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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何人解吾梦

    《天变》

    第二卷天边

    第一百九十二章何人解吾梦

    散朝,陛下没单独召见我,我便只能有些抑郁地回家了。

    和银铃把早朝的情况以及后来带秋鸾去的情况说了,银铃不出意外地先唏嘘一番苦命的秋鸾,又开始皱眉陷入沉思。我总觉得她想得过多,不像我,心情不好时,我就想着要好好吃一顿。

    通常不开心的时候我就会胃口好。

    一般开心的时候我也会胃口好。

    为此我居然傻傻地问了银铃这是为什么。

    银铃终于舒展开眉头,笑着答道:“因为你无论何时胃口都好”

    银铃甚至觉得我是按照胃口来招手下的。

    我认为银铃对其夫君的眼光有相当严重的歧视。

    银铃很是不屑地表示无视,还领我到一道屏风后面,屏风后就是我家那群年轻人。她比划着让我不要出声,听那边的声音。

    我示意那边的香味令我无法认真听下去。

    但是看完银铃的眼神后,我又赶紧表示我是个能恪守沉默排除其它干扰的好听众。

    “啊……谁能告诉我,我前面这个刚端上来的盘子里以前盛过甚东西,我刚就帮东哥盛碗饭,怎么就甚都没了”的声音咆哮着。

    “你也别急,我碗你端来的,你看看小援,葛凉和老胡的碗里就知道了。”宋的声音劝慰道。

    “啊知道有甚用,甚都没了”

    “我……以前……都是一个人吃的,我哪想到和你们一起吃这么辛苦……啊嚜……不下手快点,甚都……嗯……剩不下。”传圣的嘴里一边还不停塞东西,一边还在说话,确实辛苦。

    “还说我们,你每次都在上菜的方向,盘子都先到你那里,每次我们想夹的时候就剩点盘底了。”小援显然不服气。

    “不要吵了,吃个饭有至于像你们那样么你看葛凉多安静。食而不言,斯是为善。”宋颇有大哥的意思。

    “他是为了多吃,才不说话的。你看他碗,还有面前那个盘里垒的,都存着呢……唉,还有。哥,你这么瘦,咋也吃这么多我每顿光给你盛饭就不下七八次了。”

    “你少说话,也能多吃点……这事不是和你说过好几次了么,哥以前有痨症。吃了总觉得饿。后来病是治好了,胃口倒没回去。”

    “就是怎么吃都那么瘦……唉,小援,住手,那肉给我留点,别端盘子往碗里倒。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咋能这样咧。”

    “你妹子爹被带走了,你咋还这么没心没肺地想吃饭。”

    “怕啥。越侯都进宫了。这事估计都了了。说不定抓人的那些狗腿子都被越侯安排人办挺了。”这小子对我倒是有信心,我却觉得难受,我如何有脸面见他们。回首看银铃,伊人也黯然了。

    正在此时,似乎有婢女端东西来,听得他们聊的话。她便把我卖了:各位大人,越侯已经回府了。不过秋鸾姐姐还没回来。

    一下子,五个吃货竟停下了碗箸。

    屏风后静默了一阵。还是先说了:哥,你去找越侯吧,我怕他心情不好又揍我。他特看重你,你去问肯定没事。

    宋轻声道:越侯大哥回来了,但秋鸾妹子没回来……怕凶多吉少。我看还是别去了,越侯都没召见我们,怕是真出事了。等秋鸾妹子回来,问秋鸾吧。

    我和银铃比划让她先回去,我自己过去和他们说说,银铃点头,便轻轻离开了。

    转过屏风,眼前六个人一齐看着我。那个婢女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行礼,放下菜,再一揖,转身就走。

    我则坐在他们中间。

    加一声呼唤:与我上一副碗箸。

    少时,碗箸便来:“松涛,与我盛饭;还有,让庖厨再上些菜,多来些肉。”

    这一干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我,一时间,周围一片寂静。

    竟是胡泽先发了话:越侯大人,泽为外人,或有礼疏不当之处,还请海涵。但不知可否问询秋鸾姑娘现在何处

    另三人似乎一下子松了口气,看我不做声,两个称妹,一个叫姐的都问询起来。

    忽然,极度不满地转向葛凉:你这没心没肺的,为甚不帮秋鸾妹子说话。

    “你们都问了,多我问一句,少我问一句有啥不同。”要说这句听着是有些没心没肺的,但还真说不出有啥错。

    我举箸让诸人都先坐下:“秋鸾义父原是是宫内的掖庭令,管些宫里的事,怕有些什么机密,不能示人。今早被招入宫内,似是不愿说出此事,竟当庭撞柱自尽了。当时我不知是秋鸾的义父,知也无法救。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老人家临走前还见了一眼秋鸾。现在秋鸾正在随着宫里人cāo持后事。吃完,我带胡泽和宋再进宫去看她。”

    “为啥不带我和小援,那个没心没肺的就不算了。”

    “上次带小援进宫,很多人都以为小援是新来的小宦官。怕对小援ri后名声不利。”其实就是因为可能要面对一个哭成泪人的秋鸾,不想带,怕他太激动没法劝慰秋鸾,为此,只能多丢下几个人:“总不能把小援一个人丢这里,你和小援关系最好,你们留下来等消息。”

    “为何不带我去”方外散人居然还想去,也不算特别没心没肺。

    “两个去了,两个留了,这边多你一个,那边少你一个有啥不同”我脑子这时候总是很快。

    方外散人没心没肺地接受了安排。

    我觉得南宫越来越像我的家一般,尤其想到黄门寺大牢在这里的,我就更觉得自己更像这里的守护者。就像我家门口的那两个“我”一样。

    不过我好像是我朝重作于雒阳后第一个带兵马踏南宫的,除此之外,我还策划过一次杀进南宫的劫狱。

    我看来一定不是一个好守护者。也如那两个石头“我”一样,现在主要是负责女子生育选择和子孙事业发展走向的。

    诸人引领下,很快看到披麻的秋鸾跪伏于一具棺木前,问周边人回说是太医令帮忙收敛的。

    秋鸾没有哭,只是背对我们呆坐着。宋想唤她,却没有唤出声。胡泽也是一脸严肃。

    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站在她身后,一如一个时辰前一般。只是命人取来一些麻衣与我等披上,死者为大。其它我也做不了什么。只能表一番敬意。

    不知站了多久,秋鸾似是觉察到我们存在,或是听到周边人的闲言碎语,缓缓转过头来。红肿的眼睛已不再挂着泪。却仍透着茫然。

    我们看着她,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她也看着我们,似乎一时还意识不到我们是谁。

    忽然,她哇地一声又哭了起来,拼命站起。竟踉跄着朝我们冲来。最终一头栽进我怀中,然后便悄无声息地瘫软下来。

    赶紧扶起她,她却完全没了知觉,只是伏在我的臂膀上。

    我着急了,赶紧唤太医令,还得骂后面两个为何转过身去,还不赶紧过来帮我扶着。

    那夜银铃也来了南宫,带来了秋鸾的几个要好的姐妹陪伴仍未苏醒的秋鸾。

    我们那夜却被多事的皇帝陛下或是皇后殿下又安排在那个屋子。

    虽然我知道他的很多糊涂事。但平心而说皇帝陛下倒不是一个彻头彻底的恶人。他也觉得此事自己处理得不好。我指秋鸾的事;至于我的安置问题,他似乎就觉得我该住在这里。

    我想如果我真是那个皇子,这个屋子定是我最抑郁憋闷的地方,尤其是看着那个箱子的时候。

    银铃也觉得这屋内陈设奇怪,我只得慢慢解释,银铃似也不惊奇。听着听着竟睡着了。

    好像我说着说着也睡过去了。

    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小时候和银铃捉迷藏。自己爬到箱子里,关上箱盖。银铃似乎没有找到我,我却出不去了,越急越觉得喘不上气。

    我呼喊着银铃的名字,拼命推着箱盖,却觉得箱盖是软的,无论我用多大劲推,总是使不上力,等一收力,箱子又恢复原来的样貌。

    我终于被自己的噩梦惊醒,一睁眼,看着上面的帐帏天幕,总算放下了心。便向右边看我的银铃,却发现,银铃衣衫不整地跪坐,低头冲着我左手边。

    再转过头去,赶紧与银铃一起跪坐行礼。

    “不知……母后驾到,孩儿懒惰,不知为何,要到孩儿床边……等孩儿睡醒。”皇后殿下最近是想儿子坐下病了,这又是哪出。

    “智儿果然又作恶梦了。”皇后竟眼中又噙着泪:“当初母后也是没法。”

    “母后莫要悲伤,孩儿只是做个噩梦。”心中紧张,莫不是我噩梦中喊出声来了

    “那是因你能感应你在此间所遇。”皇后很固执地这样认为。

    但我以为,既然她如此认为,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住这里,难道非要逼我承认我是那个大皇子么

    至少那天早上我依然不承认,但也不好否认,只是随由皇后兴之所至,随便发挥。

    顺便知道,大皇子居然也叫智,不过是痣。说那时候,看到脖后有痣而以之为ru名。

    我虽然看不见,但从众多目击者那里早知道自己后面那块伤痕太多,根本看不出。

    皇后叹息着走了,应是叹息我不肯相认,或是叹息确实没有什么切实证据。

    但是留下命令,我今天无论干什么,晚上还要回这里继续睡。

    这天下还有王法么这是裸地践踏民权,无人(w)g的宫廷黑幕。

    那天,我们帮秋鸾的义父安排次ri下葬。

    那天,董奉兄弟回来,我帮他和太医令提了亲,太医令这几ri难得开心了一阵,连ri子都定了。

    那天,我花钱帮秋鸾义父遣散了几个家仆。他没什么其它亲人往来,家仆们也不知晓。房契等一些细软,我都给秋鸾了。让她随便支用。她若要zi you,我也不会留她。她在此应再无留恋,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她只是一直摇头。

    那天,好像就这么过去了。

    那天晚些时候,我的妻弟赶来了。让银铃陪他好好叙邪,我则自己义无曾反顾。视死忽如归地去了南宫。

    我想不起小时候有无前ri梦里的事情,不过似乎家里倒是有这么几口箱子。

    但看着榻边那个箱子就着实令人胆寒了,即便不看,想起昨夜的梦也令人不安。想得我不时伸展一番自己的脖子,总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我必须把那夜梦魇的事情先抛开一边。免得再来一次那样的噩梦,想想佩儿吧。

    佩儿也不知怎样了。怀着孩子还时不时想到我和银铃一直在一起,而我又不在她身边,她应该不会很好受。

    我负了她。

    那夜我梦见那天我们成亲的样子。她将那些新娘的衣物配饰整齐地搁在那里,自己离去。

    我仿佛看见她离去,便去追她。

    我就在漫天梨花飘落的白水边,看着她在另一边。

    我们一路对望着,慢慢这样沿着白水走。

    记忆里那座桥却迟迟不出现。我等不及了。直接跳下水便要游过去。

    我记得我水(w)g很好,但是身体却一直往下沉,直到看到水草缠着自己的左膀右臂,一如当年一样。我手忙脚乱地去扒拉身上的水草,因为我记得当时我屏气慢慢解开时,气差了一口。但是越解身上水草绑得越紧。

    然后气终究还是不够用了。

    我又被噩梦惊醒了。

    惊醒后微张眼皮。将视线从荒幕偷偷瞟向左边帷幕,还好。今天皇后殿下没来。

    噩梦搅了好觉,还是赶紧再睡一会儿。昨ri事多有些疲累。

    然后便在微闭眼睛的余光中发现皇后殿下和长公主殿下坐在右边,心道这事情大了,不知要如何编排,赶紧继续装睡吧。

    心道:这是南宫,天子卧榻之侧,还有天理么

    这二人还叹着小声说话:“茹儿,你看子睿,和当年尚为啼婴时睡相一样,几次见也都是如此。”

    心中嘟囔:你都不知道这榻上枕头有多矮么我肩膀这么宽,这种枕头只能仰卧才能舒服。

    “母后,二弟似乎又作噩梦了。”

    “恩,智儿在此处总是做梦梦见自己喘不过气的梦,应是梦见当年情景了。”

    心中继续吐糟:不要乱猜,我也有自己的生活经历的。

    过了一会儿,两位好事且多事的女人终于走了,然后叮嘱随侍宫女,我起来后,随由我去,只需告诉我,晚上还得回来。

    有这样的母亲么简直是为了让儿子做噩梦作代价,强行逼其就范。这是家庭伦理道德的沦丧。

    那ri,秋鸾义父下葬,我没去。因那ri有朝会。

    那ri,我给佩儿又写了一封信。经银铃审阅,未作修改,寄出。

    那ri,我向陛下提出要就国,陛下表示不急。

    那ri晚些时候,银铃收拾东西说要陪我去,我表示你帮我想点办法,让我们尽快回越国为上。这罪,我舍不得让银铃受。想着每天早上要被人看着睡醒,这ri子当真难过,也不该是一个贪睡的银铃应承受的,尤其她还有孕。

    那夜,躺在榻上,心道银铃也不能想,佩儿也想不得,难道我想她么

    我似乎那一夜都在努力将她排出自己的脑海,努力让自己什么都不想。

    结果我还是梦见了她,仿佛我们是久熟的,从潜山开始,我们在冰湖上相遇,下山,一切只是过得快了。

    直到我们一齐在云梦泽上,雾中的她依然是那么美,在我前面,船上只剩下我们。我仿佛伸出手去,说一句:真美啊。

    她却渐渐弥散在雾中了。

    我怕了,用手拼命地去抓,却无法将她从雾中揽回,直到我看到眼前的荒幕。

    我意识到我醒了,垂下双手,又闭上了眼睛。

    我并不是还要睡,而是不想面对可能存在于此间的某人或某些人。

    今天有三个声音,与昨天相比多了一个陛下。不过他们见解与昨天没有什么大的出入,只是似乎因为又看到了我的噩梦。三个人的语气有一种庆祝的意味,很是欢快。

    这是什么家庭他们的心灵怎么扭曲到这种程度了,这一定是体制问题。

    那一ri。我没听到他们给婢女下令,不过没得意多久的我发现他们在案上给我留了道圣旨加懿旨。

    那ri,我居然和袁术相谈甚欢,我一定是快疯了。

    那ri。我竟然和袁绍称兄道弟,我肯定是失心疯了。

    那ri,我不其然和袁遗偶遇,还一起纵谈天下之事,我疯得没救了。

    那ri。我回家后寻衅滋事,打了,然后立刻觉得自己恢复正常了。

    那夜,我梦见我婴儿时啼哭,却在山洞里被同样幼时的银铃蒙住嘴巴,我想说但是说不出来,直到噩梦让我醒来。

    而居然围观者又增加了一个莳儿。这是什么世道他们打算进行人海战术了么。

    看到我噩梦的表现,他们气氛热烈。像过年似的。

    我觉得再这样下去。睡觉前就得树个布告牌了,上写:欢迎大家参观,请勿大声喧哗,打扰展品。

    那ri,我总是在想着明早起来会多哪一位。说来也奇怪,我很少做梦。这几ri也有些邪(w)g,天天都不是什么好梦。

    于是当我回过神时。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位被发跣足,披麻戴孝之人。

    仔细端详才发现是秋鸾。未想这几ri她已憔悴如此。

    “秋鸾,这是何故”

    她忽然跪下,“吾本奴婢,知侯爷非常人,身系社稷,为大贵之人,小女之事本不敢烦扰。然奴婢自宫内出生起便不知父,后又丧母,只有义父时常看顾小女。今义父身负不白之屈而逝,秋鸾别无他法,只能求大人了。”

    “秋鸾,你想如何”这小丫头确实是可怜,但我真不知道她想让我帮她什么。

    “我觉得义父肯定背负着什么秘密,可能与某位权贵有关,义父最后想和我说什么,但没说出来,小女也实在不解。秋鸾不想义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去了。姐妹们都说只有大人为獬豸转世,定能明鉴此事。”我知道她们应该是坚定地把我认作那位神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