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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47完结

讨也定会送你到京城。你拉着我的手,说你只有我了。我们抱头痛哭一场,我在心底发誓,无论发生何事,决不会弃你!谁知第二日醒来,便已天翻地覆,身处青楼……赵行,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你一脚踢开的东西,早就摔破了,就算你想捡回来,也不可能复原了!”

    赵驸马痛苦道:“我知道当初是我对不起你!这次来曲南镇,我也说过许多虚情假意的话。但是宝琴,偏偏老天作弄,叫我们沦落在一处。我知道我心里的难过还不比上你当时伤心的万分之一,但我是真心悔过!我本来打算卖了玉,和你一起回京城,此生便再不与你分离。”宝琴面露嘲讽,“你要带我回京城?可问过我愿不愿意?就算我和你回去,皇家公主在你家中,你又准备置我于何处?”赵驸马张口结舌,宝琴冷笑道:“赵行,你当年是个什么人,如今一点长进都没有!你尽管后悔,难过去罢,我一点都不稀罕。”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赵驸马看似极为失落,默默走到院子里。宝琴前一夜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卷着被子躺到床上。开什么玩笑,你不睡我睡,明天还要干活呢!宝琴将玉佩重新戴好,牢牢握在手里,翻身闭眼,不再理会赵驸马。

    第二日掌柜回到米店时,赵驸马已经离开,只留下一封书信,说什么另谋出路。宝琴微微冷哼,倒也不意外。他起初有些担心掌柜没人记账,也不会再收留自己。不想掌柜只是叹道:“你一人好好做事罢。其实你们不是兄弟?看起来倒像一对主仆。”宝琴暗叹自己真是奴才命,早就脱了奴籍,落在外人眼里还以为赵驸马是自己主子哩。再回想当年伺候赵驸马的情形,才真叫不堪回首。

    宝琴便留在米店老老实实干活。他做事勤快,嘴巴又甜,叫掌柜十分满意,竟开口让他留下来。宝琴抹一把额上的汗,笑道:“掌柜,兄弟的事的确骗了您,家乡可真有人在等我!”掌柜瞅他一眼,打趣道:“是你的小媳妇吧?”宝琴笑得露出牙齿,“可不是!”

    信虽送出去了,却还没有任何回音。宝琴到夜市上逛了几天,那个卖琴小贩尚未从曲城回来。他失望而归却又暗自鼓舞,每一日过去,都离与李惟重逢近了一天。

    他亦时时担忧着追兵,白天从不敢在街上摘了草帽,怕被人认出。日子却风平浪静,赵驸马再未出现,蝶城仍是一派热闹。宝琴便渐渐宽了心,大约是太子的人胜了,找回赵驸马,功德圆满回了京城。不管怎样,他只是一个小人物,不值得那些抢龙椅的劳师动众。

    天气一日日热起来,午后太阳毒辣辣,早蝉在枝头鸣叫,竟与夏天没什么分别。宝琴送米回来,拉着空车轻松许多,瞧见路边有人叫卖西瓜,暗道回头撺掇掌柜也买一个。他推车过桥,走到桥正中,忽然听见河边传来喧哗。宝琴停下脚步一看,两个妇人在岸边大喊救命,水中一个小孩浮沉挣扎。昨晚下了雨,河水正急。妇人身旁围了几个老人,皆是手足无措。宝琴顾不上多想,一下扔了车,双足蹬去鞋子,纵身从桥上跳到了河里。

    道旁路人纷纷赶到岸边,那两个妇人见有人救孩子,松了口气放声大哭。河中宝琴刚刚拉住孩子,还未游上岸来,却听扑通一声,竟又有人跳了河。

    宝琴抱住孩子身体,那孩子喝饱了水,已不太挣扎得动。头顶草帽顺着河流漂走,宝琴抬眼看见岸上围了黑压压的人,暗道自己情急救人,可不要被坏人认了出来。正这么想着,背后突然传来哗哗水声,宝琴尚来不及回头,便被人一把搂住。他吓一跳,拼命挣动起身体,身后那人却开口唤道:“宝琴。”

    宝琴愣愣转过脸,看着李惟湿透的头发贴在脸上,眼中狂喜与后怕几乎要将他溺毙。宝琴颤了颤嘴唇,李惟却笑道:“先把孩子送到岸上去。”两人游到岸边,孩子的娘扑在地上给他们磕头。有人跑到孩子身边替他拍出胃里的水,李惟趁乱拉着宝琴挤出了人群。

    两人在蝶城的街头狂奔,阳光被行人和屋宇分割成一片片影子,却又被他们抛在身后。蝉鸣早就听不见,似乎所有的声音全消失,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为什么要跑呢?跑到哪里去?宝琴想不明白,却忍不住咧开嘴笑。他们停下的时候,吵闹的人声,嘈杂的蝉鸣,各种各样的声音,又一下子向他们涌来。

    李惟抱住宝琴,深深地吻他,双手抚过他的脸庞,他的肩头,他的胸口,仿佛要确认他有没有掉一根毫毛。宝琴羞红了脸,却不舍得放开他,好半天才摸到衣服上挂着的一叶水草,啪的贴到李惟的脸上,“要死了!大街上!”

    周围全是起哄声,李惟毫不在意地大笑,“反正这里没人识得我们。”宝琴心道你不认识,我可是认识的,被他气得低下头,才发现自己连鞋子都没穿,便像个疯子般跟着李惟跑老远。宝琴一脚踩在李惟湿嗒嗒的鞋面上,“我的鞋子和车还在桥上!”李惟弯腰将他扛在背上,声音里满是笑意,却叫人那么安心,“我背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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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6、第四十五章

    两人回到桥上,宝琴穿好鞋子,李惟替他推车,身上的衣服都干得差不多。桥下人群已散开,妇人和孩子也不见了。宝琴奇道:“你怎么也下水了?可吓我一跳!”李惟难得瞪他,“到底谁吓唬谁!我冷不丁看见你从那么高的桥上跳下来,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宝琴笑嘻嘻不说话,李惟目光渐渐转深,直直看着宝琴,恨不能将他吞下肚去。宝琴一缩脑袋,抢过推车便往回走,暗道李惟发什么疯,别再做出什么惊人的事来。

    李惟追上他,一齐走回米店。宝琴向掌柜禀明原委,歉然告辞。掌柜看看他,又看看李惟,叹道:“罢,我那伙计也快回来了,这几日就请隔壁酱油铺的学徒帮忙罢。”宝琴和李惟再三道谢,掌柜摇头道:“你本来就在白白给我干活,我哪里还有责怪你的道理?兄弟也好,媳妇也罢,家里人来接你,便快些回去。”

    宝琴跟着李惟回到客栈,两人商量一番,决定明早再启程回去。李惟道:“这些天你累坏了,我们坐马车走罢。”宝琴连忙摇头,“那得多少银子!再说,我现在一听到马车两腿就发抖,我可不坐!”李惟笑着亲了亲他的脸,“这么多天不见,怎么还那么财迷?”

    宝琴气哼哼地看着李惟。分别多日,他攒了好多话要和李惟说,当真见面了却忘得精光,只呆呆瞧着李惟,目光中满是不自知的心疼,“李惟,你瘦好多。”李惟将他缓缓推倒在床上,一件件剥干净衣裳,双手抚摸过每一寸皮肤,才沙哑了嗓音道:“你也是,本来就没几两肉,如今只摸得到骨头了。”宝琴勾着李惟的脖子,拉他躺到自己身上,一边解他的衣衫,一边道:“我没事。”李惟的手滑到他臀上,掌心捏了雪白滑腻的肉,笑道:“也就这里剩下肉。”宝琴只觉双臀落入温热手掌,掌心温度激得他微微战栗,声音都不自觉带了颤抖,“李惟,我忍不住了。”

    方才一番说话调笑,其实并无太多身体接触,但两人均早就硬得厉害,刚搂抱在一起,便如天雷勾动地火,再难舍难分。宝琴被李惟撞得魂都要飞了,忽然想起自己被关在马车后厢时半梦半醒的回忆,夹杂在呻吟间隙,破碎道:“李惟……李惟……亲亲我。”李惟低头吻他的眼睛,舌头轻轻刷过他的睫毛,再吻住他的嘴,温柔舔过每一颗牙齿,抵住他的舌尖小心翼翼地吮吸。宝琴禁不住发出呜咽,比梦里更真实,比梦里更叫他心醉。

    两人一同泄了出来,紧紧抱在一块儿。客栈的床实在不怎么样,咯吱咯吱都快要断了。隔壁房间的客人骂个不停,宝琴把脸闷在枕头里吃吃地笑,李惟捉了他的手,摸着虎口新出的茧,凑到唇边亲吻。宝琴忽然转过头来,眼睛发亮,“你收到我的信了么?”李惟笑起来,“你这也叫信么?那么多错字,还夹着图画,好久没练,回去得好好督促你。”宝琴白他一眼,“要不是它,你能找着我?”李惟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回家路上我再慢慢告诉你。”

    宝琴乖乖点头,见面后那么快活,之前的相思煎熬全都变得不重要。李惟起身道:“我叫小二送水上来。”方才大约动静太大,小二在门口探头探脑,“客官,您昨日不是还一个人来的么……”宝琴侧身向里躺,只留头发在被子外,故意捏了嗓子娇滴滴道:“夫君,怎么还没好?”听得小二吞了下口水,艳羡不已地退出房去。李惟走到床边,一把抱起宝琴往浴桶走去,“娘子可等不及了?为夫这就满足你!”

    第二日一早,两人吃过早饭便离开了蝶城。昨晚做得过火,直到隔壁客人气势汹汹来敲门,两人才肯罢休。宝琴一百个不情愿,但走路都勉强,只好听李惟的话坐马车回去。

    李惟在外面赶车,宝琴躺在车内无聊,干脆坐到他的身边。李惟笑看他一眼,“不再睡一会儿?”宝琴翘起唇角,却故意扇了扇风,“里面热,外面凉快些。”李惟也不揭穿他,递了水壶给他,“热了就多喝点水。”

    宝琴仰头喝了口水,趁着路上没什么人,眼睛一转,也喂了李惟喝水。李惟抹了把下巴上的水珠,笑道:“别闹,当心撞到树上去。”宝琴笑起来,“对了,你昨天道什么说来话长,现下可以告诉我了。”李惟道:“你先说罢,那天之后究竟怎么了?”

    宝琴将那日偷听玉竹和黑衣人的话慢慢说了,接着道:“我被他们抓走,发现赵行也被捉了。这时太子的人赶来,他们匆忙赶路,将我们关在马车后。一路上,太子的人都在追着他们。我们逮着空子逃了,怕被追兵发现,便躲在蝶城里。赵行不愿老老实实干活赚钱,也不知溜到哪里去。”他挑大概说了,不愿叫李惟心疼。李惟却握住宝琴的手捏了捏,似乎他吃过的苦,李惟全知道。宝琴心中温暖,笑道:“你呢?”李惟道:“我托了朋友帮忙,自己在临近城中找你。来蝶城的途中,大壮刚好收到你的信,朋友那里也有了消息,说太子的人已经在蝶城把赵行救走,太子也离开曲南镇回京了。我到了蝶城,信才转交至我手中。只是你画的米店地图实在看不明白,我正在附近打转,便看见你从桥上跳到河里。”宝琴听了啧啧称奇,“什么朋友那么神通广大,我的信竟然又回到蝶城才叫你看见!”

    李惟笑了笑,只字不提自己寻尸的事。两人相视一笑,心中想的是同一件事。只要能够重新回到对方身边,吃过的苦又算什么?宝琴却忽然哎呀一声,“玉竹到底怎么了?他后来下毒了么?那黑衣人可是拿江少爷的性命威胁他。”李惟叹道:“他终究没能下手,却服毒自尽。我将他送到镇上医馆,便出来找你,也不知他如何了。”宝琴愣了半天,“玉竹真是傻瓜,江老爷根本就不是他害的,他却为了不把江少爷卷进来,算到自己头上。”李惟想起江少爷抱着昏死的玉竹,悲痛惶恐的表情,安慰宝琴道:“他的心,江少爷终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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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第四十六章

    曲南镇李家肉铺重新开张。

    李惟提着秤给街坊称肉,宝琴动作麻利将肉装进刘家篮子里,笑呵呵道:“刘奶奶,八个铜板。”刘奶奶一边掏钱,一边念叨着:“他们不是说你进城玩了么?怎么回来反而瘦了?”宝琴笑个不停,看一眼李惟,安慰刘家奶奶道:“玩得累啦,外面的饭又没有家里好吃!”

    一早上,买肉的乡亲们问候李惟和宝琴前阵子干嘛去了,他们已经听到七八种说法。曲南镇本来就是小地方,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家家户户的祖宗八代都摸了个遍。李惟突然关门停业,家中先是有生人进出,后来干脆闭门封户,叫街坊好奇得不得了,暗地里早议论得翻天了。刘家奶奶之后是李大姐,叫李惟给她挑两只蹄膀,问宝琴道:“李惟的那门亲戚走了么?到底什么来头呀?那么多天连脸都没露过。”宝琴嘻嘻笑着却不说话,李惟将蹄胖扎好,交到李大姐手中,笑道:“攀不上的亲戚,富贵人家出身,往后也不会和我们来往啦。”

    肉铺的生意异常好,直到太阳渐渐升高了,买肉的人才少下来。宝琴系着个围裙,反正台子很高,一直遮到他的腰上,他干脆下半身懒懒靠在李惟身上,“好长时间没站那么久了,脚酸。”李惟伸着两根手指要去刮他的脸蛋,宝琴左闪右躲,笑骂道:“脏死了,别碰我!”李惟抬眼一看,趁着街上没人,一把抱住宝琴,低头亲了他好几口。

    收了店,两人一齐烧水洗澡,然后吃午饭。宝琴的脸被热水熏得发红,发梢还在往下滴水,抬头见李惟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半羞半恼地叫道:“看什么呀!”李惟笑起来,“我正琢磨改天去买个大些的浴桶。”宝琴的脸更红了,却忽然欣喜道:“等天气热了,倒可以去山中的河里洗澡。”李惟啧啧道:“想不到娘子还颇有野趣。”下流话说得隐晦,宝琴眨巴着眼睛愣了会儿,才丢下饭碗追着李惟打。

    吃过饭,李惟指挥着宝琴把几床被子都搬出来洗晒一番。宝琴揉着腰,装可怜柔弱,“站了一上午,真是累坏了。张大妈吴三姨刘奶奶李大姐都说我瘦了,叫你要好好待我。”李惟拿了只藤编被拍打他的屁股,“今天太阳好,不许偷懒,晒完晚上就能睡了。还有啊,这几条被子都被别人睡过,你愿意再睡?”宝琴一听,想想太子赵驸马睡过的被子,果然不能忍,乖乖被李惟骗得一块儿干活。

    棉花被芯整齐铺在架子上曝晒,新洗的被单床单迎风飘荡。李惟坐在廊下,宝琴趴在他背上,噗嗤一笑,“如果家里有小孩子,旁人定以为他尿床了。”李惟抱着他坐到自己膝上,卷了他一缕头发在指尖绕玩,笑道:“家里没有小孩,旁人恐怕就要误会我们一个晚上把所有床单都弄脏了。”宝琴气得连头发都快竖起来,“你怎么说话从来没一句正经!”李惟笑着捉住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谁说的,我怕自己说正经话你会脸红。宝琴,你是我的。”他凑近轻轻吻了宝琴,脸上挂着温柔笑意,“我也是你的。”

    宝琴的脸果然噌的红了。他扭捏半天,想道一句你还是别正经了,忽然觉得怎么绕来绕去,都是他吃亏!宝琴推李惟一把,站起身故作镇定地理衣裳,“许先生不是叫我们下午去一趟学馆么?快些去罢。”

    两人拉着手往学馆走去。刚进院子,还没看到许先生,李惟和宝琴却愣住,“江少爷……”

    江少爷正挽了袖子在晒药,回身看见二人,微笑道:“李兄,宝琴公子,多日不见,可还安好?”宝琴忍不住冲到他面前,“我听说玉竹还在医馆里?他现在怎么样了?”江少爷笑道:“多谢宝琴公子挂念。玉竹恢复得很慢,不过比开始已经好许多。我就近住在学馆里,也方便照顾玉竹。”江老爷既然识得李秀才,过去也曾把儿子送到镇上学馆,跟着李秀才和许先生念了一阵子书。

    许先生从屋中出来,淡淡笑道:“你们来啦?”宝琴许久没见他,上前挽住许先生手臂,不由撒起娇来,“先生,我好想你啊!”许先生一愣,他在学生眼里固然可亲可敬,却从未有人这般亲昵待他。宝琴尊敬读书人,本来也不敢对许先生造次,但发生那么许多事,再次见到先生,天真纯稚的心情便自然而然流露出来。

    李惟微微一笑,走到他们面前,“先生叫我们来,可有什么要紧事么?”许先生点点头,拉住宝琴的手往外走去,“前阵子我去山上庙里求菩萨保你们平安,如今你们跟我一起去还愿罢。”宝琴听得稀奇,“咦,山上还有庙?李惟怎么从来不带我去?”李惟抬头轻轻敲他脑袋,“叽叽喳喳,小心菩萨嫌你聒噪!”

    三人上山,行了约莫一刻钟路,满眼浓荫中若隐若现一座小庙。庙里几乎没什么人,一个小和尚倒在树下打瞌睡。宝琴跪在蒲团上,左右身边是李惟和许先生。他偷偷打量两人,学他们样子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要对菩萨说些什么呢?宝琴向来不信这些,一时有点犯难。殿外忽然吹起一阵微风,不知哪里传来轻轻铃声,偷懒的小和尚哎呀一声跳了起来。宝琴勾起嘴角,便请菩萨保佑他与李惟永不分离,一世安好。

    迈出庙门的时候,宝琴忍不住感叹道:“真是好小的庙。”许先生笑道:“庙虽小,却很灵。”宝琴好奇道:“哦?除了这次,先生还许过什么愿?”许先生摇头道:“我许什么愿呀?只要你们都幸福安康,我没什么别的愿望。”他转向李惟,低声笑道:“这件事我是听你爹说的,你娘刚怀孕的时候,他便一个人傻乎乎跑到山上来许愿,告诉菩萨他想要一个大胖儿子。后来你娘果然生了儿子,你爹乐坏了,逢人就说这间庙里的菩萨灵验。”李惟无奈笑了,“我爹怎么尽说这种事。先生,爹的墓就在不远,你可要去看一看?”

    许先生顿住脚步,“不了,时候不早,别等天黑了还没下山。”宝琴亲亲热热地拉住他,“先生,我和李惟就是你的儿子,我们一定好好待你!”李惟笑起来,摸了摸宝琴的脑袋。他想得太多,这句话一直不知该如何告诉许先生,倒叫这傻小子先讲出口。许先生笑得开怀,“好孩子,我也早把你们当作自己的儿子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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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8、第四十七章

    到了六月,每日便只能做一个时辰的生意。宝琴恹恹坐在廊下,拿扇子摇个不停。天气太热,李惟将东西都搬到了东厢,窗外有一片竹林,的确凉快许多。

    家里没有旁人,两人干脆都脱了衣服,只穿一条裤衩。李惟拍拍宝琴的脑袋,“进屋去,今天还没练过字。”宝琴一动不肯动,“天那么热,墨都要干了,写什么字呀!”李惟笑了笑,转身取了毛笔和一碗水出来。宝琴瞧着他,奇道:“你这是做什么?”李惟在他身边坐下,“你怕热不肯在屋里写字,我们便在外面学。就写在地上,蘸水为墨。反正天热,一会儿便没影了。”宝琴笑嘻嘻抬起头,“这法子真好。”

    宝琴如今已认识数百字,李惟教得实用,宝琴上回在蝶城差点吃不识字的大亏,故而学得也认真。有时候,难免扯几句解字的典故。李惟讲得生动,宝琴听得一愣一愣,脸上尽是不自知的欣羡,叫李惟暗叹这个状元搁在乡间总算也有用武之地。

    练完字,便是宝琴最欢喜的时候。李惟从井底拉上一个篮子,抱出凉水浸泡的西瓜。宝琴乖乖坐在板凳上,嗷嗷待哺的模样,叫他做什么都肯。西瓜一切四,两人捧着瓜瓣,并排啃西瓜。李惟含笑瞅着宝琴,看他整张脸几乎都埋到瓜里,嘴角沾满瓜瓤汁水,连鼻尖都顶着一粒瓜籽。宝琴噗的一声,将口中瓜籽吐到院中。

    李惟疑惑道:“怎么不吐在盆里?”宝琴笑道:“你快点也吐一粒,我们比比谁吐得远!”李惟这下哭笑不得,却禁不住他缠闹,也往院子里吐瓜籽。两人你一粒我一粒,还真较上了劲。宝琴屡战屡败,不服气道:“下回和你比谁撒尿远!”这等把戏,李惟幼年时倒和朱大壮玩过,不由笑道:“小孩子家的玩意儿,不如比谁精水多、射得远。”宝琴一口西瓜呛在嘴里,怒瞪李惟一眼,“你怎么吃着西瓜,脑袋里还尽是这种事!”语罢背过身子不再理他,把自己的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李惟抬起脚丫子拱他的后腰,笑得幸灾乐祸,“明明是你出的馊主意,待会儿记得把院子里的瓜籽扫干净。”宝琴怒气冲冲回过头,“呸!比就比,谁输了谁扫地!”

    夏去秋来,天气凉快的时候,李惟带着宝琴去了一趟曲城。玉竹前些日子已回到江府,两人特地上门去瞧他。

    偌大宅院,江少爷散尽奴仆,只剩下阿榴照顾玉竹,和当初跟着他们一起去京城的老管家。玉竹坐在亭子里,宝琴跑到他的跟前。他缓缓抬起头,眨了眨眼睛,然后笑着叫宝琴的名字。宝琴心中一酸,玉竹说话竟如牙牙学语般,含糊不清,语速极慢。玉竹似猜到他的心思,慢慢摇了头,微笑道:“我……没事……就是……说话……慢。”

    李惟和江少爷站在亭外。李惟环顾四周,笑了笑,“你不打算再回去了?”江少爷苦笑道:“爹娘双亡,我回乡守孝,拿这个做借口,真是不孝。当初我执意离家,也是为了叫玉竹更自由些,谁料反而害了他。如今世上再无人能反对我们,我欠他许多,便用余生来偿还罢。”

    两人说话间,玉竹拉着宝琴从亭子中走出,向江少爷道:“中午……留宝琴……他们……吃饭。”江少爷点点头,笑着牵住他的手,“我已经和阿榴说过了。你累不累,要不要进屋歇一会儿?”他同玉竹说话时,语速也极缓,似乎怕他听不清,其实根本没必要。宝琴和李惟看着二人如两只雀儿般,不由相视一笑。

    用过午膳,两人便告辞了。初秋的午后仍有些热,李惟和宝琴坐在茶馆里,闲闲剥瓜子聊天,打算太阳落下些再走回去。忽听得周遭一阵喧哗,却有个说书人走到台上,唾沫横飞说起故事来。宝琴饶有兴致,抬头听他讲。“诸位乡亲,上回我们说到,太子爷微服私访,三王爷痛下杀手,谁知太子爷被江湖好汉所救,刀下逃生。”

    曲城远离京师,小小的茶馆,满嘴胡说八道的说书人,大家不过图个热闹,炒起一室喝彩。说书人拱拱手,满脸微笑,继续道:“太子爷此番出访,是为治水救民查贪官,一共办了三件好事!”众人又是鼓掌又是叫好,宝琴努努嘴,低声道:“我就见他整日大闺女似的躲在房里,还三件好事!”李惟笑着把瓜子送到他嘴边,“这人不过是胡说,我们就当看戏罢。”

    台下有人道:“太子爷如此英明神武,三王爷肯定倒霉了!”说书人笑道:“这位大哥说的不错!太子爷回去后,一一揭露三王爷的罪行,累累在目,竟是十纸奏章都写不完!万岁爷大怒,当朝便下旨判了三王爷死罪!”茶馆里一片叫好声,宝琴偏过脑袋偷偷问李惟:“三王爷果真被下了死罪?”李惟淡淡道:“生死大事岂容胡说,看来三王爷确实败了。”宝琴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若是他们从头至尾好好相助太子,现下大约应感到高兴。只是偏偏闹了许多不愉快,倒对那素未谋面的三王爷生出些许感慨来。

    说书人继续道:“这么多条罪,搁在旁人身上,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定然要诛九族。但三王爷本就是当今圣上的兄长,同脉而生,诛九族便行不通了。听说太后娘娘并非万岁爷的亲母,但三王爷却是由她所出。这次三王爷世子丝毫未受牵连,想必也与太后娘娘从中周旋有关。”宝琴啊的低叫一声,“三王爷的世子!玉竹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就是他给的!他胁迫玉竹,肯定也不是好人。”李惟笑了笑,“那些人里面,有哪个是好人了?三王爷世子便是当初传我非礼太子的第一人,我辞官回乡,也有他一份功劳。”他冷笑一声,“只要太后和三王爷世子都还在,哪怕太子登基了,这个位子也坐得难受。”

    太阳西沉,两人离开曲城慢慢往回走。李惟买了一斤葡萄,宝琴小心翼翼拎在手上,高兴地哼起歌来。李惟笑看他一眼,“怎么,今天晚上还比么?谁的葡萄皮吐得更远?”宝琴想起上回的比试,自己吃了大亏不说,事后还得扶着腰扫地。宝琴恨恨看着李惟,咬牙切齿道:“我、我才不和你比了!”李惟装作没听见,微笑道:“不如今天就比谁剥葡萄皮快。”

    是夜,宝琴抽抽嗒嗒,嘴里塞满剥了皮的葡萄,身下塞了李惟的东西。明明是剥葡萄皮,怎么变成剥衣服了?他呜咽了两句想要骂人,李惟却俯身来吻他。口中的葡萄不知被谁咬破,汁水四溅,尽化作甘甜滋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