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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部分

起身,用力地吻住了罐子的唇,他抱住罐子的后颈,防他逃开,但罐子没有动静。他只是静静地等着,直到习齐迷惘地退开:

    把刚才的事情忘记比较好,ivy,

    等习齐坐回他臂弯中,罐子才开口,声音低沉而严肃,那是他在舞台下的声音:

    我想你或许需要一些逃走的地方……如果我这里是你想逃的地方,那我无所谓,在舞台的范围内可以尽量配合你。但是离开了这里,下了舞台,就把我忘了吧,这样对你比较好。他好像又苦笑了一下,

    毕竟我真的是个人渣,毁了knob的人渣。

    习齐没有回他的话,只是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学长一年级的时候,抽到什么?他忽然问。

    嗯?

    就是女王的课啊,舞台那堂,学长也有抽签表演吧?

    浪迹天涯的蜗牛。

    真的?习齐意外地抬起头,他完全无法想象罐子演蜗牛的样子。

    假的。

    罐子立刻泼回一桶冷水,看着习齐错愕的表情,罐子终于忍不住笑了,

    我忘记那天要考术科,和knob两个人跑去罐子和□□大喝一场,气得虞老师打算把我们两个一起当了。后来是knob跑去帮我求情,才用交报告了事。

    习齐愣愣地看着他,实在分不清他讲的是真的、还是随口编造。他看着罐子笑个不停的侧影,忽地低下头,

    ti……学长出了什么事情吗?这两周……

    他终于鼓起勇气问,罐子停下了笑声,

    啊,扯上了一点纠纷,他看了习齐一眼,长长吐了口气,把头靠在沙发上:

    因为打工的地方有点复杂,结果被人带队打了一顿,就在和你分开之后不久,害我差点杀死人,还招来了警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了,对那出戏而言。

    他说完,好像又后悔自己说太多似地抿了抿唇。习齐忍不住说:

    学长……非还那笔债不可吗?

    嗯,是啊。罐子沉静地说。

    可是……那又不是学长欠的……

    是knob因为我而欠的。

    罐子淡淡地说,他从沙发上直起身,伸手到茶几下,抽了一包香烟出来,拢在手心点燃了。习齐也拿了一根,但没有凑到唇边。

    罐子吐了一口烟,开始说话,你知道吗?knob他的妈妈,是个风尘女郎,货真价实的□□,他是真正的sonbitch。

    他神精质地笑了一阵,习齐没有接腔,只是安静地听着:

    knob他……从小就被她妈带到工作场所去,他妈也不是什么好女人,至少完全不懂得替孩子想,那种地方环境又复杂,knob七岁的时候,就被他妈的恩客性侵了。后来她妈发现他儿子竟然可以赚得比他多,因为knob从小就长得很漂亮,就把孩子推下海,自己竟然坐在后面收起钱来。真是难以致信,女人这种生物。

    罐子从鼻尖哼了一声,习齐没有说话,只是咬住了下唇,

    后来他年纪轻轻就染上了性病,她妈那时也找到了新男人,就把他随便扔在某个收容所里,很多年都没管他,罐子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

    虞老师平常有在做一些慈善演出,在演出的时候偶然遇到了他,知道了他的遭遇,也发现他对戏剧有兴趣,据说是小时候有个对他还不错的客人,常带他去看戏的关系。就半收养似的,提供他一定的捐款,让他念了戏剧专科。后来knob自己也能半工半读后,就替他推荐进了艺大,留在自己身边,女王是knob的恩人。

    习齐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女王听闻knob死讯时,那种绝望、痛苦的反应,又觉得理所当然了,

    没想到他妈不晓得从哪又得知他儿子的消息,知道儿子现在过得不错,还跟男人同居,竟然找上了他。她那时候已经年老珠黄,没人要了,就开始向knob勒索,knob给不出来,她就用电话、信件搔扰他,还跑到学校闹,knob那时简直快疯了,

    习齐看向屏幕,knob依旧笑得灿烂,正把一瓶香槟淋到罐子的头上。

    很不可思议吧,

    罐子拿起遥控器,把录像倒转回去,又转回精灵模样的knob。看着他对着观众、对着屏幕,绽开无羁的笑容:

    像这种人……有这种经历的人,竟然可以笑得像这样子。彷佛被画面上的笑容感染,罐子竟也跟着笑了,笑得和精灵一样温柔:

    那是真正的笑容,不只是在舞台上,knob不太会骗人,他在舞台上的样子,几乎就是他真正的样子,他就是擅长把每个角色都演成knob,knob的精灵、knob的王子、knob的售货员、knob的侍卫长……就算下了舞台,我也没看过他骗过人。

    他又笑了一声,充满自嘲,又充满着眷恋:

    看到他,我就会觉得像我们这样的人,说不定还会有救。

    习齐没有说话,只是和罐子一起看着屏幕,看着舞台上knob的亡魂,

    他总是那样笑着,为别人的事情紧张兮兮,也不管自己的人生已经一遢胡涂。他知道我嗑药,还老是像老妈子一样,叫我小心不要成瘾,还为此没收我的烟。结果最后竟然是自己因为嗑药过量而走了,傻瓜……

    罐子好像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口气。他把头整个平躺在沙发上,不让习齐看见他的眼睛:

    这个傻瓜……真的是个傻瓜……

    习齐从来没有看过罐子一次说这么多话,也没有看过罐子哭过。这样的罐子,看起来有种神圣的错觉,习齐不会形容,只觉得自己和罐子之间,再次隔了一道墙,而这次他注定没有办法触碰、也不敢触碰。

    他把刚才抽的香烟点燃了,凑近唇边,无声地陪着罐子吞云吐雾起来。

    这笔钱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借的,

    过了很久,罐子才又重复了一次,声音已恢复平常的冷静:

    是我把嗑药的习惯带给他的,他为了那些玩意儿,才会欠这么多钱。嗑药不是什么坏事,但借钱是另一回事,我不要他为了这种事情,死后还留下污点。

    习齐看着录像机的旁边,横列了两、三排那样的录像带,上面都写着戏剧的名字。他夹着烟,往那些录像带伸出,但却被罐子阻止了,

    别再碰那些东西了,罐子安静地说:我平常也不看的,只是今天……你让我有点想起了他。他顿了一下,犹豫了半晌才说,

    这卷录像带……是他留给我的遗书。你看到最后就知道了。

    习齐没有说话,很久以后,他仍然想不起来,他这段时间究竟在想什么、而罐子究竟又说了什么。他只记得空气中boss的气味,还有在最后时,从录像带中流出的,knob清脆、自由、毫无杂质的嗓音。

    嘿,人渣,你还活着吗?

    我想你一定还活着吧?你这种混帐,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挂掉的,

    可是我却不行了,虽然觉得有点不甘心,我竟然会输给你这种人渣,想到连睡觉都会咬牙。不过没关系,昨天晚上我把你那包boss拿去阉了,这样就算扯平了。

    你一定还在继续嗑药吧?不止药,boss一定也还是戒不掉,就跟你说dunhill比较好了,你就是这么固执。

    我想你也还是偶尔上t≈bitch、偶尔去海边l奔、偶尔进出警察局,在被女王追杀的生活中渡过吧?看,我光是躺在这里闭着眼睛,就可以把你那种糟糕透顶的样子,用鼻子描出来。

    我实在想不到什么优雅的字汇去形容接下来我要做的事,虽然我真的准备了很多不同的台词:挂了、仆了、葛了、翘辫了、驾崩了、大行了、回苏洲她姥姥家卖鸦片去了,不过你一定都会笑我,你老是笑我中文不好。所以我决定用最简单的说法,笑死你。

    嗨,人渣,我要死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我知道你一定又会笑我,哪有人想死还这么随便的。我应该脱掉鞋子,叫来消防队,然后站到一百层大楼的顶端,向下面的你还有围观的人群挥手,然后慎重地大叫:喂,我要死了!我就要挂了!大家快来看呀。

    结果我却只是嗑药、喝酒、绝食,折磨自己的身体,偶而灵感来了还在剪刀上的蘑菇剧本上补两句台词,真是有够不专业的,对吧?

    哈啰,人渣,你在笑吗?一定笑个没完吧,笑说世上怎么有这么随便的人。

    丢下你我很抱歉,我想我好像还是爱你的吧,至少比你爱我还爱你一点,虽然很少对你说,因为你会说我娘娘腔,所以我现在要很an地对你说:

    嘿,辛维,我的罐子,我爱你,真的很爱你。

    很an吗?够an吧?有没有比你抽那臭死人的boss上我时还要an一点?

    我的爱,最后让我这样称呼你一下吧?药还是能少嗑就少嗑一点吧!烟酒也是,不是说不准你喝,你突然变成戒酒戒烟的好青年我可能做鬼也会被你吓死。

    不过你啊,如果还想多演几年戏,如果不想被女王拎着耳朵丢进太平洋里,如果还想待在你挚爱的舞台上几年的话,还是节制一点吧!至少活过二十五岁好不好?那才可以去瑞典看a片啊!

    不过不用坚持活过三十岁,活过三十岁的人都很无趣。

    不要相信那些叫你珍惜生命的人。因为他们总是以为活着就是珍惜生命,或自己正在珍惜生命。

    不要在我尸体旁哭泣,因为那一点都不像你。而且不卫生又很吵。

    嘿,我是knob,是一个演员,今天在这里向大家谢幕。

    谢谢你们耐心的观赏。

    ***

    习齐冲入排练室的时候,已经是迟到三十分钟后了。

    他一整夜都没回去医院,应该说是没有力气回去。看完knob的遗言后,他就像个坏掉的水阀一样,无可抑止地恸哭起来,他一直哭、一直哭着,连自己也不明白原因是什么。好像心底破了一个很大很大的d,即使用尽体内所有的眼泪也填不满。

    到最后罐子没有办法,只好把哭累的、半失神的习齐拖到自己床上,自己又去洗了一次澡。习齐隐约之中,感觉到罐子贴在他耳畔,耳语似地倾诉:

    knob那家伙,故意把遗言录在我们的公演录像带后面,

    罐子自嘲的笑声,听起来好悲伤:那些录像带都是他请人录的,他知道我平常不会看那些东西,是前几天忽然……想他想到受不了,才拿了出来。他就是在试探我、在惩罚我,如果我永远不想他、永远不去回忆他,就永远以为那只是个意外。

    习齐觉得,这个男人虽然躺在自己身边,却离自己好远好远。

    醒来之后,习齐发现罐子已经走了。

    他一时有些惊慌失措,不明白罐子为什么没有叫醒他,出去才发现昨夜湿透的衣服已经被罐子吹干了,就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就像……要请他回去一般。请他回到他该去的地方。

    也对,他也逃得够了,该回到现实世界去了。回到地狱的牢笼。

    习齐心知肚明,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再逃,他还有习斋,还有正要面临更残酷事实的习斋。习齐不知道肖瑜他们告诉他医生诊断结果了没有,一想到平时开朗的习斋,听到这消息时,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习齐就想转过身逃得远远的,永远不要看到。

    就像习斋小学的时候,医师告诉他们,习斋的眼睛只会一直恶化下去,直到看不见为止时,习齐就有一种世界在崩毁的感觉。

    人要可以忘却一切、抛开一切,就这样放下一切执着,是不是就能得到自由?

    后来他还是放心不下,在去学校的车上打了一通电话给肖桓。本来想悄悄向肖桓询问习斋的状况,现在的肖桓,习齐认为应该不至于再用什么威胁他回家才是。

    没想电话响了一会儿,一接通竟是肖瑜的声音,平心静气地:喂,小齐,你在什么地方?吓的习齐立刻挂断了电话。

    他飞快地把电话关了机,缩在座位的一角发颤,他现在才逐渐明白,他始终逃不掉的原因不在于别人,而是在他自己。

    自己太懦弱、太弱小、太微不足道。就像以前的ivy一样。

    奔进排练室时,排练中的灯已经亮起来了。习齐跑过长廊,就想推开更衣室的门,没想到一推之下,里面竟然已经有人了:

    啊!对不……

    习齐本能地道歉退出,但一瞥之下觉得不对,因为里面竟然有两个人,半掩的房门隐隐传出喘息声,还有习齐再熟悉不过的、满溢□□意味的呻吟。

    一缕黑色的头发甩出更衣室,里面的人好像也发现外面有人,站起来盘了一下头发。习齐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

    菫……菫学姊?他发愣地低下头,才发现菫才穿了半件韵律服,上身完全是□□的,露出丰满的茹房来,脸上的表情充满欢爱后的余韵,不禁火速撇开视线。

    但更令他惊讶的是,更衣室里还有另一个男人。竟然是阿耀学长。

    学、学长……看着阿耀背对着他快速地扣着牛仔裤,竟比菫学姊还紧张的样子,习齐完全反应不过来。倒是菫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竟就这样半l着胸部靠在门口,

    喔,是小学弟啊,女王刚才吼着在找你喔。

    习齐一直把视线别开,却又忍不住看了刚穿好裤子的阿耀一眼。更衣室里还散落着女用内k和保险套袋子,菫回头看了阿耀一眼,很不屑地说了句:是小学弟啦,紧张什么?习齐看阿耀整个脖子根都是红的,窝在更衣室角落不敢回头,忍不住问,

    那个……学姊和学长,是……

    别误会,只是互相满足彼此需求而已。菫从更衣室的架子上拿了她的seven ild,拿到唇边点了起来:

    他憋不住了,我也痒了,所以就凑合用一下,只是这样而已。

    听到这么露骨的描述,习齐不禁低下了头。菫又补充:

    有什么办法,排练忙成这样,根本没时间找男朋友。何况这剧组除了他以外大家都不想和女人上床,我不找他要找谁?

    习齐听到阿耀在背后抗议了:妳什么意思啊妳?妳是说妳和老子□□只是因为老子不是gay?菫懒洋洋地回应,

    是啊,要不然你以为自己身价多高?被杏用过的男人还敢说大话。

    妳再说一次试试看?妳再说一次老子□□妳喔!

    好啊,来啊,我张腿等你啊,□□你搞不好还持久一点。

    习齐听得耳朵发热,匆匆鞠了个躬,就留下还在斗嘴的菫和阿耀走了。他一边暗忖自己真的很迟钝,竟没有发现这两个人最近走得那么近。

    但他才走到门口,菫就叫住了他,小学弟。习齐停下脚步,诧异地回过头,菫斜靠在更衣室门口,捞起半边韵律服,l着一边的胸看着他。而阿耀不晓得是被她踹了□□一脚还怎样,正摀着那个地方痛跳着:

    学姊?

    习齐谨慎地看着菫,菫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目光又定在他脸上,半晌才开口,

    罐子他……那男人他……她好像在犹豫什么,涂了指甲油的姆指点在唇边:

    那一天,就是女王正式让他加入剧组那一天,那个男人在排练后,借了摄影机,一个人在排练室里留了很久。

    习齐愣了一下,菫的话听起来没头没脑,他实在听不出她想表达什么。但菫却不再多说,回头抽起她的烟,继续和阿耀吵起嘴来了。

    一走进排练室,就看到罐子l着上身,已经站在舞台上了,女王正在指导他什么事情。看见罐子又回来、又站到这个舞台上,习齐有一种恍惚的安心感,才刚向舞台踏了一步,女王就看见他了:ivy!你迟到了!他用令人战栗的声量吼着。

    你来了,ivy,罐子也回过头,对他举了一下手,若无其事地说:

    好久不见。

    习齐呆了呆,转头发现女王正凝眉打量着他。他很快知道罐子和他分开回排练室的原因,因为不想让女王知道他们两个的事情,

    好久不见……ti。不知道为什么,习齐觉得胸口有块东西堵着。

    排练进入全剧的最后一幕,ivy在母猫的蛊惑下,第一次尝试到杀人的滋味,双手染满血腥的兴奋感令他无法忘怀,五颜六色蘑菇在他眼里,全都染上杀戮了鲜红。ivy开始感觉到恨、感觉到愤怒,还奇怪以往为什么自己可以承受这些不合理的对待。

    act…e…1描述ivy在杀光了侵入垃圾场,打算要替里面的流浪猫狗、流浪的疯子安乐死的医生后,沾沾自喜地舔着手指。而后旋即感觉不满足,他想要更强而有力、更压倒性的武器,想要用武力凌驾于任何人之上,就像之前那些市民对待他的那样。

    他想到了ti的剪刀,他开始强烈地渴望那把恶魔赋予的剪刀,而且无法抑止。

    ti,你知道吗?那些白色的天使、白色的蘑菇,说是要替大家安乐死呢!

    ivy于是虚以委蛇,试图引开ti的注意力,用身体和语言诱惑ti,好在睡梦或欢爱中,从ti的身边偷走剪刀。ti满心沉浸在对城市复仇的怒火中,也没有注意到ivy的异常,和他在已然残破不堪的纸箱里谈着未来的大计。

    好奇怪,我怎么想都好奇怪,杀人就杀人,为什么要叫安乐死呢?把药剂打进人的身体里,和把刀c进人的身体里,有什么不一样呢?难道变成白色的蘑菇,换个名字,就可以变成上帝称许的仁慈?可是,同样是每天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