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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真的吗?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眼睛闪烁着光芒,说,她真的会爱我吗?

    会的,一定会的,我用力回握着他的手说,如果实在不行,我替你找我姑姑去说媒,

    她最听我姑姑的话。

    不要,千万不要,他说,我不希望借助任何人的力量。强扭的瓜不甜。我要用我坚

    持不懈的努力,赢得她的心。

    李手仰着脸问我们:你们俩在上边搞什么鬼名堂?

    王师傅抓起一把泥,对着我们投上来:别吵吵!把鱼都给我吓跑了!

    从河的下游,驶上来一艘漆成红蓝双色的铁皮机动船。船上的机器发出急促的“波

    波”声响,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焦灼和恐慌。河水湍急,船逆流而上,行进迟缓。船头

    激起很大的白浪花,两道田塍般的细浪,从船体两侧分开,然后又渐渐合拢。河面上浮

    动着淡蓝色的烟雾,一股燃烧柴油的气味,扩散至我们唇边。十几只灰色的海鸥跟随着

    小船盘旋飞翔。

    这是公社计划生育小组的专用船,也是姑姑的专用船,当然,小狮子也在船上。为

    了防止汛期石桥淹没、两岸交通隔断时发生违规怀孕以及其他料想不到的问题,为了保

    持我们公社不发生一起超计划生育,为了这面计生战线上鲜艳的旗帜,县里特意为姑姑

    配备了这艘船。船上有一个小小的舱,舱里有两排覆着人造皮革的座位,船尾装着一台

    马力的柴油机,船头安装着两个高音喇叭。喇叭里播放着一首歌颂毛主席的歌曲。那

    是一首湖南民歌,旋律优美,悦耳动听。船头拐了一个弯,向我们村子靠拢。音乐声突

    然停止。片刻寂静,机器声愈加刺耳。突然,响起了姑姑嘶哑的声音:伟大领袖毛主席

    教导我们:人类要控制自己,做到有计划的增长……

    从姑姑的船在我们视线里出现那一刻开始,王肝便不言语了。我看到他的身体在颤

    抖。他半张着嘴,湿漉漉的眼睛紧盯着船。越过中流的瞬间,船体倾斜,王肝嘴里发出

    惊呼,身体紧张,仿佛随时要跳下河去。船在上流缓水中调过头,轻快地向我们驶过来。

    柴油机的鸣叫声平稳而均匀。姑姑来了。小狮子来了。

    驾驶机动船的是那个我们都熟悉的人——秦河。“文革”后期,他哥恢复了公社书

    记职务。有一个在集市上乞讨的弟弟,不管他的乞讨方式是如何高雅,也让书记脸上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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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据说兄弟俩进行了谈判,秦河提出了一个古怪的要求:安排我到公社卫生院妇科工

    作。——你是个男人,如何到妇科工作?——有很多妇科医生都是男人——你不懂医术

    ——我为什么要懂医术?——就这样,他成了这艘计划生育工作船的专职驾驶员。在日

    后的漫长岁月里,这个人一直跟随着姑姑,有船可开的日子里他开船,无船可开的日子

    里,他坐在船上发呆。

    他的头发依然中分着,像那些电影里常见的“五四”青年。盛夏的天气,他依然穿

    着那身厚华达呢的蓝色学生制服,口袋里依然c着两支笔——一支钢笔一支双色圆珠笔

    ——他的脸色似乎比我上次见时黑了一些。他手握方向盘,让船体慢慢地向河边靠拢,

    向这棵歪脖子老柳树靠拢。柴油机转速减缓,高音喇叭里放出的声音更加高亢,震动得

    我们的耳膜嗡嗡作响。

    在歪脖子柳树西侧,有一个根据公社指示、专为停泊计生船而搭建的临时码头。四

    根粗大的木头立在水中,木头上用铁丝绑着横木,横木上敷着木板。秦河用绳子固定好

    船只,站在船头上。机器声停止,喇叭声停止。我们重新听到了河水的喧哗与海鸥的尖

    叫。

    第一个从船舱中钻出的是姑姑。船体摇摆,她的身体摇晃,秦河伸出一只手,想去

    扶持她,但被她拨开了。姑姑纵身一跳,上了木码头。她的身体虽已发福,但行动依然

    矫健。我看到姑姑额头上有一圈绷带,发出刺目的白光。

    第二个从舱中钻出来的就是小狮子。她身体矮胖,背着一个巨大的药箱,显得身体

    更矮。她虽然比姑姑年轻许多但动作比姑姑笨拙。就是她让王肝搂着树干、脸色苍白,

    眼睛里盈满泪水。

    第三个从船舱里钻出来的是黄秋雅。几年不见,她的腰已佝偻,脑袋前探,双腿弯

    曲,动作迟缓。她站在船上,身体摇晃着,双手挥舞着,仿佛随时都会跌倒。看样子她

    也要上岸,但她的腿难以完成从船头到木码头的一跨。秦河冷冷地看着,不施援手。她

    弯腰,伸出两只手,像大猩猩一样,抓住木码头的边缘。这时,姑姑粗声粗气地说,老

    黄,你在船上待着吧。姑姑没有回头,继续发布命令:好好看着她,别让她跑了。

    姑姑的命令显然是对秦河和黄秋雅二人而发,因为我看到秦河立即弯腰往舱中探

    看。这时,我听到了从船舱中传出一个女人低低的抽泣。

    姑姑上了岸,大步流星,沿着河堤东去。小狮子一溜小跑,方能跟上姑姑的步伐。

    我看到了姑姑额头的血染红了绷带,她脸上肌r僵硬,目光犀利,面部的表情坚毅,也

    似乎是凶狠。当然,王肝看不到我姑姑,他的目光追随着小狮子。他嘴角哆嗦不止,口

    里念念有词。我有点可怜他,但更多的是感动,那时我远不能理解,一个男人,爱上一

    个女人,竟然会神魂颠倒成那般摸样。

    事后我们知道,姑姑的头,是在那个解放前出过很多土匪、民风凶悍的东风村,被

    一个已经生了三个女孩、妻子又怀了四胎的男人用g子打破的。此人姓张名拳,生着两

    只牛眼,家庭出身好,是村子里无人敢惹的强汉。东风村所有育龄妇女,生过二胎的,

    如果有男孩,大都已结扎,如果二胎都是女孩的,姑姑说她们充分考虑到了农村的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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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况,不强行结扎,但必须戴环。生过三胎的,即便三胎全是女孩,也必须结扎。全公

    社五十多个村庄,只有这张拳的老婆,既不结扎,也不放环,而且还怀了孕。姑姑她们

    冒着大雨,驾船至东风村时,就是要把这张拳之妻,动员到卫生院做人工流产手术。姑

    姑的船还在途中时,公社党委书记秦山就打电话给东风村的支部书记张金牙,下达了死

    命令,让他动员一切力量,可以动用一切手段,把张拳妻弄到公社流产。姑姑说那张拳

    手持一根带刺的槐木g子,把守门户,两眼通红,疯狂叫嚣。张金牙和村里的民兵远远

    地围着,但无人敢近前。那三个女孩,都跪在门口,用仿佛事先编好的词儿,一把鼻涕

    一把泪水,齐声哭喊着:好心的大爷大叔、大娘大婶子、大哥大姐姐们——饶了俺娘吧

    ——俺娘有严重的风湿性心脏病——一做人流——非死不可——俺娘一死,俺们就成了

    没娘的孩子啦——姑姑说,张拳导演的苦r计效果很好,围观的女人们,有许多流了眼

    泪。当然也有许多不服气的。那些生了二胎就被放环的、那些生了三胎就被结扎的,都

    为张拳家怀了四胎而愤愤不平。姑姑说,一碗水必须端平,如果让张拳家的第四胎生出

    来,我会被那些老娘们活剥了皮!如果让张拳家得逞,红旗落地事小,计划生育工作无

    法进行是大事。姑姑说,所以我,一挥手,带着小狮子和黄秋雅对着张拳走过去。小狮

    子这孩子,有胆有识,对我忠诚,冲上前去,要替我挡g子,被我拨拉到身后。黄秋雅,

    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搞点技术还可以,真到了刺刀见红的关口,骨头都吓酥了。姑姑对

    着张拳,大踏步前进。他骂我的话,那可是太难听了,姑姑说,对你们重复,脏了你们

    的耳朵,也脏了我的嘴。当时我心硬如铁,将个人的安危置之度外。张拳,随你骂吧,

    婊子,母狗,杀人魔王,这些侮辱性的称号,我照单全收,但是,你老婆必须跟我走。

    去哪里?公社卫生院。

    姑姑直视着张拳那张狰狞的脸,一步步近。那三个女孩哭叫着扑上来,嘴里都是

    脏话,两个小的,每人抱住姑姑一条腿;那个大的,用脑袋碰撞姑姑的肚子。姑姑挣扎

    着,但那三个女孩像水蛭一样附在她的身上。姑姑感到膝盖一阵刺痛,知道是被那女孩

    咬了。肚子又被撞了一头,姑姑朝后跌倒,仰面朝天。小狮子抓住大女孩的脖子,把她

    甩到一边去,但那女孩随即扑到她身上,依然是用脑袋撞她的肚子。小狮子腰带上的铁

    环扣碰到女孩的鼻子,鼻子破了,流血,女孩把脸一抹,恐怖与悲壮并生。张拳加倍疯

    狂,冲上来要对小狮子下狠手,姑姑一跃而起,纵身上前,c在小狮子与张拳之间,姑

    姑的额头,替小狮子承受了一g。姑姑再次跌倒。小狮子大喊:你们都是死人吗?张金

    牙带着民兵一拥而上,将张拳按倒在地,反剪了双臂。那三个女孩还想反动,也被村里

    的妇女干部一一按住。小狮子和黄秋雅打开药箱为姑姑包扎。一圈绷带,又一圈绷带。

    血从绷带里渗出。又一圈绷带。姑姑头晕耳鸣,眼冒金星星,视物皆血红。所有的人脸

    都像公j冠子一样,连树都是红的,像一团团扭曲向上的火焰。秦河闻讯从河边过来。

    一看姑姑受伤,他顿时成了木头人,片刻,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众人上前扶持,

    他分拨开,醉汉似的,摇晃着上前,捡起那根沾着姑姑血的g子,朝向张拳的脑袋抡去!

    ——住手!姑姑大喊!姑姑挣扎着站起来,喝斥秦河,你不在河边看护船只,跑到这里

    来干什么?!添乱!秦河满脸尴尬,丢下g子,往河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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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姑推开扶持她的小狮子,走到张拳面前——这时,秦河放声大哭,一步步往河边

    走——姑姑连头都没回,目光直张拳。张拳嘴里还是嘈嘈地骂,但目光里已显出怯懦。

    姑姑对拧着他的胳膊的民兵说:放开他!民兵有些犹豫,姑姑又重复了一遍:放开他!

    把g子给他!姑姑说。

    一位民兵拖过g子,扔到张拳面前。

    姑姑冷笑着说:捡起g子来!

    张拳嘟哝着:谁要敢绝我张拳的后,我就跟谁拼命!

    好!姑姑说,算你有种!姑姑指着自己的头,说,往这里打!打呀!姑姑往前跳了

    两步,高声叫道,我万心,今天也豁出这条命了!想当年,小日本用刺刀着我,姑奶

    奶都没怕,今天还怕你不成?

    张金牙上前,搡了张拳一把,道:还不给万主任道歉!

    我不用他道歉!姑姑说,计划生育是国家大事,人口不控制,粮食不够吃,衣服不

    够穿,教育搞不好,人口质量难提高,国家难富强。我万心为国家的计划生育事业,献

    出这条命,也是值得的。

    小狮子道:张金牙,你赶快去打电话,让公安局派人来!

    张金牙踢了张拳一脚,道:跪下,给万主任赔罪!

    不必!姑姑说,张拳,就凭你打我这一g,可以判你三年!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愿意放你一马。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让你老婆乖乖地跟我们走,去卫

    生院,做人流,我亲自上台给她做,保她安全;一条是,送你去公安局,按罪论处;你

    老婆愿意跟我去最好,不愿意去——姑姑指指张金牙和众民兵——你们负责把她弄去!

    张拳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呜呜地哭着说:我张拳,三代单传,到了我这一代,

    难道非绝了不可?老天爷,你睁睁眼吧……

    这时,张拳的老婆哭着从院子里出来。她头上顶着乱草,显然是在草垛里躲藏过。

    她说:万主任,开恩吧,饶了他吧,俺跟你走……

    姑姑和小狮子,沿着我们村后河堤向东,应该是去大队部找干部了解情况吧,但就

    在她们走下河堤,进入通向大队部那条胡同时,船舱里那个女人——张拳的老婆——钻

    出来,纵身跳入河中。秦河跟着跳下去,但他不识水性,跳下去立即沉了底,好不容易

    冒出头,接着又沉下去。黄秋雅尖声高叫:救命啊……救命……

    我们在树上,看到姑姑与小狮子从胡同里折返回来,跑上河堤。

    王肝从树上纵身一跃,动作潇洒,如鱼入水。我们在河边长大,学会走路的同时就

    学会了游泳。这棵歪脖子柳树,好像是专为我们练习跳水而生。我希望小狮子看见了王

    肝那潇洒一跳。我紧随着王肝跃进水中。李手也从河边跳下水。我们应该先去救那孕妇,

    但那孕妇不见踪影。秦河这可怜虫就在我们面前,他身体翻腾着,宛如一根滚油锅里的

    油条。王师傅大声提醒我们:抓他的头发!避开他的手!

    王肝游到他的身后,伸手抓住了他的大分头。他的头发真好啊,王肝事后对我说,

    像马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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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肝的水性,是我们当中最好的,他可以双手举着衣服横渡河流,到对岸后衣服上

    不沾一个水点。在梦中情人面前展露泳技,这是个多么难得的机会啊!我和李手一左一

    右护卫着他,直到他将秦河拖到水边。

    姑姑和小狮子跑到。

    姑姑恼怒地问:这个呆子,跳下去想干什么?

    秦河趴在河边,哇哇地往河里吐水。

    黄秋雅哭着说:是张拳的老婆跳了河,他跳下去救。

    姑姑脸色大变,目光投向河面: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跳下去就没了影子……黄秋雅道。

    我不是让你好好看着她吗?姑姑跳上船,懊恼地说,你简直是个死人!你要负责任!

    开船,开船!

    小狮子手忙脚乱地发动机器,但怎么也打不着火。

    姑姑大叫:秦河!赶快来发动机器!

    秦河抖抖颤颤地站起来,弯着腰,喷出一腔水,又扑地跪倒。

    小跑,王肝!你们快帮着救人啊!姑姑大喊着,我重赏你们。

    我们把目光投向水面,仔细搜索着。

    河面宽阔,浊流滚滚。水面上漂浮着大团的泡沫和乱草。这时,李手指着在河边缓

    流中慢慢向前飘动的一块西瓜皮,说:看那里。

    那西瓜皮顺水漂流,但不时脱离水面,露出女人的脖颈和乱发。

    姑姑一p股坐在船舷中,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正准备跃入水中救人,姑姑大喊:别急!

    姑姑问小狮子:你会凫水吗?

    小狮子摇头。

    看来要做一个称职的计划生育工作者,不仅要学会挨打,还要学会凫水。姑姑笑指

    着那块沉浮的西瓜皮,道:你看看,她凫得多好啊,她把当年游击队员对付日本鬼子的

    办法都用上了啊!

    秦河弓着腰爬上船。他浑身滴水,大分头如一团乱草。脸色灰白,嘴唇乌青。

    姑姑下令:开船。

    秦河用摇把子摇着了柴油机。他可能头晕,身体不稳,干呕几声,吐出一摊泡沫。

    我们帮他解开拴在码头上的绳子。姑姑说:你们上船!

    我可以想象王肝的激动,坐在船舷上,他的身体紧挨着小狮子。我看到他的双手放

    在膝盖上,十根手指神经质地颤动着。隔着那件因湿而贴在身上的汗衫,我清楚地看到

    他的心脏在跳动,好像一只被关在笼中的野兔,碰撞着栅栏。他的身体僵硬,一丝儿也

    不敢动。那个胖姑娘小狮子,浑然不觉,只顾盯着那块漂浮在前方的西瓜皮。

    秦河将船头往外一别,船沿着近堤的缓流前行,机器声平缓。李手站在他身边,观

    察着他的动作,好像一个学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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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姑说:慢慢地开,对,再慢点。

    船头距离那块西瓜皮大约五米时。柴油机油门降到了再小就要熄火的程度。这时我

    们已清楚地看到了西瓜皮遮掩下的那孕妇的头颅。

    真是好水性,姑姑说,怀孕五个月了还能游得这样好。

    姑姑命令小狮子进舱去放广播。小狮子应声立起,弯腰钻进船舱。王肝的身侧似乎

    出现了一片无边的虚空,他脸上的神情是那样痛苦与失落。他在想什么呢?他那封才华

    横溢的情书,小狮子是否收到了呢?

    正在我胡思乱想时,船头上的高音喇叭突然响起来。尽管我知道喇叭要响,但听到

    这声音还是被吓了一跳。——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人口非控制不可——喇叭一响,

    那孕妇便掀开了西瓜皮,从浑水中露出头来。她惊恐地扭头回望,然后猛地潜入水中。

    ——姑姑微笑着,示意秦河把船速再放慢点。姑姑低声道:我倒要看看,这东风村的女

    人,水性到底好到什么程度!——小狮子从船舱里钻出来,挤到船头,焦急地张望着—

    —真是天随人愿啊,她丰满的身体又和王肝靠在了一起。我甚至都有点嫉妒王肝了。他

    瘦猴般的身体,紧贴着小狮子。那么胖的、那么瓷实的r啊!我猜测着王肝的感受,他

    一定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柔软和温热,一定能……想到这里时,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我

    为自己的肮脏念头感到无比的羞耻。慌忙把视线从他们身体上移开,把手c进裤兜,狠

    狠地拧着自己的大腿。

    露头了!露头了!小狮子大叫着。

    那孕妇在离船头五十米远处露出了水面。她回头望望,身体浮出水面,双臂搏水,

    速度极快,顺流而下。

    姑姑对秦河做了一个手势。柴油机轰鸣,船速加快,近孕妇。

    姑姑从裤兜里摸出一盒挤得瘪瘪的烟,剥开,抽出一支,叼在嘴上。又摸出一个打

    火机,扳动齿轮,吡嚓吡嚓地打火,终于打着。姑姑眯缝着眼睛,喷吐着烟雾。河上起

    了风,浊浪追逐前涌。我就不信,你还能游过一艘十二马力的机动船。高音喇叭又放出

    歌颂毛主席的湖南民歌——浏阳河,拐过了九道弯,九十里水路到湘江——姑姑将烟头

    扔到水里,一只海鸥俯冲下来,叼起那烟头,腾空而去。

    高音喇叭哑了,唱片到头了。小狮子转头看姑姑。姑姑说不用了。姑姑大喊:耿秀

    莲,你能一直游到东海吗?

    那女人不回答,依然在奋力挥臂,但速度明显放慢。

    我希望你放明白点,姑姑说,乖乖地上船,跟我们去把手术做了。

    顽抗是死路一条!小狮子气汹汹地说,你即便能游到东海,我们也能跟到你东海!

    那女人大声哭泣起来。她挥臂击水的动作更慢。一下比一下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