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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哲朗坐了一个小时左右后起身。那一小时中客人人数陆续增加。

    宏美和妈妈桑出来目送哲朗,但是只有妈妈桑一同进入电梯。宏美在即将关上的门那一头鞠躬行礼。

    “今天非常感谢您的光临。”妈妈桑按下一楼的按钮后说道。

    “哪里,谢谢款待。”哲朗再补上一句:“香里的事就拜托您了。”他心想,反正她大概又会形式上地回应吧。但是妈妈桑却盯着电梯的楼层显示板说:“往者已矣,每个人都有不欲人知的一面。我想太过深入追查,对西胁先生并没有好处。”

    “妈妈桑……”

    电梯抵达一楼。妈妈桑按下电梯门的“开”钮,催请哲朗:“来,请。”

    “什么意思?”他在建筑物门口问道。

    野末真希子盯着他看,眼中带着无法言喻的温柔光芒。

    “您从事写作吧?请您务必写出好作品。感到有些疲倦时,请再度光临‘猫眼’。”她恭敬地低下头发高高挽起的头,令人感到一股威严。

    哲朗感觉到一扇看不见的门关上了。

    隔天、后天,哲朗都去了香里的公寓。然而,她却没有回家的迹象。大门前的报纸堆积如山,也就是说,她也完全没和报社的送报单位联络。

    哲朗决定试着找隔壁邻居打听。出来应门的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看似家庭主妇的女人。哲朗一说想要请问隔壁佐伯香里小姐的事,那名家庭主妇立即摇头,说她和香里完全没有往来,连隔壁住的人是谁也不知道,更没听说隔壁要搬家,就算要搬家,也没有熟到会来打招呼的地步。看来她是察觉到香里从事特种行业,认为和她扯上关系就糟了,于是采取警戒的态度。

    邮件也从大门的收件口满了出来。哲朗明知道这么做会侵犯个人隐私,还是擅自将它们带回家。但那些都是广告邮件,没有一样具有参考价值,或是提示香里去处的咨询。

    “我觉得心神不宁,好像是要发生什么不好事情的前兆。”

    这是理沙子听哲朗说完时的感想。他心里也有同感。

    “我有件事情拜托你。”哲朗对理沙子说,“我希望你明天去一趟江东区的区公所。”

    “你要我调查香里小姐?”

    “没错。”

    “这是无所谓,但是她不可能提出搬迁申请书。”

    “你只要去申请住民票就行了。这么一来,应该就能知道她之前的地址。说不定那里有她的熟人,现在和她还有联络。”但是不能抱太大的希望,哲朗将这句真心话吞进肚里。

    “户籍地怎么办?”

    “当然要请区公所人员注记上去。我想她的户籍地大概不是老家。要是情况需要,我们也去那里找找看吧。”

    “猫眼”的妈妈桑说,香里说不定回老家了。哲朗虽然并不相信这句话,但他还是想赋予它极低的可能x。

    野末真希子告别前说的话,至今仍在哲朗耳畔萦绕。不要深入追查云云,难道只是给眷恋辞职女公关的客人的建议吗?还是具有别的涵义呢?然而,哲朗无从得知真意。如果真有深意的话,她更不可能再多说什么吧。

    “你打算怎么办?”理沙子问他。

    “我要去这里看看。不过,我想大概掌握不到任何线索。”说完,他给理沙子看一张纸;那张从中尾手中收下,上头写着美月老家住址电话的字条。

    3

    学生时代,美月经常抱怨道:“我总觉得自己不是真正的东京人。我真希望户籍上写着某某区,我差一点就能住在练马区了。”

    球友之中,从父母那一带就住在东京的人只占少数,而美月就是其中之一,因而受到众人羡慕。即使如此,她似乎还是对自己不是住在二十三区内感到不满( 东京圈包括东京都、琦玉县、神奈川县与千叶县;首都圈则外加茨城县、群马县、栃木嫌与山梨县。原则上,r本国外以东京圈或者首都圈泛指东京,而r本国内则以东京都或东京都特别区指称东京。)。

    “我家原本住在浅草附近。不过那里的房子是租来的,我父亲很想住透天厝,于是贷了一大笔钱,在现在住的地方盖了一栋房子。他本人似乎对那栋房子情有独钟,但是我倒觉得早点卖掉比较好。毕竟这种好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下次。如果错失这次良机的话,一定就没机会卖了。”

    美月口中的好机会,是指r本人因地价高涨而人心激昂。时间点是泡沫经济的巅峰期。

    他父亲错过最佳卖点的房子位于保谷市;一栋大门狭小的两层楼木造建筑。从西式池袋线保谷车站步行只需几分钟,距离商店街很近,从家里走没几步就有一家健身俱乐部。据美月说,市价最高时将近一亿元。

    哲朗事前打电话告诉过她家人,今天要到府上造访。他一说想要问问美月的事,她父亲没有深入询问,就应道:“那么我在家里等你。”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做好了某种心理准备。沉稳的说话方式,令哲朗脑中浮现广川幸夫的身影。

    哲朗等到约好的时间,按响对讲机,结果喇叭没有传出回应声,反倒是眼前的门突然打开。一名将白发全往后梳拢,个头矮小瘦弱的老先生见到哲朗,向他轻轻低头致意。“西胁先生?”

    “我是。”哲朗应道,也低头回礼。

    “我等你好久了,快请进。”老先生敞开大门。他眯起来的眼睛和美月一模一样。

    老旧的房子带着一股类似鲣鱼的气味。哲朗一进屋,马上被带往和室。说是和室,却放了茶几和椅子,当作一般房间使用。落地窗外有一个小庭院,或许是主人引以傲人之处。庭院里放了好几盆盆栽。

    屋内以暖炉取暖。哲朗心想,美月的父亲说不定等他很久了。

    美月的父亲年约六十岁上下。听说他从前是学校老师,目前是制作教材和教科书的公司的约聘员工。

    “我听我女儿提过西胁先生。她经常说因为有你在,帝都大学美式橄榄球社才能打进大学联赛。”她父亲笑着说。

    “您说反了吧?她应该是说因为我担任四分卫,才没办法在大学联赛中夺冠吧。”

    “不不不,没那回事。”她父亲挥手。“美月是个说话不留情面的孩子。有比赛的r子,她总会将失误的选手贬得一文不值。可是,我不记得她说过你的坏话。”

    “这样啊。”哲朗心想,就算她有说我的坏话,你当着我的面也说不出口吧。他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要问美月的消息。”

    哲朗直截了当地开口,她父亲的态度却没有丝毫动摇。他点了点头,说:“你好像也去了松户,是吗?”

    “您听说了吗?”

    “前几天,我女婿打电话来,说他和你聊了许多。”

    “我很清楚自己是多管闲事,但是听到老朋友从一年前就下落不明,我实在没办法置之不理。”

    “这怎么会是多管闲事呢。我很感谢你替我女儿担心,美月真的j到了好朋友。”他像是在同意自己的话般频频点头。

    “广川先生好像没有报警找人,也不想积极寻找美月。您呢?从各种管道找过了吗?”

    “这个嘛,”美月的父亲动作缓慢地将茶杯拉到面前。“唉,基本上我试着和想到的人联络过了,但是听说她留下了字条和离婚申请书,所以……”

    “您不太想去找?”

    “我觉得美月是大人了。既然三十多岁的人会舍弃家庭离家出走,一定经过深思熟虑,下了相当程度的决心。所以我认为,既然如此就等到她本人提出某种答案为止,我相信她迟早会和我们联络。”

    哲朗心想,这的确像是退休老师会说的话。这番话他虽然能够理解,听起来也合情合理,但是并不像是亲生父亲的真心话。为人父母,不可能不担心音讯全无的儿女。

    哲朗到这里来的目的之一,是要获得美月下落相关的线索。但是老实说,他已经做好了大概会白跑一趟的心理准备。此外,他有一件事情非确认不可。

    “r浦先生,我就直话说了。”哲朗双腿并拢,挺起腰杆。“您是不是知道美月离家出走的理由呢?不,应该说您是不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天迟早会来临呢?所以,即使事情真的发生了,您也能这么冷静,是吗?”

    他父亲的眼中闪过惊慌失措的神s。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我没办法相信,美月的父母亲居然会认为,她能经由结婚获得一般女人的幸福。您们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本质。”

    美月的父亲将手中的茶杯放在茶几上,哲朗看见了他的手微微晃动。

    “你说美月的本质是……?”

    哲朗盯着他的眼睛摇摇头,说:“别装了。我并不是毫不知情,我都已经说这么白了。您难道不觉得,再继续这样自欺欺人下去,是在折磨她吗?”

    听到他这么一说,美月的父亲别开视线,眺望庭院许久后,才又面向哲朗。他的脸上隐隐浮现一抹痛苦的笑。

    “美月对你说了什么?”

    “以前……很久以前,她曾经向我告白过。”

    其实是最近,但是哲朗在这里说不出来。

    “这样啊。但是我女儿说过,无论是再亲的人,她都没有露出过自己的真面目。”

    “她不能说是‘女儿’吧?”

    哲朗一说,他父亲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请你别那样说话!你不会了解我们心里的感受。”他的语气也变得僵硬。

    “我自认稍微了解她心里的苦。”哲朗反唇相讥。

    不知哪里传来圣诞歌声,似乎是装载扩音器的摊贩车经过。哲朗心想,美月应该会在哪里迎接今年的圣诞节吧。

    美月的父亲再度伸手拿茶杯,但是他只瞄了杯内一眼,就将杯子放回原位。

    “西胁先生,你有小孩吗?”

    “不,没有。”

    “这样啊。”

    “您想说,因为我没有小孩,所以不懂您的心情吗?”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他露出一口黄板牙。“我想不管你有没有小孩,大概都不能了解那种心情。不过,如果你有小孩的话,多少比较容易想象得到。”

    “您指的是替小孩着想的父母之情吗?”

    “不,是父母的自我满足。”他斩钉截铁地说。

    “您承认是自我满足吗?”

    “虽然这么说令人不太舒服,但我找不出其他适当的说法。”接着,他又将目光转向庭院。“那里有一道围墙,对吧?”

    “是的。”哲朗也同样眺望着庭院点头。

    “美月经常爬上那里玩耍。她母亲老是生气地骂她:没有女孩子样,而我总是当和事佬。我还曾说,这世上的女孩子最好都这么活泼。这种说法真是漫不经心。”

    “我听她说,她母亲很严格。”

    “大概是感到焦虑吧。她比我还早察觉到美月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当时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学校的孩子,没空理会自己的女儿。”他略带自嘲地笑了。

    “不好意思,请问r浦先生是什么时候……”

    “你要问我什么时候察觉到的是吗?不晓得,我说不出一个正确的时间点。我想内人第一次和我讨论这件事,是在美月刚上小学的时候。”

    “她和您讨论什么?”

    “美月是不是有点奇怪呢?——我不记得她是不是这么说,但她话中的意思是这样的。美月不喜欢一般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不玩女孩子会玩的游戏、不想穿裙子。唉,大概是这样的内容。”

    “那您怎么说?”

    “我刚才也说了,我说有这样的女儿又何妨,并没有严肃地把那当作一回事。我学校的学生当中,有各种特质各异的孩子,所以我甚至觉得因为那种芝麻小事就小题大做,简直是有毛病。后来内人又和我讨论了几次相同的问题,但是我都没有认真地听她说。老实说,对当时的我而言,家只是一个单纯用来睡觉的地方。我当时还年轻,又野心勃勃,除了在学校教学生之外,还参加了各种研讨会和读书会,几乎每天都见不到女儿。当时的社会,就算因为工作忙碌而无法兼顾家庭,也不太会受到责难。”

    当时r本人工作过度。男人被说成工作狂不但不会反省,反而会引以为傲。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非常可耻。连自己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算什么教育家。”

    他呼出一口气后,看了茶杯一眼。“要不要喝点啤酒?我口渴了。”

    哲朗原本想说不用了,但是转念一想,说不定他酒一入喉,就会打开话匣子,于是回答:“那就喝一点好了。”

    美月的父亲离开房间后,哲朗起身看向庭院。美月经常攀爬玩耍的围墙变得乌漆抹黑。

    他下意识地环顾室内,目光停在靠墙的小书柜上。他发现那里出了书之外,还有相框,于是走过去拿了起来。

    看来是美月成人礼的照片。她和三名看似朋友的女子一起拍照。哲朗从她们身上的服装,看出是成人礼时照的。

    美月身穿长袖和服,挽起头发,面对镜头笑着。她的表情并不像被强迫穿和服的人的笑容,而是打从心里感到愉快,笑得很灿烂。她比其他朋友美丽,而且更有女人味。哲朗脑中回想起将她搂在怀里的夜晚。他从照片中感受到了当时从她身上感受到的相同心情。

    耳边传来脚步声。哲朗将相框归位,坐回椅子上。

    美月的父亲将啤酒倒在各自的玻璃杯中,将柿子籽绳在小盘子里。哲朗说:“我要喝了。”含了一口啤酒。啤酒还不够冰。

    “美月在家的时候,冰箱里随时都有啤酒。但是我最近不太喝了。”她父亲似乎也察觉到啤酒不冰,如此解释道。“她很会喝,对吧?”

    “是啊。”哲朗随声附和,想起了两人前一阵子喝得烂醉。

    他父亲将玻璃杯里的啤酒喝了一半左右,叹了一口气。

    “我想我是在美月国小六年级时,了解到事情的严重x。”他突然回到原先的话题。“其实,她当时已经肯穿裙子,和女孩子玩了,所以我完全不担心她。但是,她从某一天开始不去上学了。”

    “某一天是指?”

    “月经,她面临了初潮。”

    “啊……”

    “这件事本身并不意外。我们男人是不懂,但是对女人而言,却是非常令人震惊的一件事。然而,大多数女人在听完母亲或姐姐的解释之后,就能马上重新振作。”

    “但她却振作不起来。”

    “不对。她不见任何人,也不好好吃饭。我莫名地感到焦躁时,内人说:那孩子果然不是一般女孩子,她虽然会在父母面前表现得像女孩子,但是她没有女孩子的内心,所以生理期来了才会感到苦恼。”

    哲朗想起了美月告诉自己的话。她这么说道:“小孩一旦懂事之后,就会对很多事情费心。如果母亲因为自己流眼泪,孩子就会想,不能这样下去。”

    她还补上一句:“所以我开始演戏。这样一来,母亲说不定就会认为我矫正过来了。”

    哲朗在心中低喃,看来并非如此,你母亲已经发现了。

    “如果是现在的话,说不定就会有不同的因应方式。”美月的父亲说,“毕竟x别认同障碍已经成了普遍x的用语。当时世人甚至不知道有这种疾病,硬是认为外表是女人却不具有女人的内心,是精神上的缺陷。”

    “那么你们采取了何种因应方式?”

    “我们什么也没做。总之不去上学是不行的,于是我们狠狠地斥责她,强迫她去上学。后来,我们就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监视?”

    “监视她的生活情形。我命令内人监视她,看她的行为举止是否像女人,如果她没那么做的话,就好好地劝说她。我心里将过错推给了内人。认为女儿之所以变成那副德行,都是因为母亲没教好。”美月的父亲苦笑,一口饮尽啤酒,再将酒倒进空玻璃杯。“你知道一个名叫约翰·曼尼( 约翰·曼尼,在纽西兰出生的美国心理学家及x学家,以在方面的研究而闻名。)的人吗?”

    “约翰·曼尼?不知道。”

    “他认为人对x别的自我认知会受到后天环境的影响而改变。就算生下来是男孩,如果以女孩的方式养育,就会让他深信自己是女人。这个论点似乎也在学会上发表过。当时举的实例,是一名出生在美国乡下的双胞胎男婴,割礼时不小心烧掉了哥哥或弟弟的生殖器,当时婴儿大约七个月大,他的父母去找x学专家约翰·曼尼讨论。这位曼尼老师提议将那个孩子当作女孩养育,还将那个孩子的g丸拿掉,定期注s荷尔蒙。孩子的父母按照他的话做,将那个孩子当作女孩养育。约翰·曼尼在学会上发表的,就是这个案例。”

    虽说是退休老师,但也不可能有这种知识。肯定是为女儿的事情烦恼,才自己做了一番研究。

    “既然发表了,就代表那个试验成功喽?总之,那个孩子顺利地被当作女孩养育。”

    哲朗发问时,美月的父亲开始摇头。

    “发表中说是成功了,但事实却不是如此。动过手术的孩子一直因为难以认同自己的x别所苦,结果长大之后又动了一次手术,变回男儿身。”

    “换句话说,无法强制x地改变一个人的x别意识,是吗?”

    “我和内人对美月做的事,就和那名x学专家一样。我们不肯正视那个孩子的本质。”

    “我想,这也难怪。因为她r体上是女人,和那个名叫约翰·曼尼的人所做的事情不同。”

    “就想要控制x别意识这点而言,是相同的吧。我啊,现在经常感到害怕。我害怕自己是不是对至今教过的许多孩子,做了和当时对美月做的一样的事。唉,现在就算说这种话也于事无补。”他从小盘子中抓起一颗柿子籽,放入口中。

    哲朗喝下温啤酒。

    “美月和我们在一起时,完全是个女人。”

    “是吧,那孩子一直在演戏。我们隐约察觉到了这点,但装聋作哑。我们当时的想法是,不管她是不是演戏,只要能活得像个女人,就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渐渐地,我们真的自私地期待假戏真做的一天或许会到来。虽然我们心里明知那一天不会到来。”

    “你们明知她在演戏,还让她结婚吗?”

    “我们应该为此受到谴责吧?”

    “不,我并不是在谴责您……”哲朗低下头。

    “有人上门提议相亲时,我们犹豫了。我们希望让她和一般女孩子一样进入家庭,但是那究竟能不能让美月得到幸福呢?另一方面,我们又会想,正因为她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