子的年龄在三十岁上下,肤色黧黑,身材干瘦干瘦的,一副皮包骨头的样子,身上的绸布白衬衫已穿得发黄,一股汗酸气味直冲秦东方的鼻子。一条长裤,左腿还挽着裤腿,一高一低地吊在双腿上,光脚穿着一双塑料拖鞋。蓬乱的长发下藏着一对无神的眼睛,瞳仁浑浊无光,神色散乱,但并不恐惧,那是一种绝望的眼神,惟眼眶上架着近视眼镜,显示他是一个有文化的人。这人说话细声细气,慢条斯理。

    魏武斌把询问笔录递给了秦东方,薄薄的两页纸。

    问:你叫什么名字?

    答:王成新。

    问:年龄?

    答:三十岁。

    问:职业?

    答:下岗人员。

    问:原来工作单位?

    答:陵州农业大学畜产品加工研究所。

    问:文化程度?

    答:大学本科,陵州师范大学中文系古文献专业毕业。

    问:你知道贩卖盗版光盘是违法的吗?

    答:知道。

    问:知道,你为什么还要卖?

    答:为了生活,我老婆农村户口,没有工作,我还有一个两岁的孩子要养活。

    问:按照规定,我们可以对你进行罚款处理,今天只没收你的盗版光盘,希望你向我们提供这些光盘的来源和线索。

    答:可以,这批光盘是一个推着自行车的老头送来的,每天下午四点送货到海珠路口的一个小巷子后我去拿,因我是大学生,懂外语,知道什么好卖什么不好卖,同行都来请教我。

    …………

    秦东方看完笔录,心情十分沉重,这是一个国家培养的大学本科生,怎么会沦落到光盘贩子的地步。他对视着王成新失神的双眼问:“你腿有残疾又怎么考上大学的?”

    “我这病是先天的行进性肌r萎缩,随着年龄的增长,症状逐步明显。考大学那会儿,还没有这么严重,外表看不出来。到学校被发现后,学校同情我的遭遇,让我继续学习。我一直拿奖学金的,1987年我拿到毕业证书,获学士学位,校方再次帮我隐瞒了病情,分配到了陵州农大。我根本就没法上班,陵州农大在一个山坡上,我的双腿爬不动坡。这几年病症越来越明显,我上你们四楼都勉强爬上来。后来我们这个研究所被撤销,我被下岗,被推向社会,没有收入来源。开马自达吗?我的腿又不能蹲,有时车子坏了修不起来,使不上劲。我现在只能帮老婆进进货,我眼力好,知道哪些东西好卖,哪些不好卖。你们这次收了我这么多片子,等于断了我们全家生活的来源。回去老婆就要跟我离婚。”

    说完这些,王成新眼中流出绝望的目光。那目光是呆滞的、麻木的,但没有丝毫乞求怜悯的意思。

    秦东方问:“那么你父母呢?”

    “我父母是60年代支边的老知青,他们在新疆生下我后,就丢在了陵州,开始还寄点钱来,‘文革’后就没了消息。我从小是在乃乃家长大的,在陵州上的小学、中学、大学,户口在陵州。乃乃退休后和小姑生活在一起。我也只好寄住在他们家,他们可怜我,但他们也很困难。乃乃养了我这么大,一直把我培养到大学,我不能报答他们,我不可能要他们再来养活我。”说到这儿,他哭出了声。

    “我的老婆是农村人,结婚那会儿,她并不知道我是残疾人,这几年病症越来越明显。她是苦命人,家在农村也很穷的。前几年,我做过服装生意但净亏本。我想,我这样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可是我想到我两岁的儿子,想到我年迈的乃乃,想到他们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我不能一走了之呀!”

    “这样吧,小王,你今天先劝劝你媳妇,你们一起先回去,我们一起想想办法怎么帮你解决一下困难。这片子嘛,按照惯例是不能还的,还给你还是会流向社会。你是大学生,道理你都懂。”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