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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罚背书(上)

先生授课的方式和内容始终是一样的。由于是泛泛而教,学生并没有深入学习钻研,这么多年来除出过两个秀才外,并没有十分出色的学童出现,以传扬溪头镇学堂及余老先生的美名。

    每日都是在朗读、背诵、讲解、教习间轮流,半个时辰轮换一下,学生都一起上课,但年龄大小不一程度不同的学生在不同的受课时段得到不同的教益。

    “各位学童,年节已经过完了,该要好好读书了,不要将心神还停留在年节好玩之中。今日有两个新同学,大家认识一下。我叫到的站起来。卢嘉瑞,——,卢嘉理。”

    介绍完两个新同学,余先生又说道:

    “今日从教《大学》开始,先朗读、背诵,然后为师给你们讲解。”

    余先生大声说道,年纪虽老,声音却很大,响亮而且有力,一听便知他是一个久惯读书之人。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

    余先生领读,学生们跟着大声朗读。学生的声音虽不算的很整齐,但也响亮。卢嘉瑞的读书声显得有些突出,他是头一次进行集体朗读,有些新鲜感,也不知道控制力气声量,同时他也有意尽量表现,所以从头到尾都是扯开嗓门来读。

    但跟着朗读了五节六七遍下来,卢嘉瑞开始觉得吃力了,嗓子又累又涩,怎么喊也不出声音来似的。到第八九遍时慢慢就只是嘴巴的一张一合,压根就没出声了,而余先生的要求是读十遍。

    这时,余先生站到他的面前,盯着他,问道:

    “卢嘉瑞,你为什么没有跟读?能背出来了吗?嘴巴乱张,连口型都不对,你以为为师老了,可以蒙的么?”

    “老师,我没有蒙您,我在跟着朗读啊,只不过声音不像先前大了。都读得有些累了。”卢嘉瑞站起来,略带点倔强的神态说道。

    “你不要跟为师狡辩,你有没有在认真读,为师听得出来,看得出来。别以为刚才打过你了,就不会再打,只要违反规矩,我一样会打的。”余先生说道,态度很严正。

    “可是我确实是在跟着朗读啊!”卢嘉瑞感觉到委屈,因为他臆想中的确是在跟着读的。尽管他也许是实在不习惯一次朗读这么多遍这么久,太累了,精神游离,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否真的在跟着读,只是感觉仍是在跟着而已。他不觉得自己是在狡辩。

    “俗话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你认真读,读多了自然就理解其中奥义,为师再讲解一下,你就会明白清楚了。”余先生说道。

    “是,老师,弟子明白!”卢嘉瑞答道。

    “好吧,你背出来。就刚才诵读的五节。你能背出来就免打手心,要背不出来,那就只好打了!”余先生说道,似乎已经算是妥协或网开一面了。

    但这对卢嘉瑞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这些经典他本来就已经很熟,在家时三娘已经训导他熟读并背诵过。余先生的一点妥协让他来了精神,他努力提高了声音背诵了一遍: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

    真是一字不差!其实卢嘉瑞早已背过并已熟记,对他来说真不是什么难事。

    “很好!坐下。学童们,你们都看到了,卢嘉瑞虽然跟读时开始很用劲,慢慢就有些松懈,但关键的是已经能背出来了,这很不错,说明他读书是认真的。你们中还有谁现在能背出来的吗?能背的举手我看看?”余先生不但给了自己一个小小的台阶下,还又对其他学生提出要求,不愧是做老师的高明。

    但是没有人举手,课堂上显得很安静。也许还有谁能背出来的,但这时都不想出头。因为学童们都没有把握能一字不漏背完五节,而大的孩子都明白这时出头,要有一点差池,余先生一定不会让你好受的。小的孩子就更不敢了。

    “好吧,你们都还没能背出来,以后要多熟读熟记,回家后也得多温习朗读背诵。现在先下课,放尔等一会风。”

    余先生走回隔壁他的房子。学童们则大多走到课堂前院子去玩耍。

    院子很不错,有一个小水池,上面放着一块大石头,水池旁边是一个大大的木架,几条藤树攀到木架上,木架下面是一个石台子配着四个石凳子。夏天藤树枝繁叶茂时,这也是个乘凉的好地方。但这时藤树还是光秃秃的,没有叶子。藤架旁边是一块空地,空地的前边则是一块菜地,是余先生种菜的地方。菜地以外则是一遍树林。这个小院就是学堂的学童课间放风的地方。按余先生的规定,课间是不允许跑到到院子外边去的。

    卢嘉瑞到石凳子坐下,卢永义就追过来,用力一拍他的肩膀,说道:

    “嘿,卢嘉瑞,你真不错!初初上学就敢这样跟余先生顶牛,想不到啊!”

    卢永义比卢嘉瑞小一岁,已经在公学读书有两年时间了。

    “这算什么嘛?余先生也没什么可怕的,也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卢嘉瑞似乎有点得意了,一下子有些神气活现地说道。

    “余先生一向是很严厉的,谁他都敢打,我们都有些怕呢!”另一个围上来的说道,比卢嘉瑞大三岁的,叫卢嘉恭。

    “柴荣去年曾经被连打七下,每下都很大力的,痛得都哭出来了。”

    卢永义指着身后的一个同学说道。

    “没有哭出来好不好?就你胡说!”被指叫柴荣的争辩道。

    “眼泪都滴溜滴溜地淌到地上了,还不叫哭?哈哈哈!”卢嘉恭高声说着,引领大伙都笑了起来。

    “总之没有哭声,就不叫哭!不像你,被打两个就拼命叫疼,像狗叫一样耍赖,看着可笑!”柴荣说道,“你们不要笑我,当心轮着自己吧!余先生怕是皇帝老子都敢打的。”

    “不过卢嘉瑞你也够厉害,怎么就背出来了?今天才开始读的书呢!”卢嘉恭赞赏的眼神说道。

    “是啊,卢嘉瑞,你怎么这么快就能背出来的呢?”这时几个小年纪的同学也围拢过来了,叽叽咂咂声中带着羡慕神色问道。

    “当然,这就是我的本事,天生的,难不倒我。”卢嘉瑞颇为得意地说道,心里想这其实是早已背熟的了。

    “有什么秘诀吗?”卢永义问道。

    “好吧,告诉你们一个小秘诀,朗读的时候要一边读一边记,每一遍朗读的时候都要边读边记,嘴巴在读脑子在跟随记,这样可以加快记住,很快就可以背出来了。一般人只管嘴巴跟读,不用心跟记,就不容易熟记了。”卢嘉瑞非常讨巧地临时编出来一个秘诀来,但看来又没人能说没有道理,这让卢嘉瑞感觉更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得意。

    这班学童在聊天玩耍中,时间过得很快,上课时间又到了,余先生从他的屋子走出来,走向课堂,干咳一声,叫道:

    “开始上课了,在外边的学童,都进来吧!”

    于是,同童们又都回到课堂上课去了。这时的卢嘉瑞才意识到自己尿急,赶紧跑到茅房去解急,当他再回来课堂时,余先生正在讲解刚才朗读的《大学》章节的经义,进门就被余先生叫住:“站住,怎么回事?又是你卢嘉瑞!”

    “尿急,上茅房。”卢嘉瑞大声说道。他觉得要理直气壮地说,否则更会遭人取笑。但课堂上还是笑成一遍。

    余先生只是眼睛盯了卢嘉瑞一会,最后还是有点微笑的样子,说道:

    “以后课间休息要及时喝水,及时解手,不要耽误时间了。坐到位子上去吧!”

    这次,余先生总算没有要责罚卢嘉瑞的意思。(本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