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部分

好天气,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汴梁城的城墙外。城门早已关闭,韦一笑夹着林一颦向上一纵,在抛物线的最高点将匕首c进城墙,接着借力一跃,如此两次便跳了上去,又顺着城墙悄悄滑下。匕首锋利无比,入墙无声,韦一笑脚步如猫,悄无声息。两个人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了这座守卫森严的古城。

    韦一笑耳目灵便,拉着林一颦闪过街上巡更的守卫,一路无惊无险的来到了大相国寺外。韦一笑切身倾听墙内无人,就夹着林一颦飞了进去。

    这时古寺内只有寥寥几星灯光,各座大殿都沉浸在浓浓的夜色之中,全无白天的庄严宝相,而是到处透着y森。林一颦想起曾经看过的种种恐怖片,就一点儿也不想进殿参观了。韦一笑告诉她,三宝中的两宝都在方丈禅房内,就夹着她奔了过去。

    其时已是深秋,院内参天古木下都是落叶枯枝,韦一笑带着一人一路经过竟然毫无足音,只似一股秋风扫过,发出沙沙的轻响。

    来到禅房所在的院内,发现里面还点着灯,两个人正在轻声交谈。韦一笑把林一颦轻轻放在地上,就窜到窗下偷听。但听那两人道:

    “少林寺这些年实在风头太健,我这次南下,听说又有少林俗家弟子开办了大镖局。他们想得到武林领头门派的做法越来越急切啦。”

    “哼,改朝换代时他们早早便投靠了朝廷,弄到了多少好处,那全真派没落后,好多山头道观便交给了少林手中。可惜朝廷后来更宠信黄教喇嘛,他们失了宠,才反过头去经营中原武林。”

    “想两头讨好,没那么便宜的事,我听闻那张三丰老道的几个大弟子已经学成下山,据说武功高超又热心公道,近两年许多武林纷争都是他们调解,风头大超少林弟子啊。武当派蒸蒸日上,少林想得那武林至尊之位可是难上加难。”

    “听说那张老道虽然号称武功天下第一人,却是出身少林?”

    “没错啊,他是少林弃徒,还没正式落发出家就被赶了出来,现在却成为少林寺最大的对手。少林寺公言张三丰偷窃少林武术又改头换面,哼,那他们怎么打不过他?别的门派也不管这些闲事,怎会为了少林强出头。”

    “看来这张老道做事圆滑的紧,事事不落人口风,不到二十年就将那武当派推到六大门派中的第一流,如今开枝散叶,更是厉害。我看没几年就会成为六大派之首了吧。”

    “事事难料啊。想当年全真派中原第一大派,王重阳武林第一高手。可他死后没几年全真派就垮了,连道观都改成了佛寺。所以说这处世之道圆滑第一要紧,少林派要不是一直朝野两不相帮,怎能存世几百年?”

    “哎,朝廷如今尊崇密宗黄教,听闻那八思巴法王出入朝中如同宰相一般。我大相国寺如今也大不如前,所幸还有几百亩薄田才能苦苦支持至今。”

    “说到田,今年的田租怎么还没收上来?”

    “哼,还不是佃户死拖活拖,年初说旱,年末又说涝。还不如买些驱口使唤。”

    “他们怎么这么大胆了,不怕被赶出去?”

    “哎,你这几年在南方不知道,这些佃户大多入了魔教,不信佛祖、食菜事魔不说,还结成一团横行乡里,我们又不是武寺,只那几个护院又怎能与他们相抗……”

    林一颦趴在地上,听闻这些江湖中事,似乎与她所知所差甚多。她记得六大派围攻光明顶,还以为这些名门正派都是抱成一团。谁知暗地里又有这许多利益矛盾,无不与那佛教道教所宣传的虚无精神大相径庭。越听越是郁闷,便伸手去拉韦一笑的袖子。

    韦韦回眸一笑,顿时颠倒众生。但见月光下看不清他眉眼,只一口尖牙发出森森白光,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林一颦看的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用力在他背上一推。韦一笑就从窗子里钻了进去,只听噗通噗通两声重物倒地之声,就知他已得手。林一颦站起来拍拍衣服,从大门里走了进去。

    见地上两个胖大和尚仰面躺倒,眼睛骨碌碌乱转,满是惊恐的神色。韦一笑围着他们转来转去,好像盯着砧板上的r一样笑得极其邪恶,不知在想什么折磨人的法子。两个和尚脸色惨白,头上出了一层冷汗。

    林一颦看他们实在可怜,便出声招呼韦一笑:

    “你是来看宝贝还是来看和尚,快来帮我找找。”

    两个人便翻箱倒柜的大翻特翻,终于在床下一个半隐蔽的格子里找到一只箱子。打开来就是用层层宣纸包裹的两个卷轴。两个人把卷轴摆在书桌上,凑在油灯下观看。

    林一颦拿出一卷轻轻展开,是一副书法作品,字体瘦劲,拙中藏巧,意态自然潇洒,是一首苏轼的定风波: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词。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这首词是苏轼被贬在黄州时所作,虽然处境险恶生活穷困,但他乐观旷达,胸怀宽广,这首词有着侠客般临危不惧、潇洒不羁的风范。

    韦一笑果然非常喜欢,轻轻念了一遍后才重新卷起包好放回了箱子。

    另一副却是吴道子的皇后出行图,一个丰满的美女坐在豪华的辇车上,妆容繁丽气质富贵慵懒,十几个随行的人员举着宝器食盒包围在辇车周围。

    林一颦还没仔细看,韦一笑就道:“这画不好,不好。”举起卷轴就往油灯上燎。林一颦大惊,赶紧扑上去抢救,结果韦一笑就是不松手,争执间刺啦一声,画从中间撕裂成两半。

    林一颦顿时觉得天地无光日月无色头晕目眩几欲晕倒,呈式扑倒在残画上,流下两道海带宽泪,语无伦次的喊道:

    “罪人啊,我是罪人!国宝!!古迹!!”

    那两个和尚脸上肌r不停抽搐,显然也是惊痛不已。

    “扯都扯坏了,有什么好哭的,还有一宝不在此处,赶紧去看完走人。”

    韦一笑袖子往桌上一扫,揪着她的后衣领走出屋外,辨明方向就夹起人飘了过去。

    点倒两个值夜僧人,两人进入了供奉着塑圣杨慧之作品的罗汉堂。

    十八尊真人大小的罗汉像分列两旁,虽然颜色有些剥落,但仍是神态各异栩栩如生。在一豆灯光跳跃闪动的微光下,这些或横眉怒目、或喜笑颜开的罗汉和他们脚下踩的鬼怪坐骑都似乎活了起来。

    只是刚刚的事故让林一颦神思恍然无心欣赏。

    韦一笑在一尊罗汉前站定,从袖中抽出个东西,原来是他从方丈禅房里顺来的砚台和毛笔。他把手中的笔沾满浓墨,唰唰几下就在那罗汉脸上添上了下坠浓眉和两瞥八字胡,顿时把严肃的罗汉画成了搞笑艺人。他退后一步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笑道:

    “你已毁了一宝,我韦某怎能落于人后?”说罢又朝别的罗汉画去。

    林一颦这时脑子里面已成浆糊,眼看韦韦涂了好几尊塑像。却不是添上眉毛就是胡子,不禁鄙视古人缺乏想象力。想到自己已经毁了一宝,这时也阻止不了韦一笑,于是干脆破罐破摔,从韦韦手里夺过毛笔,涂出了降龙烟熏妆、伏虎日晒妆、韦陀圈圈眉、长眉海带泪、托塔爆青筋、骑象冒黑线等等后现代作品,且涂且向韦一笑解释。

    两个人画的兴高采烈手舞足蹈,不一会儿,十八罗汉脸上已经没有能下笔的地方了。两人这才意犹未尽的收手。

    韦一笑夹着林一颦从正门翻了出去,在大门外的牌坊前停下,放下林一颦,飞身上了牌坊。林一颦没看见他干了什么就跳了下来,问他却笑而不答,只说明日既可知道。

    这次夜探就这样圆满结束了,以后的二探某某地,三探某某地时,只要条件允许,韦韦总是喜欢带着林一颦。想是月夜共涂罗汉堂涂出了革命友谊。

    —————————————————我是圆满结束的分界线——————————————

    从相国寺出来,韦一笑却不像进来时警惕的走在街边y影里面,而是拉着林一颦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中间,好似白天逛街一样。如果有夜市当然值得一逛,可元朝当然没有什么夜生活,这时全城人都在酣睡之中,城中一星灯光也无。

    林一颦莫名其妙,刚要开口询问,韦一笑便停了下来扬声道:

    “现身吧,我们这就出城,你要跟到何时?”

    林一颦回头一看,一个身影从街边建筑的y影里钻了出来,光光的脑袋,原来是个胖大和尚,如弥勒佛般笑嘻嘻的盯着两人。

    “你从禅房就跟着我们,可寻到了什么破绽?”

    和尚笑道:“没有,你轻功实在高绝,若不是这姑娘在屋中说话声大,我也不知道你们行踪。”

    林一颦这才知道,是自己在方丈屋里绝望的呐喊引出了这个高手,不禁后悔不已,不知道韦一笑是不是他对手。

    韦韦脸上毫无紧张之色,道:

    “那和尚你对我们夜探相国寺之行有何见教?”

    那和尚笑得更加欢畅:

    “你们吓那蠢猪方丈,撕毁真迹,涂抹罗汉都大快我心,绝无意见。只是这相国寺中原第一富寺,肥的流油,你们怎么不顺手牵羊摸他些银子?害得和尚我还得巴巴的送出来。”

    林一颦听得狂翻白眼,不知道这奇怪的和尚是不是在说反话。就看见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包裹轻轻扔向韦一笑。

    “别接!!可能有毒!!”林一颦喊迟了,包裹已经抓到韦一笑手中。她凑近一看,发现韦韦是用袖子裹住手掌接住的,这才放下心来。那两人朝她看了一眼,显然是说:“你没武功,对这些江湖伎俩倒挺熟悉。”

    韦一笑当即拆开包裹,里面露出两块闪闪发光的大银锭。

    那和尚道:“借花献佛。我不是相国寺中人,只是挂单的和尚。壮士不必生疑。我是明教中人,见你人品武功都十分和我口味,想问问你愿不愿入了明教。”

    林一颦这才知道,这和尚原来是个猎头。果然不管是十四世纪还是二十一世纪,最重要的都是人才。看那和尚胸口涨起,似乎层层叠叠穿了好多衣服,心中一动,突然喊道:

    “布袋和尚说不得!”

    那和尚一愣,惊讶的看着林一颦道:

    “姑娘你眼光不错,我正是说不得。不知你从何处听来我的名字?”

    林一颦知道又说错了话,谁知道自己猜的这么准,只得呐呐道:

    “恩,那个,你鼎鼎大名……天下谁人不知……”

    说不得摇了摇头,又看向韦一笑。

    韦韦也不解释,对说不得道:

    “我虽无门派,但有师傅。何况也不知那明教教义如何,是否和我心意。”

    说不得笑道:

    “无妨,我们不同与其他武林门派,功夫都是自己学得,不在乎是否有师傅。至于教义,我这时说了也没用。不如你自己观望考察,看看是否合心。”

    说完也不告别,转身就走远了。

    韦一笑把银子扔给林一颦,夹着她故技重施翻出城墙。

    出了城墙,韦一笑才开口道:

    “是不是见人时都要点了你的哑x才成?”

    “我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猜的这么准……”林一颦心道谁让这说不得和游戏里的形象这么像。

    “你已有了银子,接下来想做什么?”

    林一颦心往下一沉:来了,这句话终于还是来了。

    她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无忧无虑从没受过大挫折,来到这腥风血雨的世界实非她所愿。两个月中,与其说是韦一笑靠她的照顾,倒不如说是她依靠着韦一笑。不管从生活来源还是心理依靠,这个嘴巴恶毒笑容邪恶的家伙都给了她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好像有他在就没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

    可他终究是武林中人,而且早晚会加入明教。如今他武功已复,就和自己毫无关联了,如果他要求分道扬镳也是理所当然。可是这失落感却不是理智能够控制的。是啊,自己有了银子,还有这时代最坚固的堡垒,但此时此刻,还是有沧海一叶,飘零无依的恐慌。

    林一颦低头默默走着,韦一笑也不催她。半天她才轻声答道: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才会被扔到这个世界,也不知道让我来的人要我做什么事情,更不知道如何才能回去。只知道亲人、朋友一刹那间全都没有了,只剩我孤零零的呆在这里。”

    林一颦茫然的看着前方,只觉得到处都是雾蒙蒙的看不清楚,不管是前途还是理想。

    ——————————————我是一夜无话的分界线—————————————————

    第二天一早,韦一笑依然在河边打坐练功,等他收功站起,转过身来时,脸上带着从未见过的严肃:

    “我行事向来肆无忌惮无法无天,行走江湖带着你这累赘确实麻烦。你要还是想来,需自己跟上。若是落下了,我可不会回头去捡你。”

    林一颦觉得这天空从未有过的灿烂。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相国寺三宝历史上确有其物,只是毁于战火不知其内容如何,所以两人见到的三宝都是本作者杜撰~

    女主性格稍微懦弱了点,我很羡慕那些独立自主不靠别人就能混的风生水起的女人。

    而少林和武当的矛盾,是从原作推测出的,请同学们积极参与讨论

    北方篇

    自助游的开始

    有了银子,这汴梁城便亲切多了。林一颦拖着韦一笑进了成衣店,出来时从里到外焕然一新。韦韦看来注定是要做青翼蝠王的,对那青布袍始终情有独钟。而比起滑溜溜的丝绸,林一颦更喜欢柔软贴身的棉布。所以穷人乍富后仍然穿得如老百姓一般。

    她自吹到:“本仙人满腹诗书气自华,根本就不需要华服便仙风道骨惹人注目~”

    韦一笑笑道:“满腹诗书?我看是满脑食物吧~”

    林一颦知道昨天进城时她盯着那熟食铺子流口水的样子被看到了,饶是她城墙拐弯一样厚的脸皮也不禁恼羞成怒大打出手。

    韦一笑笑得几乎内伤,拎着她的后领走到了小吃一条街。大汤圆、赤豆羹、小笼汤包筒子j,两个人从街东头一路吃街西头,直吃到腰都弯不下来才停下。一边散步消食一边讨论以后的去处。

    “你说你要行走江湖,那么哪里才是江湖?”

    “哪里不是江湖?这些商贾流民、僧人道士、歌姬乞丐、侠客盗贼,但凡朝廷管不到管不了的人都是江湖中人。”

    林一颦默然,看来这才是江湖的确切定义。与其说是地方,倒不如说是个社会领域,包含着一切不服从于帝国的政治秩序而自由流动的因素。

    韦一笑接着道:“这些商贾脚贩,向来得不到官府保护,却也不受监视自由走动。那些反叛的武林中人也混迹其中,朝廷势力强大,他们就面上服从。一但朝廷衰弱,他们就会趁机而动。”

    “那就是说,武林中人属于江湖,但是江湖中人却不一定是武林人士?”

    韦一笑点了点头道:

    “没错。倘若整个江湖全都是会武功的人,鞑子也不至于占据中原这么多年。”

    “说来说去,那些大侠们还是弱势群体,打不过就服从皇帝的权威,打得过便想自己当皇帝。”

    “嘻嘻,没错,打着驱除鞑虏的旗号,其实谁不想自己坐龙庭?倚天剑、屠龙刀,便是当上皇帝的踏脚石罢了。谁又真的想帮这些贫民百姓?”

    林一颦心想:明教大概就是,不过我不告诉你,你还是自己发现吧。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走到了大相国寺附近。却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围在一起,都抬着头指指点点。

    林一颦抬头一看,不禁哑然失笑。那七八米高的石牌坊上本来大书“大相国寺”四个大字,这时那“大”字上却被加了一点,变成了“犬相国寺”。就知道韦一笑昨天晚上窜上去干什么了。

    他目光深远、见事透彻,行事却如此稀奇古怪,透着小孩儿般的幼稚任性。真不知是何人把他养成这样一只国宝。

    转头看他咧着嘴角,笑得极其邪恶,显是对这一笔之作非常得意。

    洛阳龙门石窟就在汴梁左近(当然是以野猪的脚程算),途中可以经过少林寺。两人商议定接下来的路程,便回到食坊买了许多固体食物路上吃。林一颦想了想,又跑到药铺中买了一大包治疗各种跌打损伤的外伤药和白布。至于水盆饭碗火折子等生活用品,平时已经凑钱买齐了。

    两人大包袱小行李的回到野猪上,告别了这座如盛极将谢的牡丹一般繁华的汴梁,准备朝西驶去。

    ————————————我是以行走江湖为名的自助游开始的分界线——————————

    把东西放在后座,韦一笑却不上车。对林一颦道:

    “你开车吧,我在后面跟着。”

    “啥米?你要跟着野猪跑?”

    “是啊,两个月不练,功夫退步不少。你别开的太快就好。”

    林一颦一阵晕眩,大哥,什么两个月不练,你天天都打坐冒烟四五个小时好不好。只是腿几乎被砍断才没时时上窜下跳的练轻功,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