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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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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维的确吓了一跳。在北方大学的教授中,有宗教信仰的人可真不多,除了那些生下来就被确定为教徒的人之外,很少有人信宗教,尤其是像老吴这个年龄的人。

    老吴看到张维吃惊的样子,说:“我信基督教。”

    张维更是吓了一跳。他以为老吴信佛,信佛没什么啊,中国人有很多都是信佛的,可他没想到老吴竟然信基督教。张维没说什么,低下头想着。

    老吴说:“我信也就五六年,是我女儿影响的。她在美国也信了教。我现在还是一个世界慈善协会的宣传部长。”说着,他站起来到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张明片来。张维一看,老吴果真是一个什么世界慈善协会在中国的宣传部长。张维知道,老吴可能要让他也信教。那时候,学校里常常有一些练中功的,还有什么其他功的,都是佛教的派生者。一些老师不但自己参加了,还常常鼓动学生也参加。张维见得多了,也不觉得有什么。

    老吴的信仰(2)

    老吴说:“我觉得,有了信仰后,一切都变了。人内心的恐惧没有了,心灵有了寄托。”

    “你真的非常相信?你相信上帝真的存在?”张维不解地问。

    “是的,上帝是存在的。我的余生就是为了求证这件事。这是我此生一直未了的愿望。”

    张维这才忽然明白,老吴为什么对中外哲学和科学如此精深,倒是把他自己的专业几乎扔掉了。

    老吴还要说,这时,谢阿姨又起身了,她对老吴说:

    “你不要到处说你的那套了,谁会相信啊,快睡吧!”

    “你不相信,总会有人相信。”老吴说。

    “张维啊,你不要听他在那里混说,你就睡这张床吧!”谢阿姨指着客厅里的床。

    他们只好睡去。张维听见老两口在卧室里还吵。

    他需要她的两样东西:爱和r体

    第二天一早,张维回到宿舍。又睡了会儿,起来去打水。刚刚出门,就听见有人喊她,一看是巫丽。她簇然一新,不仅做了头发,耳朵上多了一双闪闪发亮的小石子,脸上也容光焕发,最奇怪的是那双眼睛比先前亮了,手里提着一个包。张维觉得她太新了,新得让人觉得烫。她看见张维的时候,仿佛猫看见了老鼠,嗖地一下就扑了过来,把张维吓了一跳,赶紧往旁边躲。巫丽有些撒娇地说:

    “我正要去找你呢。”

    “是吗?你这身打扮好像不是去找我吧!”

    “怎么样,你喜不喜欢?”巫丽一下子跳到了张维的前面,两个眼睛直直地看着张维。

    “还行。”张维笑着说,“那就走吧。”

    “我给你拿了些吃的,是我妈做的。”

    张维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没说什么话。两人一起到水房打了开水,一起到张维的宿舍去。经过门口时,谢阿姨看着张维笑,张维叫了声“谢阿姨”,谢阿姨一边答应着,一边瞅着巫丽,张维赶紧介绍说:“是我同学,叫巫丽。巫丽,这是谢阿姨,过年的时候我在她家过的。”

    巫丽脆脆地叫了声谢阿姨,谢阿姨高兴得仿佛找到了儿媳妇一样。张维一边上楼一边给巫丽说了自己是怎么在谢阿姨家过的年。说话间进了门,巫丽把门关上说:

    “我就觉得你一个人过年多闷啊,叫你到我家去嘛,你也不去。你的架子可真大。”

    “我还有什么架子,一个穷酸。”

    “你们文人的穷酸架子是天底下最大的。”

    “没办法,改不了。”

    “算了,改什么啊,也许你就这点还吸引人,除了这点,你就一无所有了。”

    张维一听,心里也有些酸,但随口笑道:“实际上,一个男人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是最有魅力的。一无所有也就意味着他拥有整个世界,意味着他是英雄,是神。”

    “别美了吧你!”巫丽说着,把包放在桌上。张维赶紧打开,一看,全是些没有吃过的,迫不及待地吃起来,巫丽站在对面看着,那表情仿佛是一位年轻的母亲看她刚刚会吃东西的孩子,充满了爱与亲切。张维一抬头,就看见了巫丽的这表情,心里咯噔一下。说真的,巫丽今天可真动人。今天他格外地眼馋。

    中午时,张维要请巫丽去吃饭。两人拿了饭盒往楼下走,走着走着张维就觉得巫丽在往他身上靠,心里笑着。巫丽一看张维迁就她,心想,也许张维对她真的有意思。菜都是巫丽点的,巫丽点的都是最贵的菜,张维的心里有些紧张,但表面上装作很大方的样子,说:“你就点吧,我们今天吃最好的。”但张维付钱的时候,发现巫丽早就把钱准备好了,抢先付了。张维不干,巫丽说:“咱们俩谁跟谁啊。”张维虽然觉得自己不掏钱也是好事,因为自己本就没有多少钱,他是请不了今天这顿饭的,但又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挑战和伤害。他有些不高兴地往回走,一路上,他想,巫丽也不是他要找的女子,这样花钱不眨眼的女人他养不起。

    晚上,他们又在一起吃饭,这一次是张维付的账。吃过饭后,巫丽要看张维的照片,张维便拿出他那可怜的相册来。巫丽坐在张维的旁边,要张维给她讲解照片的内容和背景。张维觉得巫丽的呼吸很诱人,巫丽觉得张维头发的味道很迷人。很晚的时候,谢阿姨上来了。这个危险的晚上总算过去了。巫丽走的时候,心里很不情愿。

    第二天,巫丽来找张维,张维正在写作。巫丽对张维说:

    “我在学校外面租了一套房子,你帮我把东西拿过去一下。”

    两人拿着东西来到了巫丽租的地方。那儿离学校不远,一室一厅,有厨房和卫生间,还有电视等,什么都有。两人收拾好了,也到了晚饭时。两人到楼下买着吃了,又上楼来。都觉得有些累,便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张维很少看电视,拼命地换着台。巫丽关了电视,对张维说:“我们说说话吧!”“好啊,说什么呢?”

    “你说,如果我们在这里生活,像不像过日子?”“我和你?”

    “是啊,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就在这里做饭、看电视,你还可以在这里看书,写作。”

    张维笑了起来,没说什么话。巫丽便说:“我说着玩的,你如果觉得可以,我们就一起做饭。”“再说吧。”

    张维从巫丽住处出来,一路上心想,究竟和巫丽怎么办呢?他觉得巫丽有些随便,可能漂亮的女人都这样吧,他一想到这一点,就对巫丽有一种排斥感。晚上睡下,他想,为什么常常会有和巫丽一起同居的念头呢?而且这念头有时是那么强烈,但是一旦到关键时刻,他又觉得不想了?人的欲望可不可以和人的爱分离呢?

    老吴的信仰(3)

    巫丽让张维和她一起去做饭吃,张维去了,但他始终与巫丽保持着一段距离。巫丽有时穿得很露骨,张维知道,她又在诱惑他孱弱的r体,但张维能够做到无动于衷。中午时,巫丽买了瓶酒,说是庆祝她新居落成。不知不觉间,两人把一瓶酒喝完了,都有些醉意。张维说要回去,巫丽不让走。她说,回去也是休息,不如在这儿随便休息一会儿。张维便躺在沙发上睡。巫丽开着客厅的门,和张维说着话。张维只觉得身体火辣辣的,心想,如果我提出和她那样的话,她肯定会答应,但她以后可能会缠上我,我可不愿意被她永远缠着。他正在想着这些的时候,巫丽突然站在客厅里,她说:“我想让你搂着我睡。”

    张维吓了一跳,只觉得头脑轰地一声,然后就站了起来,抱起了巫丽,把她抱到了床上,然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把手c进了巫丽的衣服里。巫丽也像等了很久似地,迅速地脱去自己的衣服,又脱着张维的衣服。他们很快地进入了。

    当张维醒来时,发现巫丽搂着他的脖子睡在他旁边。巫丽其实挺美的。他突然又想起了吴亚子,想起他们在一起做a时的情景。他永远都无法忘记吴亚子在看完一本性完全手册后说的一句话:“我怎么从来没有过高c,你太快了。”他在听完那句话后,一直非常内疚,他觉得他没有给过她性的快乐,因此他常常在暗地里想,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离开了他?

    张维的心里乱极了。他绝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情欲牵着鼻子走。他记得自己上大学时,青春的体内总是有一种难以控制的力量在扭曲着他,但即使遇到怎样的美人和情境,他都能够控制得住,没想到在对性的恐惧消失后却发生了这种事。他不清楚自己是真的爱巫丽,还是一时情欲的驱使。

    巫丽不是处女,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但他在证实之后对巫丽产生了隐隐的轻视。它似乎在暗示那晚林霞说的是事实。一想到这一点,张维就对巫丽产生一种难以名状的反感。他后来也想,不是处女又怎么样?现在这么大的漂亮女子有哪个还是处女?时代不同了。现在大学生同居已经成为一种风气,大部分大学毕业生都有过性经历,是处女的女大学生肯定是无人光顾的丑女了。这一点他能想得通,可是,他今天亲眼所见巫丽在酒后是如何引诱他的,他由此想到巫丽可能引诱了易敏之。

    从巫丽那儿出来后,他发誓再也不进巫丽的门了。但是,男性文化的根在他身上长出了恐惧,他觉得既然和人家都那样了,就应该负起责任。他怕巫丽以后会天天缠着他,他怕她。他虽然也觉得男女应该平等,在性方面也应该都享有主动权,可是,他觉得巫丽太主动了,以至于夺去了他二十几年来养成的所有豪气。他在她跟前完全失去了自由。他甚至隐隐觉得对不起易敏之。

    巫丽第二天下午就来找他,他找着各种理由回绝,但他的拒绝是模糊的。也许他太孤独了,也许他需要清理心中的郁闷,在巫丽那漂亮的眼睛的注视下,他对自己说:去他妈的,走一步说一步吧。他还是没有拒绝巫丽,又一次跟着巫丽来到了她的住处。

    晚上吃过饭,在巫丽的左缠右缠下,两人又上了床。从那天起,他们在一起除了做a,就是巫丽一直在说话,而张维总是被动地应付着。他需要她,需要她的关心和r体。

    和巫丽分手(1)

    楼上慢慢地热闹起来了。天南海北的人又聚集在一起,c着不同的方言,和着变了调的北京腔远远地轻飘飘地嘟哝道:“回了吧”、“胖了”、“c,不开学该有多好”。楼道里又偷偷地架起了煤油炉子,晚上偷偷做饭的人多起来了。研究生楼上永远是那么热闹、古怪、变态。一些没有谈过女朋友的大龄博士脸色苍白,眼睛冷}地直视着楼上来的女人。女生的内衣总是在丢,宿舍里总是有陌生人居住,高学历的人总是在变态,男生们总是在高谈着性。

    陆友的女朋友吹了,据说是跟了个大款。陆友一句话也不说,总是坐在床上发呆,或者干脆睡着不醒来。张大亮从家里好像拿来了很多吃的,但藏起来总是一个人的时候吃,或者在晚上大家都睡着的时候吃一点。吴文翰为此有些瞧不起张大亮,在张维跟前骂着。吴文翰很大气,把家里拿来的东西放在桌上,让大家尝。其他宿舍里的也过来了,不到十分钟,一切都灰飞烟灭,而且再过十分钟,大家便绝口不提那吃的,仿佛它从来没存在过。张大亮来得迟,自然没吃到吴文翰家的东西。不过,吴文翰有个毛病,就是常常把别人的东西当自己的用,有时是偷着用的,有时是光明正大的。陆友的牙膏用得飞快,张维的毛巾总是莫名其妙地脏了,张大亮的钢笔常常在吴文翰的口袋里。

    林霞来得很迟,似乎是不得已才来的,那么不情愿。林霞来的时候已经开学了,而且是在很晚的时候。她悄悄地进了宿舍,悄悄地坐在自己的床上,悄悄地把行礼包放在床上,悄悄地出门去洗脸。其他人已经睡着了,等她洗完脸进来时,杨玲爬起来问:“怎么现在才来?”

    她吓了一跳,然后说:“不想来。”

    她的确是不想来。她有点后悔在走的时候给张维写了那封信,觉得应该把那份情带进坟墓里,不应该说出来。她不知道他们见面的时候会是怎样地尴尬。她害怕,所以一再推迟行程。但是不能不来,而来的时候却是一路沉重。

    第二天睡醒来,杨玲叫她去上课。是外语课。她不想去,但觉得外语课人多,不会那么近地面对张维,就去了。去了却没有发现张维。她有点高兴,又有点失落。

    张维在巫丽的住处还没醒来。昨晚上他和巫丽去看电影了,回来迟了,巫丽要他去陪她。他去了,但他失眠了。在暗夜里,他看着巫丽睡得正香的样子,觉得自己在犯罪。这是干什么呢?既然没想过跟她要长相守,为什么要这样苟且呢?他坐了起来,想点支烟抽,可巫丽醒了。巫丽问他怎么了。他说:“失眠。”她说:“经常这样吗?”他说:“是的,已经好几年了。”她说:“那你是怎么熬过来的。”他说:“就这样躺着,到三四点的时候忽然间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她说:“没有看医生?”他说:“看了,不起任何作用。”她说:“那怎么办呢?”他说:“不要紧,我已经习惯了,你快睡吧!”她说:“我搂着你,我给你唱个歌吧。”她就搂着他,轻轻地哼起歌来。他哭了,偷偷地。他佯装睡着了。她看他睡着了,也睡了。他又听见了她的酣睡声,心里难过极了。也不知什么时候,他忽地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十点钟了。桌上摆着早点,巫丽给她留了一张纸条,说是为他准备了早点,一定要吃掉,然后等着她中午回来吃饭。他洗漱完后,坐在桌前一点一点慢慢把东西吃了,然后他留了一封信,快近中午的时候走了。

    巫丽回来敲门,不见人来开门,心感不妙,等开门进来,就发现了桌上的一封信:

    巫丽: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请千万不要着急,慢慢地坐下来听我说。但是,我不知道怎么给你说好。我只是觉得很对不起你,在你面前,我是个罪人。

    这一段时间里发生的事太多了。我至今没有想清楚我们是怎么到一起的。除了一种解释,再没有别的解释,那就是我在这段时间是最脆弱最孤独也最空白的时期,我需要人的关心。

    在我们发生关系的那天夜里,我的心乱极了,我突然觉得我不应该这样。我原以为我们只是彼此乱了,原以为你在这方面很随便,可是,这些天来尤其是昨天,我发现你不是那种人,你对我是真心的。可是,我的心告诉我,我必须离开你。

    我走了,我以后不会来看你了。虽然我们可能会常常相见,但是,请你不要介意我的冷漠。你的心是那样纯洁、善良、勇敢。我不配。

    祝你永远年轻、漂亮,早日获得幸福!

    你的罪人:张维

    巫丽没有哭,也没有泪。她一直坐在那儿,但她的心在慢慢地烂掉,在咔嚓咔嚓地响。她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感,可是她一直天真地幻想着。细细想一想,他们总共也就持续了半个多月。

    她不恨他,只恨自己。她突然为自己的家世感到耻辱,她觉得张维之所以不愿意和她在一起,她的家庭是很重要的原因。

    张维自己也没想到一切结束得这么快。他不想回宿舍。他的心乱极了。他又一次坐着车来到了自己原来住的地方。老房远远地跟张维打着招呼,张维心里不高兴,就随便应了声。老房便说:“我说张维啊,你平时又不住,白交租金啊?”张维说:“我从今以后还住这里。”

    和巫丽分手(2)

    张维进门后百感交集。看了看原来和吴亚子一起买的东西,觉得应该到清理出去的时候了,但又不愿这样快。他要等感情的尘烟从这间屋子里的各个角落里慢慢散去,等一切又回到原来那个空空的屋子里再清理。

    他把床上的尘土打了一下,躺了上去。他觉得心里空空的,仿佛生命和这世界都很轻很轻,像白云一样,飘着飘着就会慢慢地散掉,再也不存在。他努力地细细回忆这些天来发生的一切。他清晰地发现,自己比易敏之其实走得更远,更荒谬。他原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坚强的人,是不可能被利欲所引诱的,然而事实证明他错了,而且如此地容易。他突然为人性深处的一切而感到不安了。

    他觉得自己再也无权责备易敏之了,但同时他也觉得自己无法面对易敏之。现在的张维似乎被彻底孤立了。这种孤立不仅仅是易敏之、巫丽、林霞还有吴亚子都离他远去,而且他自己认为是一个罪人,自我分裂了。

    张维和易敏之的和解(1)

    一周以后,张维出现在课堂上。不是易敏之的课,是一位教西方文论的女教师的课。三十刚过,从欧洲回国刚一年,曾是易敏之的硕士。她是副教授,不是教授,但易敏之认为,西方文论课非她莫属,因为她读的基本上都是原著,还翻译过很多文学著作。叫穆洁。据她说,她在欧洲一共呆了六年时间,在那里,又重读了硕士和博士。从她的穿着打扮看,有些欧化,讲课时动辄就是一连串的外语句子。第一堂课不算正式上课,只能算是一次沟通。她讲了她的上课方式,以及她对目前中国美学和哲学的初步看法。张维对她的大部分观点都很赞赏,但他始终非常沉默。

    林霞则一直暗暗地注视张维。张维明显地瘦了很多,比以前更加沉默。课间,大家都问张维:“最近你到哪儿去了?”张维说:“在我原来的住处。”杨玲就说:“我和林霞去找你,你不在,巫丽也到处找你,找到了吗?”张维看了一眼林霞说:“找到了。”林霞则一直在座位上坐着,一听这话,就想哭。

    林霞本来想可能会在那天上午上课时见到张维,可没见到,到中午吃饭时,杨玲说张维的女朋友吹了,目前正和巫丽来往。林霞心里就不高兴。本来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