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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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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歌皱眉道:“说是给你的轻歌曼舞堂题首诗,怎得又写得如此慷慨激昂?不成!不成!子周你得重写!”

    元元和陆子周同时道:“不必了!”

    停了一下,元元说:“诗写得很合适,我很喜欢。”

    秦歌撇嘴道:“我算是认识你了,元元!方才子周让给你老大一个便宜,如今你便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陆子周道:“实是刚才来时,见剑南、范阳部众相斗,一时有感。”说罢长身而起,施礼道:“如此在下也该告退了。我家小姐有孕在身,实不能回去得太晚。”

    正事已了,元元与秦歌也不再留客。元元道:“我送你。”

    下楼时,元元本能地要挽陆子周的手臂。手伸到一半才猛然醒悟面前这人已是身有所属,只得怏怏缩手。陆子周似乎也发现元元有异,回头问答:“元小姐是否有心事?倘是与生意有关,子周愿尽绵薄之力。”

    元元轻轻叹了口气道:“陆公子,近来河北的形势想来你也略有耳闻。傅铁衣一反常态,大军势如破竹,一点儿余地都不肯留。我也不瞒你,家里已是焦头烂额,难以支撑。眼见几十年的基业就要随风逝去,怎得不愁?倘使真到了山穷水尽的一日,咱们这买卖怕是也没必要再做下去了。想你我相交,短短不过数月,你陆公子却是我元元生平第一知己。一旦河北克复,你我人鬼殊途,亦为一桩憾事啊!”

    陆子周皱眉道:“何能轻言生死?”

    元元摇头道:“若是众家兄弟都去了,我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陆子周沉默半晌,缓缓说道:“事不至此,元元小姐一代女杰,当知留待此身,将以有为。我观大势,绝非山穷水尽,更遑论舍生取义……”

    觊觎

    “倘使傅铁衣进一分,你们便退一分,最后龟缩进太行山,那自是死路一条。依我之见,反其道行之,或可有一线生机。”

    “反其道而行之?”元元微颦眉头道,“分兵突围,藏匿于草莽,待时东山再起或者可行,再想反击怕是力有未逮。何况我们义军,历来长于进取而不擅守成,便是攻下了关隘不过劫掠一番而去,哪有守得住的?不过平白折损弟兄的性命。”

    陆子周垂下眼帘,盯着下面逐级矮下去的楼梯,简单说道:“间出太行,迂回塞北幽燕之地绕过河北军右翼,南下山东以据淮泗上游,向西得淮泗而窥中原。凭借江淮之富庶与形胜北上中原,下东都洛阳,之后就可以西扣潼关而拥天下。”

    元元愣了愣,苦笑道:“子周你这说的是争夺天下之路。你看我们现在这个样子,保命尚且应接不暇,哪里还敢有雄霸天下的野心?说出来不成了笑话了吗……”说道这里,她脑中灵光一闪,仿佛有什么关键之处心中已然知晓,却又扑捉不住,难以用言语说清楚。她若有所思地望向陆子周,缓缓道:“你是说……”

    陆子周点头说:“你们没有争夺天下之心,也没有争夺天下之力,未见得别人也没有。元元,走一条历代帝王人杰都走的路吧!这是唯一的求生之策。也只有走傅铁衣希望你们走的路,他才会对你们手下留情。”

    最后,陆子周留给元元的忠告只是这样。青玉挽着披风和众人一起迎上来,簇拥着陆子周上了车。陆子周看了一眼对面富丽堂皇的曼舞清歌堂,堂中传出不堪入耳的龌龊言笑。他毕竟已经傢了人,即便是至亲,这样的场所也不能再厚颜进去,便是在门口多呆一刻传出去也是十二分的不好听。

    “去请二少爷出来吧。”陆子周吩咐,“我们去后门等他。”

    马车停到曼舞清歌堂背后的小巷,足足一盏茶功夫,才见赵箫身边的亲近管事老归愁眉苦脸的开门出来。赵箫?那是连影子都没有!

    老归到车前施礼道:“二少爷正忙得脱不开身,小人也进不去门。请陆公子先回,少爷说今天晚些时候过去找您。”

    这不消想也知道赵箫是为下半身那点儿事忙得脱不开身。陆子周虽然要赞赵箫一声“真豪杰”,但也一直以来都不能完全苟同于赵箫颠倒混淆的行事手段,闻言不过一笑置之。

    他说道:“也不必,只有一件事。对面要五千担精米,五千担粟米,另外还有三万斤薪柴。时间很紧,只三天时间,请二哥尽快凑足。”精米者,钢刀;粟米者,弓弩;薪柴者,羽箭;这一套话,乃是赵氏用了多年的暗语,以免落人口实。

    自从夏初赵瑟当堂拒婚,气走了傅铁衣,在上都内外不可避免地引起轩然大波。赵氏一族凭借数百年在朝堂上盘根错节的政治势力,百般补救,方才没有伤到根本。然而,一场轰轰烈烈的联姻闹剧即便暂时告以段落,其深远的影响也往往仍是连绵不绝,数年难以消弭。朝堂上的事,有芫国夫人夫妻亲自居中提调,勉强尚可。私底下,赵氏那门见不得人的军火生意却因失了傅铁衣的支持,江河日下,一日难似一日,几乎难以为继。

    赵家的军火买卖,由淮南转运到北方之后,不管是卖给西北的乌虚人,还是卖给河北的流寇,都少不了取道河北,更少不了傅铁衣的鼎立支持。一朝拒婚,将傅铁衣几乎得罪到死,生意还怎么做?确实,傅铁衣不曾亲自下令与赵家的军火贩子为难,以前给秦合清的令箭也依然有效。可傅铁衣不与赵家为难,不代表他的部下也高风亮节,不与赵家为难。赵家散布在河北的军火贩子们眼见河北诸将燃烧着仇恨和愤怒的眼睛,没一个敢运货出河北。不用人家赶人,纷纷自己夹起包裹逃回关内,更有甚者,一路跑回淮南。眼见北方的半壁江山就要不保,秦合清虽然脸厚心黑,但现如今毕竟还不到拿女儿腹中的孩子说事儿的时候,则亦是无可奈何。

    按理说,谁惹出来的麻烦谁收拾,正该押着赵瑟去收复失地。奈何这位大小姐现如今正有孕再身,皇帝第一,她第二,连去秘书监当值都是混着,没人敢让她c心,更别说做买卖了。于是乎,素来不肯闷声吃亏的赵箫赵二公子也只好一面在暗地里跳脚大骂,一面收拾自己亲妹妹搞出来的麻烦。

    正巧此时,朝廷颁下均输令,整顿天下货物流通以及丝茶盐铁专卖之事。皇帝以四方不靖、军用不足为由,下旨在六军之外另设神策军,招募关中健儿充之。另外还将上都城外冶铁锻造兵刃的铁场扩大了一倍。说到炼铁治兵,两都大匠俱是安邑侯秦氏的徒子徒孙。赵箫虽然是败类,但实实在在是安邑侯的嫡亲外孙。靠着这层极过硬的关系,赵箫很快与铁场官吏结为一党、沆瀣一气,事实上将铁器控制于手心。若非赵箫名声实在太差,或者甚至可以顺利授官,继安邑侯之后成为家族的第二位兵器之王。至此,东南一派的军火贩子与关中一派的军火贩子正式合流,一手掌握了大郑三分之二的兵器锻造。这样一来,赵箫的全部精力都放在此事上,如何重新建立一条通道,将掌握在手里的私兵贩出去,他便再也无暇多管。秦合清考虑再三,终于禀告过芫国夫人和魏国夫人秦歌,拉了陆子周上贼船。

    陆子周虽然不耻于勾结乌虚蛮夷,但还是不得不通过混迹于上都吃喝嫖赌的曹秋何曹大公子与河东的曹文昭达成默契,另辟蹊径从河东运货。自然,少不得要分大半的好处于河东军。赵箫与陆子周,一个专司垄断军火货源,一个专管买卖。一番合作下来,将秦氏与曹文昭尽拉入局中,虽然再也无法如当初一般独享暴利,总算也可勉强维持。

    至此,陆子周方才知晓,原来盛名如歌神的元元竟是河北流寇巨头之一。其人周旋于上都权贵之间,首要之事便是刺探并影响朝廷方略,另外则是负责为流寇贩卖贼赃,采办军火粮草等事。难怪赵箫非要开个倡馆在人家对面啊!

    马车碌碌前行,陆子周回想方才自己指点元元之事,心中略微有些后悔。就任由搅乱天下的流寇倾巢覆灭不好吗?就看着傅铁衣走上以武力争霸天下的荆棘之路,用鲜血肥沃了西进路途上的土壤不好吗?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洁白而修长的双手,心底泛起一阵厌恶。他总能从自己的身上找到与欧阳怜光相似的东西,那种以天下为棋盘,以人命为棋子,不经意间就要挑起天下纷争的冲动。

    “元元……她竟是如此精准地体察了我的内心吗?”陆子周微微苦笑着想,“我似乎和土匪很有缘分哪!本以为汝州之后再无瓜葛……”

    傅铁衣在遭遇赵瑟拒婚之后,立即放弃了他先前坚持了十数年并令他飞黄腾达、封侯拜相的所谓“养寇自重”的方略。一夜之间,河北多年以来形成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猫与鼠也缠绵的和谐局面翻然碎裂,竟成了你死我活的形势。

    陆子周也曾仔细揣测傅铁衣的打算。倘若他是傅铁衣,在彻底断绝了与大士族联姻的希望之后,也绝不会再与流寇分享河北。没有了根深叶茂的士族作依托,对傅铁衣来说,对所有的新兴军阀来说,当务之急就是完全彻底的控制住自己的领地,形成稳定的大后方。在争霸的道路上,从来无有不圈土地就形成割据的势力,从来无有不要安稳富庶的大后方就能一统天下的奇迹。流寇不事生产,专做破坏,所过之处犹如蝗虫过境,如今已然成了傅铁衣进取最大的掣肘。傅铁衣有赵氏做后盾,或者还会多忍耐几年。如今,河北已经是他争霸天下最后的资本,他势必要把屋子打扫干净。

    对于傅铁衣来说,最有利的情况不是彻底绞杀流寇,而是让他们从他的地盘滚出去,踏上陆子周所说的争霸之路。这样,傅铁衣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踩着他们的脚步前行,收复他们所占领的失地,扩大自己的版图。

    只有我打下来的,才是我的!

    在大郑的末世,这句话是所有军阀藩帅的心声。大郑的土地一直都为士族所盘踞。士族是绝不会轻易向那些出身低贱的,昨日还跪在自己脚下献媚的武人低头的。是以,军阀要圈进一块土地,往往需要流寇为他们开道。流寇将土地上的士族杀完了,军阀就不必染红自己的双手。枪杆子里出政权是不错的,然而当不止一个人握有枪杆子时,如何使用就需要智慧了。何况,在大郑的皇权还没有彻底沦丧之前,屠杀士族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容易。

    陆子周估计,傅铁衣并不需要流寇走到东都洛阳那样远的地方,甚至也不必到掌控天下漕运转输的荆襄之地。只要控制了河北、山东以及江淮重镇的其中一两个据点,他就可以暂时停下来,练兵积粮,静待关中乱起萧墙……

    回到府里,天色还早,连赵瑟这等每天睡到日上三竿,上官署报个道便回的孕妇大人还都没回来。陆子周近来思虑过重,颇为疲惫,便待回房小睡片刻,待赵瑟回来了也好有精神陪她。不想,进了院子便见管事赵月兰握着手在门口走来走去,神情很是焦急。她一见陆子周,仿佛看见大救星一般,拉起裙摆跑过来急急道:“陆公子,快请去一趟长生阁,小公子他捉了霍郎去!”

    “这又是怎么了?”陆子周现在是一听傅铁云三个字就头疼。自从那日傅铁云强傢了赵瑟,待能起床了拜祭过祖庙,便没有一天不给大家找麻烦。他现在倒是不怎么和赵瑟的宠侍过不去,偶尔的几次也是因为服过药情绪暴躁,顺便给赵瑟添堵罢了。真正麻烦的是,他随时准备将损人利己的行事原则贯彻到底,公开并肆无忌惮地利用一切赵氏的政治资源将傅铁衣的利益最大化。他混迹于上都权贵名门的宴会中,暗中c作着各种各样的肮脏交易。而每当出现什么纰漏,他就理所当然地要求赵氏去补救。或者是出于对傅铁衣的愧疚之情,无论赵瑟还是赵氏的亲长,都对傅铁云的这种做法选择了彻底的退让与包容。若非如此,傅铁衣的河北攻略,也不会进行得如此顺利。

    有的时候,陆子周不禁要想:等瑟儿的腹中胎儿落地,不知阿云他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对于陆子周明显夹杂着不耐烦的问话,赵月兰深有同感。她匆匆答道:“小人也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今日小公子今日去宋国夫人府赴宴,回来就带着怒意。正巧三老爷派人送了好些冰帖过来,都是品貌家世相当的仕宦子弟。说是等小姐生产之后再取位公子进来,也免得两位公子都忙,无人照管家中琐事。因为小姐还在孕中,不能劳神,便请两位公子先看看,日后再请小姐亲自定夺。小公子便大怒,厉声命人将霍郎擒去,如今也不知怎样。陆公子,旁的人也就罢了,霍郎是小姐极放在心上的,若是有什么不是,惹小姐动了胎气可怎生了得!”

    陆子周转头便向长生阁走去,口中埋怨道:“怎么不曾去禀告三老爷!”

    赵月兰叹了口气道:“三老爷说,从来没有祖父去管孙女房中之事的规矩,叫我来找公子。”

    陆子周便不再说话,匆匆赶去傅铁云起居的长生阁。傅铁云素来的决然陆子周也知道几分,是以不等侍儿通报,便直接掀帘闯了进去。

    傅铁云这长生阁,因为他久病的缘故,收拾得极为暖和。如今才十月的天气,便烧了地龙,封了门窗,不让一丝风进来。厅中尽是大盆的花草,草木葱翠欲滴、牡丹含露怒放,除却牡丹、兰草等上都贵族常用的花品,还有特意从五岭运来的一人多高的杉树盆景,将整个房子掩映得生机盎然。

    霍西楼就跪在厅房深处一株巨大的迎客松盆景旁边,手臂向前伸长横搭在花盆中的泥土上,头就侧枕在手臂上,上身也跟着前倾,看起来好像是斜趴在盆景上的模样。他穿着淡黄色的衫子,睫毛很长,闭上眼睛轻轻地颤抖着,看得陆子周一阵心疼。私心里,陆子周一直是将霍西楼作为自己的弟弟甚至是儿子来对待的。明知道他读书已是无用,只要他想,陆子周甚至比教赵瑟还认真几分。

    傅铁云并不在,厅里只有两个侍奴守着。青玉帮陆子周宽去外面的披风,侍奴接了过去。赵月兰跟在后面斥道:“怎么还不去倒茶?”侍奴吓了一跳,慌忙去了。

    陆子周问道:“阿云不在吗?”

    另一侍奴答道:“小公子说屋里闷,出去透透气。”

    陆子周点点头,走到霍西楼近前,弯腰轻拂他的额头。霍西楼立即睁开眼睛,眼眸里依旧是初夏清晨的灵动。他眨着眼睛笑了,呼唤道:“公子你来了。”

    陆子周在心中叹息一声,温和地问:“如何就惹恼了阿云,你啊,真的好不小心。”

    霍西楼想了想说:“小公子叫我来问问家世,好些我答不上来,是以惹他生气。”

    陆子周回想霍西楼的身世,更多了几分感慨。伸出手去道:“起来吧,一会儿阿云回来,我就接你去陪我。最近手腕酸痛,提不得笔,你帮我写几个字。”

    霍西楼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将双手向上抬了抬。他的一双手,十只手指被一副精钢指拷紧紧箍在一起。手铐下端有铁环,铁环系着铁链,铁链尽头是大一些的铁环,箍在松树的干上,环上扣着一把精致的小锁。铁链极短,长度只允许霍西楼以现在的姿势跪在地上。

    陆子周心中恼怒非常。这种指拷是刑讯奴隶的刑具,扭动下面的螺扭可以收紧指拷,直至将受刑人的十指手指挤成粉末。他呼了口气,勉强压住胸中的意气,直起腰转头去看那侍奴,皱眉吩咐道:“打开吧,是人不是牲口。”

    那侍奴有些慌,跪下道:“小人没有钥匙。”

    “那就把树锯了!”陆子周坐下对赵月兰说:“西楼有错,一会儿我禀告小姐,兰管事你带去教训便是了。如此滥用私刑,实在毫无道理。我在这里等阿云,你先送西楼回房吧。”

    赵月兰答应一声,浅浅福了一礼,招手唤了几个小厮去砸松树盆景。侍奴奉茶过来,见到此景吓了一跳,茶盏应声落地,情急叫道:“使不得!”那跪着的侍奴想起平时傅铁云将这盆景示若生命,常说“这松树死了,我的命大约也就尽了”之类的话,哪里还敢眼睁睁看着?遂鼓起勇气跳将起来去拦。

    赵月兰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向外拖了几步,道:“如此没规矩怎能再伺候小公子,公子,小人这就将他押回去学规矩,另选温顺的送来长生阁!”

    陆子周头脑一阵眩晕,不禁以手按头。若非是为了霍西楼,他绝不会来凑如此可笑的热闹。幸好傅铁云的声音远远传来,总算暂时结束了这场闹剧。

    “兰管事,你好生了得啊!侍奴无礼,冲撞子周哥哥,我自会杀了向子周哥哥谢罪,何用你如此厮打?”

    国士

    除了陆子周之外,所有的人都一起屈膝下拜,迎接这位很快就将以狡诈暴虐著称于那个风云激荡年代的男孩儿。尽管那个 “胡狼”的称谓要到宣华二十五年的冬天才会加诸于傅铁云的头顶,并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年时光里震慑天下,但在宣华二十四年的秋天,在赵氏的宅邸里,他已经具有了相当的恶劣声名,以至于许多人还不曾见到他便簌簌抖动。

    傅铁云略显虚弱地靠在他长着胡子的壮硕“侍奴”身上。虽然只是十月的天气,然而他的全身都裹在厚实的狐裘里。这使得他看起来更加羸弱,宛若失去了母兽庇佑的小兽。他戴着风帽,衣领白色的狐毛簇拥着他的下巴,趁得他的脸只有巴掌大小。他脸色是苍白的,带着飕飕凉意的秋风也没有办法让他的面颊染上红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