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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19部分阅读

    旁边嘀咕道:今日卖 这么一趟,也才知自家兄弟着实不容易,起早贪黑,为每天多挣几文钱便眉开眼笑,要是天天遇到“牵羊婆子”,只怕伤了几个便再也卖 不出去了。

    而旁边的小贩见自己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关注,于是得意洋洋地开始说起这牵羊婆子来了——

    原来这妇人也不知哪里来的,只最近便来了几次,好占便宜。来买瓜果总是趁挑拣的时候,就多拿一个,到最后一个也不买,小贩要驱赶她的话,又会影响旁的生意。可是要说她这是偷,这钱也少,犯不着送官,所以拿她也没奈何。这一众卖 瓜果的自然给她起了个诨号“牵羊婆子”。

    听得文箐目瞪口呆,这个“牵羊婆子”真是让人着恼,既不能赶她,又不能罚她,防又防不着,可算是公然占人便宜的。

    陈嫂那边挑着蜜柰道:“我见她穿得实在破,怕是家里太难了吧。”

    旁边那小贩笑道:“大婶子果然是菩萨心肠,还替她想得这些。哪个又不是生活难的,才来这里卖 几个钱度日的?只是她这般的,要是多几个,那俺们这一天便是亏了,还不如给自家儿女吃了呢。”

    又有人接道:“我倒是见过那婆子似是左近店里的,以前也未曾见得,又不曾开过口,莫不是个哑的?而且她偷东西也不会,倒不象个惯犯。”

    陈嫂不愿意再与这般人说三道四,挑了足有二三十来个。付钱的时候,小贩又是好一阵算,显然是个数一多,便也不能马上算了出来。

    文箐见得他这般模样,心想农户要是自家卖 点儿果子,也实实不容易,这算帐要是个不会的,便被那些识数的婆子暗中算计一下,少算几个的钱,只怕也有。可见知识的重要性啊!不会算数,便连生计也没了。文简柱子豆子他们,自己可得教好了,自己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陈嫂也不等小贩算完,早早地便给了二贯钞,加了四文铜钱付于他,旁边的小贩也帮着算了一回,笑道:“兄弟,这回你是遇到大婶子了,这是从来不亏咱们的,算得自然没错的。便是往日里你兄弟在,只怕会再多饶上一个给她家的。”

    这蜜柰小贩忙低头致谢,文箐越见他这般模样,越发觉得可怜,心中一阵怅然。亏得陈嫂眼尖地又瞧到另一家卖 梨的,于是带了她离开这个摊位,买了几个梨给周夫人熬汤用。梨的价格就比苹果便宜了些,三斤多才花了一贯钞。

    文箐再也忍不住了,便低声问阿素:“这般人不识字,也会卖 ?”

    阿素听她语气里意含悲悯,想小姐哪里见过这些小贩,比他们更穷的还多着呢。说及识字算数的事,家里众人除了阿静,其他都是能算数的,只怕是以为这外面的人都认字识数,只得同她一点一点解释。

    文简心想:原来古代识字读书的人真少,便是这卖 菜的小贩,已经算是好的了,那些三餐不继的看来也是有的。难怪周大人夫妻俩以前多行善事,多施米粮救济那些流民呢。自己也算是开了眼,不虚此行。

    突然,耳听到旁边有人吵起来,叫骂声,东西摔落声……文箐还未想到要如何呢,便被陈嫂护在怀里,听她催着阿素快走。可是前面又有人来围观,后面显然就是那吵闹的地方,出不去,便也卡在这里了。

    听得有人道:“又是那帮人来收门摊税了。一天也没卖 几个钱,还要被砸了买卖 ,岂不更亏了?”

    文箐被陈嫂给挡着,什么也看不见。且听闹了一刻钟,方才罢休。文箐一脑袋浆糊地看向陈嫂与阿素,问发生何事了。陈嫂因与阿素有其他事要说,便简单地道:“一群泼皮借收门摊税闹事罢了。小姐勿要好奇去。”文箐被她说破,虽有一肚子问题,也不好再问。

    陈嫂这边却见市场上这两件事,很是不放心阿素日后安全,等一出了那菜场,便道:“自明日,买菜一事由我来,或让你爹来,你以后少出门。”阿素听了口里称是,依旧不辩解。

    文箐眼见这一切,心中有所感:一是觉得刚才的菜贩必非故意冒犯,陈嫂在这男女防范意识上面却是严重;二是实质上她了解到的阿素是一个有自己主见的人,可对陈嫂真正是从来没有过反对,也鲜少辩解,实在是顺从之极,想来这便是多年“孝道”教化的结果。要是自己,必然会有所反驳,看来自己骨血里带的现代思想是不能马上融入古代的了。

    她这头冲阿素挤挤眼,挑挑眉,然后就抿着嘴笑。阿素被她气得只装没看见,寻思着回房后再讨个便宜回来。

    随后便去旁边的粮店里,要了一些糯米粉,选了上等的,又要了红糖,核桃,花生等等,没少买。最后还真买了些麦子,黄豆,绿豆等等。店家听得这是要种下去看苗的,干脆每一种数出十来粒,什么种子都有,只两文铜钱便包了一小包。文箐低声问陈嫂:“这个时候种下去,还能活得了吗?”

    陈嫂笑道:“小姐,你要这个种子来,也只是种下去认一认苗,难道还真想种下去再采收了?那时节,咱们都在苏州了。莫非还捧着回去不成?”

    文箐一想,自己糊涂了,还真是。也不好意思地伸伸舌头,笑了。

    陈嫂与阿素见文箐笑得合不拢嘴,觉得同小姐这趟出来,倒是真象游乐一般,哪里有往日买菜的那种劳苦气象。陈嫂想着时辰不早了,道今日瓜果买得多些,且送几个与小绿家去。让阿素切勿与小姐在外多逗留,速速买了书便归家。

    文箐见此时店里也无人,店家的秤也在那儿放着,便央了阿素教自己如何识秤。阿素一脸为难,她自己虽识秤,却从未称过。

    店家见得这姐俩说这事,心想这富贵人家的倒真是有心了,忙道:“小姐,不嫌弃本店见识浅陋,这个秤却是我家日日打交道的,要想识这个,便说几句与小姐听,这有何难。”

    文箐一听,忙夸店家:“原来店家这般好意,定是个会做生意的,这必然是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店家听得这般吉利的话,笑得眼都眯了,拿了秤杆子,套了秤砣,便也卖 弄起来。文箐也记在心里,又道:“我听有人暗里做买卖 ,手脚不干净的,便也在秤上做些鬼,可是有这样的?”

    店家马上辩解道:“两位小娘子,俺这店里可是公平交易,这秤,这斗斛上绝无半点差失。便有那起子小人,趁买家不注意,便在秤上耍起了花样,你看,便是把前面这个提钮往后一转,便是显得秤上多了那么几钱。这些都是下三滥的招数,小姐只需记得,我这店里绝不会如此。”

    文箐笑笑,又夸店家是个善心的。店家见她这般好问,便一时乐得又教她识得了什么是斗,什么是斛,一般人如何作假等等。

    阿素拉了她在一旁道:“小姐从何晓得这个的?”

    文箐其实刚才也是诈一诈,其实自己前世都没买几回菜,哪里清楚这个。于是只笑一笑,道:“便是你们拣菜的时候,听人说得这么一句。”

    两人正笑眯眯地说着话,却见旁边的馒头铺子一阵吵闹,文箐偷眼一看,见地上跪着一个妇人,正哭闹着,待她一抬头,正是那“牵羊婆子”!

    只见此时的她,原来全是补丁的旧衣裳,已经是被人给撕成了几片,露出胳膊上的肉来。她牵了碎布片,努力遮掩着,嘴里只叫着:“东家你行行好,那蜜柰我便真是给了少东家吃了,只求你施舍个馒头于我家小儿,我在这里给你磕头了。今日再多活计我都做。”一边哭着,一边便使劲磕头。

    “什么蜜柰沙果的?!我家何曾会要那个来?要吃便去买,何来你给予?休得胡言!看你可怜,雇了你做活,舍你一碗饭吃,你却偷懒!来人也不见你影儿,现下再这般嚎叫,误了生意,便拿了你小儿去卖 !”这馒头铺子里的嗓门更大的是店家,一个胖胖的妇人,手里捏了一根檊面杖,作势便要再打过去,“牵羊婆子”只抱了头,准备挨打。

    阿素一见门口人多,便又拉了文箐回到粮店,以免小姐要被人挤着。店家在门口处瞧了一阵,叹口气道:“可怜这妇人,千里来投亲,却不幸连遇倒霉事。她家公爹早先离世时,想吃个桃,于是没钱又无人施舍,她只得去摊上摸了个桃,却不想被人逮了,如今人人见得她都叫‘牵羊婆子’。今日看来又是有事了。”

    这话听得阿素心里也难过,便忍不住问道:“适才见她摸了个蜜柰,莫不是给这馒头铺子的?”

    店家闻言摇摇头道:“这个却是不晓得。不过,这馒头铺子的翠嫂,可不是个简单的人,从来只有进,哪里有出过?听那‘牵羊婆子’言,想来是她家小儿又饿了,这馒头铺子雇她干活,却是一天也只给一顿,也就晚上卖 不掉的剩馒头才给得一个。小儿饿了,哪管得这个时辰?饿了便是哭,这作母亲的自然是心有不舍。奈何这无亲无故的,又无钱财,身为女人……”

    原来早就有过恶习了,文箐原来对“牵羊婆子”的行径很是鄙视,虽说她是摸桃为了成全孝心,可是那一次无奈,难道今天亲眼所见还是无奈?听她说是给东家小儿吃,才换个馒头给自家儿子,便是这样被迫成为惯犯?

    在道德上,文箐严格地认为便是个“小偷”。突然又想到那次逃跑过程中,自己其实也是差点儿就要爬树去偷桃子的,一方面是因为不会爬树,最主要是幸亏后来遇上了陆家村的人。否则说不定真是饿急了,也会走这条路。

    他这番话还没说完,便听得店后门帘一响,一个妇人走出来道:“你休得同情于她。莫不是她有几分姿色,你便……”见得阿素她们在,有些话却是不能与人面前说,便也没说下去,假意咳了一下,道:“她若真是个好的,哪里有钱去买蜜柰?可见是个惯会说谎的。‘牵羊婆子’我看也是不假的。邻家铺子收留她,好歹还给了她一顿饭吃,你休得去说闲话。小心邻家听得了,便不再买咱家的米面,到时看你喝西北风去!”

    面壁中……

    李娜没得澳网冠军,不过有了亚军也算是突破了。

    第六十二章 上街三——闲事

    文箐听得直皱眉头,这店家娘子好个不明事理的,因为利害攸关,便道出一句“哪里有钱去买蜜柰”,彻底否定了东家儿子吃“牵羊婆子”的蜜柰这事,反而同那胖店家一致说法。

    她想到以前所知的“三从四德”,“男人是天”,今日见这小家小户的米粮店家却是个怕老婆的。他家娘子一说,他便缩了回店里,哈着腰给她搬了把椅子坐在那儿,嘴里只一味讨好:“是,是,娘子说得极是。我也只是为这两位小娘子闲说得则个。娘子勿要动气。今日身体可好点?医生昨日可交待了,这双身子可是得多吃。想吃什么,我这就着人去买来。”

    文箐彼时哪里知夫妻相处之道?只道这男人没有男子气慨,暗骂他软骨头。

    阿素见小姐满脸不高兴,又被她拉了几下,示意快点离开这里,便又出了店,经过隔壁。此时打骂刚停,中间不知又发生过何事了,只见那牵羊婆子畏畏缩缩地蜷坐在地上,怀里抱了一个孩子,很是瘦小。文箐一时同情心大发,再也忍不住,立在那儿,阿素拉她也不动。

    阿素眼见那妇人如此一个落魄样,想到周家也是离乡背井的遇难在此,也是心生同情。奈何这是异乡,且身边也无个男人,到时要是闹起来,于自己这一方反而不利。看不下眼,又帮不得,只能“眼不见为净”,狠狠心,很为难地劝道:“小姐,这闲事咱可不能管。你管了今日一顿,又能管了她下顿?她能去偷了人家的蜜柰来,可见是个心底并不如何正派的人家,这里面的是非,哪里是我们过路人能了解的。”

    这外头有人站在铺子门口,自然便引起了店里人的关注。那“牵羊婆子”抬头时,文箐见她额上有血迹,看来刚才是真磕头,不是假磕的了,脸上容色实在看不出来有何动人,只是一副受惊的模样。

    卖 馒头的那个妇人把手上的杖子往案板上一放,瞥地上婆子一眼,满是不耐,顺势踢了妇人一脚。再抬头时,已是笑脸迎上来,大声招呼道:“两位小娘子,可是来几个馒头?不是我翠嫂夸海口,归州这地界的馒头,论个头,论味道,再也没有我家做的好吃了!”

    文箐一听“翠嫂”这个名字里有“翠”字,就打一个寒战,心里顿生反感。眼睛也不瞧她,只看着那瘦弱的小孩道:“如何卖 ?”

    “牵羊婆子”萎在地上,被那一踢,正抚着小儿,慢慢地挣扎着爬起来,低着头,也不吭声,背弯得很,便要朝里走。

    文箐看得心里特堵。

    阿素也看不下去,已经要了几个馒头,付了她几文钱,对“牵羊婆子”道:“咳,那个抱娃的娘子,这馒头你且拿去喂了孩子。”

    “牵羊婆子”转过身来,抬了头,见到文箐她们,脸上是慌张神色,显然也认出她们便是在蜜柰摊上见自己偷拿人家蜜柰的两个娘子。她也不敢直接应声走过来,只看着那胖东家,把孩子往身后藏,显然是打骂怕了。

    她家小孩听得有人要给自家馒头,眼睛便闪亮起来——墨黑般的眼珠如星辰,那张脏兮兮的脸如夜的背景。脸上有两行泪痕,显然刚才也哭过了,又有那一双小手黑乎乎的,只揪紧了他娘的衫子不放开。让文箐怎么也看不下去了,便抬着恳求着阿素帮了这母子俩,尤其是难得这小孩这双眼,实在太象文简的眼睛了。

    阿素也看得于心不忍,左右瞧瞧,旁边的店家显然都装作未听见,也不主动出来相帮的,都同米店老板夫妇一样,只探头看着这边的热闹。心里叹口气。

    翠嫂那边见这一双姐妹俩同情自家店里这婆子,想想就来气,一个两个都觉这妇人值得同情,便是自家男人也在自个面前没少说,不知这贱 人到底哪里让人觉得好来?可是客人也不能得罪了,更何况这两个客人虽然穿了孝服,可这还戴了帷帽,显见是有钱的。只是自己这气实在没地方出,很没好气地朝婆子喝斥道:“还不快过来?!瞧你闹的这叫甚么事?!难道我店里还亏过你们母子不成?你再这般,我便打将你们出去,看哪个还收留你!”

    “牵羊婆子”慢慢挪过来,双手捧过阿素手里纸包着的五个馒头,便是深深一弯腰,行了个礼,道:“两位小娘子大恩大德,贫妇我……”

    她怀里的小男孩却双眼只盯着馒头,直吞口水,小声央求:“娘,馍馍……”一边伸出手来,便要抓。

    “牵羊婆子”又看了一眼翠嫂,见她也没反对,便取出一个撕了一小半,给了小男孩。其他的想放在店里桌上又怕翠嫂过会收回去,只得紧紧抱在怀里,也不管烫与不烫。

    这小孩饿得慌,见终于吃的了,便再也不顾别的。抓了过去,拽了一角,便往嘴里送,吃得太急,又有些烫,也不嚼几下,就吞,结果就噎在那里,咳起来,满脸胀得通红。手里还紧紧地抓住那剩余的。

    他娘急得把怀里的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