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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凡的人物。我们一进入饭馆就立刻喜欢上了这环境。我最喜欢那些拙朴的桌椅,如果桌

    子上蒙上浆洗得洁白板整的台布那这个饭馆会很欧洲,但我同意李手后来的解释:他说

    他考证过,唐吉诃德的时代,西班牙乡下的饭馆是没有桌布的,他还很八卦地接着说,

    就像那个时代的欧洲女人不戴r罩一样。

    先生,我向您坦白,一进门我看到那尊少妇铜像上那两只被人摸得金光闪闪的茹房

    时,手便不自主地伸过去。这的确暴露了我内心的肮脏,但也很坦荡。小狮子用嘘声提

    醒我。我说:你嘘什么,这是艺术。小狮子严厉地说:许多文化流氓都这么说。伪桑丘

    微笑着迎上来,表达了鞠躬的意思但并没有鞠躬,他说:欢迎光临,先生,夫人!

    他接过我们脱下来的大衣、围巾、帽子。然后把我们引领到厅堂正中的一张桌子上。

    桌子上摆着盛着水的玻璃圆盏,里边漂浮着白色的蜡烛。我们不喜欢这里,我们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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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近窗户的桌子。这位置好,好在可以隔窗观赏外边灯影里飞舞的雪花,好在可以观看

    室内的全貌。我们看到,在最角落里那张桌子前——也就是我后来常坐的位置——坐着

    一个烟雾腾腾的男人。

    从他缺了无名指的右手认出了他。从他那个赤红的大鼻子上认出了他。陈鼻,这个

    当年的英俊男子,如今头顶光秃,脑后头发披散,几乎就是塞万提斯的发型。他脸型干

    瘦,两腮凹瘪,似乎是掉了后槽牙。如此,那个鼻子更显夸张。他用右手的三个指头捏

    着一个几乎燃尽的烟头,放到唇边嘬着。空气中弥漫开燃烧烟头过滤嘴的怪味。烟雾从

    他的大鼻孔里喷出来。他目光迷茫,落魄的人都是这样的目光。我有点不敢看他,却忍

    不住要看他。我想起在北京大学校园里看到过的塞万提斯雕像,也就明白了陈鼻之所以

    坐在这里的原因。他衣着古怪,非袍非褂,脖子下围着一圈白色的泡泡纱之类的织物,

    我应该在他的身边发现一把佩剑,果然就看到了斜靠在墙角上的那剑,然后便发现了那

    铁手套,那盾牌,那竖在墙角的长矛。我想他的脚边应该有一条又脏又瘦的狗,果然就

    发现了一条狗,脏,但并不太瘦。据说塞万提斯的右手也缺了一根手指。但塞万提斯是

    不会携带盾牌与长矛的,那他应该是唐吉诃德,但他的面貌又像塞万提斯。但毕竟我们

    谁也没有见到过真正的塞万提斯,更没人见过本来就不存在的唐吉诃德。那么,陈鼻扮

    演的人物,到底是塞万提斯还是唐吉诃德,就随你派定了。我为这个老朋友的处境深感

    悲凉。此前,我已听说过他的那一对美丽女儿的悲惨遭遇。陈耳和陈眉,曾经是我们高

    密东北乡最美丽的姐妹花。陈鼻来路不明但肯定存在的外族血统,使她们的脸免除了扁

    平而突出饱满,中国古典诗词和小说中所有对美女的形容对她们都是不合适的。她们是

    羊群里的骆驼,是j群里的仙鹤。如果她们生在富贵之家或富贵之地,如果她们尽管生

    在贫贱之家偏远之地但如果机缘凑巧遇到了贵人,她们很可能一鸣惊人,平步青云。她

    们姐妹结伴南下,去外面闯荡,也是为了寻找这种机会吧。我听说她们去了东丽毛绒玩

    具厂,厂商是外国人,但是不是真正的外国人那也不好说。姐妹俩那样的姿色那样的聪

    明,在那样纸醉金迷的环境里,如果想赚钱,想享受,其实只要豁出去身体就可以了。

    但她们在车间里出卖劳动力,忍受着血汗劳动制度,忍受着血腥的剥削,最后,在那场

    震惊全国的大火中,一个被烧成焦炭,一个被烧毁面容,妹妹之所以死里逃生是姐姐用

    身体掩护了她。可痛可悲可怜!这说明她们没有堕落,是两个冰清玉洁的好孩子。——

    对不起,先生,我又激动了。

    陈鼻这一生,真是无比的悲惨。我想,他在这唐吉诃德饭馆里,扮演着死去的名人

    或虚构的怪人,其处境,跟北京著名的“天堂”歌舞厅大门外那个侏儒门僮,与广州“水

    帘d”洗浴中心那个巨人门僮的处境没有什么区别。他们都是在出卖身体啊。侏儒出卖

    他的矮,巨人出卖他的高,陈鼻出卖他的大鼻子。他们的处境同样悲惨。

    先生,那天晚上,我一眼就认出了陈鼻,虽然将近二十年我没见过他,但即便一百

    年没见过,即便在异国他乡,我也会认出他来。当然,我想,在我们认出了他的同时,

    他也认出了我们。童年时的朋友,其实根本不需要眼睛,仅凭着耳朵,从一声叹息,一

    声喷嚏,都可以判断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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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否上前与他相见?或者干脆邀他来与我们共进晚餐……我和小狮子都在犹豫。我

    从他那故意漠视一切的神情里,从他的直盯着墙上那只鹿头而不斜视的耳光里,知道他

    也在犹豫着是否上前与我们相认。那年的辞灶日的晚上,他带着陈耳到我们家索要陈眉

    时的情景一一浮现。他那时体态魁梧,身穿僵硬的猪皮夹克,举着蒜臼子要往我家饺子

    锅里投掷,他气息粗重,暴躁烦恼,仿佛一头被激怒了的大熊。从此之后我们再没见过

    他。我想当我们回忆往事时他也在回忆往事,当我们感慨万端时他也会感慨万端。我们

    其实从来没有恨过他,我们对他的不幸寄予深深的同情,我们之所以未能立即上前与他

    相认主要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姿态,因为,毫无疑问地,用我们这儿的习惯说法,我们

    混得比他好。混得好的人,如何面对混得很差的朋友,确实颇难把握分寸。

    先生,我有抽烟的不良嗜好,此嗜好在欧洲、美洲,包括你们日本,已受到诸多限

    制,使吸烟者处处意识到自己的粗俗与没教养,但在我们这地方,眼下还没有这种限制。

    我拿出烟盒,抽出一枝,用火柴点燃。我喜欢火柴被点燃的瞬间散发出的淡淡的硝磺气

    味。先生,我那天抽的是金阁牌香烟,是一种价格极为昂贵的地方名烟。据说每包烟要

    人民币二百元,也就是说,每枝香烟需要十元。每斤小麦只卖八角钱,也就是说,要卖

    十二斤半小麦,才可以换一枝金阁牌香烟。十二斤半小麦可以烤成十五斤面包,可以满

    足一个人起码十天的需要,但一枝金阁牌香烟冒几口烟便完了。这香烟的包装真是金碧

    辉煌,让我联想到贵国京都的金阁寺,不知道此烟设计者是否从金阁寺得到过灵感。我

    知道父亲对我抽这种香烟深恶痛绝,但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造孽啊!我慌忙对他解

    释,这烟不是我买的,是别人送的。我父亲更淡地说:那更是造孽。我很后悔对父亲讲

    这烟的价钱,这说明了我的肤浅和虚荣。我在本质上,与那些炫名牌、夸新妻的暴发户

    没什么区别啊。但这么贵的烟,我也不能因为我父亲的一句批评而扔掉,如果扔掉,那

    岂不是孽上加孽吗?这烟里添加了一种特殊的香料,燃烧时散发出醉人的香气。我看到

    陈鼻的身体稳不住了,接连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他的目光也从那鹿头上,慢慢地往这

    边转移,先是犹豫的、羞怯的、动摇的,然后便是贪婪的、渴望的,甚至带着几分凶狠

    的,把混合着这诸多心情的目光投过来了。

    先生,这个人,终于站起来,拖着他的剑,像拖着一根拐g,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饭馆里光线不够明亮,但足以看清他的脸。他的五官和脸上的肌r,合伙制造出一种难

    以用准确的语言形容的复杂表情。他的目光是直视着我还是直视着我嘴巴里喷出的烟

    雾,我一时难做判断。我慌忙站起来,椅子在身后发出噪声。小狮子也站了起来。

    他站在我们面前,我慌忙伸出手去,伪装出仿佛突然发现的惊喜:陈鼻——但他没

    接我的话茬,更没与我握手,他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对我们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他

    双手拄着那柄锈迹斑斑的剑,用一种话剧演员的腔调说:尊贵的夫人,尊贵的先生,我,

    来自西班牙拉·曼却的骑士堂吉诃德,向你们表示深深的敬意,鄙人愿为您们竭诚服务。

    别逗了,我说,陈鼻,你装什么洋蒜,我是万足,她是小狮子……

    尊敬的先生,高贵的夫人,对一个忠诚的骑士来说,没有比用手中的剑来保卫和平、

    伸张正义更神圣的事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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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兄,别演戏了。

    世界就是一个大舞台,每天都在上演着同样的剧目。先生,夫人,您如果能将手中

    的烟赏我一枝,我愿意为您表演精彩绝伦的剑术。

    我慌忙将一枝烟递给他,并殷勤地帮他点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头上的火明亮

    灼目快速燃烧。他眼睛眯起,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然后,缓缓地舒展,两道浓烟从他

    的粗大鼻孔里喷出来。看到一枝烟能让一个人如此的放松和惬意,让我震惊而感动。我

    虽然抽烟多年,但瘾头并不太大,因此也就无法体会眼前这个人的感受。他又深吸了一

    口,烟丝就快燃尽,这种名贵香烟,狡猾地将过滤嘴做得很长,既减少了烟丝用量,又

    宽慰了那些既怕死又戒不掉香烟的富贵烟民们的心灵。他只用了三口,便将一枝香烟吸

    到了燃烧过滤嘴的程度。我索性将那盒烟递给他。他胆怯地往两侧看看,然后,猛地抢

    过去,塞进袖子。他忘记了给我们表演精彩剑术的承诺,拖着剑,拖着一条腿,身体一

    耸一耸的,向门口跑去。跑到门口时,还顺手从那柳条筐里,抓走了一根法式面包。

    “唐吉诃德”!你又向客人索要财物了!肥胖的伪桑丘端着两杯冒着泡沫的黑啤酒,

    人朝着我们走来,声音却对着陈鼻喊去。我们透过玻璃,看到那可怜的人,拖着他的生

    锈的剑、残疾的腿,还拖着长长的摇曳的影子,穿过广场,消失在黑暗中。那条看上去

    颇健壮的狗,紧紧地追随着他。人似乎狼狈不堪,狗却趾高气昂。

    这个讨厌的家伙!伪桑丘似乎是歉意地又似乎是炫耀地对我们说:总是背着我们干

    一些让我们丢脸的事。我代表我们家老板向先生和夫人表示歉意,但是,我想,向一个

    落魄的骑士施舍几枝香烟或者几个硬币,也许并没有让你们感到厌烦。

    您这是,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呀……我感到很难适应这肥胖侍者说话的方式,这既

    不是演电影,也不是演话剧,哪里还用得着这样拿腔拿调呢。我说:他是你们雇佣来的

    吗?

    侍者道:先生,我实话对您说,初开张时,我们老板可怜他,给他设计了这身打扮,

    让他和我,站在饭馆门口,招徕顾客。但是他,他的毛病太多了,他有酒瘾、烟瘾,一

    旦发作,那就什么也干不成了,何况他还带着条寸步不离的癞皮狗。而且,他不注意卫

    生。像我,每天都要洗两次澡,尽管我们的面貌不能赏心悦目,但我们的身体散发出的

    气味会令人心旷神怡。这是一个高级堂倌的职业道德。但是那家伙,除了被大雨淋湿过

    几次,从来没有洗过澡,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味,是令客人厌恶的。而且,他还一次又一

    次地违背我们老板的禁令:向客人索要财物。对这样一个无赖,如果我是老板,早就将

    他乱g打出,但我们老板心地良善,给了他很多机会希望他能改好。这样的人自然不能

    改,就像狗改不了吃屎。我们老板给了他一笔钱,希望他不要再来,但他花完钱又来了。

    要我是老板,早就报警了,但我们老板是厚道人,宁愿自己的生意受损也容忍他。胖侍

    者压低了嗓门:后来我才听说,他是我们老板的同学,可即便是同学也用不着如此宽容

    啊。后来终于有人向老板投诉,抱怨“唐吉诃德”身上的馊臭气味和那条癞皮狗身上的

    跳蚤。我们老板花钱雇人,强行将他弄到澡堂子里,连同那条狗,彻底地漂洗。——这

    已经成了规矩,每月强行漂洗一次。这家伙不但不领情。每次都破口大骂,泡在澡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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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破口大骂:李手,你这个混蛋,你毁掉了一个骑士的尊严!

    先生,那天晚饭后,我与小狮子心情悒郁地沿着河边,向我们的新家行进。与陈鼻

    的重逢让我们心中感慨万端。往事不堪回首。几十年时间,已经山河巨变,许多当年做

    梦也梦不到的事物出现了,许多当年严肃得掉脑袋的事情变成了笑谈。我们没有交谈,

    但心里想的也许是相同的事吧。

    先生,我第二次见到他,是在开发区医院里。与我们一起去的,有李手,有王肝。

    他被市公安局派出所的一辆警车撞伤。据开车的警察说,路边的目击者也为警察作证—

    —警车在路上正常行驶,陈鼻从路边猛扑进来。——这根本就是寻死——那条狗也跟着

    扑进去。陈鼻被撞飞到路边灌木丛中,狗被碾在车轮之下。陈鼻双腿粉碎性骨折,胳膊、

    腰椎也有伤,但并无性命之忧。那条狗却肝脑涂地,殉了它的主公。

    是李手告诉了我们陈鼻受伤的消息。李手说,警察确实没有责任,但鉴于陈鼻的情

    况再加上他找人通关节,公安局答应赔一万元。这一万元,对于这样的重伤,显然是不

    够的。我明白,李手召集我们这帮老同学去医院探望的根本目的,还是为陈鼻筹集医疗

    费。

    他住在一个有十二张病床的大病房里,靠窗户的那张病床,编号为 9,是他的床位。

    此时为五月初,窗外一株红玉兰,盛开着,散发着浓郁的香气。病房尽管床多,但卫生

    搞得很好。尽管这医院的条件无法跟北京、上海的大医院相比,但与二十年前的公社卫

    生院相比,已经有了巨大的进步。先生,当年我曾陪我母亲在公社卫生院住过一星期院,

    病床上虱子成堆,墙壁上全是血污,苍蝇成群结队。想想就不寒而栗。陈鼻双腿打着石

    膏,右胳膊上也打着石膏,仰面躺着,只有左臂能动。

    看到我们来了,他将脸偏向了一边。

    王肝用他的嬉笑怒骂打破尴尬场面:伟大的骑士,这是咋整的?跟风车作战?还是跟

    情敌决斗?

    李手道:不想活跟我说,哪里还用得着去撞警车呢?

    他可真能装,装骑士,不跟我们说话,小狮子道,都怨李手,把你弄得疯疯癫癫的。

    李手道:他哪里是疯疯癫癫啦?他是装疯的王子呢。

    他突然呜呜地哭起来。那侧歪着的脸更低下去,肩头抽搐,那只能动的左手抓挠着

    墙壁。

    一个瘦高的护士快步进来,用冰冷的目光扫了我们一圈,然后拍拍铁床头,严厉地

    说:9 号,别闹了。

    他立即停止了哭泣,侧歪着的脑袋也正了过来,混浊的目光定定地望着我们。

    瘦高护士指指我们放在床头柜上的花束,厌恶地抽抽鼻子,命令我们:医院规定,

    花束不准带进病房。

    小狮子不满地问:这是什么规定?连北京的大医院都没有这规定。

    瘦高护士显然不屑于跟小狮子争辩,她对着陈鼻说:快让你的家属来结账,今天是

    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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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恼怒地说:你这是什么态度?

    护士撇撇嘴,道:工作态度。

    你们还有没有人道主义精神?王肝道。

    护士道:我是个传声筒。你们有人道主义精神帮他将医疗费付了吧,我想,我们院

    长会赠送给你们每人一块奖牌,上边刻着四个大字:人道模范。

    王肝还想争执,李手止住了他。

    护士悻悻地走了。

    我们面面相觑,心中都在盘算。陈鼻受了这么重的伤,医疗费一定是个惊人的数字

    了。

    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弄到这儿?陈鼻怨恨地说,我死我的,管你们什么p事?你们不弄

    我来,我早就死了,也不用躺在这里活受罪。

    不是我们救了你,王肝道,是那撞你的警察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不是你们把我弄到这里?他冷冷地说,那你们来这里干什么?你们来可怜我?来同情

    我?我用不着。你们赶快走,带着你们喷了毒药的花——它们熏得我头痛——你们想来

    帮我付医疗费?根本用不着。我堂堂骑士,国王是我的密友,王后是我的相好,这点医

    疗费,自然会有国库支付。即便国王与王后不为我买单,我也用不着你们施舍。我的两

    个女儿,貌比天仙,福如东海,不做国母,也做王妃,她们从指缝里漏出来的钱,也能

    买下这座医院!

    先生,我们自然明白陈鼻这番狂言的意思。他的确是装疯,心里却如明镜般清澈。

    装疯也有惯性,装久了,也就有了三分疯。而我们跟随着李手来医院探望,其实心里也

    是惶惶不安。让我们送几束鲜花,送来几句好话,甚至送来几百块钱,那是没有问题的,

    但如果让我们负担巨额医疗费,确实有点……因为,毕竟,陈鼻与我们无亲无故,而且,

    他又是这么一种状况,如果他是一个正常的人……总之,先生,我们虽然不乏正义感,

    不乏同情心,但到底还是凡夫俗子,还没高尚到为一个社会畸零人慷慨解囊的程度。所

    以,陈鼻的疯话,是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借坡下驴的坡儿。我们看看召集我们来的李手,

    李手挠着头说:老陈,你安心养着吧,既然是警车撞了你,他们就该负责到底,实在不

    行,我们再想办法……

    滚,陈鼻道:如果我的手能举起长矛,我将会敲打你们愚蠢的头颅。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呢?我们抱起那几束喷洒了低劣香精的花束,正欲走而未走之

    时,那瘦高护士带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进来了。护士对我们介绍,说这男人是主管财

    务的副院长,护士也把我们介绍给副院长,说我们是 9 号的亲戚。副院长开门见山地向

    我们出示了账单,说陈鼻的抢救费、医疗费已累计到两万余元,他一再强调,这还是按

    成本计算的。如果按惯例计算,那远远不止这个数目。在这个过程中,陈鼻一直暴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