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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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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蒯斌现在尽管谈不上是什么大款,可是他在我们这一带也算是个有钱人了←在大马路那边开了一个饭店,规模尽管不如洪武当年的那个大,可是比原来的宝宝餐厅要大好几倍。蒯斌说,刚开始的时候他不过是经营个早餐什么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一下子赚那么多钱,买卖冷不丁就大了。这话有点吹,我知道这小子也干一些不太正常的勾当,从他身边的那几个一看就是混江湖的家伙身上就一目了然。天顺没事儿老往蒯斌饭店出溜,见了我就念叨当初我不守信用,说走就走,也没给他留个给我接风的机会。我说,那是我说了算的事情吗?天顺混得不错,他说他现在跟着蝴蝶和金高在海天路市场那边卖海货,生意好得没治。蝴蝶现在几乎控制了他们那一带,整个一个“港上”老大的派头朝阳和凤三全让他给压住了风头。我对天顺说,有机会你带我去拜访拜访蝴蝶,让他给我指一条光明大道。天顺笑着说,你还需要他给你指路?就凭你的身手和魄力,我看完全不在他之下。我说,可是现在我什么也不是啊,跟泡狗屎似的,需要有人帮忙。天顺指着蒯斌说,找蒯哥呀,现成的资源你不用。我趁机跟蒯斌提出来,我需要几千块钱把家里的事情办一下。蒯斌嘟嘟囔囔地从屋里拿了一沓钱出来,全是一百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这么大面额的票子呢。蒯斌说,这是五千,你先拿着,到时候记着还啊。

    闲聊了一阵,蒯斌说:“你刚出来,不摸潮水,最好别随便上街,街上乱,学生游行呢。”

    我说我知道,不管咱的事儿,咱不去凑这个热闹。

    天顺在一旁c话说:“那帮家伙反腐败反官倒呢,前几天抓了不少人,都是烧汽车、砸商店的,咱可别乱了脑子。”

    我笑道:“党和人民政府教育我这么多年,我还能连这个觉悟都没有?放心。”

    从蒯斌饭店里出来,我竟然遇见了驴四儿,他正站在路边跟一个人说话,好象是在问路≡面立着一个巨大的屎黄色广告牌,上面写着“解放思想,全民一致奔小康”,那个“一”字横在驴四儿的头顶,就像当空砸下来的一根g子。

    我跨过马路,贴着广告牌,悄悄过去,从后面猛地摸了一下他的脖子:“四儿,你还活着?”

    驴四儿一回头,嘴巴当场扭成了棉裤腰:“宽……宽哥啊,我可找到你们啦!”

    我问他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来这里干什么?

    驴四儿哭了个一塌糊涂:“出来一年多啦!在家活不下去,村里不给我地,说我的户口吊销了,我来找蒯哥混口饭吃。”

    我拧着他的耳朵返回了蒯斌的饭店,一脚蹬开了门:“老蒯,要饭的来啦!”

    第九章 来顺成了我儿子

    下街的今天艳阳高照,街头行人如织,下街仿佛就在一夜之间变成了繁华的都市。

    我握着林宝宝的手走在路上。林宝宝很安静,大p股一扭一扭地跟着我走,脸蛋红扑扑的,样子有些扭捏。

    穿过人群,走到冠天酒店的门口,我指着门头对她说:“嫂子,你还记得以前这是什么地方吗?”

    林宝宝用手指绞着一缕头发,头也不抬地说:“记得,我跟张毅一起在这里住过很长时间呢。”

    我说:“张毅呢?我好多年没看见他了。”

    林宝宝停下脚步,诧异地看着我,脸色潮红:“你没见着他?你不是他弟弟张宽吗?糊弄我呢。”

    我拉着她的手继续走:“我真的好几年没见着他了,听说他走了,去了很远的地方。”

    “嗯,他走了,”林宝宝被我拽得踉跄几步,突然哭了,“他丢下我们母子两个,一个人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是个混帐呢。当初我们俩下乡的时候,他糊弄我说一回城他就把我接到家里住,可是我想尽办法回来了,他不要我。后来他要我了,可是又走了……他到底去了哪里呢?毛主席说,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农村是个广阔天地,在那里是大有作为的,他又响应毛主席号召了吧?大宽,你这是要送我去哪里?去见张毅?我不去,他老是欺负我,他说我是个破鞋,他说来顺是个‘私孩子’,他说他不会跟我结婚的……这个混帐玩意儿啊。下乡的时候,他跟我在麦地里睡觉,那时候地里有好多虫子,把我的p股咬了好几个大包,他不管,他说,真好玩儿……大宽,咱们回家,我要打扮起来,我要打扮成新娘子,跟你结婚,我不跟他玩儿了,他不是个好人……”突然甩开我的手,拧一把鼻涕捏在脚后跟上,“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神经病院。”

    一辆黄色的面包车停在前面的路口,那是家冠的车◎天晚上他去我家找过我,好象是因为郑奎的事情,刚提到郑奎的名字,我就把话岔开了,我说我要回模具厂上班,以后不搀和街面上的事情了,接着就开始打哈哈,说他这些年发达了,成了下街的大人物。家冠看出来我是在跟他玩太极,知道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顺着我的话说,宽哥这个想法也不错啊,江湖险恶,不玩也好〉着,摘下墨镜,摸着那只瘪眼大发感慨:“看见了吧?玩不好这就是下场。知道我这只眼是怎么没的吗?妈的,说起来就窝囊……”我说,这事儿我知道。家冠一扒拉头发:“还有,看见这条大口子了吗?缝了十八针!”

    家冠说,我刚被警察抓了的那阵,他正跟郑奎商量着立自己的“g儿”,下街没有对手,洪武完蛋了,“街里”那边暂时还够不着,就想到了大马路那边。那一带有个叫梁水的,在大马路市场收保护费,他们想要控制那个市场,就必须先过了梁水这一关。梁水不是好惹的,于是两帮人就火拼起来了。梁水瘸了一条腿,“沉”了,家冠被人用砍刀削去了一块头皮,目的达到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妈的,”家冠摔了墨镜,“全怪郑奎!他没把事情办利索,办利索了还用我亲自去?”

    我明白了,这两个家伙的矛盾应该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我笑笑说:“就是就是,当老大的不能随便出手,手下的兄弟办事儿得利索啊,不然养他们干什么?”

    家冠说:“可不是咋的?郑奎吃我的喝我的,最后弄得我灰头土脸像个‘迷汉’。”

    这小子可真够扯淡的,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开疆拓土的皇帝,拿自己的兄弟当大将了。我不想跟他谈郑奎的事情,随口说,在上班之前我想把家安顿好,这样就没有心事了,好好上自己的班。家冠不知听谁说我要送林宝宝去住院,摸着我的手说:“宽哥,你有头脑,应该这样啊。我有车,明天就送一嫂去住院。”这样也好,省得路上林宝宝胡闹,我答应了他。家冠出门的时候,说了一句让我琢磨了半天的话:“宽哥,我在一哥身上做的事情是有原因的,他死了,他自己的心里最清楚。”扯淡,无论我哥哥做过什么,他的死和林宝宝的疯,还有我妈的去世都跟你有关系,我是不会轻易放过你这个小王八的。

    家冠从驾驶室里探出脑袋冲我招手,我点了点头,用力搂着林宝宝向车那边走:“嫂子别怕,咱们不是去神经病院,是去看我哥,真的,不骗你。我知道你一直在惦记着他。我找到他了,这就带你去见他。”林宝宝挣扎了几下,一抬头看见了家冠,眼里闪出一丝惊恐,哇呀叫着撕扯自己的头发。我冲家冠喊了一声“过来帮忙”,一把将她摁在了地上。家冠冲过来,嘴里嘟囔着“嫂子别怕”,半抱半扛地把林宝宝弄进了车里。几年不见,这小子长了力气,体格也健壮了不少,像个真正的青年了,我这才意识到,家冠真的不小了,他已经二十二岁了。我跟上车,想要把林宝宝控制起来,可是她已经不再挣扎了,乖得像只病猫。我坐到她的旁边,柔和地搂了一下她的肩膀:“嫂子,你放心,我哥很快就去找你,我跟他打了招呼的。”

    林宝宝木呆呆地扫我一眼,慢慢把头转向了车窗,车窗外面是一片灿烂的阳光。

    一辆宣传车擦过,大喇叭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我嘟囔一声“废话”,舒口气,拍拍家冠的肩膀,一歪头:“开车。”

    路上,不断有游行队伍稀稀拉拉地走过,里面很少有学生,估计全是些闲得蛋疼的无业游民,口号喊得有气无力,有些强弩之末的意思。我想,别闹了哥们儿,退回几年去,不抓你们进去吃“二两半”才怪。精神疾病控制中心在郊区的一座大山后面,很僻静。因为我提前办好了手续,没费多少时间,林宝宝就被安排下了。临走的时候,我塞给照顾她的医生一沓钱,嘱咐他好好对待林宝宝,我还会不时来感谢他的,然后默默地抱了抱林宝宝,转身就走。林宝宝在后面凄厉地喊了一声:“大宽,好好对待来顺,你是他爸爸!”我没敢回头,撒腿冲到车边,一头扎了进去,车门将我的胳膊蹭去了很大的一块皮。

    在车上,家冠不停地跟我絮叨他当年对我哥的好处〉到扎卡跟我哥叫板,他修理扎卡的时候,家冠闷闷地说:“说实在的,当初一哥是个什么档次?他根本就不能跟那个‘迷汉’平起平坐,出头干事儿的人是谁?还不是我王家冠?可是我得到了什么?一哥照样呵斥我,跟对待一个三孙子似的。”我望着他嘴巴前面那些被阳光照得五颜六色的唾沫星子,恶心得直想呕吐,这是个什么人嘛……说到我哥跟洪武的冲突,家冠喷得嘴唇都要掉下来了:“我为了点儿什么?洪武跟我无冤无仇!我还不是为了一哥?可一哥是怎么对待我的?他踢了我一脚,说我多管闲事……唉,没法说了,这世道好人做不得了。”

    “家冠,别说了,我理解你。”我说,说完我真的呕了一口,直接吐在了脚下。c你妈的,什么玩意儿?别以为老子什么都不知道,当初你做的那些事情,老子清楚着呢。见我吐在他的车上,家冠哼了一声,抓起一块抹布丢在我的脚下,想让我擦又没说出口,蔫蔫地别了一下脑袋。这小子还算有数,我笑了,你对我还有所顾忌就好,我跟你装,先迷惑着你,等机会成熟,看我不拿你的脑袋当球踢。老子这几年劳改不是白打的,老子“抻头”大着呢,你先表演,拉幕的是我!

    车刚驶进下街,我就愣住了,来顺扎煞着胳膊站在路口,张着嘴,呆呆地望着开过来的面包车。

    家冠回了一下头:“宽哥,是来顺,停车?”

    我点点头,没等车停稳就跳了下来,一把抱起来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来顺挣扎下来,倒退几步,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爸爸……”

    爸爸?这小子开口说话了,这小子喊我爸爸!

    我单腿跪下,一下一下地摩挲他的脸:“顺子,顺子,再喊我一声,再喊我一声爸爸。”

    来顺的一只手穿过我的胳膊,在我的后脑勺上来回地摸:“爸爸,爸爸,爸爸……”

    我的鼻子一阵阵地发酸,鼻涕都淌出来了,感觉在我面前站着的这个孩子真的就是我自己的儿子。

    来顺把我的脑袋抱到他的胸前,用力一箍,撒开,从裤兜里摸出一个j蛋,拿过我的手,轻轻拍在里面:“爸爸,你没吃早饭,我和爷爷都吃过了,我怕凉了,一直在这里等你。”“爸爸吃过了,爸爸吃过了,”我重新搂过他,用自己的脸一下一下地蹭他被阳光晒得发烫的脸,“儿子,刚才我送你妈去了一个亲戚家,她要在那边住很长时间,她说,来顺乖,不会想他的,家里有爷爷和爸爸,来顺该上学了,来顺懂事儿了……”我说不下去了,抱起他上了面包车:“家冠,送我去大海池子。”

    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我的心情无比开阔,我用两条胳膊抱着来顺,就像抱着自己的心。这孩子太可怜了……打从我从监狱出来,就常常看见他站在街上,转动脑袋看那些匆匆走过的人,看那些来来往往的汽车,看着看着就走了神儿,木头一样地杵在那里,一动不动。我曾经站在远处观察过他,他经常会在一个地方站上一天,站累了就坐在马路牙子上歇息一会儿,捶捶腿,揉揉脚,休息得差不多了就站起来继续看。下街的人流与车辆渐渐稀少,那条灰色的大路渐渐被夜色吞没。

    第十章 金龙的嘴脸

    这些天,我以最快的速度办好了来顺的户口,去中化小学给他报了名,到月底就可以上学了。

    我用剩下的钱帮王东支起了一个水果摊子,就在淑芬以前的那个理发店的旁边。

    淑芬不见了,问王东,王东不说话,憋得小脸通红,估计他知道淑芬的下落,不想提她,我不问了。

    前几天我去找了模具厂的李厂长,对他说我想回来上班。李厂长很为难,说这个厂已经没有我这个人了,想要回来就得重新就业,可是今年厂里没有招工的打算,让我另想办法。我走了,一句话也没说。晚上,我去了他家……三天以后我上班了,还在那个车间抬铁水,不过是换了搭档,福根不抬铁水了,成了我师傅。那个宿舍自然也就成了我的,我把它收拾得就像一个家,窗明几净。不知什么原因,同事们不让我出力干活儿,几乎把我供起来了,我的任务就是喝茶,陪他们聊天。

    问起上次就业的时候那个请我喝酒的老青年的下落,福根对我说,那位大哥抓起来了,因为他六月份跟在一帮学生后面游行,把一辆公交车推倒,点了,被警察抓了,封了个别号:暴徒,判了十多年,罪名近似反革命。我笑了,活该啊这是,人家学生反官倒反腐败,你跟着瞎搀和什么?刚回来的时候我找过金龙,没找到,后来才知道这家伙也是个“暴徒”,抓在看守所受审呢。我以为他的结局会跟我们厂那个老青年一样,谁知道前天他回来了,一回来就跟兰斜眼吹牛,说他是个坚强的无产阶级战士,政府是不会错抓人的。兰斜眼赶来告诉我他回来的时候,我正跟王东商量着怎样“加工”家冠,一听金龙回来了,我的心一阵畅快,打发兰斜眼走了,点着王东的胸口笑:“哥们儿,金爷下山了,咱哥儿俩有事儿干了。”

    王东兴奋得脸都黄了,一个劲地别裤腰:“赶紧给他放电,赶紧给他放电,c他先人的,憋死我了。”

    我说:“咱们最好先别去找他,看他的表现,这叫后发制人。”

    王东直摇头:“后发制人?他已经先发制了咱们,咱们还后发个j巴,直接砸挺他拉倒!”

    我说:“听我的,他现在就是猫爪子下面的老鼠,咱们必须‘抻’起来玩他。”

    在这之前我已经了解了金龙的底细←从劳教所出来以后,先是回了洪武那边,一直没在街面上露头,跟蒸发了似的。后来他带着他姐姐出现在下街,姐弟俩在广场摆了一个服装摊位,卖女人衣裳。过了一阵,他姐姐不见了,据说是嫁人了,嫁到南方去了,嫁的是给他们提供货源的一个小老板—过一年来,他撤了摊位,带着几个以前跟过他的兄弟跟了家冠,有时候在街面上横冲直撞,有时候聚在冠天酒店喝酒←带的那帮兄弟里没有一个长脑子的,全是“小蚂蚁”,g子那样的在他们里面就算是个猛人了。这几个兄弟很快就不听他的“嚷嚷”了,全听家冠的&039;有多长时间,家冠就当着他那些兄弟的面揍了他一顿,让他卷铺盖走人←在外面流浪了一阵,又重新在广场支了一个服装摊子,这次是跟兰斜眼合伙,干了两年,生意还算不错,只是经常跟兰斜眼“打唧唧”(争吵),估计是“分赃不均”的缘故。我估计他一旦知道我出来,一定会来找我,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跟我表演。我对王东说,这事儿你先别管,好好经营着你的水果铺子,有事儿我会找你的,就回厂里住下了,静观其变。如果顺利的话,他后面的路我已经给他设计好了,他是我案板上的r,想吃,我就割他。

    过了没几天,金龙找我来了,那天上午我正在车间跟福根他们喝茶闲聊。

    福根一见金龙,忽地站了起来,一拉我:“龙哥来了。”

    我早就看见他了,故意装糊涂:“龙哥?哪个龙哥?名字这么猛,香港黑社会的?”

    金龙站在车间门口的那抹阳光里,直竖竖的像一根g子:“宽,宽哥,我来了。”

    “呦!金爷,”我装做刚刚认出他来的样子,动作夸张地冲他招了招手,“赶紧过来,赶紧过来,想死我了金爷。”金龙皱一下眉头,磨磨蹭蹭地晃了过来:“宽哥,别这么称呼……那什么,我刚知道你回来了,就赶紧过来看你。刚才在路上遇见王东了,他告诉我你在这里上班,不然我先去看看老爷子。”“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我忍住恶心,指了指旁边的一只凳子,“坐下说话。”福根他们似乎看出了什么,悄悄离开了。金龙坐下,战战兢兢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沓钱,从桌子角推给了我:“宽哥,我知道你刚出来需要这玩意儿,没多,三千。我也不富裕,刚出来呢。”见我收起钱,他长吁了一口气,“宽哥,啥也不说了,你回来就好,金龙还想跟着你干。”我笑笑说:“我不混社会了,你没看见我在上班吗?”金龙瞄我一眼,貌似随意地说:“不玩儿了也好,没意思,现在全民下海,还是干自己的实惠……宽哥别笑,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不管上班还是做生意,有事儿干着就好。”我给他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