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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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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泣始终是女人最大的武器,一旦赵瑟流泪,不仅十一立即缴械投降,连赵瑟自己也跟着理直气壮起来。霎时间,眼泪将笼罩在赵瑟心头的y谋的暗霾冲刷得干干净净。

    “好啦,好啦。”十一搂住赵瑟,抚摸着她瀑布一般的长发,轻声安慰着她,直到赵瑟停止哭泣。

    而赵瑟一旦收住了哭声,立即就变成了张着利爪的猫科动物。她扁起嘴巴死命地摇晃十一,并以牙齿和指甲在十一身上留下可疑的痕迹。她气恼地指责十一道:“你为什么这么多天不来找我?毁了婚你都不来找我!坏蛋!骗子!你一定不爱我了!你走啊!你走啊!”

    为了免于被推搡下去的悲惨命运,十一只能苦笑着团身后翻,躺在赵瑟目前侧坐着的桌子上。这又给了赵瑟可称之机,她只需转个方向就坐到了十一的大腿上。现在,赵瑟更不用客气了,攥紧粉拳用力敲上十一的胸膛。边敲边骂道:“你说,你是不是看上张媛了,做什么要和她纠缠不清,搞得人家夫君都要找你玩命?”

    十一轻轻咳嗽了一声,抓住赵瑟的手腕道:“别打,我的内伤还没好呢。”

    赵瑟忙停了手,凑下去问道:“你没事吧?”

    十一摇摇头,在赵瑟的唇角上轻吻一下,解释道:“我真的是今天才知道你为我做了这些。谢谢你,阿瑟,我必此生不负于你。那日我从你这儿离开,很是伤心,便去找张襄喝酒。在他府里,碰见了张媛。那女人向我求欢,非要我傢他。我心情不好。又喝了酒,大约说了很难听的话。张媛很伤心地走的。他的夫君得知此事,尽出家中的武士非要置我于死地。我内伤未愈,张襄便把我关在了他的府里的密室养伤。这几天,出了什么事我竟是一概不知,直到今天听小丁说笑话,我才知道你放弃了傅铁衣,被关在家庙里……对不起,瑟儿,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些。”

    赵瑟笑着摇头,眼眸中还挂着泪水。她摩挲着十一的脸刚待说话,只见霎时间窗外火光冲天,一声清晰的叫骂传入耳中“兀那贼子,速速放了我家小姐束手就擒还则罢了,否则万箭齐发,定叫你死无全尸!”

    赵瑟和十一相拥着向窗外眺望,只见间几百名家丁擎着火把将家庙围得密不透风,四面壮硕的护卫刀剑出鞘,张弓蓄势,只要一声令下,家庙中人断无生还之道。正对阁楼窗户的一方,众人簇拥着芫国夫人夫妇并肩而立。他们前面有护卫手池藤盾蔽护身体,两翼分别是赵波和秦合清,均佩着贵族男子惯用的长剑。在火光中,芫国夫人被风吹动的白发赫然而分明。

    “祖母大人哪……”赵瑟无声地叹息。

    孩子

    遭遇明火执仗的捉j,这在赵瑟已经是第二次了。耳热心跳,紧张兴奋等等复杂多变的心情完全相同,都是呼啸而来,刮过狂跳的心房。唯一不同的只在于第一次是由别人的手推动的y谋,这一次则是由赵瑟自己的手来推动的。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赵瑟还是对祖母大人如此高度的默契与不加保留的配合赞叹不已。赞叹之后则是小小的失落。

    赵瑟曾经无数次设想并期盼着这一刻发生的事情,然而,真等到了这一刻,赵瑟却感觉不到任何欣喜。她究竟是怎样卑劣而愚昧的女人哪,终于连自己最爱的男人也要算计。赵瑟可以在心里鄙视自己,却不得不继续下去。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是如此。y谋的车轮一旦转动,就必须一直向前,碾碎一切螳臂当车之物,包括y谋的发动者本身。赵瑟清楚的知道,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后悔的余地。如果她现在才停下来,那就真的是愚不可及了。

    赵瑟侧过头去看十一,将一切歉意都深深的埋藏在眼眸里。“反正我会用一生去补偿的,十一,只要你不知道就好。我也一定很快就忘了它。”赵瑟想。

    十一或者是错会了赵瑟的意思。女人抱歉的眼神和求助的眼神往往不存在任何区别,都是那种小鹿一般温柔清凉的眼神。十一首先的反应就是伸手摸剑,尽管他实际上因为内伤根本就不可能提气御剑。

    不应该苛责十一总喜欢诉诸于武力而忽视谋略,这本来就是男人最本能的反应。非但十一,连陆子周实际也难免有冲动的时候。而赵瑟从来就没想过要诉诸于武力,因为她本来就不曾拥有过武力。所以,赵瑟立即按住十一的手道:“不要,十一!”

    窗外猛然间传来家将的呼喝,数百人齐声呐喊和金戈交击充斥着力量和威慑,暂时打断了赵瑟的心声。赵瑟和十一一起转头向外看,却是持刀的家将跨步近,将密不透风的合围之势更清楚的展现在他们的猎物面前。

    秦合清拔剑跳上家庙前的基石,家将们停止前进。秦他举剑大声命令道:“倘若贼子劫持小姐,立即放箭,格杀勿论。”于是,家将们发出更大声音的呐喊,树上的麻雀惊慌地扑腾着翅膀像龙卷风一样逃窜到更高的檐顶。

    十一轻轻叹了口气,捧起赵瑟的脸。火光照在他半边脸上,绝美与坚毅交织在一起,令赵瑟心痛不已。他再次向窗外瞟了一眼,转过来冲赵瑟笑了笑。笑容是无所畏惧的,他却以完全相反的温柔对赵瑟说:“瑟儿,你看,我们并不能……”

    赵瑟用手指压住十一的嘴唇,不让他说出下面的话。她微微踮起脚尖,昂头直视着十一那凝结了太阳光芒的眸子,开口说道:“不要说下去。我再也不要你自己一个人悄悄离去,留下我独自在这里。”

    “那么好吧,我们一起下去。”十一闭上眼睛想了一下,突然间,他断然说道, “我也不能总把一切都留给你去承担。既然他们已经来了,难得这样合适的机会,便用来求婚吧。反正没有他们的首肯,我们也最终无法在一起。”

    赵瑟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十一就这样认同了我的y谋啊!赵瑟想。她死死的抱住十一的腰,不停的说道:“让我取你,十一,让我取你……”

    “是啊,我们不能总这样偷偷摸摸,就让我们从今天开始光明正大吧。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期望。”十一说。

    赵瑟维持着抱紧十一腰的动作。让十一的腰填充满自己双臂间的每一寸空间,让十一结实的小腹与自己相贴。这动作让赵瑟觉得安全而充实,舒服得令她沉溺。她最后说,小声地,仿佛自言自语:“我必护你安然无恙,十一,我发誓。”

    十一愣了一下,由别人来保护自己这种说法对他而言实在是他陌生了。或者说,他从来没想过需要别人保护他,而不是他保护别人。或许是生活在只讲究武力的世界太长时间了吧,十一想,原来世俗世界的妻子是这样的。随即,他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我也是一样。”他说。

    十一将一直不曾离身的利剑留在了阁楼的桌子上。他单手抱起赵瑟,跃起身体在窗楞上一踏,便如一只轻灵的鸿鹄下降于地面。赵瑟感受到一阵晕眩,飞翔与坠落的美感在她身体里的每一寸绽放出绚烂的花朵。十一似乎总喜欢以这种近似于神迹降临大地的方式出现或者消失,这和他的天人之资正好相配,完美无缺。 即使是四周那些弯弓搭箭,举刀挥剑的家丁也因此忘记了职责,发出“嗬”、“嗬”的惊叹。

    赵瑟和十一就这样牵着彼此的手站在包围圈的中心,四周安静得只听得见火把“噼啪”燃烧的响声。这一刻的风姿,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到死都无法忘记。

    “瑟儿,你过来!”苑国公站在藤盾后面喊。

    赵瑟和十一互望一眼。赵瑟挽起十一的手臂,微微扬起下巴,很骄傲的样子宣称道:“祖母大人,祖父大人,这就是我要结婚的男人,请您祝福我吧!”

    “胡说!”苑国公的话里的勃勃怒意已然遮掩不住,“你给我过来!你以为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都可以作我赵家的娇客吗?!你过来,否则我立即杀了他!”

    “不!”赵瑟摇头,“我不过去!如果祖父大人喜欢流血的话,那么,就让我们一起吧!”

    苑国公气得不轻,沉着脸给旁边的赵波打了个手势。苑国夫人却适时地拍了拍自己夫君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她沉稳地笑了笑,说道:“瑟儿,你误解你的祖父了,我们完全没有要流血的意思。既然你说你的婚姻还期望我们的祝福,那么,是不是至少应该让我们看一看和你缔结婚姻的究竟是什么人?我们可是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呢!总不会真的是叫米饼吧?”

    “啊……当然……”赵瑟微微有些失神。看来,祖母他们果然问出了所有能问出来的东西。既然子周不曾开口,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以多少数量的鲜血和泪水为代价得到的。赵瑟几乎没脸去见那些与她朝夕想出的男人们了,她一直在损耗他们卑微的生命。她现在所能奢望的,只是西楼还平安无恙……赵瑟甩了甩头,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此时,芫国夫人已经从藤盾后面走出来。她以历经风霜的沉着,踏着那种贵族特有的步伐缓缓走到赵瑟和十一面前。她的身边仅跟着一个常年服侍她的护卫,替她举着火把。

    “祖母……”赵瑟突然之间慌乱起来。十一握了握她的手。

    “如果夫人愿意祝福我们,我将不胜感激。”他以这样的方式开始。

    护卫将火把略微下倾,火光打在十一的脸上,将他神祗一般的容貌完全而彻底地映s进芫国夫人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即使是芫国夫人这样的早已逝去了青春的女人都有了明显的动摇。虽然时间很短,但不论赵瑟还是其他什么恰好在近处的人,他们都亲眼看见了芫国夫人脸上那经年累月淬炼的完美面具露出破绽,宛如初春河面冰破的痕迹。她的瞳孔收紧,笑容里孕育着若有若无的欢快与灵动,青春的源泉似乎在眨眼间又回到了她苍老而干涸的面颊上。

    十一轻轻将头别到一边,虽然不想承认也不愿意使用,但是容貌确实一直都是不必召唤就会自己努力干活儿忠实伙伴。十一和赵瑟都无法为此感到欢欣雀跃。

    “难怪……”芫国夫人点点头,面具又回到了她的脸上。她问十一:“您是什么人,是您怂恿我的孙女抛弃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夫君取您吗?”

    “叶十一。”十一简单地回答。关于芫国夫人的第二条指责,他没有回应,算是默认。尽管大有可以耍赖的余地,但赵瑟的悔婚的确是因为他的原因。说成怂恿也不是不可以,十一认为,这个时候没必要纠缠于一两个字句的用法。

    “叶十一吗?”芫国夫人皱起眉头,脸上露出讶然之色。转而以询问的眼光望向自己的夫君。苑国公跟着走近几步,看了看十一,确认道:“没错,这正是那位河西军的叶将军。是河西军,也是我大郑全军最英俊的男子。”

    苑国夫人微微挑眉,神色有些许的嘲讽。她说:“原来是叶将军,将军之名如雷贯耳啊!

    闻说韩国夫人因爱慕将军,不仅混迹市井吸食大麻,甚至还与韩国公伉俪失和。今日得见将军,实乃三生有幸。果然芝兰玉树,胜于流言百倍。”

    十一略有些鄙薄之意,淡淡说道:“韩国夫人要怎样是她的事,我并没有答应她。”

    芫国夫人笑了笑,不再说话。苑国公却冷哼一声道:“你是河西军的将领,白天还在与张氏的族长纠缠,倒不知为何转眼之间,我赵家的女儿便非你不取。叶将军,你身为张氏的部署,到底为什么非要怂恿我赵家的女儿,破坏她的大好姻缘。这是韩国夫人的命令呢,还是其他什么人的意思?还望叶将军于我解惑。”

    这话说得十一着实一头雾水,讶然道:“这和张媛有什么关系?”

    苑国公摇头而笑,说道:“将军不知道也没关系,便请在此稍后。待请了韩国夫人来,咱们一起上殿面君去吧。”言罢吩咐大总管赵斯诚道:“你拿夫人和我的名帖亲自跑一趟吧,务必要把韩国夫人请来!”

    赵瑟忙喝道“且慢!”

    十一不清楚四家七氏之间堪称史诗的恩怨情仇,赵瑟却是清楚的。她情知祖母等人这是将十一当成是张家破坏赵傅联姻的美人计了。于是,她不及细想,急急说道:“十一他是因为我才去的河西军,他是夜叉……”

    “瑟儿!”十一、秦合清和苑国公同时出声阻止赵瑟。

    芫国夫人与苑国公对视一眼,叹了口气,裹了裹身上的披风说道:“夜深露重,还是去厅里谈吧。”

    此所谓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赵瑟虽然一晚上就等着这时候呢,一时之间也有点发呆。十一拉了她一把。他们才一起被家丁刀山剑海地包围着往宅院深处去了。

    说是去厅里谈,实际最后去的是苑国公居处的密室。护卫们虽然大多留在外面没有进来,但无疑赵氏的权力者们对十一的防备更加严密了。他们让他坐在正对面,两柄钢刀就直接压在他的脖子上。十一没有拒绝。现在,他反而能够以更加沉着和冷静的态度对待这件事。正如他所说的——这没什么,谈生意的时候,主顾往往会要求更严格的防范。

    现在,十一坐那里,温柔缠绵的情人于是就成了寒光凌冽的宝剑。他坐着,身体像豹子一样完美,眼神像鹰一样锐利。赵瑟为此黯然神伤。她不禁要拷问自己:这就是我想要的吗?这就是完整的十一吗?要一个只有爱的十一还不够吗?我为什么要把他拉到这种龌龊的地方来!

    “瑟儿,把我们的是事情告诉他们吧。所有的事情。我想我们首先得开诚布公。”

    十一的声音惊醒了赵瑟。也只有靠不停地说点什么她才能停止酷刑一样的思考。于是,赵瑟开始说自己和十一的故事,从那个小哑巴说起。故事讲得并不怎么有章法,赵瑟却可以把自己讲得哭泣。那些美好的事情,那些痛苦的事情,那些所有的细节像海浪一样从她的心底扑打出,再一一倾倒出来。她讲了所有的事情,只除了那该死的堕胎。那件事,赵瑟宁愿相信自己的记忆出了错。

    赵氏的权力者们长时间沉默着。当然,如果认为他们会为所谓的爱情而感动那未免太天真了。事实上,他们一直都没有掩盖他们对此的不屑。赵瑟甚至想,她是否该回避一下,以便于长辈们能更好的计算。

    “其实有必要这么麻烦吗?反正以我现在的声誉,一定没有哪个高贵的男人还愿意傢给我。”赵瑟想。

    芫国夫人按了按额头,终于开口了。她说得直截了当:“我们赵氏的女儿是绝不可能取无名小卒的。你和瑟儿一开始约定的时间是五年吧。好吧,那就以五年为限,拿张氏的河西军做你的傢妆吧。按照士家的惯例,不允许女人迎取那些地位低于她前一任的丈夫的男人为正夫。傅铁衣现在的官爵是范阳节度使、武成侯。既然瑟儿排出了他,选择了你,那么就请你至少取得高于他的地位吧!”

    “很宽厚的条件。”十一点头道,“我毫无异议!”

    芫国公接着道:“有一点,需要事先说明。河西军几乎是张氏的独立王国,既然你有武安侯张钰亲口给你的承诺,留在那里必然会前途远大。我们要求你对赵氏的忠诚,任何条件下。”

    十一微微皱眉,沉吟半响说道:“别的和我没关系,但不能伤害张襄的性命。他是我的朋友,于我有救命之恩。”

    所有的人都微笑起来。贵族的方式和土匪的方式是不一样的,贵族从来都不追求从r体上伤害什么。看来瑟儿的这个爱人还可爱的很。

    “当然没问题。”芫国夫人眨着眼睛说。

    十一点点头,捉着赵瑟的手说道:“那么,可以算是成交了吗?”

    芫国夫人含笑点头。秦合清站起来道:“那么,照规矩,将军似乎该留在些什么作为定金。毕竟让瑟儿等白白你五年这种事可是一点儿保障都没有的。”

    十一立即反驳道:“你们答应在五年之内不迫瑟儿成婚也是一点保证都没有的事。”

    芫国公磨着手中的茶碗缓缓说道:“当然,我们也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帮助。相信能让你事半功倍。要知道,封侯与拜帅什么时候都不是光凭军功就可以轻易得到的。”

    十一垂下眼帘,说:“那么,什么作为定金合适呢?”

    “最合适的莫过于夜叉……”秦合清说。

    “这不可能!”十一断然拒绝,“夜叉不是属于我的东西。可以帮你们杀人,但你们得付钱……”

    秦合清轻请轻拍掌,有侍奴捧着托盘放到十一面前。赵瑟瞥了一眼,是金丝银线织就得贞锁,顿时面颊绯红。秦合清说:“那么就请你接受这个吧。只要你能保证对瑟儿绝对忠诚,我们也就没有理由不相信你。我想你也不需要依靠那个位置。”

    十一很有些迟疑。贞锁本身没什么,问题在于超出贞锁本身的意味深长。赵瑟一阵反胃,这实在是太龌龊了!她猛得站起,奋力掀翻托盘,宣称道:“我相信十一,这就够了!”

    芫国夫人叹息:“罢了,我们也该留一点时间让他们聊聊,不是明天就该出征了吗?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年轻的人,总是经不得离别的。”

    最后,他们留给赵瑟和十一独处的时间仅仅就够他们彼此相拥。

    “对不起,”赵瑟反复的说,“这都是我的错。”

    而十一则一直在回答:“等着我回来,瑟儿。”

    大管家赵斯诚谦恭地捧着十一的宝剑在一旁无声的催促他们。天快亮了,今日是出兵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