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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啊,你是阿希的……介鱼的脸红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挪离纪宜两公分,但马上又被纪宜拉了回来,

    习齐,你就把伞拿去用吧!我得先带他回宿舍,后天见!

    纪宜说着,就用外套罩着介鱼,一手抱着他的肩,往大雨那头匆匆离开了。

    习齐有些怔愣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这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习齐拿了出来,一

    看来电显示的竟然是肖瑜,习齐吓了一跳,忙打开接了起来,

    喂,瑜、瑜哥!他紧张得连手机都差点拿不好。

    小齐。肖瑜的声音一如往常,轻柔中带着刀削般的冰凉:

    排练结束了吗?

    嗯,结束了。

    还顺利吗?

    顺、顺利。瑜哥,我……

    今天肖桓工作上有事,好像要和同事吃尾牙,他说可能没办法去接你,刚好我这里也有晚间课要上。你自己坐车来我这里,等上完课我再和你一起吃晚饭,可以吗?

    好,我知道了。

    习齐挂断了电话,到山下拦公交车时心情还有些忐忑,自从高中以后,他就很少和肖瑜长时间独处,肖瑜好像也不想的样子,就连□□的时候,都会叫上肖桓一起。

    肖瑜的料理教室在市中心的高级住宅区附近,料理教室所在的大楼也很气派,楼下警卫还盘问了他很久,光说他是肖瑜的弟弟还不肯放行,他只好拨手机给楼上的肖瑜,

    让他自己和警卫说明。

    习齐坐上电梯,走进位于十六楼的教室时,肖瑜正被一堆浓妆艳抹的太太围在流理台前,挂着亲切温暖的笑容,用手上的平底锅翻着蛋包饭,

    老师,我的蛋皮包不住饭耶。

    老师,这里面的火腿好像没有熟,你帮人家尝尝看嘛!

    习齐站在门口没有动,总觉得那些莺莺燕燕形成某种结界,让人很难靠近。听说肖瑜是这里最受欢迎的料理老师,不但场场爆满,最近还新开了替男人量身打造的料理课,这些太太还好,习齐还满难想象肖瑜被一大堆男人包围着问东问西的样子,

    小齐,过来这边。肖瑜远远就看见了他,向他打了声招呼。习齐紧张地挪了两步,那些太太有几个回过头来,看见了习齐,露出惊讶的表情:

    啊,这就是老师说的弟弟吗?其中一个太太说。其它人也跟着七嘴八舌起来,

    哎呀,长得好可爱喔。、来,给阿姨摸看看,皮肤好好……、和老师长得不像耶,而且好瘦小,像女孩子一样,国中?高中?现在几岁了?看到那些太太朝自己涌过来,习齐觉得自己像只被包围的流浪猫,全身毛都竖了起来。

    他求救地看向肖瑜,但肖瑜却像觉得很有趣似地,竟然只是端坐在轮椅上微笑着,半晌才挪动轮椅,把他从一堆难闻的香水和脂粉中了出来,揽住他肩膀,

    他叫习齐,是我母亲再婚对象的孩子,我们不是亲兄弟。肖瑜说明着,又补充道,不过我对待小齐,就像对待亲兄弟一样,我们感情很好,对吧,小齐?习齐一句话也没说。太太们夸张地喔——了一声,又吱吱喳喳地讨论起来,

    原来是继父的孩子啊!对喔,上次老师好像有说过……习齐听到她们窃窃私语起来,还有太太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师很可怜耶,从小就没爸爸,后来连妈妈也跑了,现在还变成这样子,你叫小齐厚?你要多照顾你哥哥啊,毕竟兄弟一场……

    习齐始终没有开口,只是静静靠在肖瑜的轮椅旁。

    六岁那一年,习齐的母亲,抛下他还有三岁的习斋,和另一个年轻的男人远走高飞。

    当年习齐的爸爸娶妈妈时,爸爸三十五岁,但妈妈只有十六岁,据说爸爸是妈妈的补习班老师,妈妈成绩不好,常留下来让爸爸替她个别补考。补着补着有天就不小心补上了床,当天两个人都喝醉了,爸爸几乎是用半□□的方式上了习齐的妈妈。

    而且很不幸的,就那么一夜云雨,就让妈妈怀了习齐。当时双方家长谈判了很久,甚至还差点闹上法院,但最后还是决定息事宁人,反正习齐的母亲对学校本来没多大兴趣,妈妈休了学结婚生孩子,倒也真的过了几年平安日子。直到生下了习斋。

    十九岁的妈妈,无法接受生下来的次子竟然是个瞎子,习齐记得妈妈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变得怪怪的,总是恍恍惚惚、经常歇斯底里,甚至还会对着他丢东西。

    直到临终前,习齐的爸爸还是始终相信,习齐的母亲离开的原因,是因为还太年轻。所以再婚的对象,爸爸理所当然地选择了一个稳重的老女人,习齐十岁那一年,爸爸带回了新的妈妈,还有两个随继母而来的哥哥。

    新妈妈比父亲还大上两岁,儿子也全比习齐大。习齐记得很清楚,当时爸爸还天真地和他说:以后我们一家人就可以过完整的好日子了。

    没想到这次美好家庭的梦境,幻灭得比上次还快。不到两年,新妈妈在某一天夜里,带走了父亲所有的无记名证券和现金,走得无影无踪,丢下了还在念高中的肖桓,以及刚考上专科学校的肖瑜。习齐的爸爸从此一病不起。

    一直到现在,习齐还是觉得自己是暴力下的产物。他甚至觉得,会不会就因为自己让母亲受苦,所以现在才会由他来承受这些暴力,来偿还这些理不清的罪与罚。

    那些太太下课离去后,肖瑜收拾了一下流理台上的餐具,把他拿到后面的水槽里放。习齐在一旁沉默地协助着,肖瑜先开了口,

    晚上想吃什么?一起去外头吃?这附近很多高级餐厅,有个学员给了我招待券。肖瑜看了一下习齐,又说:

    还是在这里吃?我和租借教室的人说一声,我用剩下的食材做给你吃?

    都可以,两边我都喜欢。习齐谨慎地回答着。

    肖瑜忽然停下了收拾的动作,你心情不好?

    咦?不,我没……

    习齐被说中心事,不禁僵了一下。他抬头望向肖瑜,发现它不知何时拿起一条大黄瓜,拿在手上把玩着,

    又是因为那出戏的事?我听桓说了,他说你为了那出戏老是心神不宁。

    不,只是一点……小挫折。不敢在肖瑜面前有所隐瞒,习齐只好照实说,他低下了头。肖瑜用指腹磨娑着黄瓜粗糙的表皮,又继续问:

    你上次说,你演的角色叫ivy?男主角之一?

    听到肖瑜的口里说出那个名字,习齐全身又是一颤,半晌才点了点头。肖瑜忽然开始打量起他来,从被雨淋得微湿的发尖,到冷得微微发抖的后颈,最后视线顺着背脊下滑,停留在习齐的臀部上,慢慢勾起了唇角,

    喔,所以你真的要演那出戏?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人上?也罢,因为是小齐嘛,这对你来说没什么。

    肖瑜的说法让习齐又咬紧了唇,他又从流理台上拿了另外一条黄瓜,习齐发现台子上堆了二三十条这样的黄瓜,剎时像是想到什么,脸色有些苍白。

    肖瑜注意到他的反应,不禁笑了笑,

    本来今天要教凉拌黄瓜,可是那些贵妇人说冬天吃这些太冷了,就临时改成了蛋包饭,浪费这一堆食材。他有些讽刺地撇了撇唇:

    不过学什么菜,对她们来讲也不是重点就是了。

    瑜哥……

    你放心,我毕竟还是个厨师,还不至于做出亵渎食材的事。肖瑜望着习齐红上耳根的脸,像逗弄自家养的小白鼠般勾起唇角:

    除非你这么饥渴的话,那就另当别论。

    他边说着,边拿起旁边的菜刀切起黄瓜来,另一手转开了电磁炉。习齐紧张得浑身僵直,连呼吸也不敢太大声,比起肖桓,肖瑜总是喜怒无常,上一秒对他温柔亲切,下一秒却可以让他置身于地狱,断腿以后更是如此,

    另一个人是谁?肖瑜背对着他洗黄瓜,忽然问道。习齐反应不过来,

    另一……个人?

    就是另一个男主角,我看过剧本,和你演对手戏的是谁?肖瑜问。

    是……学长,一个四年级的学长。习齐撇过了头,这问题竟让他一瞬间有些惊慌,肖瑜盯着他的表情:叫什么名字?习齐嗫嚅地开口,

    罐……辛维学长,不过我们都叫他罐子。连习齐自己也没有料到,光是念出罐子学长的名字,心脏就像被电流通过那样,全身热了起来。

    肖瑜没有放过这一点异样,喔,所以他就是借伞给你的人?

    习齐吓了一跳,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纪宜借给他的伞,上头还淌着雨水,不、不是,那是另一位学长……肖瑜没等他说完,淡淡地接口:

    嗯,所以还有另一位学长。习齐听着他的语气,唇色发白地抬起头来:不是的,瑜哥,他们只是剧组的人而已,我跟他们都不熟,也很少见面……肖瑜忽然笑了一下,他在平底锅里重新倒了油,把切好的黄瓜一把把扔上去,

    别担心,我答应的事情不会改变,我说过让你演这出戏,就会让你演到底。小齐,你还是一点也没变,肖瑜翻炒着平底锅,语气依旧淡淡的:

    一但动摇到你的利益,一但害怕失去什么的时候,就会毫不犹豫地开始说谎,不管对象是谁,不管是什么事。

    习齐没有回话,肖瑜把做好的黄瓜炒蛋放进有小花镶边的盘子里,又在旁边的饭锅里盛了两碗剩饭,在瓦斯炉的锅子上舀了蛋花汤。教室门口有人探头进来,好像是管理员,询问需不需要关门之类的,肖瑜笑容可鞠地打了声招呼,那人就离开了。

    演给我看吧,小齐。肖瑜把盘子推到习齐面前,托着下巴看着他。

    咦?

    演给我看,那出戏。我想看你演戏,小齐。肖瑜的手跨过流理台,捏住了习齐的下颚,又慢慢地滑上他的颊,感受他的颤抖:

    仔细想想,我和桓还没有正式看过你演戏呢!我是指在舞台上、有剧本的那种戏。来,一小段也好,让瑜哥看看,那个让我的习齐心神不宁的世界,到底生得什么样?

    可是,我还没有……

    就演那段好了,你第一次被人上的那段。那个叫ivy的男孩子,不是向神求救了吗?我记得没错吧?

    肖瑜的记忆力很好,观察力也很敏锐,这点习齐从小就知道了。肖瑜说的是全剧最□□的一段,ti无法抑止撕毁、剪开ivy的冲动,日夜陷在亲手毁灭情人的挣扎中,他狂吼、翻滚,在舞台上嘶叫着,像只受伤野兽般痛苦。

    无计可施的ivy于是向上帝祷告。上帝是被人丢弃在垃圾场的一台唱盘式留声机,声音老朽、延宕,有时讲话还会跳针。ivy却像是找到了黑暗中的一线曙光,拚了命地抱着它,向它祈求。而留声机最后找出了答案:唯有剪刀与蘑菇不断地接触、不断地□□,去探索彼此,直到触碰彼此体内最深的禁地,双方才有可能得救。

    但是这对ivy而言太过危险,他喜欢ti,却对ti的剪刀充满着恐惧。ivy从害怕、抗拒、挣扎、尖叫,到对ti的包容、接受、忍耐和体谅,这是全剧中ivy台词最多的一段,也是完全展现ivy这个角色内心世界的一段。至今女王还没有让他演过。

    看着肖瑜不容违抗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竟让习齐又想起了罐子。

    小的时候,妈妈带我去看医生。我总不明白为什么要看医生。那是白得像圣诞节的雪一般的病房,而穿着像天使一般雪白的医生,就站在我的面前,对我笑着。他笑得是这么的温柔,彷佛我只要伸出手,妈妈就不会再哭,我就可以得救。

    习齐朝肖瑜的方向伸出了手。但在他眼前的,彷佛已不是肖瑜,而是凝立不动、好像刚死过一次般的罐子。那个生日的夜里,乍失情人的罐子学长,出现在女王面前,出现在剧组所有人面前,而现在,又再一次出现在习齐眼前。

    为什么?习齐忽然疑惑起来,为什么,ti会如此痛苦呢?

    ti这个角色的设定是,无论看见什么,都会想用剪刀剪坏的人。因此用剪刀剪开事物这件事,对ti而言,应当是愉悦的、理所当然的,就如同ivy认为蘑菇是这世界真正的面貌。对ti而言,把那样东西剪开,就是他理解事物的方式。

    想要更加地理解ivy、更深地去爱ivy,所以把他剪开、剪碎。这是再自然不过的想法不是吗?

    我问天使们:你能让我得救吗?天使们笑着看着我:当然啊,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你得救。于是我向他们伸出了手,在白色的世界待了很久、很久。但最后我还是没有得救,妈妈也还是在哭。天使把我的手还给了妈妈,他们说:很抱歉,如果你的孩子看见的是袖扣或向日葵,我们都有办法救他,但是蘑菇,没有办法。我们深表遗憾。

    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被这个剧本吸引?

    一开始,习齐慢慢地回想起来,他只是因为这戏的角色新奇有趣,所以才会注意到这个剧本,但是并没有很强烈地、非站到舞台上演出不可的欲望。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想起介希第一次和他说起关于knob和罐子的故事时,他有种手上的剧本忽然活过来的感觉。虽然还不明显,但是那时候他就有预感,这些看似冰冷、荒谬的文字背后,有很多很多的故事,等着他去探索、去触碰。

    习齐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看到罐子学长对他冷淡时,他会难过到这种地步。不是因为自己的演技和能力被质疑,毕竟他也很质疑自己的能力。

    而是……他始终向往的人、那个世界、那个故事,被一堵看不见的高墙给挡住了,被罐子自己给挡住了。

    好想触碰他、好想理解他、好想拥抱他、好想进入他……好想好想,即使只有一次也好,用自己的力量拯救他。

    为什么ti会这么痛苦?因为他也在等着救赎,等着永远也不会降临的救赎。

    像ivy一样,像习齐一样。

    那时候,我想了很久很久,我啊,一定是永远没有办法得救的人,就算呼喊上帝,就算跪下来祷告,我仍然注定……徘徊在这个垃圾场,这个永无止尽的深渊,这个没有尽头的、疯狂的世界……

    料理教室的场景忽然变得模糊了,肖瑜的脸也是。习齐发现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他的视线忽然充满了水雾,

    我已遗忘有多少年没有祷告,不曾在清晨听过教堂的钟声,但是上帝啊,如果你肯原谅我的殆惰,我愿意再一次向你屈膝,请你垂听……

    习齐的两手,紧紧捏着流理台的边缘,紧到发抖。他隐隐约约看见肖瑜彷佛朝他靠了过来,但是他看不见、听不到、无法呼吸,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我……认识一个人,他是那样的跋扈、高傲,从不肯向任何人求恳,但我从他身上,看见了蘑菇以外的东西。我想救他、我想救他、我想……救他,无论如何都想救他,上帝啊,我是个注定无法得救的人,我……是如此弱小……无力……懦弱…一无是处……我,但是我也想……至少一次……成为……谁的力量……请你……垂怜……

    习齐没有办法继续念下去,他的手紧抓着流理台边缘,唯有如此,才能控制着不跪倒下去。

    他听见自己的哭声,压抑的、无力的啜泣,而后渐渐泛滥成有声的嚎哭。他哭得全身发抖,感觉到肖瑜从他身后绕过来,拥住了他的肩。

    肖瑜看着他痛哭的脸,沉默了半晌,把脸靠在他的颈侧,

    不要哭了,小齐,不要演了,

    他的声音很柔、很轻。彷佛回到四年前,那场毕业典礼上那样:不要哭,小齐,你不要再哭了。他彷佛念咒语般呢喃着,但习齐还是泪流不止。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个笨蛋,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明白这么简单、这么纯粹的事情?

    如此单纯的ivy、如此单纯的心情……

    如此单纯的自己。

    ***

    整个艺大陷入期末考的忙乱中,戏剧学院前的坡道上少了嬉闹的学生,系图书馆里罕见地爆满了人。就连一向喧闹的中庭,也挤满了考前恶补术科的学生。

    排练进入日程第二周的那天,习斋给习齐来了电话。

    齐哥,你还好吗?你声音听起来好累喔。

    一听到习斋开朗的声音,习齐有种积劳一扫而空的感觉。他对着手机笑了,

    嗯,因为期末考加上排戏,有点没睡好就是了。不过别担心,齐哥应付得过来,倒是你那边,过得还好吗?

    很好啊,我们也有期末考喔,只是没有那么累就是了,因为可以带回去慢慢考。对了对了,齐哥,上次那个照片里的女生……

    嗯?怎么样?习齐笑着问。

    呃,也没有怎么样。不过我跟她说,我哥说妳很漂亮,结果她就说我很讨厌,一下子就跑掉了,结果到现在看到我就跑。齐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啊?

    习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贴紧耳朵:不,你没做错。他肯定地说。

    习斋听起来有点疑惑的样子,不过他很快改变了话题,交代了一些生活上的趣事,像是上了哪些课、学校里的趣事等等。半晌忽然开口,

    对了,齐哥……

    嗯?

    ……不,也没什么,只是最近我们这组,换了辅导我们的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