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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姑儿第5部分阅读

    吃还一面吟诗,什么「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我很纳闷。怎么我讲了那么多,他真听懂的就是「我可以放心撒娇了不会丢脸喔

    万岁」。男人的这个选择性理解力该用什么东西矫正才好?

    「掌天下权之前先处理请帖吧。」我很没力的掰了一块,他微微张嘴的吃了。

    「去呗。」他懒洋洋的说,「不过明天的就谢绝了,我要淘澄胭脂。」

    我瞪着他,心底的无力更深了。

    好端端一个伪正太,学贾宝玉那没出息的东西淘什么胭脂…

    自从他开始帮我描眉画眼线以后,就对如何打扮我有了崭新的兴趣。这时代的眉

    黛(眉笔)还是不太好使,他非常之嫌弃。大雪也不能常出门,就窝在家里改良

    配方。

    但化妆品我是一点都不懂(你卧病二十年试试,看你摸不摸得着),只是拿一些

    稀薄的化学常识跟他胡扯。我跟他说铅粉是有毒的,他就异常慎重的对待,我拿

    红楼梦呼咙他,还说中药也可以当化妆品,拿「上山采药」唬他,说过我也忘了。

    我完全忘记所谓久病成良医的定律,我在前世都快要可以直接去当药剂师了,何

    况喝了一辈子中药的仙心。他把他的无师自通和天资聪颖拿来这块大材小用,和

    他的主治大夫玩得非常开心。

    这些实验成果大半都花在我脸上,省得别人要参观王夫人如何惊世绝艳我却让人

    失望过甚。

    只能说,绝对的财富导致绝对的腐败。这群超级腐败的有钱人,他们家的园子真

    是该死的精美绝伦。

    腐败腐败太腐败。我每次赴宴都得忍受别人惊愕的眼光(怎么王夫人只长这

    样?),一面努力加餐饭,这样腐败的华美酒席也不是常常吃得到的。

    他们觉得不够美,却不知道已经是仙心化腐朽为神奇了。大神就是大神,没得说

    了。

    结果等开春他说服他大哥要去浙江换班时,顺便带了笔资金要去整胭脂铺子。州

    城的胭脂铺子已经开了半个月,卖到断货,得用订的。

    我领悟到两个非常重要的事实。第一,不管什么时代,女人的钱最好骗。第二,

    仙心血统就是血统,,基因就是基因,一点都跑不掉啊。瞧瞧这个读了一辈子圣

    贤书的王举子仙心先生,比他两个做了一辈子生意的哥哥还来得、还j商啊!

    你要知道没四分之一巴掌大的胭脂卖二两银子,你就知道他j到什么地步了。还

    花什么时间读书啊,不用读了。早点出去赚钱,也不用累得他大哥二哥家里妻妾

    独守空闺到快闹革命。

    不过,他那天生的j商天赋暂时没得发挥,看起来他哥哥们后院起火已经势在必

    然了。

    今夏太后五十整寿,特开恩科。皇帝老大下旨了,所有连中二元的举子,赐马上

    京赴考。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我是说,只要还有口气,都乖乖上京去吧,

    管你是王二麻子还是老得拿不起筷子。

    仙心的「恩师」──那个做人情让他准假再考的学官,写了很长很厚的一封信,

    嘱咐仙心无论如何,就算再断条腿,用爬得也得爬去帮他争脸。

    这个天大的荣耀(?),让王家炸窝了。像是空投了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原子弹,

    那一整个光辉灿烂…

    炸得最凶的,是葳蕤院。

    这次我已经下定决心,甚至好好回想了「这不是肯德基」的广告,非常努力的抓

    住精神与要诀,让王仙心先生很是目瞪口呆了一回。

    「…不行!」他捞起满地打滚的我,「十天都没舍得让妳去,去京里要走个把月

    啊!怎么可以,说不行就不行…」

    「我不出声不成么?」我又跳又叫,「你不就怕人听,我把嘴堵起来…」

    「到那关头妳哪记得堵嘴?哪次不是又哭又叫…」他也大声了。

    「不然你堵啊,还不都怪你,怎么能够怪我哭叫,是你说你爱听…」

    白娟很镇静的说,「大爷刚来,又很快的走了。」

    嫁了人就是不一样,现在她连脸都不红了。白娟的老公真是太糟糕了,怎么就把

    她调教成这样…连害羞都不会了!

    仙心也很冷静的回答,「派个人去跟大哥说声,我这边处理好就去见他。」

    「你还想处理什么?」我继续又跳又叫,「我说要去就是要去要去要去…不让去

    你就别想出房门!」我抱着他的拐杖远远逃开。

    他气得发怔,「都多大了,还这般撒赖!」

    「过年十六了!」我对他吼。

    他语塞,闷闷的别开头,「说怕妳出声…是逗妳的。妳知道马车颠十来天是什么

    感觉?那真可以颠断人骨头。路上吃的用的又是什么?妳在家娇养,我怎么舍得

    妳跟我出去吃苦…我不在家,妳正好趁机休息。妳整个心都扑在我身上,少吃一

    口都知道…妳只顾我,妳自己呢?」

    我也哑口。奇怪,我做得不够隐约吗?怎么他会知道?我觉得我这样很变态。但

    没办法么,我头回真正的恋爱,还是先修成正果才恋爱的。

    也就是说,我们先掉进婚姻这个坑,才开始在坑底玩暧昧、玩脸红心跳,然后热

    恋。好处是,这样大概不至于热恋七八年结果一结婚就冷却,坏处是,恋j情热

    就会显得很白痴。

    都结婚了还这样白痴,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妳…真以为我是瞎子?」他幽怨了,「我有六把拐杖,只是外观相同。轮椅有

    三部,但我眼前只有一部。假腿是妳保养的,也有数只。妳跟工匠天天研究怎么

    改良,我不知道?我吃的饭,每一道都是妳写的菜单,还跟大夫确认。我不知道?

    妳都哄我睡了午觉才爬起来,去办我身边的琐事。真当我不知道呢…」

    他越说越难过,「琳琅,几时妳才想到妳自己呢?」

    他这样我真的不自在透了。「我、我什么都不会。连字都写不好,缝条直线都缝

    不出来。不留意你一点,这家还有我站脚的地方吗?」

    「妳明知道不是那样!」他生气了。

    遇到我的事情呢,他就很容易爆炸。不但笑点低,爆点也低,这样怎么好?

    「好嘛,」我厚着脸皮说,「谁让我那么爱你呢?你要嫌烦…」

    「琳琅!」他干脆沈下脸。

    「不嫌烦就让我跟!」我拼命摇着他的胳臂,「留下来…不然带我走!」

    「妳明知道我不能留…」他难过了。

    「那是海角七号的梗。」我很好心的提醒,「啊,我还没跟你说过海角七号这部

    电影。很感人喔~」

    还没让我说有多感人,我已经让他按在膝盖上打了三四下屁股,然后按惯例「惩

    罚」了。

    那天他去见他大哥的时候,时间真有点迟了。后来他的哥哥们都在院门等见,不

    敢直接闯进来了…大概是他们的小弟真的太生猛。

    (我绝对不承认跟我有丝毫关连)

    不过他去见大哥时,也提了要带我去,才有人照顾。

    若是别的人家,一定会说不行的。但仙心的哥哥们,溺爱这个小弟溺爱透顶,若

    是他指天,他们都会豪气万丈的举手摘星辰给他。连怀妻游街,带着出去听戏见

    客,都能维持王家风的冷静了,又不是见皇帝,路上有人照顾也好,一点异议都

    没有。

    王熙凤也是个人物,她很大气的承担了打包行李的重劳动,还告诉我京里的东西

    贵,别买,只有那皮草可以的话,多带点回来,还拿了包银子给我。

    等我问清楚皮毛价格,这包银子…是让我扛三车皮草回来买卖吗?

    「赚点私房钱嘛。」她面不改色,「到时候我分妳一份儿。买皮草妳问三叔就好,

    王家没人不会做生意的。」

    连林妹妹…我是说二夫人也来坐了坐,面带忧愁,说了几句闲话,送了一首长诗

    给我就走了。那诗我翻来翻去看得胡里胡涂,毕竟我不够古人。

    仙心看了只淡淡的说,「二嫂的意思是,羡慕妳,二哥从来没带她出门过。」

    …那可是首长诗啊,满满一大张纸的!

    「这么简单几句话,她怎么就能写成长恨歌呢?」我纳闷了,「才女就是才女,

    高度果然不同。仰之弥高钻之弥坚…」

    仙心本来没有笑,结果一端起茶喝了一口,就喷了。他狂笑拍桌,「长、长恨歌!

    哈哈哈哈~」

    我诧异的看着他。怎么跟我混了一年多,这个笑点不见增高,反而越来越低了…

    熏陶抗不过血统基因啊…我很感慨。

    那天我们出门,我真傻眼了。为啥路上满满的人,都是来送行?真有那么金贵吗?

    不过就是个举子榜首嘛。

    仙心掀帘微笑,语气却很咬牙切齿,「我真不该受妳威胁!」

    我倒是气定神闲,「你信不信我就能偷偷溜在你后头?直到你发现已经迟了…」

    「是啊,不是被土匪抢去,就是让人牙子拐了!」他保持着纯洁圣母笑,语气可

    不是那回事,「妳敢!绝对不许妳这么胡来!」

    「当然,」我心情愉快的说,「我胡来之前一定会通知你,给你时间反应的。」

    他仗着没人看见,居然在我的…胸口掐了一把。还敢威胁我,「等等妳就等着领

    家法吧。」

    这色狼!

    「这是家暴!什么家法…」我摀着胸口,缩到马车角落,「别别别!别冲动!外

    面人很多…」

    「家暴是什么?」他随时随地都好学不倦。

    我解释完了家暴的意思,他满意的点点头,车已经出城了。我们共乘的时候通常

    只有我们俩,因为我满嘴怪话,仙心又爱听。

    现在我觉得孤男寡女真的太危险。

    因为他桀桀怪笑的逼进我,马车里又小,我既不能跳车逃跑,又不能喊救命。情

    况十二万分之危急。

    「那就家暴好了。」他笑得一整个邪恶,「娘子,领家暴吧…来人,堵起嘴,打

    死!」他深深的吻了我。

    这次「家暴」感觉很不一样,两个都很滋味的青少年,身边躺着老婆却不动念…其实还满

    难的。

    但大夫凝重的警告过,所以我们勉强维持三天一次的频率(还常常守不住)。

    这次出行,我很快就知道仙心为什么不让我来了。那一整个叫做痛苦。古代马车

    没避震器,颠得超痛。王家已经尽量把马车打造得很奢华了,座位绵软宽大,简

    直可以当床躺,还有温着茶水的小炉和点心,甚至有个可以收放的小桌子。但还

    是被又颠又摇的猛晕车。

    「就说不让妳来。」仙心心疼的揽着我。

    「没事。」我设法喝了口水,笑了笑,「我也是吃过苦的人…」

    他猛然一低头,我就知道死了。没事我戳他干嘛?干嘛提醒他我也卧病过,神经

    喔!

    「习惯就好啦。」我赶紧说,「也让你照顾我一回。」

    他噙着半滴泪,给了我一个纯净无杂质、华丽丽灿烂的久违圣母笑。看着这种笑

    容我就算马上晕车死掉都行啊~

    「妳这什么表情呀?」他笑得更深,倚着我的额,「傻气。」

    在我强烈晕车下,我们很规矩的遵医嘱。但等我习惯了,熬了三四天的仙心就熬

    不住,当天才投宿就让我领家法…我是说领家暴。

    但天亮他非常生气,简直是怒不可遏。我只能红着脸,讪讪的跟在他后面。他简

    直要冒火星了,我不敢扶他。

    这不能怪我啊。仓促间哪找得到东西堵嘴,我只能把手背塞进嘴里,咬着不出声。

    哪知道我会啊?需要发那么大的火吗?还不都是你不

    让人出声…」

    「妳喊,使劲喊!」他也叫板了,「大不了我宰了全客栈的人!但怎么跟我没关

    系,妳整个都是我的,从头发到脚趾头都是!妳的手当然也是我的,怎么能够随

    便妳爱咬就咬…」

    这场架真是非常幼稚而智商低破地平线。我们吵了一整个上午才喝水吃饭休息。

    但吵完自己觉得好笑,又相对笑个不停,笑到肚子痛。

    恋爱真的很不好。非常荼毒。瞧把我们两个心理素质这样坚强折腾成这样,太狼

    狈了。

    但这场架,却在苦闷的考生中流传开来,成为调剂他们枯燥考生生活的八卦。我

    们夜里投宿,常有考生探头探脑,有的还伸长脖子站起来生怕没看到。

    为了不想更增加八卦性,我们这一路上真的循规蹈矩到极点,顶多在马车上,浅

    尝辄止,仙心的不满节节高升,我也无可奈何。

    后来我真准备了一条帕子在枕畔,但都被仙心抽去用在我手上…而不是我嘴里。

    他言之振振的说怕我又咬他心爱的手,我倒是觉得这孩子不学好,无师自通的懂

    什么叫捆绑。

    虽然路途非常辛苦,我颠得全身没有一块骨头不痛的。但和仙心成天打打闹闹,

    这样那样,倒也还能过。日后想起来,辛苦都忘了。只记得他困倦睡在我肩上,

    睫毛在脸颊上落下的淡淡阴影,和他坏笑着抽了帕子,把我的手捆在床柱时的表

    情…

    还是我多活一天好了。他没我怎么办?趁他睡熟,我悄悄在他断肢上抹上一层药

    膏。他若醒着我这么做,他总是非常难受。

    但他不知道,我爱他爱惨了,就算是光滑的断肢,在我眼中也是非常可爱可怜的。

    这是我的大将军,英勇对抗伤痛的证明啊。

    他轻轻动了一下,我吻了吻他的断肢,在他身边躺下。

    他半睁眼,「琳琅。」弯起一个睡意深深的笑,「我定会三元及第,替妳讨个诰命

    来。」

    第一次,我没有搞笑的心情。

    我很轻很轻的吻他的眼皮,把他像是孩子一样,抱在怀里。

    抵达京城时,已经日暮。

    京华烟云原来是这样…薄薄一层尘土浮在北京城上,让夕阳一照,像是晕黄的云

    霭。

    我一下子看呆了。突然想起我唯一一次的去一○一,是我妹带我去的。轮椅还卡

    在电梯口很尴尬,好不容易才观景台。我妹还抱歉的说,应该晚上来,但老妈不

    让我晚上出门。

    其实我非常感谢,白天很好,真的。我第一次看到我生活一辈子的台北,原来是

    有这样昏黄的雾萦绕。

    阳光下的台北,阳光下的北京城,突然在我泪眼模糊中融合为一。

    我头回软弱,头回思乡。我想是因为我已经放下心来。只有那些被爱着被呵疼着

    的人,才有勇气软弱。

    「怎了?」环着我的肩膀的仙心细声问。

    「我想到家乡…」我微哽的说,「叫做台北。」

    他安慰的搂紧些,「以后,我就是妳的家乡。」

    肉麻归肉麻,但他是在跟我保证呢。他的怀抱,我随时可以回去,不用思乡。

    我们安顿在周大人的弟弟家里,没去他那个恩师家,他的恩师还发了顿脾气,仙

    心亲自登门拜访,力陈必须避嫌才罢了。

    当然,他走到哪都把我带着。= =

    我不是不能体谅,也不是不能了解。他还是个青少年嘛,初恋总是最美。我们又

    才正式恋爱没几季,恨不得时时刻刻在一起。何况他一直有种错误的观念,觉得

    若不是我来到他身边,他早就死了,哪会有今日。

    若他是个二十一世纪青少年,恐怕会抓着大声公沿着台北市大马路吼,「这是我

    老婆!我爱她!」其实每个热恋的白痴都想这么干,有没有脸皮干而已。

    但这不是热情奔放的二十一世纪,而是非常保守的大明朝。

    结果他在江苏的所作所为立刻回馈到京城,他出门拜会文友或文友来访,我只好

    坐在他旁边帮他布菜嘘寒问暖,充当他的随身婆子。

    幸好我们这次来只带了两个小厮和两个马夫,总共两辆马车而已。没人在我耳边

    八卦,我也乐得当鸵鸟。

    但被我磨了一次,仙心独自出外拜客两天,就伤风了。我无声的叹息。仙心让婆

    子丫头爹娘哥哥这样捧着护着长大,他忍耐力又强,不到很不舒服都不吭声。小

    厮毕竟比较粗心,怎么懂他会冷会热,吃什么喝什么。

    考举子的时候是秋天,正好天公作美,没让他多受折腾,回来还是感冒了一场。

    春天晚娘脸,又逢春夏交际,更要经心…他这公子哥儿只会写写诗文、做做生意,

    哪会照顾自己。

    后来我就很认命的跟去当保姆。反正名声早传开了,久了也痲痹了。连别人起哄

    我都能泰山崩于前不改其色了,照样剥我的虾仁喂仙心。

    反正他们是忌妒。咱们不跟忌妒的古人多计较。

    那阵子仙心很是舒心快意,他一高兴起来,人家请他唱歌,只要我在席,他就不

    会拒绝。震得那些小样儿的文人才子目瞪口呆。还有人写诗赞叹,一挥及就,很

    可惜这歌声只能被林氏独占。

    …别以为我看不懂啊,混账!

    「跟那人离远一点!」我小声恨恨的说,「更不要对他笑!什么贼眼,这样看你…」

    他无声闷笑,样子真是可爱到极点,「琳琅,我爱妳吃醋的样子。」

    我塞了他一嘴馄饨,瞪他一眼,「那也不要以身饲虎!回家我表演给你看,你还

    可以指定醋的大小。看是要小杯陈醋茶壶生波,还是醋海翻腾…」

    他被馄饨噎到了,呛咳了一会儿。

    「你怎么一点进步也没有,」我小声埋怨,一面帮他拍背,「我的特训都白费了…」

    他连连摆手,最后干脆伏在我怀里咳笑不已。

    这次我没害羞了,大大方方的拍他的背,刺了那个心怀不轨的所谓才子一眼。把

    仙心比喻城凰鸾,欺负我不懂是吧?

    你才是母的!你们全家都是母的!

    待上马车我还不解恨,跟仙心说了我精辟的感想,他在马车就打滚起来,抖着手,

    气都喘不过来,「什么他们家…母的…」连话都说不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