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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部分

 “没有。”

    也是,周紫竹不是登徒子,自然不会趁上香去偷会佳人,也不会半夜去爬薛驸马家阳台。

    “公主也不曾托人给你递个什么信儿?”香囊情诗之类的,叫贴身丫环送来,大胆一点的约个花前月下,矜持一点的说个什么“奈何妾已非自由之身,今生无缘,唯有一枚,君见之如见妾身。从今再无相见之日,君宜珍重”等等。这个,就视公主的大方程度了,小气点是块手帕香囊,大方点怎么也该是块质地优良的玉佩。

    这么想着,我的眼光就往周紫竹脖子腰间瞄来瞄去。

    “不曾,”周紫竹摇头,“她不认得我。”

    我的筷子停在半空,声音僵硬:“你是说……公主根本就不知道你喜欢她?”

    点头。

    晕倒。

    我错了,周紫竹根本不是什么痴情如杨过,他已经到了百胜刀王的高度。

    虽然我完全不能理解。

    他根本不了解公主,就因为那身紫色衣服那朵花就喜欢她十几年,还是暗恋,说不定他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所以说,男人,尤其是古代文人,真是难以理解的生物。

    与其喜欢连是泼辣还是贤淑都不知道的公主大人,还不如喜欢我家红凤呢,多好的女人哪。

    但是爱与不爱,命运和缘分这东西,是最没有逻辑和规律可言的。

    我与其说无可奈何不如说哭笑不得地托着腮看着他,没好气说:“然后呢?你打算这辈子都不娶亲了?”

    “不,”他垂着眼低声说,“这次是非娶不可的了。”

    “但是……”声音痛苦得嘶哑起来。

    “还是不甘心是吗?”我冷清地说。

    周紫竹没回答,也没点头,低下头喝酒。我也不再说话,默默陪着他,酒每空了一壶,秦老丈就会默默地送上新的。

    周围安静起来。

    有的人喝多酒会笑,有的人会哭。

    周紫竹就算不是后者,也有这种倾向了。他喝得越多,脸上愁容越深,身上落魄越重,他嘴角渐渐下垂的弧线和眼角的细纹好似被岁月风雨给坠了下来,不再像一贯翩翩年少的佳公子了。

    门外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秋雨萧瑟,惯能愁人。

    雨点打在外面的泥土地上,我闻到下雨时特有的泥土味道。

    秋风微凉,酒店的布帘子被吹得胡乱翻舞,振振作响。

    柜台后的秦老丈要去关门窗,我朝他摇摇头,他会意,慢吞吞地退回到柜台后面坐着,一会儿,又给我们送上新酒。

    酒,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壶了。

    是男人,总有必须一醉的时候。

    当然,女人其实也是。

    周紫竹喝得很快,我喝得很慢。

    我看着对面的男人,慢慢在他眼角眉梢看出这十多年的岁月:当初的年少青葱,心高血热,充满幻想;后来无数个或闷热或微凉的辗转之夜;热情变成了一种符号和习惯,可还是坚持着;明知无望,却执拗地不肯娶妻,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了什么……

    我心里渐渐柔软悲凉。

    我们大家,都为了爱,很难过很难过过。

    不管是对是错,值或不值,悲剧收场或happy end。

    突然之间,我心里灵光一闪。

    “听着,周兄。”我说,“后天是秋收祭祖祭天,公主是皇室血亲,一定会跟驸马一起去,中间要在白龙观休息,我到时支开薛驸马,你去见她一面,不管说不说,等见完她,你再决定要怎么做。”

    周紫竹抬头望着我,脸上没有表情,但是茫然涣散的眼神渐渐聚起来,他的下颌,几乎很难察觉的,轻轻的,坚定的,动了动。

    简体版出版商跟我说二十五号书会出来。

    最近在看房子,北京的房价涨得太离谱,实在叫人郁闷。

    祭祖

    秋收祭祖是圭王朝非常有代表性的盛大祭祀,对于农耕社会来说,经济支柱就是农业,自然没有比秋收更重要的事情了。对于国王和臣子们来说,则是苦乐交集的一件事。

    首先,上午是祭天,祭天的地点是皇城南的天坛,仪式非常繁复,大家都要穿上最重的“大服”。皇帝尤其惨,程序那么啰嗦,前后一星半点也错不得。长长一篇祭天文,要背得滚瓜烂熟。臣子们也很惨,秋收仪式举行得偏早,往往暑气还未消,天气热得很,臣子们要在大太阳底下跪两个时辰,有很多体弱的年老的大臣都坚持不下去,每年都有人晕倒中暑。

    下午则要出发去祭祖,祭祖要到郊外颇远的皇陵祖庙。所以就很酷似郊游,由于路程远,中间要在白龙观休息,白龙观是皇家道观,因为每年要接待天子百官,就起着类似行宫的作用,大家要在那里用午膳,当然是素斋,白龙观每年为此都煞费心机,花样年年翻新,所以渐渐声名远藻,白龙素斋成了平时千金难求的美食。

    因为天坛比皇城远,仪式的时间定得还比平时上朝早,所以起得比平时还要早,不到寅时中就起床出发了,天还黑着呢。

    红凤伺候我穿上孔雀蓝的大礼服,“大服”是根据爵位来的,我的礼服上有一层织的细银丝网,所以甚是沉重,冠上镶一颗海蓝宝石,色泽十分美丽。

    我到的算晚的,到了皇城外等待处,真是被晃着了眼睛,各种宝石和贵金属交相辉映,映着一张张或老朽不堪,或脑满肠肥的脸,华丽的各色丝绸,来这里这么久,第一次真正见识了什么叫“满堂朱紫贵”。

    一张张脸孔里,也有年轻的,光滑的皮肤,明亮的眼睛,乌黑的头发,比如说,今天的地下主人公:周紫竹兄。

    周紫竹是子爵,朝服是藏青色的,镶的是天青石,虽然这颜色不是很适合他,胜在还算朴素,总比几个长年不露面,老得走路哆嗦,穿一身朱红色,佩着血红的红宝石,活像火烈鸟的皇室旁支的公爵们强。

    我朝他点点头,他也微微点头,这家伙今天有点脸色苍白,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紧张得一夜没睡。

    我和他交换了眼色,没走过去跟他说话。

    这个时候,我看到了薛驸马,他穿着驸马的礼服,是银色的,镶珍珠,窄腰箭袖,在一片宽袍大袖里,越发显得英姿勃勃。

    我想起今天的要事,连忙上前同他亲热攀谈。我一贯对他虽然友好,却不热情,所以老薛不免有点受宠若惊。

    我的干儿子很快加入我们,他没有根基,之前又不得宠,爵位是最低的男爵,穿着赭石色礼服,衬得面色如土,实在难看。

    小皇帝在一对对拿着拂尘,如意之类的宫女太监们开道之后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这孩子今天穿的上黄下黑,尤其是上身的衣服,挂满金珠,黄玉,叮叮当当的,看着都觉得沉。头上的冕有三层,足有他三分之一高,看上去像黄金所铸,上面大概罗列了当时最值钱的各种珍珠和宝石,若不是他跟锦梓学过几天武功,现在大概走都走不动了。

    我们出发去天坛,过程不想详述了,我只能说,难为皇帝了,这么复杂的程序,居然一点岔都没出,也不知道事先练了多久,那么长的祭天文,背得流畅自然,好像正常说话。总之可以看出,以老古为首的礼部的家伙们都满意极了,这么累在太阳地里跪两个时辰,脸上居然还始终带着若隐若现的微笑。

    当然,那几只火烈鸟们晕倒了百分之八十。

    也难怪,我都跪得膝盖麻木头晕眼花,差点倒了。

    然后上路郊游。

    气氛已经轻松了很多,官员们已经开始相熟的走在一起,我当然选择和薛驸马走在一块儿,他骑马走在一个黄色小马车旁边,当然,马车里必是公主。

    午时到的白龙观,斋饭已经备好了。

    今年的卖点是“药膳”,多的是山精地黄之流,倒不像现代的素菜馆,并没什么素j素鸭的俗物,官儿们都赞不绝口,不过在我吃来,口味实在一般。

    饭后是休息时间,大家也实在是累惨了,急需着一个时辰的休息,而对我来说,这一个时辰正是我要战斗的时刻。

    浏阳长公主作为唯一的皇室直系,当今圣上的亲姑姑,地位尊崇,不出我所料,和驸马单独占了个小院子。

    我要做的,就是一直绊住薛咏赋,其余的,周紫竹自己会搞定。

    “薛兄,小弟回来之后还不曾和薛兄好好聚过,趁此机会,薛兄同小弟一道在此观中走走如何?”

    薛驸马看似累得很了,但我这么热情,他也不好意思推却。

    于是我们在白龙观里压马路。

    一开始聊邵青那边的最新军情,薛驸马好像非常肯定邵青会赢,这正好也是我的希望,引不起争论,所以聊了两句,话题就作废了。

    因为今天的礼服,我不知怎么,倒跟他聊起珠宝来了,我对珠宝了解不少,虽然古代人对珠宝的概念和现代人完全不同,比如说,那个时候,由于钻石切割技术还没出现,我们今天最昂贵的钻石在那时候根本就没有作为珠宝,而由于那个时候还没有珍珠养殖,所以珍珠是极珍贵的珠宝。

    薛驸马和我越聊越开心,已经觉得我是珠宝鉴定行家了,最后说:“愚兄最近新得了一颗南洋海珠,硕大无暇,现在就在拙荆手上。青莲跟我来看看,到底如何?”说着就要拉我去小院。

    我吃了一惊,慌忙推辞说:“公主是女眷,青莲如何能轻入?”

    “不妨。”薛驸马说:“拙荆性情豪爽,不拘小节。再说房中尚有帘幕。”

    薛驸马跟中了邪似的,平时那么好说话,倔起来却根本听不进话,非要去不可,我举出种种理由,都说不通,到最后再坚持都会启人疑窦了,我无奈,只好跟他去,决定见机行事。

    我其实心虚得很,一路都在猜会怎样情景,甚至连捉j在床都想到了。

    一进屋子,却静悄悄的,帘幕垂着。

    侍女们也在隔壁屋。

    薛驸马似乎也觉得自己行为孟浪了些,踌躇了一下,才说:“公主,歇息了吗?”

    “我带了青莲来看咱们新得的那颗珠子,公主可方便出来吗?”

    帘子后头先是寂静无声,然后一个有几分清脆有几分干练的女声突然开口说:“夫君容我稍事梳洗。”

    然后就有点细细索索的声音,我有点紧张,生怕薛驸马要进去帮他老婆,幸好不一会儿帘子就掀起来了,一个穿金红公主朝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走了出来。

    这女人我一见就想起了凤姐出场那段描写,当真是凤目含威,梳着贵重华丽的宫髻。

    “张大人么?”她不似一般女子见到男人会低头敛眉,反而双目迫人地望着我。

    这章其实还没完,但我实在困得不行了。

    简体版就是这一两天了,有一部分特典会有我的签名(不好看,先说明),但具体情况我还不了解。

    激变

    公主就这么出来坐着和我们聊天,驸马念着那颗珠子,要进内室取出来,我又紧张了一番,幸亏公主起身说:“妾去取来。”

    周紫竹这家伙,现在在里面比我更紧张吧?

    不过公主肯这样袒护,看来形势还不错。

    那颗珠子是典型的海珠,大概有十七八分,浑圆无暇,轻轻旋转光泽流转如水。就算是今天,是养殖的,也算得极上等,何况是野生的。

    我评点了一下,当然不免加上几句小小恭维,薛咏赋乐得心花怒放。

    大家伙儿又聊了一阵子天。

    公主盯着我说:“张大人近些日子颇有所为,妾在深闺,亦有所闻。”

    我当然打着哈哈,欠身说“哪里哪里,公主谬夸,青莲惭愧”之类的话。

    “夫婿鲁钝,一向有劳张大人照应了。”

    “哪里,是青莲诸多仰赖驸马大人。”

    “咏赋常同我提起大人,妾是闻名已久了。今日终于能有幸得见……”

    ……

    我越聊越觉得不对,公主句句不离我和薛驸马的私交,看我的眼神,也不大像友好状,莫非薛驸马自己没有发觉的,对我的隐讳曲折的心思,早被公主觉察了?

    公主把我当第三者了?

    而且她越聊越起劲,难道不管里面的周紫竹了?

    我越来越如坐针毡的时候,突然门被撞开。

    包括我在内,在座众人都吓了一跳,只见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个小太监,喘着粗气,叫着“张,张大人”。

    我瞧着他还颇有点面善,开玩笑说:“这里没有张张大人。”

    “大,大人!”小太监顾不上和我开玩笑,“陛下请您过去!”

    看他急成那样,莫非小皇帝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找我么?

    我有点疑惑,但还是站起身和公主驸马道别,跟小太监出去了。

    刚出了公主的小院,没走几步,就看见一个人低着头踱步,不是周紫竹是谁?

    这家伙怎么从公主房里跑出来的?难道有秘道?

    难道他压根还没进去?

    不过鉴于不是私下,我也不好问。

    我朝他使了个眼色,他点点头,又摇摇头,看得我一头雾水。

    走进小皇帝暂时歇息的“行宫”,那家伙正在里面玩毽子呢,一下一下,踢得还挺好。旁边那个大太监王福桂在一边陪着。小皇帝看到我进来,顿时高兴了,说:“张爱卿,快来陪朕一起玩。”

    我有点郁闷:这么急着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个吗?

    说实话,看他玩的样子,不免联想到宋朝几个败家子皇帝,不过,再一想,这年纪的孩子,偶尔一点娱乐性的体育锻炼也是必要的。

    不过,甚至当我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踢毽子都是我心中永远的痛。。。。。。之一,所以我立即表示拒绝。

    小皇帝不允,一定要我一显身手,君命难违,我只好踢了一下,毽子和我的鞋有了一次亲密接触后又稳稳上去,我大喜,连忙凑上脚踢第二次,“乒”,毽子清脆地错过我的鞋侧,落到地上。

    果然,两下都是我无法到达的宿命。

    我僵在那里,好久才回过去,觑了小皇帝一眼,他显然有点惊讶:他的张爱卿居然有这么笨拙的时候。

    不过,还好,他眼里我没看到偶像的幻灭。

    “踢毽子没意思,”小皇帝恢复过来,立刻没事人一样,冷静地说:“张爱卿,还是你给我说个故事吧。”

    我同意了。

    这天下午一直陪着小皇帝,一直到祭祖结束,我心里隐隐觉得有事不对,却说不上来。

    晚上周紫竹去找我,我问他怎样。他扭捏了半天,说没去找公主。

    我心里大怒,好容易耐着性子问他为何。

    他沉吟了一会,说:“远远看见公主从屋里走出来。和贴身丫环一起,突然觉得不想去见她了。”

    我一怔:“可是临阵心中怯了吗?”

    周紫竹摇头。

    “可是觉得她姿色已故,不复当初。不再是你想念中的女子?”

    他又摇头,沉吟说:“只是觉得其实不该去见她,现在,也不必再见了。”

    他神情深远迷惘,我隐隐觉得明白他的心意。

    周紫竹没告辞就转身走了。白衣白袖,曳过翠碧修竹,我在堂前目送他远去身影,不知道该说什么。

    九月初的时候,周紫竹结婚了。

    江南大士族和京中贵族的联姻,自是轰动各界,盛大异常,一个是江南少年名士,清流内定的未来领袖;一个是长公主唯一的小姑子,薛家的独生女。金童玉女,天造地设,另加完美的政治联姻,又有多少人,多少政治势力暗中要重新盘算?

    周家在京中已经另购新宅,家族长辈都到了京师。两家大摆三日流水席,整个京城都成了他们的婚宴。

    我自然也送了丰厚大礼,去大吃他一顿。

    婚礼那天,我见到了穿着喜服的周紫竹,顶着红盖头的薛咏瑶。

    不知道薛咏瑶这次有没有拼命抗争,有没有离家出走,有没有去威胁周紫竹,他们家又是如何让她就范的?

    周紫竹面无表情,面对长辈时偶尔微笑一下,虽然一身俗丽的大红,却清雅从容如故。

    那天我多喝了几杯,头晕,走得早,出厅门之后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里面人声鼎沸,觥筹交错。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脑子里出现这句诗,虽然也不算应景。

    那天回去之后,我独自在水榭凉榻上倚着,自斟自饮,从“我醉欲眠君且去”到“玉环飞燕皆尘土”,一一大声念出来,把我从小硬被着背的,武侠小说零星看的,喜欢的,曾经喜欢的,原先不喜欢后来喜欢了的,甚至还有自己写的,朋友写的,算是做了长期搁置的resu。

    侍者们都被我吓到,红凤闻讯赶来,我已经颇有酒意,双眼惺忪望着她,对她说:“红凤,你难道不是伤心人?如何有这样心思,还来管我?现在我给你放假,你早该回屋里哭了,该哭的都哭哭吧,声嘶力竭也好,肝肠寸断也没关系,只不要让我听见,我受不了。我什么也不能为你做,只能如此而已。”

    红凤怔怔望着我,突然眼圈红了,转身走开,居然没有飞奔,还保持她的倔强姿态,如果仔细看,不知是否能找见一路滴落的珠泪在地上草中。我记得好像有个童话里的女孩,不知道是不是公主来着,哭出来的眼泪都是一粒粒珍珠,红凤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女孩子。

    我隐约记得一直喝到天黑,醉了,让下人把我抬进屋去的。后来我做梦了没有也不记得了,如果有,我似乎梦到了锦梓,又好像是什么不吉的事情,半夜醒来的时候,口干心跳耳鸣。

    我挣扎爬起来找水喝,自从和锦梓一起睡之后,就不让贴身丫头夜里在外间伺候,有时候半夜要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