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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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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次我对王东说,我看上了咱们的学习班长,她的胸脯可真大啊,我真想扒了她的衣服。

    王东说,都是下街人,还在一个班上学,你怎么能这么想?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尽管当时我没有反驳他,可我心里在想,这么肥的窝边草,就是铁打的兔子也扛不住啊。

    当然,我毕竟比兔子的觉悟高了一个档次,我没有去吃她。

    前些日子,我在街上遇见她,招呼也没打,扭过头去,在心里把自己好一顿臭骂,c,以前那是来不及了?眼前的这棵“草”肥得跟猪八戒他姐姐一样!鄙夷完了自己,又开始理解自己,当初那是太小了,分辨不出鲜花与野草的区别,她跟杨波比起来,那就是鲜花与野草。当初我想扒她的衣服,那是因为我不知道跨过野草还会看见鲜花,身上有股子蛮力,不知道该往哪里使。很小的时候,我爷爷经常揶揄王老糊,我爷爷说,老孩子,现在是新社会了,没有窑子铺了,身上的力气往哪里使?王老糊说,老孩子,我已经享了过头福了,没有力气了,你年轻的时候使错了地方,后悔去吧。我爷爷就笑,他摸着山羊胡子说,老孩子,那是个咸菜缸,不是个岗子,你的咸菜在里面腌习惯了,不经常腌着就干干了个p的。果然,王老糊怕自己的咸菜真的干干了,就大清早跳到以前的一个老相好家,想要把自己的咸菜再腌上那么一腌。结果,人家那个老寡妇从良了,不想帮他腌,人家说,新社会了,老娘我不缺吃不缺穿,不伺候你啦。王老糊就学了霸王那一招,拽出弓箭想要硬上。老寡妇就拖出一只破脸盆来,一边敲一边饿狗挨了一砖头似的喊,抓流氓啦……于是王老糊就开始了漫长的游街,从早晨游到傍晚,下街所有的胡同、工厂、学屑游遍了,我叫王老糊,我是个qg犯。后来一病不起,没几年就蹬了腿。那几年,王老八很没面子,正遇上毛主席说“造反有理”,直接就响应了老人家的号召,造开了反。

    王东见我迷瞪着眼睛傻笑,丢给我一根烟,说:“金龙走了,很神秘,不知道什么意思。”

    我瞥一眼杯盘狼藉的桌子,咽一口干唾沫说:“不管他,喝口水咱们也走。”

    王东说:“我看见他拿着枪走了,像是要出去办什么事儿。”

    我说:“他办他的事儿,咱们不要打听……你别总是怀疑人家,那伙计不错。”

    王东说:“我没怀疑他什么,我只是觉得这伙计跟咱们俩不一样,心里像是藏着什么。”

    我没有回家,我知道自己的家里没人,跟着王东去了他家。

    他家也没人,王东一把按开了电视,里面在放动画片,一个妖精尖利的叫喊让我胃里的东西一吐而空。

    我想喊我妈给我倒碗水,一张嘴才知道我妈住在医院里。

    王东在刷牙,我没跟他打招呼,拎着茅台酒,一个人闷着头走了出来。我去了宝宝餐厅。我哥抱着来顺在饭店门口溜达,这个镜头恍惚很熟悉,在梦里就是这样。我哥正用胡子茬搓来顺的脸,听见我喊他,皱着眉头走了过来:“昨天晚上你去哪里了?到处找你。”我说,我在金龙的一个朋友那边喝酒,找我有事儿?我哥看了我一会儿,放下来顺,把我拉到一边,闷声说:“你以后尽量少跟金龙在一起胡混,他跟你不是一个档次◎天咱爸找你,说他跟模具厂那边打好招呼了,人家说,只要你考试分数够了,他们厂就要。厂长也是咱下街人,跟咱爸关系还好&039;找着你就走了,让你去医院一趟。”

    我说,我这就是想要去医院呢,没钱,过来跟你要点儿,给咱妈买点儿水果。

    我哥哥从p股兜里摸出几张钱,拽着我的上衣口袋c了进去:“你得想办法挣钱了。”

    是啊,我确实应该想办法挣点儿钱了,我穷,穷得j巴摇铃铛。

    林志扬的袜子卖完了,总共卖了不到三百块,给我妈买了一身衣服,给我爸买了双皮鞋,带着来顺逛了逛公园,身上连一毛钱都没有了。我经常产生这样的念头,去偷、去抢,必要的时候去杀人放火!我甚至想象着,有朝一日我走在路上,猛一低头,一个书包那么大的钱包横躺在我的脚下,里面的钱像潮水那样哗哗地淌……妈的,我需要钱!我要给我爸爸和我妈买一栋大房子,院子带游泳池的那种。我一向自命不凡,我不想碌碌无为,我梦想着有一天飞黄腾达,骑着崭新的二六车子……不,骑着比孙朝阳那辆还大的摩托车,住在花园别墅里,身边全是美女,什么杨波,滚一边去,我要娶刘晓庆、邓丽君!最好再经历几场比日本电影《生死恋》还要浪漫的恋爱,最后娶到欧洲某王国的公主,然后再在太平洋最好的地角买一个长满椰子树和棕榈树的小岛,潇洒地度完余生。可是眼前呢?我抱着那瓶茅台酒,茫然地扎进了一条胡同。

    我依稀记得金龙昨天晚上说,武胜街前面的大马路那边有个叫周五的,很有钱,整天泡在洪武的酒店里,大把大把地掏银子。我问他,他为什么那么有钱?金龙说,我怀疑这小子的钱来路不正,很可能是偷的。我问他,你跟我提这事儿干什么?金龙直笑,说,谗谗你呗。这小子很残忍,当着我的面谈这个,无疑于一个妓女当着一个饥渴难耐的光g张开了大腿。我记得在我睡觉之前,金龙把玩着他的“弯弯铁”在嘟囔黑吃黑什么的。难道这小子大清早出门,是找周五去了?金龙在我们这帮人里面算是个有钱人,我知道他的钱来路不正,“滚”鸿福是一块,很可能还“滚”着其他人。

    快要走到医院的时候,我站住了,抬眼望着医院那些亮闪闪的玻璃窗,眼前全是白花花的钞票。

    我需要钱!金龙说得对,这年头,没有钱连混都没法混。

    可是我去哪里找钱?真的要去偷、去抢、去杀人放火?我用力出了一口气,c,还没到那个份上吧?

    我决定抽时间去找一下金龙,问他有没有来钱快的“买卖”,只要不犯法,我什么都敢干。

    我妈侧躺在一张病床上,见我进来,双眼无神地瞥了我一眼:“大宽,你又喝酒了。”

    我控制着呼吸,把手里的茅台递给坐在一边的我爸,忽然想起自己什么都没买,心蓦地空得厉害。

    我爸爸掂着那瓶酒,歪着脑袋看我:“你发财了?”

    我没有回答,在心里说,别着急啊老爷子,你儿子早晚得发财。

    第十八章 金龙惹了洪武的人

    因为上学时我的学习成绩还算不错,所以招工考试我很轻松地就过了关,报名去了模具厂,几乎没怎么麻烦我爸。去厂里报到的那天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雪花大得像树叶。从我家到模具厂需要坐五站车的路程,还算近便。下了车,我站在厂门口打量着这个在我的脑海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工厂,心里竟然有一丝失落。进到厂里,眼前全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些光景,灰秃秃的,全是巨型坦克似的车间,铁灰色的墙壁上写着“政治挂帅,思想领先,信用第一,质量至上”、“信誉是企业的命脉”的标语,间或还能看到“用毛泽东思想统帅一切”、“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等模糊的字迹。

    在一个旧车间改建的会议室里,我们这批三十来个新工人听厂长训了一阵话,就散了。

    随着人流刚走到楼梯口,我就听见一个兴奋的声音在喊:“宽哥,这么巧啊,你也分到这里来了?”

    我回头一看,是黄着脸的福根,冲他笑了笑:“你也来了?”

    福根搓着手嘿嘿:“我也来了我也来了,差点儿没捞着来呢,我考的分数太少了。”

    我边往楼下走边说:“我还以为来了就直接下车间呢,还得培训,真麻烦。”

    福根附和道:“谁说的不是?脱了裤子放p嘛,抬个破铁水培什么训,闲得蛋疼了这是。”

    刚才厂长宣布了,我们这批新工人被分配在了新建的造型车间,两个人一组,抬铁水往挠里倒,是个体力活儿,先培训几天,然后正式上班,工资是学徒工待遇,一个月二十七块五。我想,也行啊,不管干什么活儿,总归是捧上了铁饭碗,这样可以让我爸妈放心。工资少点儿没关系,我也不想指望这点儿钱生活,我想干更大的“买卖”。前几天我跟王东商量好了,瞅个机会去抢了洪武的店,洪武的店里有个保险柜,我们可以着里面的人打开,然后……我有这个想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起因是因为金龙。那些天金龙失踪了,他跟我喝过那次酒我就很长时间没有再见过他,见着他以后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那天晚上,我正在宝宝餐厅跟我哥闲聊,我哥瞥一眼门口,突然起身,摔下手里的烟头进了里屋。

    金龙的脑袋在门口一闪,我连忙跟了出去。

    躲在一棵树后,金龙紧着嗓子说:“宽哥,我遇到麻烦了。”

    我让他别着急,慢慢说。

    金龙说,他惹了洪武的人,洪武正到处抓他。

    “你知道我惹的是谁吗?”金龙使劲咽了一口唾沫,“我把周五抢了,抢了他一千块!他妈的,真没想到他的钱是洪武的,我要是知道,杀了我我也不敢……”眼神朦胧地看了我一眼,“宽哥,我这全是为了你啊。当初我是想帮你弄几个钱,让你过得舒坦一些,就去找了周五。我知道周五每天早晨都带着钱去洪武的饭店,然后找个单间点上一桌子菜,坐在里面潇洒。那天我带着枪去了,在半道儿上拦住了他……他没有反抗,直接把钱包给了我。我去给我爹上了上坟,刚想回去,我的一个兄弟就找到了我,他说钢子带着十多个人去鸿福的饭店抓我,现在还在店里等着,全拿着家伙。我一听,知道这事儿麻烦大啦,钢子是洪武的人,一定是洪武让他去抓我的。我就没敢回去,找了个兄弟家躲起来了【来我想安排一个兄弟把钱给你送来,后来一想,这阵子我也不敢‘慌慌’了,需要这钱,就没给你送……这不,钱花完了,我就……”

    “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你准备点儿钱?”我听得有些麻木,这小子都弄了些什么事儿嘛。

    “不是那意思,”金龙将一个烟头捏在手里,用力捻,捻出一阵烤r的臭味,“我想找一哥。”

    “让他压制一下洪武?”

    “嗯,”金龙偷眼瞥了饭店门口一下,“我知道一哥不喜欢我,可是我真的没有咒念了。”

    “这事儿你不能去跟我哥直接说?”

    “我想过了,那样不但一哥不会帮我,弄不好还得揍我……因为我打乱了他的计划。”

    我知道我哥已经把洪武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了,这几天正想去“戳”他一下。前几天,家冠带着他的那帮小兄弟去洪武的饭店吃过一次饭,中间装做起了内讧,把店里的桌子掀了,盘子砸了好几个。洪武的几个兄弟过来制止,被家冠用一只磕掉底的酒瓶子了出去。后来钢子带人来了,用猎枪顶着家冠的脑袋说,我知道你是张毅的人,我不打你,你滚,让张毅亲自来,我不卸了他的腿是他养的。家冠没敢“毛愣”,招呼人走了。我哥知道这事儿以后,踹了家冠好几脚,然后又独自蹲到了门口,来顺过去亲他的脸,他都没有情绪,一把将来顺推出去老远。晚上,我哥对我说,这几天你不要出远门,在家照顾好咱爸咱妈,我准备弄“挺”了洪武。我说,你可千万有点儿把握,万一他“挺”不了,后面有麻烦。我哥说,放心,他是个“卖什么果木的”我清楚,我知道应该怎么“挺”他,你看好家就可以了,这个杂碎喜欢折腾家里的人,别走远。

    可是现在横空出了金龙这事儿,我哥哥不一定高兴,弄不好真的要揍金龙一顿。

    我摸一下金龙的肩膀,说:“这样,你继续躲着,这事儿我去跟我哥说。”

    金龙抱了我一把:“宽哥,兄弟这条命就托付给你了。”

    我让他走:“你回去吧,这几天别随便出门,有什么消息我通知你,你住在谁家?”

    金龙说:“别问了……这样,三天以后我再来找你。”

    我拦了他一下:“先别急,你等一下。”

    金龙说声“宽哥是个好哥们儿”,老鼠一般钻到了一个黑影里。我进门把事情对我哥说了,我哥皱了一阵眉头,突然笑了:“好啊,很好啊,哈哈!我正愁出师无名呢,这下子好。”收住笑,递给我一根烟,“你去找金龙,让他把他的那帮兄弟喊到我这里来,我给小子们安排任务。”我快步出门,喊出金龙,把我哥的意思一说,金龙撒腿就跑,身后仿佛冒着火星。

    那天我哥没让我在店里呆,他让我回家陪我妈。我妈已经出院了,躺在家里,偶尔可以下床走两步了。路过小黄楼的时候,迎面碰上了金龙的几个兄弟,他们想跟我打招呼,我摇了摇手,闷头拐进了大厕所。大厕所里新装了灯泡,照得里面全是屎颜色。我站着撒了一泡n,一回头瞥见了我画的那个l体女人。那个女人的模样变了,头上被人抹了屎,下身被人画了一个兔子一样粗的阳具,旁边有几个字,是用砖头写的。我提上裤子,凑过去一看,忍不住笑了,那几个字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小孩子写的——“林宝宝的大乃子还有大蛋子”。我估计是附近的孩子写的,这帮孩子比我小的时候还流氓。

    我走出厕所,下意识地抬头望了那扇熟悉的窗户一眼,灯亮着,可是我看不见里面的景象。

    走了几步,我弯腰拣起一块半头砖,返身回了厕所,把林宝宝三个字搓去,工工整整地写了杨波两个字。

    将砖头丢进茅坑,我甩着胳膊出来,心里忽然就是一阵畅快,c你妈,什么玩意儿,婊子!

    我曾经见过杨波一次,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那天,我漫无目地的在街上走,一边走一边欣赏前面一个女孩的小腿,那时刻我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只是这么一双玲珑有致的小腿。这是一双美腿,它让我的下身一阵膨胀……这个女孩拐了个弯儿,从我的身边飘了过去,一眨眼就飘出了我的视线。我的心里泛起一种想要赶上去看看她的面目的冲动,忽然感觉一阵慵懒,有什么意思呢?看了也捞不着,白忙活。

    我刚要转身往回走,那个女孩站住了,回头冲我一笑:“张宽?你跟着我干什么?”

    杨波!我的心跳骤然加快,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了,就那么傻愣在那里,像一个被孙悟空使了定身法的妖怪。

    杨波红了一下脸,说:“我替西真哥谢谢你啊,家冠再也没去找他。”

    我机械地往前挪了两步,想要伸手拉她,迟疑一下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没什么,那是我应该做的。”

    杨波看我的眼神有些怪异:“张宽,你是不是经常喝酒?”

    我的耳根忽然有些发热,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前几天我喝多了,站在她家的楼下,声嘶力竭地唱戏:“临行时,我去监牢看彦贵,兄弟他,伤心的话儿说出来,嫂嫂若有怜弟意,我死后,尸骨朝西靠路埋,南来的人们做生意,北去的人儿做买卖,求人往西京送一信,捎给我大哥李秀才,哥哥若知我蒙冤死,定会把我的冤案翻过来,遥望快到了西京城,裴秀英我精疲力尽腿难抬……”这戏是我爷爷教我的,我爷爷喝多了的时候也这样唱,经常把下街的那条流浪狗唱过来,在他的眼前斜着眼看他,如痴如醉,有时候还跟着扭几步踢踏舞。那天我没把狗唱出来,倒把杨波的爸爸唱出来了,他站着看我唱了一会儿,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年轻人要好好‘斗须’,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地方。”我一下子就醒了酒,狼狈地回了家。我不知道她爸爸说的“斗须”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他不喜欢我瞪着他家的窗户唱戏,他家的地位跟我家不一样。

    我故意拿了个硬汉的造型,微笑着说,是啊,我经常喝酒。

    杨波说:“喝多了遭罪,以后少喝点儿。”

    我有些感动,又想去拉她的手,可是她跳开了:“我要转学了,我爸爸给我联系了市里的学校。”

    我的心蓦地一阵失落,呆呆地望着她那双湖水般纯净的眼睛,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从我的身边走开的,只记得我看不见她了,我冲着天空大喊了一声:“c你妈!”

    给我妈做好了饭,我找出一瓶喝了一半的酒,坐到门槛上一口一口地喝,一直喝到了天黑。我爸爸下班回来,踢我一脚,摇着头进了我妈那间。我默默地跟进去,想要对我妈说点儿什么,一开口竟然是这么一句:“杨波要转学了。”我爸问:“谁是杨波?”我妈看着我,幽长地唉了一声,然后把眼光慢慢地移到一旁的窗户上,像是要透过窗玻璃,看一眼窗外的天空,但她似乎什么也看不见↓说,他爹,天是不是要黑了?屋外的落叶在夜风中鸟一样地叫个不停,我爸爸没说话。

    半夜,金龙在我家后窗喊我,我披上衣服走了出来。

    金龙兴奋地攥我的手:“宽哥,一哥好人啊!妥了,一哥终于出手了!”

    我没仔细问这事儿,打个哈哈道:“不用再跟丧家犬一样到处藏了吧?”

    金龙说,还是需要藏一阵,一哥不让我出面,让我继续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