恳,憨秀可喜,心里先自软了。

    宝玉道:“府里传闻妹妹深有慧根,有出世之念。可是岂有公侯家的小姐去

    做尼姑的?就是老祖宗许了,恐怕太太、老爷还不许呢!世家姑娘生长在深闺,

    处于富贵,何事不顺心,谁像四妹妹恁般多心多事?我常劝你总别听那些俗话、

    想那些俗事,只管安荣享贵才是,比不得我们男人,没这清福,应该出去混闹的。”

    惜春见他拿话来探,低头只看茶碗,杯盖儿在水面上轻轻荡涤。茶是第一道,

    还没出味来,尚有一些茶叶浮在上面,几根上下沉浮又静静下坠,落到了杯底。

    心想,嫩茶如雀舌,色泽翠绿,可过了三道就成了一垄黄叶。

    因叹道:“二哥哥,你不是我,焉知道我的苦?人生如纸,并不堪戳破。世

    态薄凉,夫复何言。莫看平日里府里热热闹闹的,我说倒不如小户人家,虽然寒

    素些,倒是天天娘儿们欢天喜地,大家快乐。”说着说着,牵动情肠,脸上的泪

    水挂不住滴下来,又道:“我们这样人家,别人都看着我们不知千金万金、何等

    快乐,殊不知这里说不出来的烦难,不过是‘黄连做棒槌——外面光鲜里面苦\'。

    莫看今日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到头来总归是个虚空,谁能躲得过曲终人

    散那天?”

    心中一阵凄苦,暗思:“哪个背地里嚼舌根的,说甚么我天生佛缘,心有宿

    慧,想遁入空门?不是心如古井水,身似朽木根,谁愿意‘青灯黄卷伴更长,孤

    雁出群无所依’?”

    宝玉笑道:“人事难定,谁死谁活?我是一心无挂碍,只知道和姊妹们玩笑,

    饿了吃,困了睡,再过几年,不过是这样,一点后事也不虑。倘或我在今日明日、

    今年明年死了,也算是随心一辈子了。”

    惜春听了这篇痴话,又可笑又可叹,道:“我们这位呆爷,越发胡说了!要

    和你说话,不是呆话,就是疯话。”转身对妙玉说:“等这里姐姐们果然都出了

    阁,横竖老太太、太太也不管了,我便来和你作伴儿。”

    妙玉都笑道:“姑娘也别说呆话。难道你是一辈子不出门子的吗?”一句说

    的惜春也臊了,低了头。

    妙玉一边细察惜春,见其心境起落微妙,如茶叶半展半蜷。奉茶过了,又拿

    话解劝:“真是个痴妮子!人生于世,犹如草头之露,不若寻个有情有意的人儿。

    若是象二姑娘迎春,嫁着一个混账不堪的东西,一世不能遂愿。古云:女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