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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阅读

    断他的话:

    “我要喝水。”

    花重阳目光盯着他,一动不动。兰无邪避开她的目光重新躺会榻上。两人僵持着,祖咸没办法,退一步:

    “真是够了。你们两个说清楚好了。别让我夹在中间做炮灰。”

    他转身走到门口,吱呀呀合上门。

    “花间剑法分上下两部,上部为剑诀,下部为心法。”花重阳盯着兰无邪,“前阵子白露练黄泉武诀的时候,武功进步飞快,我就觉得有些不对。我娘手里明明没有碧落心法——要有的话,我跟白露也不会不知道,传言都说碧落心法在她手里,原本我以为,这只是因为她曾经跟炎昭在一起。”

    兰无邪一直沉默,到这里,侧脸看着窗外,忽然轻声道:

    “传言是真的。碧落心法就是花间剑法的下部。”

    花重阳怔了怔,轻笑出声:

    “所以你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花间剑法。”

    兰无邪不说话。

    “你一直对我这么好,接近我,就是为了花间剑法,是不是?”

    兰无邪还是侧着脸不说话。

    外头夜色深沉,没有月光。朦胧的灯光映在窗口,昏黄黯然。花重阳站在躺椅旁边,沉着气,一句一句追问:

    “那没有花间剑法,你又是怎么练黄泉武诀的?祖咸为什么说,只练黄泉武诀等于糟蹋自己身体?”

    过了会儿,兰无邪咳嗽了一声,缓缓坐起身,手指抹过唇角:

    “司徒夜白说的都是真的。从去年到今天,几个灭门案都是我指使的。”

    他勾唇,微弱的笑笑。

    “这些人里,最该死的就是舒南风,但他确实最后一个死。一个原因是,这种人死得太早就便宜了他。第二点,他的武功确实很高,除非我亲自下手,不然很难一次除掉他。可我偏偏不想亲手杀他。”

    他伸出手,张开手指笑笑:

    “碰他都嫌脏了我的手。”

    “所以你给了他黄泉武诀?”

    “黄泉武诀一至八式,只要到第六式,没有心法,他便会被练武累积的寒气反噬,武功不升反降。我估摸出他练武的时间进度,今天就安排人去杀他。结果去的时候正好。”

    “那你……练到第几式了?”

    “第九式。”

    兰无邪边说着,便站起身,绕开花重阳摇摇晃晃走到桌边,缓慢抬手,倒了一碗水递到唇边。

    手指轻颤,水顺着他下巴滴到衣襟,与血融为一色。他也不擦,放下茶碗坐到桌边: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练武的?”

    花重阳反而沉默。

    答案似乎就在眼前,只隔了一层纸,只差把它捅破。

    到了这时候,她反而迟疑,犹豫,要不要知道答案,要不要捅破这层纸。

    可兰无邪不给她时间,一径微弱浅笑,勾起苍白唇角:

    “最开始是兰姬师祖拿我试药。她一直想练黄泉武诀,却没有心法,所以针对黄泉武诀的特点调制出一种药,可以克制寒气。我服下了她给的药开始练第八式,结果药性与寒性相冲,全身筋脉几乎都断了。”

    花重阳一边听一边心头颤,倏地开口:

    “……不要说了。”

    “我在床上躺了几乎半年时间,每天药里的毒性犯一次,筋脉都像被刀挑断一次——”

    “你不要说了!我不想知道了!”

    “……安平在那半年里找到神医祖咸,求他来给我解毒。祖咸来解了我身上的毒,然后我要他试着为我另配一副药,克制黄泉武诀的寒气。所以之后,我一边服用祖咸的药,一边练武。只是刚开始兰姬师祖让我服的药,毒性一直没有清干净,至今仍然常犯;再加上祖咸配的药药性也有限。”

    兰无邪顿顿,又说道:

    “他配的药,为压制寒气里头加了——加了□。所以那次,在画舫上——”

    他停住话。

    花重阳低低接上去:

    “所以那次在画舫的暗室里,你神志不清的那次,是练武的时候,服了解药。”

    那个密室,应该就是他闭关练武的练功室。

    许久,兰无邪才很艰难的点头:

    “……是。”

    “之前那些女人……也是因为这个。”

    “……是。”

    “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用祖咸给你配的药的?”

    “是在,”兰无邪垂眸,勾勾唇角,“我第一次来杭州时。”

    他曾经在兰影宫多次试探从炎昭身上谈听过碧落心法的下落,因为炎昭是他知道的,唯一一个能够将黄泉武诀修炼到第八式,而不曾为寒气所伤的人。

    但炎昭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却从不露出口风。

    后来无意中,他从兰姬那里知道,那是因为碧落心法在炎昭心爱的女人那里,也就是从前的花初雪,后来的叶青花。

    趁着炎昭一次闭关,兰无邪带人亲自跑了一趟杭州,去找碧落心法。

    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了花重阳,第一次对安平说,他想要她。

    白天他安排人打听碧落心法的下落,每天半夜,却静静离开客栈,到那条小巷,循着丁香香气,在暗中窥视。花间园破败的很,四面围墙都是窟窿,他每晚隐身在后院一段残垣后头,一丛茂盛丁香树后,看花重阳练武。每日早上,都不远不近跟着她到附近的早点摊上,坐在她附近,叫了饭菜,却不动筷子,只默默看她。

    两人第二次碰面说话,他换了易容,男装的花重阳不认识他,打着哈欠走到他桌前拎起酱油瓶:

    “我用用。”

    是街头痞子的强调,不是询问而是告知;但兰无邪看着她,很认真的微笑点头:

    “好。”

    反倒把花重阳吓一跳。

    次日他故意早到,花重阳看到他果然凑过来跟他用同一张桌。第四次再见面,分开时他替她付了帐,还从怀里掏出手帕给她擦下巴上的香菜,花重阳很真诚的赞扬他:

    “你虽然像个哑巴,不过真是不讨厌。”

    两人相携到杭州逛街看景致,他玩的有些乐不思蜀——当然,一路上都是兰无邪掏腰包。

    要不是安平一直在一旁敦促,那阵子他几乎忘了自己是来杭州干什么的。结果炎昭正好此时追查着兰无邪的踪迹到了杭州,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当天就把黄泉武诀的第八式秘籍,还有心法,一起给了兰无邪。

    兰无邪以为炎昭这样做是为了让自己停止追查碧落心法的下落,便相信了他,当天就配合心法试着练了第八式。

    练到最后他才发现心法是假的。

    练功室里他浑身冰寒刺骨几乎支撑不下去,炎昭这时候忽然走进来,拍拍手:

    “来人。”

    有人进来,手里托着丸药,后头还跟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炎昭点头,兰无邪毫无反抗之力,任由那人把丸药喂进自己嘴里,只能勉强出声:

    “这是什么?”

    “祖咸给你配的药,你不认得?”

    兰无邪当场变了脸色。

    他之所以一直坚持着不肯服用祖咸的解药,就是因为这药副作用是令人失去理智的发情。

    谁知炎昭满脸冷漠:

    “碰了别的女人,你还有什么脸去动花重阳?”

    兰无邪愣住。

    炎昭身后两个女人凑过来脱他的衣服,他想杀人,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炎昭转身离开之前,只冷冷留下一句话:

    “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让她幸福。”

    兰无邪说的从容淡定,只是脸色苍白的厉害。而花重阳听到最后,已经被打击的有些麻木。

    她还记得两个人第一次在床上,兰无邪捧着她的身体,要进入她之前附在她耳边喃喃了这样一句话:“我是有些脏。”

    那时两人浑身酒味,她还以为那是他洁癖作怪,意指两人没有洗澡。

    两人在半帘醉住的那段日子,有不少次他从画舫回来,都是洗过澡的,甚至她能发现他手指被水泡到脱水干瘪,她也以为那是洁癖,还笑他怎么洗澡洗成这样,简直要扒层皮下来。而一遇上他从画舫回来又是洗过澡,当晚他必定要她,而且总是异常形之下,不论兰无邪以什么理由对她提出要花间剑法,只怕她都会立刻跟他翻脸。

    即使情深如他,她曾给予他的信任也不过一张薄纸,稍微一捅就破了;这事不论怎么想,总叫人觉得有些心酸。

    碧落心法

    花重阳在客房桌上对着一叠纸趴了一下午。

    外头烛火通明,里头光影黯然,吱呀一声响,兰草就推门进来:

    “你跟阁主又吵了?”

    花重阳搁笔,抬手揉揉眼:

    “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你们怎么了?”兰草的表情十分挫败,自己找把椅子懒懒坐下,叹口气,“怎么看他,那神情都跟一年前那阵子似的。是不是祖咸跟你说了什么,你又不高兴了?”

    花重阳跟着坐下,忍不住皱眉:

    “你的意思,我多爱乱发脾气似的。”

    兰草挑起眼梢:

    “我也不怕得罪人了。花重阳,你是不是一直以为自己脾气挺好?”

    “……”

    “倒不是说你脾气不好,而是你的性子,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第三种色儿从来就看不到你眼里。”兰草又叹口气,站起身来,“别管他做过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他对你怎么样,还非得要他把心掏给你?何必把他,把你自己折磨成——”

    没等兰草说完,花重阳那头一脸茫然:

    “……你说什么呢?”

    兰草竟也一脸茫然:

    “……你不知道?那阁主怎么又摆出那副脸色?”

    整整衣衫,花重阳正要推门进屋,听到房里有人说话,且是两个人的声音,不由得住脚。

    头一句话,她想了想才想起是祖咸的声音:

    “何必非得杀他?”

    “杀他岂不太轻饶?我是想叫他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你这样,跟当年司徒夜白又有什么不同?他也是为了心爱的女人。之前我替他治过一回病,他简直为国乐公主成痴——罢了,是我说多了。可你好歹顾惜自己的命,我要提醒你一句。再这么下去,你迟早会死在这上头。”

    “我知道自己身子怎么样。”

    “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多少人为了练功失神失心。没死之前都觉得好好的,结果都是刹那之间猝死,一命呜呼,连声后悔都来不及说。”

    兰无邪沉默。

    花重阳站在外头,心就揪紧。就这样站了会儿,兰草正好端着一碗汤药走近,她接过来使个眼色,敲敲门便直接推门进去。

    结果祖咸一看到她,便笑笑从榻边站起身:

    “我先出去。”

    花重阳拦他:

    “神医倒像怕我。”

    “我不是怕你,是怕他。”祖咸开玩笑一样瞅瞅兰无邪,“只怕他到现在还耿耿于怀,你当是喜欢上他时眼里看的是我这张脸。”

    花重阳到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门关上,她把药端到兰无邪面前:

    “药先喝了。”

    兰无邪一声不响低头捧著药碗把药喝掉。

    花重阳放下碗,手往怀里一探,将一叠乱七八糟的散落纸页子掏出来往榻上一放:

    “给你。”

    兰无邪看一眼。

    纸上大大小小的字,有的齐整些有的潦草些,一时看不清写的是什么。花重阳又加一句:

    “花间剑法。下半部。”

    兰无邪微怔,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

    “你什么意思?”

    “我哪有什么意思?”

    他咬牙:

    “给我剑法,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偷偷跑了,让我再也找不到?想要的话,五年前我就拿到手了。何必你给?我不要。”

    “当年我娘被逐出家门,好像就是因为把秘籍给炎昭看。”花重阳自嘲的笑,“花家的祖训是,传内不传外,传亲不传疏,多少人抢得头破血流还看不到一眼。只是家门不幸,出了两个败家女,一分钱不要就白送了。”

    “我说了不看。”

    “你不看,我背给你听。你不是过耳不忘么?”花重阳边说着就开始一字一句背,背了两句,兰无邪伸手一扯把她扯到身边:

    “停住。”

    花重阳看着兰无邪笑:

    “你说怎么办?传内不传外,传亲不传疏的东西如今都送给你了——要不你娶了我?”

    兰无邪惊讶的松了手,转过脸,瞬间一双眼瞠大。

    屋里灯光透亮玉。

    兰无邪向来的习惯是夜里不论做什么,睡前都是蜡烛亮亮的照着,此刻也是这样,门后不远处烛台,上头莲花花瓣形状的五个枝上点着五个蜡烛,正对门口的桌上也是同样五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照着他的修长眸子湛亮如水,剔透如玉。

    花重阳起初还能笑笑的看着他,后来脸上笑便挂不住:

    “什么意思?我还配不上你?也是,好吗,你可是国乐公主钦定的前太子,身份如此高贵——”

    “……重阳。”

    兰无邪的神情像被雷劈,看样子是喜极;看那种表情,花重阳不觉的好笑反而更心酸,伸手抱住他的腰:

    “不过一部烂书,谁会将它看在眼里?你还当它是什么东西,以为我把它看得比你重!”

    她边说着,眼里泪浸透他胸前薄衫:

    “那旧的古册子在我娘身边一起埋了。她什么都放得下,就放不下那册子,只因为上头有炎昭题的几句诗。”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