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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江南美人

人!哼,找错了也是你活该!」说罢,她纵身跃起,淡绿色的长裙在夜空中飞舞,转眼就从视线中消失了。

    任中傑洒脱的耸了耸肩,尽管喫了好大一碗闭门羹,他却并不是很在意,也绝没有灰心气沮!

    「别急,女人总会有的!」他对着自己一笑,足尖轻点,人已飘然飞上了顶楼。

    穿过长长的走廊,他找到了惟一的一扇门,古色古香的门面上,用精巧的刀功雕刻着一丛菊花。

    ──只要推开这扇门,就能见到昔年江南武林的第一美人了!

    任中傑忽然察觉,自己的心跳得好快!近五年来,江湖上还从未有外人亲眼目睹过淩夫人的风采!无情的岁月,会不会已经逐渐消磨掉了这位绝世美女的姿容,就像是消磨掉了自己的雄心壮志那样?

    他越想越觉得大有可能,眼前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了一个身材臃肿、满脸福态的中年妇人形象。果真如此的话,他说不定会懊恼的把眼珠子都给挖出来!

    一盏茶的时光过去了,任中傑终於鼓起了勇气,伸手推开了房门,缓步踱进了灯火通明的厅堂。在这一刹那间他已打定了主意,要是真的看见了大倒胃口的黄脸婆的话,马上施展出最强的轻功溜之大吉!

    可惜的是,他还来不及看清什么,闪耀的剑光忽然就已晃花了他的双眼!八柄长剑!雪亮的剑锋齐齐出鞘,只发出了「噌」的一声响,如疋练破空般,一下子就笼罩住了他的全身!

    任中傑没有动,淩厉的剑气已迫在眉睫,他的眼睛里彷彿也有剑光在闪烁。

    「住手!」随着一声温和柔媚的清叱,八柄剑猛然间顿住了!剑尖划破了任中傑的衣衫,已经触碰到了他的皮肤,可是他竟连眼角都没有眨一眨!

    执剑的是八个身穿白衣、窈窕秀丽的少女,她们正狠狠的瞪着任中傑,好像怎么也不敢相信,世上会有如此大胆不要命的男人,竟对森寒锋利的宝剑视若无睹!

    「任公子请勿怪,为了贱妾的安全,这几个丫头总是这样,谨慎小心得过了头」温柔动听的声音娓娓诉说着,语气又娇媚,又亲和,就像是长姐慈爱的安抚着幼弟。

    ──这也许不是世界上最悦耳的声音,但却是任中傑所听过的最令人难忘的声音,彷彿一缕连绵不断的清泉,直接的渗进了他的五脏六腑

    长剑已移开,刺骨的杀气也消解於无形。任中傑缓慢地抬起头,凝视着不远的正前方。他终於看见了这位艳名远播、姿色无双的江南美人!

    她就站在绚丽多彩的灯光下、名贵珍奇的傢俬边,乌黑的秀发随意地披散在肩部,脸上泛着礼节性的淡淡笑容。可是,不管多么耀眼夺目的珠光宝气、黄金钻石,也掩盖不了她那从内心深处焕发出来的雍容气质,和举手投足间蕴育的优雅风姿。

    黎燕的美,在於「妩媚」;方婉萍的美,在於「韵味」;韩冰的美,在於「冷艳」;然而淩夫人的美,却在於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清丽脱俗的不带丝毫烟火气,就像是个远离尘世的女神!

    「见了夫人的面,我才知道什么叫作「倾国倾城」」良久,任中傑才从梦幻般的凝眸中惊醒,由衷的道:「在下这一生中,本来从未妒忌过任何人,现在却忍不住妒忌起淩帮主来了」

    淩夫人轻轻一笑,嫣然道:「却不知任公子妒忌的是什么?是拙夫的财雄势大呢?还是他的红粉三千?」

    任中傑微笑道:「六宫粉黛无颜色,荣华富贵梦一场。和夫人本身比起来,那些东西不过是过眼烟云罢了,又怎值得在下妒忌?」

    淩夫人的俏脸略红,低低的垂下了白皙的粉颈,柔美的妙目中似乎浮现出了一丝哀怨,幽幽道:「该如何取舍,连任公子都知道,可惜拙夫他却永远也不明白」

    任中傑呆了呆,随即安慰她道:「或许淩帮主不是不明白,只不过是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

    「不好意思?」淩夫人的娇躯突然开始颤抖,隆起的酥胸急剧地起伏着,彷彿在极力地控制着沸腾的情感。她强抑着晶莹的泪珠,讥嘲的说道:「他能对妾侍、对情人、对风尘女子说的话,却不好意思对名媒正娶的妻子说?普天之下,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任中傑无言地听着,又同情的歎了口气。他看得出来,淩夫人的神情是落寞的,脸色也太苍白了些,显然已很久没有承受过阳光雨露的恩泽,没有享受过和丈夫举案齐眉的温馨了!

    很多年前,当她带着「江南第一美人」的响亮名声,义无返顾的下嫁给淩家时,是否有想过今日的深闺寂寞呢?

    是爱情,把相爱的两个人结合在一起。可是,爱情也常常在把两个人结合之后,自己却悄悄的抽身溜走了!这本来就是人生的悲哀

    好半晌,淩夫人勉强笑了笑,轻声道:「任公子,贱妾找你来,原意不是想说这些的」她停顿了一下,俏脸上已完全恢复了平静,淡淡道:「拙夫离奇失踪,贱妾遭人行刺,这一切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恐怕公子还不知道吧?」

    任中傑动容道:「夫人若知道的话,在下愿闻其详!」

    淩夫人凝视着他的双眼,一字字道:「是为了一宗数额巨大的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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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同一时刻,迎宾酒楼的天字第一号房外,隐藏在大树枝叶间的黑衣人渐渐等得不耐烦了。他已经守候了整整两个更次,腿脚都站得酸痛无比了,房间依然是什么动静也没有。

    从他处身的这个角度望过去,正好可窥见那顶巨大花轿的全貌。低垂的轿帘就像纹丝不动的栅栏,严严密密的遮挡住了所有的视线。

    「他妈的,这女娃儿可真是好耐性,这么长时间闷在里面不出来!难道她连喫喝拉撒都忍得住么?还是她就在轿子里面大方其便?」黑衣人嘴里低低的嘟囔着,勉力振作精神继续监视着花轿。

    忽然,他觉得左肩上被人轻轻一拍,大惊之下,正想反掌挥击,耳边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七弟,是我!」

    他立时松了一口气,回头一看,月光照耀下,一个身材极为瘦小的汉子盘踞在身后的树枝上。这人颧骨高凸,额上生着块丑恶的肉瘤,赫然竟是神风帮的六当家──「怒剑神鼠」左雷东!

    几个时辰之前,在风月小筑里,左雷东被任中傑重重掷於地下,当时似乎伤得不轻,要姬女们抬着才能离开。谁知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竟又浑若无事的跑了出来,看样子功力也丝毫未损,这岂非怪事一件?

    ──是他服食了什么疗伤圣药?还是他当时伤的根本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严重?

    黑衣人却不知他曾经受挫,所以也没有丝毫疑心,喜道:「六哥,你怎么来了?」

    左雷东笑道:「来接替你的班呀!我想你监视了大半日,一定累得很了。快回去好好睡个觉吧,这里的事交给我好了!」

    黑衣人正感到神思睏倦,於是也不推辞,低声道:「那就有劳六哥了!小弟告辞!」

    左雷东忽地抓住他的手腕,脸色凝重的道:「七弟,我只能代替你监守到天亮辰时!你务必要在那个时候之前返回,今晚接替的事也不必对任何人提起,明白吗?」

    黑衣人点了点头,展开轻功身法,悄悄的从枝叶间跃了出去,自行返回神风帮总坛。

    左雷东待他走得踪影不见后,忽然双足一蹬,整个人在空中横掠了三丈,从窗口纵进了天字第一号房。

    花轿里立刻传出了一个娇慵柔和的女声,缓缓道:「你迟到了!」

    左雷东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只要目的能达到,时间上的偏差又有什么要紧?」他边说边举目四望,疑惑道:「咦?你那些手下都到哪里去了?」

    轿中女子道:「我已经把他们支开了。这样机密的谈话,怎能让他们听到?喂,我要你查探的事,你进行的如何了?」

    左雷东鼠须一撇,得意道:「已有眉目了。眼下就请姑娘移架出轿,听我细说分明。」

    轿中女子轻声一笑,慵懒的道:「我行走江湖一年多了,从来都懒得离开这花轿。你要我出来,不怕把本小姐累坏了么?」

    左雷东低笑道:「既然姑娘怕累,不如就让左某进入花轿好了!反正里面的空间够大,再多容纳几人也无妨」话声未落,身子猛然向前疾沖,就如离弦之箭般窜到了轿帘边。

    他正要伸手拨开帘子,陡然间风声响动,两道金光一上一下的从轿内激射而出,来势劲急无伦。他早已有所提防,双手各伸食中二指轻轻一夹,就将暗器牢牢的夹住了。蓦地里眼前金光闪耀,又有四道暗器袭到了身前三尺之内。左雷东大骇之下,淩空一个翻身,向后纵出了丈余,只听「嗤」的一声轻响,接着就觉得胯下一凉,原来裤带已被击断。

    他手忙脚乱的抓住正在下坠的裤子,心头又怒又愧,也夹杂着三分惧意,叫道:「喂,喂,你的暗器怎么能往这个地方打?要是你一个不小心,我可就要断子绝孙啦!」

    轿中女子咯咯娇笑道:「谁叫你这样大胆,敢打主意窥视本小姐的容貌不过,看在你尽心为我办事的份上,我没取你性命,相反还赏了你大笔金钱!怎么,你不谢谢本小姐的不杀之恩、赠财之德,竟然还敢口出怨言吗?」

    左雷东向手掌上一望,才发现捏在指间的暗器竟是两片金叶子。叶片虽然又薄又细,却是十足赤金打造。他苦笑道:「姑娘,你出手倒是阔气,施展几下暗器,就掷出去了好几两黄金。这样奢侈的打法,我左某人倒真是从未见过!」

    轿中女子缓缓道:「只要我们能找到赤焰教遗留的那宗宝藏,就有了几辈子也挥霍不尽的巨富,哪里还会在乎这区区几两黄金!」

    左雷东面带忧色,发愁道:「赤焰遗宝的事,本来只有你、我和几位当家知道。但不知哪个傢夥走漏了消息,这几天聚集在金陵城的高手已越来越多。「铁颈判官」傅恒,「千手罗汉」唐钢,都不是好对付的人物!听说连「仁义大侠」卫天鹰也正在兼程赶来,咱们精心谋划了许久,别要作了别人的踏脚石才好。」

    轿中女子却似满不在乎,冷哼道:「人多些才好混水摸鱼哩!这些人的确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彼此各有心事,既不能团结,又互相牵制,在我看来嘻嘻,只不过是群妄自尊大的蠢男人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左雷东搔了搔脑袋,点头道:「姑娘分析得不错,只不过咱们还是要加倍小心的好!今晚我仔细查探了总坛的各处要地,发现」

    他的语声越说越低了,一张丑脸满是凝重的神色。房间里的烛火虽然明亮,可是映照在他的面上,却仍然留下了一片浓厚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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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没有亮,任中傑舒舒服服的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满足的歎了一口气。他全身的肌肉都已完全地放松,只有一双眼睛还在灵活而有神的转动着。

    刚才他痛快的洗了个热水澡,把肌肤上的污垢和精神上的劳顿一股脑儿的清除了出去。淩夫人叫他好好休息,可他现在却精神的很,简直连一丝一毫的睡意都没有!

    他又怎么睡得着呢?这一天中发生的事已经太多太多了,他需要仔细的清理一下思路。

    ──宝藏?那是一笔什么样的宝藏?淩夫人透露了这个消息,为什么又不肯把话说完,反而要自己再去问问罗当家?

    ──装神弄鬼的唱歌女子是谁?淩振飞有那么多相好,到底还有多少女人和这起事件有关?

    任中傑突然发现,自己的所知道的实在太少,而且思绪一团混乱。只要一闭上眼睛,他的脑海中就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好几条俏丽的身影──那么高贵、那么典雅、那么动人的几条身影,却偏偏又是那么的淡漠遥远,可望而不可及!

    「淩振飞呀淩振飞,你果然是个风流多情的好脚色,拥有的女人一个赛一个的国色天香」任中傑自言自语了两句,忽然握紧拳头道:「不过,我任中傑是何等样人,怎么会输给你?嘿嘿!你能做到的事,我也一样能做到,还要比你做的更好!」

    神风帮交代给他的任务是,尽快搞清血案的真相,并找出那个凶手。可他交代给自己的任务却是,尽快把所见到的这些美女征服,并且是由身到心的征服!

    这个任务当然十分艰钜,但他一向认为,男人的气概和价值,正是在挑战艰钜的过程中体现的。至於具体实施的办法么,他现在还没想出来,不过办法总会有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引诱不了的贞妇,正如世界上找不到绝无破绽的武功。

    想像到将来与美人儿合体交欢、腿股叠缠的销魂味儿,任中傑忍不住一阵兴奋,呼吸也粗重了许多。但就在此时,他猛然察觉周围的空气中似乎飘荡着一股淡淡的异香。

    「鸡鸣五更香!」他立刻辨认了出来,心中不禁冷笑,这种下三滥的小把戏要是能迷倒他,那他早就死了几百次了。他最少有二十三种法子可以破解迷药。

    ──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总坛里干这种勾当?难道是凶手?

    任中傑屏息静气,眼皮下垂,装出一副被迷得晕倒了的样子,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良久,厢房里的迷烟开始慢慢散去了。「吱──」的一声,窗子被人由外推开了,一条黑色的人影出现在窗外。

    黑影先向里望了望,然后轻捷的跃进了厢房,一步步的朝床的位置走来。

    任中傑偷偷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儿,只见这影子笼罩在黑暗里,轮廓和五官都看不清晰,只能依稀望见身材并不高,脑后似飘扬着两条辫子,身上还隐隐的传来了一股清香──不是把人麻翻的迷香,而是女子独有的天然体香!

    任中傑忽然觉得这香味好熟,似乎在哪里闻到过。他心念电转,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对方已经先「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任公子,我知道你没有睡着,别装蒜啦!」那女子娇憨的笑了,笑着道:「喂,人家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到你房间,你就连灯也不敢点着吗?」

    任中傑苦笑,无可奈何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点亮桌上的油灯,於是他就看见了一张美丽清秀的俏脸,正带着得意而嘲弄的神态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