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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部分

只是看看,看看心里也过瘾,看了可以让家里人受教育,奋发图强攒钱换车。”

    潘虹早年演过一部电影叫《股疯》。潘虹是一个公共汽车售票员,在那个全民皆〃股〃的时代,天天披头散发地在股市里冲进冲出,因为疯狂而有了理想,因为理想而疯狂。最后她真的疯了,因为破产了。

    上海人真的有病了,这座城市因为太物质化而变得全民恐慌,因为全民恐慌又变得全民恐怖,这是一种不折不扣的商业恐怖。据南方周末报道,某人本来想租房,但交了两万块钱后突然灵机一动,与房主签订一购房合同拟买下这套小户型,两万元就成为总价60多万的第一笔定金,但某人搞了一狡诈,他住进去后就是不交纳余下的房款而且一直住在房子里,直到半年后上海涨价大潮汹涌而来,这套60多万的房子变成了130多万,然后某人就只交2万元净赚50万元。因为事先签订了购房合同,所以只存在拖滞房款和相应的滞纳金,但从法律上这房子必须属于某人,所以这笔生意成为上海式掮客的经典作品。

    顾阿毛是我一次在上海租用的司机,他吃了三年的方便面把自己出驾的日零花钱控制在10元以内,这样他就拥有了一笔首付,然后买下了一套80平方米的房,现在他可以骄傲地告诉我了,“我那套房子已值140万了”,但没有用,因为他们全家四口就住在这套房子里,除非他们愿意搬到绍兴去住,所以这套房子的增值就只能停留在理论上。想象顾阿毛全家的幸福情景一定很恐怖,他们很像莎士比亚笔下临死之前的犹太人,弥留之际直愣愣盯着自己的财产说,“这是我的,这些全是我的”。

    回到成都时,正碰上成都在搞房子的春交会,让我高兴的是成都人很理性,并不像上次我预测文章中那样冲动。虽然去看的人很多,但没有出现上海人对于房子的“恐怖主义”购买行动。成都人之所以足够骄傲,是因为成都人不会在物质消费上对自己实行恐怖主义或者说是自虐主义,只要舒服就好,只要能感觉到生活在进步就好,虽然成都房价的涨幅在上个月排进全国前三,但这是因为成都房价有它的上扬空间,并不代表成都人开始像上海人一样有病,在一个800块钱就能让全家人过得很滋润的城市,是不可能出现上海这样的病态购买行为的。

    从理论上讲,房价的不断上涨是一个未来的必然轨迹,但从实际上讲,综合各种因素房价的上涨其实并不会超过通涨,也就是说你千万不要以为作为普通消费群,通过提前在低价下手就能够在高价时成为富翁,特例也有,但那种六合彩式的运气你相信吗?房子是财富,但它首先是房子其次才是财富,这一点有助于你搞清房子和金子的根本不同。何况我更愿意从生活的质量来谈这个问题——如果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披荆斩棘形容槁木地攒了一笔钱去进行所谓投资,那不是提前投资,而是提前透支,体力和灵魂的提前透支。我想,这个道理和陈逸飞先生的“过劳死”是一样的,等你已经没有能力享受财富时才等来财富,很不值。

    关于过劳死,窦文涛给我们描述了一个很可怕的场景:爱斯基摩人有一种猎熊的办法,先把诱饵诸如小鹿冻在一大坨冰里,然后就会有熊通过灵敏的嗅觉闻到小鹿的味道,然后它就去用舌头舔企图融化冰块,然后坚硬的冰块就会割破它的舌头,然后它就会尝到自己鲜血的味道却以为是猎物的鲜血,但浑然不觉,然后它继续舔、继续流血,舌头已经被冰块弄得很麻木了,血已经流干了,最后,喝干了自己的血的熊倒下、死掉。

    这是什么?这就是过劳死,或者说这就是现在某些人正在做着的买房发财梦——其实喝的是自己的血啊,还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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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无限投入到有限

    基本上,我不属于那种脑子很正常的人,或者说,我不是一个擅长用正常人脑子考虑事情的人,特别在一些人生重大问题上。为此,我苦恼至今。

    而且我又不是像达利、爱迪生、爱因斯坦那样的天才,他们为这个世界贡献了无比璀璨的珍宝,而我却在平庸的事情上钻牛角尖。那年学习雷锋,雷锋汽车团离我们学校只有不到40里路,所以隔三岔五就会有驾驶兵跑来做报告,我还记得有一句名言是必须学习的——“青春是有限的,为人民服务是无限的,要把有限的青春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中去”,通常这个时候,老师就会突然从人堆里站出来振臂高呼,我们这些拖着鼻涕的学生娃就也振臂高呼,此起彼伏、群情激昂,那样子不像在真正领会雷锋的精髓,而像在干体力活。终于在第7次学习这句话时,我抢在老师站起来振臂高呼前大声提问:“如果生命是有限的,怎么可以无限地为人民服务?”

    事情的发展很容易想到,我父亲是军人,又是中下级军官,又是铁路兵中的中下级军官,所以他有限的文化涵养和无限的革命斗志是足以使我被饱扁一顿的,我还记得,在他“滥刑”之后问了我一句“悔改了吗”,我拼命点头,虔诚地说:“我错了,从今以后要把无限的青春投入到有限的为人民服务中去”,然后又被饱扁一顿。

    虽说时光如梭、岁月如电,但“有限”和“无限”烙着那顿饱扁的伤痕一直伴我长大,并成为我衡量诸多生活事务的游标卡。刚才我说过,我不是一个擅长用正常脑子考虑事情的人,人生命题越是重大我就越是无法正常揣度,而现在人生重大之事“买房”是绕避不开的。

    那天听到国脚杨璞的一个事情,他去年按揭了京郊一套别墅,月供4万多人民币,在中国足坛普遍降薪的时候,这套别墅弄得他苦不堪言。月供4万多,还有永远供不完的高昂物管费和水电气费,这意味着他要用有限的月薪投入到无限的为别墅服务中——我想到了雷锋,其实从某种意义来讲中国球员都是活雷锋,他们都在把有限的东西(如高收入、如体力、如健康、如情感)投入到无限的折腾中(如名车、如名表、如路易十三、如美女)。

    当然这个事情比较极端,但要是抛开球员这种特殊行业和高额收入之间的比例,生活中这样极端的事情随处可见。买房、按揭、勒紧裤腰带,把有限的收入和更加有限的生活乐趣,投入到无限的按揭和更加无限的人生苦闷中去——我们都是活雷锋,我们要做的,就是在给银行、开发商做了贡献后,在50岁甚至60岁的某一天时轻展眉头,对子孙们说:“儿啊!今天是老爹我终于还完这笔房供的时候,来,陪我喝一杯!”而那时候这套当年所谓的高级公寓、世纪花城已经人老珠黄得像危房了……兴许你老高兴过度,仰脖喝酒后一猛子扎了下去,死于汤盘。

    墓志铭可考虑用《居周刊》的一句话——

    “某某,终生勤勉,紧衣缩食,为了无限地为按揭服务,贡献了他有限的青春和薪水,他是一个高昂(代价)的人,一个纯粹(目标)的人,一个毫无生活趣味的人,一个临死弥留之际都未感悟到房子究竟给他带来了什么好处的人——希望他死后能进入天堂,并在天堂不用再为下一个按揭贡献终生。”

    为什么不可以换一种思维考虑问题呢?为什么不可以换一种方式来轻松生活呢?人生是卑贱的,其中最卑贱的方式就是按揭或准备按揭着。因为你除了可省下10几万的首付外,还可以把月供3000元变成月租1000元,剩下的2000元拿来吃喝玩乐,拿来斗地主砸金花,或者存到年底去欧洲旅行,等20年、30年后,虽然你还在租房,但你已经在生命中最活蹦乱跳的时候享受了人生,当某某书写着自己的墓志铭时,你大可以书写一本旅行回忆录,或者《我和18个女人不得不说的故事》,某某看了,不死于汤盘也要大叫三声吐三斗血而亡。

    当然我知道这样的建议没有什么用,“按揭”现在已成为一种运动,时尚运动兼革命运动,把有限的青春折腾到无限的为按揭服务中去,是革命者的通行证,当然也是墓志铭。

    不像美国人,其实我们对美国人有一种误解,那些高收入的活力四s的家伙们远远没有中国人的买房热情,他们的工作很流动,他们的情感也很流动,他们的灵魂也很流动——开着一辆客货两用车,满载着自己钟爱的能跟随一生的破玩艺儿,比如说一条狗,甚至一匹马,随时可以从加利福尼亚州搬到俄亥俄州,在当地邮报广告上找个房东电话打过去就住两年——并致电远方的亲戚:“来吧宝贝,我又有了新家,这里真他妈棒,每天清晨都可以闻到新鲜的牛粪味。”

    美国人真他妈像一大群流浪狗,一群快乐的流浪狗,与我小时候说的一样:“把无限的青春,投入到有限的为人民服务中去。”

    人不如狼

    我小的时候,是没有自己的房间的;我没有,我知道小伙伴们各自也没有。夸张一点,那时候我们像一条条流浪狗,呼啸而来,呼啸而去,晚上一身臭汗就胡乱睡在简易板床上,做着长大成才后建设共产主义美好明天的梦。

    再大一点,我家由于成都市建设东西干道而搬到水碾河,住上六层高的新楼,六层高,却像进入天堂。东西干道是成都第一条使用桔红亮丽的新式路灯的道路,我们这帮小孩都兴奋地拿着课本在路灯下做作业,像被上帝救赎了的“卖火柴的小女孩”,当时有种说法,在这种新式路灯下照久了人会被晒黑,所以因改革开放刚刚重燃爱美之心的女孩们晚上出去散步都打着伞,伞,在黑暗中像满大街长出的朵朵蘑菇,而女孩们,则像躲在蘑菇下的小白兔。样子很可爱。

    我小时候不会有独自的房间,也不会有社区配套的儿童游戏区,那个时候之所以流行把阳台用玻璃窗封闭起来是要增加一个儿童房,那个时候之所以流行拍纸烟盒玩玻璃弹子是因为这种游戏不需要太大的地方,总而言之,那个时候没有人会想到在我们居住的环境里还应该考虑到孩子们的利益,因为大人都住得仄无比,用那个在烽窝煤厂上班的黄孃的话说就是:“养娃娃,就像在胯胯下夹个蛋”。

    其实那个时候是相对幸福的,我们的生活质量就在那个层面,原始但纯粹,大人们用粗放的方法养活了中国迄今为止最大的一个婴儿潮。现在总结,我们的家长们可能有些无知,但他们不反动,他们就像《狼图腾》里那些野马、野狼、野獭子的父母一样,用艰苦卓绝但又很环保很有效率的方式把我们弄得活蹦乱跳的。

    等我们长大成了父母,我们却变得反动,我们比父母更有钱,社会进步也给我们提供了更多的生活方式,但我发现,这最终使我们更有可能去残害孩子们。这就是我在六一节时想写的一个话题。

    新一代父母们总是希望能给孩子更好的居住条件,但这样往往做了凶手,报纸上登的那些装修毒房子造成的白血病孩子实在可怜,白血病孩子有17%是来自于毒装修,这个数字已经很可怕了,想象用血汗钱装了一间毒房间害死自己的亲骨r,是比不幸本身更大的不幸。那天跟着北京青年报一个同行去医院采访,目睹了一个因装修毒造成的儿童惨剧,父母抱着孩子泣不成声,我当时做了两件事,第一件是对他俩骂了一句“c你大爷”,第二件事情是马上打电话让家里把所有的门窗都打开,满屋子都摆上专门消除甲醛的消毒纸消毒粉。我是一个四岁大孩子的父亲,我对于这一代父母犯下的滔天大罪痛心疾首但又无能为力,这一代父母爱孩子所以安了毒地板、刷了毒r胶漆、装了毒门窗,注意,可能还有毒玩具,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卫生检查机构来查而已,当然我们可以说这是j商们干的事情,但我始终觉得作为父母没有耐心将房间通风六个月以上就是父母的错,无法饶恕。

    作为《居周刊》的专栏作家兼朋友,我自告奋勇在六一节时写下这篇领头的稿子,其实我的文风和写作路子不太适合写这种太说教太沉重的话题,但我还是坚持要写,因为我觉得江湖越险恶、孩子越可爱,有时候我们出去混出去打拼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为了给他们一个更好的生活——这差不多是我们这代年轻父母内心秘而不宣的情结。这段时间又看了两遍《狼图腾》,觉得中国人确实最缺乏狼性,而最明显特征不是缺乏骠悍的性格,而是缺乏狼的慈爱,小说中有个细节很刺激,为了寻找被人类绑架的小狼,境内外十几群狼全出动了,对着黑漆一团的天幕,孤独而深情在嚎叫。

    还有一个故事,由于人类冒似善良的关心,狼们以至于丧失了最好的捕猎求生机会——本来,母狼先嚼食r块再喂养小狼,公狼不顾危险在猎人的枪口下教授小狼捕猎初技,它们很环保,很注意让自己的小孩在干净卫生的世界里生存。但人类最后残忍地改变了这一切,这块被污染的草原的草连老鼠吃了都要变异。

    人不如狼,还有能让我们百分百放心让孩子们居住的社区吗?还有让我们可以高枕无忧让孩子们居住的装修吗?现在的开发商除了搞了些拙劣的小天使雕塑和土得掉渣的“阿福”春节年画外,不知道该为孩子们做点什么了。我儿子上的那个幼儿院院子中央就是一块巨大的塑胶游戏场,旁边养了群很可能得禽流感的可疑雀类,我认为严格地说它们都相当的不环保,但又有什么办法呢,那么多局长、处长的孩子都在里面,只能说明中国人现在对于养活孩子的方式丰富了,但标准却下降了。

    祝孩子们远离毒装修、远离毒玩具,远离人类看似富裕实则凶险的哺育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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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交桥

    修“未来号天桥”那会儿,我们经常被要求去参加义务劳动,为社会主义道路事业添砖加瓦,校长天天教育道:这是跨世纪工程,是为你们这些跨世纪人才修的。所以每当我经过那座尚未完工的天桥时,都会对这钢筋水泥的家伙肃然起敬,在我看来这不仅是个建筑奇观,而且是科学智慧的结晶,人可以在车水马龙上面从容走动,表明我们正在向四个现代化稳步迈去。

    但我的美好理想为时很短,后来这座美丽的桥梁很快就被小商小贩盘踞,随着时代的嬗变而嬗变,就像贾樟柯的《车站》,它本身就是时代变迁的说明书——从倒卖老式磁带到盗版vcd,从费翔那把火到齐秦这匹狼,从魔术扑克到劣质泡沫胸罩,从“退字灵”到私刻的萝卜章,乞丐们也从早前的简单乞讨增加了很多“技术含量”,有血书“我要上学”的,有拉着小提琴作街头艺术家状的,有一次我甚至看到一长得无比健壮的哥们儿打着标语,“考察南极”……如果桥面有知,它应该清楚地记得这座桥曾经走过了多少从嗽叭裤、小管裤、锥裤、牛仔裤、大头鞋到nike、阿迪的繁多流行时尚。

    后来“未来号”就被拆了,理由是妨碍交通。这让我们这些曾为它添砖加瓦的人有一丝伤感以及逻辑混乱,为了有利于交通的“未来号”最终却因妨碍交通而被拆,你真该感喟世事无常、命运多舛。

    几年前我在沈阳采访“十强赛”,有一座立交桥经常被沈阳人提起,那座桥因为设计失误,或者说设计时没有充分考虑到人流的可怕增长,所以建成不久后就在桥面中央安放了一组红绿灯,以避免四个方向的车辆互挤互撞——沈阳老百姓流行“沈阳十八怪”,其中有一怪就是“立交桥上安红绿灯”。“整哈呢?立交桥上安了红绿灯那还叫立交桥吗?那你立交哈呢,这不国际玩笑吗?”每逢冬天,桥面上就会结上一层冰碴子,停泊在桥面上等红绿灯的车辆就常常拉不住刹车往后直溜,造成很多交通事故,所以沈阳人就管它叫“追尾桥”。

    再后来,我在成都也看到这样的桥,那就是玉带桥,这时候我才明白嘲笑其它城市是很不厚道的,这样的问题会在中国每一个城市碰到,中国人流车流的疯狂增长,使任何一个设计师都无法保证自己的方案不会在三年后落伍。即使那气势磅礴的北京国贸桥现在也很尴尬,早上高峰期,各种车在桥面上蠢蠢欲动却又欲速不达,有专家担心,迟早有一天堵在上面的车会把桥压垮。

    玉带桥要拆了,因为影响到交通,想想也是,转盘立交桥上可以向左逆行绕小圈子的可能只此成都一例,它已不像是在为畅通无阻服务,而是在为制造堵车作祟,而且太影响商业的发达,你敢去骡马市吗?那种单向绕圈子的行驶办法很让人想起银河系的运行法则,人如尘、车如埃,在一头雾水中行进,在惊惶失措中寻找警察的踪影,忍气吞声地避让着粗暴的大公共汽车的挤压,稍有不慎,一个急于下班煮饭的大姐就会骑着自行车披头散发地向你冲来,并甩下句“瞎了嗦”一骑绝尘而去。

    拆了不见得好,但不拆肯定糟,“立交桥”这个曾经让我们以为是现代化标志的词汇,现在却具备地雷阵般恐怖的含意,每一天经过此处,你得准备好这天是踩上“连环雷”还是“拉丝雷”,抑或“地挂雷”,中国人对于现代化的理解走过一段弯路,现在是还债的时候了。

    不仅是中国,外国人也很痛苦,曼谷主干道上的高架桥已经出现“桥上桥”的奇观,一层不够再加一层,最多的有三层,有些像麦当劳的超级汉堡王。前段时间重温布鲁斯·威利主演的《第五元素》,片子开头就是未来世界疯狂的交通状态,不过美国人很能幻想,他们在想象中为未来的交通状况设计了无路面式立交桥——也就是说,未来的车辆可以像飞机一样不用在路面上行驶,而是直接悬浮在空气中按照某种既定轨道往来交错,这既减少了修建立交桥高架桥的钢筋水泥成本,又极大化开拓了实用空间,最重要的是,那个惊艳无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