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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部分

    叫骂着:滚,你们这些放高利贷的j商,你们这些吃死尸的蛆虫,老子根本就不认识你

    们。他那只能动的胳膊挥舞着,敲打着墙壁,摸索着,摸到床头柜上一只瓶子投到了对

    面床上,打中了那个正在输y的垂危老人。滚,这座医院是我女儿开的,你们都是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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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雇来打工的,老子说句话,就能打碎你们的饭碗……

    正闹得不可开交的当儿,先生,一个身穿黑裙、蒙黑纱的女人走进了病室。先生,

    我不说您也能猜到她是谁,是的,她就是陈鼻的小女儿,那个在玩具厂大火中死里逃生、

    毁了面容的陈眉。

    陈眉如同幽灵,飘进房间。她的黑裙黑纱,带来了神秘,也似乎带来了地狱里的y

    森。喧闹立即中止,仿佛切断了发出噪声的机器的电源。连闷热的空气也冷了下来。窗

    外的玉兰树上,有一只鸟儿,发出一阵柔情万种的鸣叫。

    我们看不清她的脸,也看不见她身上的任何一点皮肤。我们只看到她身材高挑,四

    肢修长,是一个模特儿般的身躯。我们自然知道她是陈眉。我与小狮子自然又回忆起二

    十多年前那个襁褓中的小丫头的形象。她对着我们点点头,又对着那副院长说:我是他

    的女儿,他欠下的债,我来偿还!

    先生,我在北京有一个朋友,是 304 医院烧伤研究所的专家,院士级的水平,他告

    诉我,对于烧伤病人来说,精神上的痛苦也许比r体上的痛苦更难忍受,当他们第一次

    在镜子里见到自己被毁坏的面容后,那种强烈的刺激和巨大的痛苦是难以承受的。这些

    人,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能活下去。

    先生,人是环境的产物,在某些特殊的环境下,懦夫可以成为勇士,强盗可以干出

    善行,即便是吝啬得一毛不拔者,也可能一掷千金。陈眉的出现和她的勇敢担当让我们

    心中羞愧,而这羞愧又转化成仗义。仗义之后就要疏财。先是李手,然后是我们,都对

    陈眉说:眉子,好侄女,你父亲的账,我们来分担。

    陈眉冷冷地说:谢谢你们的好心,但我们欠别人的账太多了,欠不起了。

    陈鼻大声吼叫:你滚,你这蒙着黑纱的妖精,竟敢来冒充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一

    个在西班牙留学,正与王子恋爱,即将谈婚论嫁;一个在意大利,购买了一家欧洲最古

    老的酒厂,酿造出了最优良的美酒,装满一艘万吨巨轮,正在向中国行驶……

    九

    先生,非常惭愧,您期待已久的那部话剧,依然没有动笔。素材实在是太多了,我

    感到有点像“狗咬泰山——无处下嘴”。在构思过程中,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与此题材有

    关的事件,又以其丰富的戏剧性,不断地摧毁我的构思。另外,更让我为难的是,我身

    不由已地陷入一场巨大的麻烦中。我不知该如何脱身,或者说,我不知该如何扮演我在

    这事件中担当的角色。

    先生,我想您已经猜到了,我前面所说的,不是幻想,而是确凿的事实。小狮子终

    于承认,她的确偷采了我的小蝌蚪,使陈眉怀上了我的婴儿。我感到血冲头顶,怒不可

    遏,狠狠地抽了她一个嘴巴。我承认打人不对,尤其是我这种戴着“剧作家”桂冠的人,

    更不应该有如此的野蛮行径。但是先生,我当时的确是气疯了。

    从小扁头筏工那里回来后,我就展开调查,但每次去牛蛙养殖中心都被保安拦截。

    我给袁腮和小表弟打电话,他们的手机都已换号。我问小狮子,她讥笑我神经病。我

    将网页上有关牛蛙公司代人怀孕的内容打印下来,去市里向计生委举报。计生委的人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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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材料,然后便没了下文。我去公安局报案,公安局的接待人员说这事不归他们管。我

    打市长热线,接线员说一定向市长反映……先生,就这样,几个月过去了。当我终于从

    小狮子嘴里出真相时,那婴儿,在陈眉肚子里,已经六个月了。五十五岁的我,糊里

    糊涂地又要给一个婴儿做父亲。除非采用冒险、残酷的药物引产终止她的妊娠,我这个

    父亲是做定了。年轻时的我,曾经因此断送了前妻王仁美的性命,这是我心中最痛的地

    方,是永难赎还的罪过。现在,即便我狠下心来,先生,我狠下心来也没用,因为,我

    根本进不了牛蛙养殖中心,即便能进去,也见不到陈眉的面。我猜想,牛蛙养殖中心里,

    必有复杂的暗道机关,通向地下迷宫,而且,从小狮子的话语里,我也感受到,袁腮和

    我的小表弟,本身就是黑道中人,他们急了眼,六亲不认,什么事情都可能干出来。

    小狮子挨了我一巴掌,倒退了几步,一p股坐在地板上。鼻子破了,血流如注。她

    好久才出声,不是哭,而是冷笑。冷笑之后,她说:打得好!小跑,你这个强盗!你竟敢

    打我、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你着想。你只有女儿,没有儿子。没有

    儿子,就是绝户。我没能为你生儿子,是我的遗憾。我为了弥补遗憾,找人为你代孕。

    为你生儿子,继承你的血统,延续你的家族。你不感激我,反而打我,你太让我伤心啦……

    说到这里,她哭了。眼泪和鼻血混在一起。我的心中大不忍。但一想到这么大的事

    她竟敢瞒着我,气又汹汹上升。

    她哭着说:我知道你心痛那六万元钱。这钱不用你出,我用自己的退休金。孩子生

    出来,也不用你抚养,我自己抚养,总之,与你没关系了。我在报上看到,捐一次j子

    可得一百元报酬,我付你三百元,就算你捐了一次j子。你可以回北京去了,与我离婚

    也可以,不离也可以,总之与你没关系了。但是,她抹了一把脸,如同一个壮烈的勇士,

    说,你如果想毁掉这个孩子,我就死给你看。

    先生,从我写给您的信里。您也知道了小狮子的脾气,她当年跟着我姑姑转战南北,

    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锤炼出了一副英雄加流氓的性格,这娘们,被惹急了,什么事

    都能干出来。我只有安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寻找一个最妥当的方式,解决这个难

    题。

    尽管一想到引产,心里就感到冰凉,就感到不祥,但还是幻想着能用这种方式解决

    难题。我想,陈眉之所以要替人代孕,说到底是为了钱;那么,用钱来解决这问题,也

    就顺理成章。问题的关键是,我如何能见到陈眉。

    自从在陈鼻的病房见过一次,再也没有见过她。她黑裙遮体,黑纱蒙面,行踪神秘,

    使我感觉到,这高密东北乡,有一个我从未涉足的神秘世界。那世界里生活着侠客、通

    灵者,还有一些蒙面人。想起不久前,为了陈鼻的医疗费,我拿出五千元交给李手,请

    他转交陈眉,但过了几天,李手将钱退回,说陈眉拒不接受。——也许,陈眉为人代孕,

    就是为了替父付医疗费吧——想到此我心更乱,这简直是——这个该死的小狮子——我

    只好去找李手了,在我们这拨同学中,只有他的头脑还算正常。

    昨天上午,在唐吉诃德餐厅那个角落里,我与李手对面而坐。广场上人流如蚁,“麒

    麟送子”的节目正在上演。伪桑丘给我们送上两扎啤酒便知趣地躲开。他脸上的笑容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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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暧昧,好像d察了我的隐秘。当我吞吞吐吐地将事情对李手说罢,李手竟然没心没肺

    地笑起来。

    你幸灾乐祸!我不满地说。

    他端起杯子,碰响了我的杯子,喝了一大口,说:这算什么灾?这是大喜啊!祝贺老

    兄!老来得子,人生大喜!

    你别拿我开涮了。我忧虑重重地说,尽管我已退休,但毕竟还是公家的人,生出一

    个孩子,怎么向组织交代?

    李手说:老兄,什么组织、单位,这都是自己给自己捆上的绳索,我们面临的事实

    是,你的j子与一个卵子结合孕育成的一个新生命,即将呱呱落地。人生最大的快乐,

    莫过于看到一个携带着自己基因的生命诞生,他的诞生,是你的生命的延续。

    问题的关键是,我打断他的话,说,这个婴儿出生后,我到哪里去给他落下户口?

    这点小事还能难倒你?他说,现在不是过去了,现在,只要有钱,基本上没有办不

    成的事。再说了,即便落不下户口,他作为一个人,已经存在于这个星球上,他终将享

    受到一个人的所有权利。

    行了,老弟,我是来找你想办法的,你净给我讲这些空话废话——这次我回来,发

    现你们,不管是念过书的还是没念过书的,怎么都是一副话剧腔?都是跟谁学的呀!

    他笑了,这就是文明社会啊!文明社会的人,个个都是话剧演员、电影演员、电视

    剧演员、戏曲演员、相声演员、小品演员,人人都在演戏,社会不就是一个大舞台吗?

    别给我贫了,我说,快想办法,你不会希望我见了陈鼻叫岳父 pb?

    见了陈鼻叫岳父又能怎么样呢?太阳就熄灭了吗?地球就不运转了吗?我告诉你一个

    真理:你不要以为世界上的人都在关心你的事,你是不是以为人人都在盯着你?其实,

    各人有各人的烦心事,没人管你这档事儿。你跟陈鼻的女儿生一个儿子,或者你跟另外

    一个女人生一个女儿,这都是你自己的事。即便有那些好管闲事的人议论几句,那也是

    过眼云烟,风过即散。关键是,孩子是自家的骨r,生出来就大赚了一笔。

    可我跟陈鼻……我说,这简直像l伦!

    胡说八道!他说,你跟陈眉毫无血缘关系,乱的哪门子伦?至于年龄,更不是问题,

    八十岁老翁娶十八岁少女,不是成了美谈被万人传诵吗?关键是,你连陈眉的身体都没

    见过,她就像一个工具,你只不过租来用了一下,如此而已。总之,老兄,他说,不必

    考虑那么多,不必自寻烦恼,好好锻炼身体,准备抚养儿子。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指指自己布满燎泡的嘴唇,说,我可是心急火燎!看在老同

    学的面子上,我求你,捎个话给陈眉,让她立即终止妊娠,原定的代孕费我照付,另外

    再加一万元,补偿她因引产带给身体的损失。如果她嫌少,那就再加一万元。

    那你何必呢?既然这么舍得花钱,等她生下来,花钱疏通疏通,落下户口,堂堂正

    正当爹就是了。

    我无法对组织交代。

    你太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吧?李手讥道,老兄,组织没那么多闲心管你这事,你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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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你是谁?不就是写过几部没人看的破话剧吗?你以为你是皇亲国戚?生了儿子就要举国

    同庆?

    这时,几个身背旅行包的游客探头探脑地进入饭馆,伪桑丘像球一般滚出去,笑脸

    相迎。我压低嗓门,说:我这辈子,只求你这一次。

    他抱着膀子,摇摇头,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姿态。

    他妈的,你这小子,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往火坑里跳?

    你这是让我帮着你杀人,他也低声说:六个月的婴儿,隔着肚皮都能喊爸爸啦!

    你帮不帮?

    你以为我就能见到陈眉吗?

    那你一定能见到陈鼻,把我的话转告陈鼻。让陈鼻去找陈眉。

    要见陈鼻很容易,李手说,他每天都在娘娘庙门前乞讨,傍晚时,拿乞讨来的钱到

    这里买酒喝,顺便拿走一个面包。你可以坐在这里等他,也可以到前边去找他。但我希

    望你不必跟他说,说也是白费口舌。你如果心怀慈悲,就不要用这样的事情折磨他了。

    这么多年来,我总结了一条经验,解决棘手问题的最上乘方法是:静观其变,顺水推舟。

    好吧,我说,那就顺水推舟吧。

    老兄,孩子满月时,我来设宴,咱们好好庆贺一番。

    十

    走出饭馆。我的心情的确轻松了许多。确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就是一个孩

    子要出生嘛!阳光照旧灿烂,鸟儿依然欢唱,花照开,草照绿,风儿照旧轻轻吹。广场

    上,送子娘娘的仪仗正雁翅般排开,喧天鼓乐中,许多盼子心切的女人纷纷向前拥挤,

    希望从娘娘手中抢到那个宝贵的婴儿。人们都在用最大的热情歌颂着生育,期盼着生育,

    庆贺着生育,我却因为有人怀上了自己的孩子而痛苦、烦恼、焦虑不安。这只能说明:

    不是社会出现了问题,而是我自己出现了问题。

    先生,我在娘娘庙大门右侧那根粗大柱子后边,发现了陈鼻和他的狗。这是一条周

    身生满黑色斑点的洋狗,比原先那条殉身车轮的本地土狗明显高贵。这样一条出身高贵

    的洋狗为什么会与一个流浪汉结成伴侣?这似乎是个秘密,但想一想也不足为奇。在高

    密东北乡这种新近开发之地,土洋混杂,泥沙俱下,美丑难分,是非莫辨。许多好赶时

    髦的暴发户,初暴发时恨不得将老虎买回家当宠物,破产时又恨不得卖了老婆抵债。大

    街上许多流窜的野狗,不久前还是富家豢养的身价不菲的名种。就像上世纪初叶,俄罗

    斯爆发革命,许多白俄贵妇,流落到哈尔滨,不得不为了面包,放下身价,或者为娼卖

    笑,或者嫁给卖苦力的下层百姓,使这地方生出了一些混血的后代,陈鼻的大鼻子深眼

    窝也许与这段历史有关。斑点流浪狗与陈鼻的结合与此有点类似。我胡思乱想着,在距

    他与狗十几米的侧面,观察着他们。他身边放着双拐,面前摆着一块红布,红布上显然

    写着残疾人乞求施舍的文字。不时有珠光宝气的女人,俯下身去,将一张纸币、或是几

    枚硬币,投放到他面前那个铁碗里。每当有人施舍,那条斑点狗就会仰起头来,腔调温

    柔、脉脉含情地鸣叫三声。不多不少,每次都是三声。施舍者内心感动,有的甚至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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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囊。其实我已经没有了以重金收买他、让他动员陈眉引产的想法。我向他走去,是好

    奇心被激发,想知道他面前那块红布上写着什么字——这是文人的恶习。

    那块红布上写着:

    我本天上铁拐仙,引领玉犬下尘凡。送子娘娘是我姑,派我到此来化缘。施我小钱

    换贵子,骑马游街中状元……

    我猜想,布上的词儿乃王肝所编,布上的字系李手所书,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

    帮助这个落难的同学。他将肥大的裤管捋上去,l露着那两条犹如烂茄子一样的腿。我

    油然想起了母亲讲过的故事:

    铁拐李成仙之后,家中做饭无柴烧,其妻问:烧啥?他说:烧腿。于是就将一条腿

    伸到灶下,引火点燃,灶中火焰熊熊,锅里蒸汽袅袅,饭就要熟了。此时,他的嫂子过

    来串门,一见此状,惊呼:哎呦,兄弟,当心把腿烧瘸了!于是,他的腿真的烧瘸了。

    母亲讲完这故事后,提醒我们:面对神迹,一定要保持沉默,千万不要大惊小怪。

    他上身穿着一件砖红色的羽绒服,油渍斑驳,闪闪发光,如同铠甲。正是农历四月

    时节,熏风送暖。遥远的麦田里,小麦正在灌浆。远处的池塘和近处的牛蛙养殖场里,

    蛙类正在追逐交配并发出响亮的叫声。年轻姑娘们,已经穿着轻薄的绸裙在展示身段,

    而这老兄,竟然还是这样的打扮。看着他我都感到热,但他却团缩着身体发抖。他的脸

    是古铜的颜色,头顶秃了的部分,似用砂纸打磨过一般闪闪发光。我不明白,他为什么

    要戴上一副肮脏的口罩,是为了遮住那个引人注目的鼻子?他的目光,从深陷的眼窝里

    s出,与我畏畏缩缩的目光相碰。我慌忙避开,去看他的狗。他的狗也在看我,也是那

    样冷漠而茫然的目光。那狗的左边前爪子,分明少了一截,似乎被利器斩断。至此我明

    白了这狗与人,是真正的同病相怜。至此我也明白,在他面前,没有任何话可以说,唯

    一能做的就是:放下一点钱,迅速离开。我口袋里只有一张百元面值的大票,那本是我

    为自己准备的午饭和晚饭的钱,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将钱放在他面前的铁碗里。他没有

    任何反应,狗,例行公事般地叫了三声。

    我叹息着离开他们。走出十几步后又忍不住回头。我的潜意识里想着:他如何处理

    这张大票子呢?那碗里的钱多是些一元的纸币和硬币,纸币和硬币都肮脏不堪。我这张

    粉红的大钱放在碗里是多么耀眼啊!我相信没人会像我这样慷慨地施舍给他。我不相信

    面对着一张百元新钱他会无动于衷。先生。我真是“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啊,我回

    头看到了一副令我气恼的景象:一个十几岁的黑胖男孩,从柱子后冲出来,在那盛着钱

    币的铁碗前一弯腰,伸手将那张百元大票抓在手里,然后斜刺里蹿了。他的行动快疾,

    等我反应过来,人已在十几米外,沿着庙侧的小巷,向中美合资家宝妇婴医院的方向狂

    奔。那小男孩生着两只斗j眼,好面熟,我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他。想起来了,的确见

    过他。他就是我们初回来那年,在中美合资家宝妇婴医院开业那天,把一个用纸包裹着

    的黑瘦青蛙递给姑姑、将姑姑吓昏的小孩。

    面对着这突然的变故,陈鼻竟然毫无反应。那条斑点狗对着男孩的身影低鸣了几声,

    抬头看看主人,也就息声,将脑袋放在面前的爪子上,一切归于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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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中大为不平,替陈鼻和他的狗,也为我自己。因为那是我的钱。我想对周围的

    人诉说心中的愤慨,但人各有事,刚刚发生的事情犹如电光一闪,没留下任何痕迹。我

    不能饶了他,这个败坏我们高密东北乡淳朴乡风的小子。这是哪家繁殖的不良后代,欺

    负女人,打劫残疾人,干的全是丧尽天良的事。而且从他那极为熟练的身手上可以断定,

    他从陈鼻的乞讨铁碗里抢钱绝不是第一次。我快步疾行,朝着那男孩跑去的方向。他就

    在前边,距我五十米左右。他已经不跑了。他蹦了一个高从路边的垂柳上拽下一根生满

    鹅黄嫩叶的枝条,随手挥舞着,抽打着。他根本不回头,他知道那被他抢劫的瘸人和瘸

    狗不会追他。小子,你等着,我追上来了。

    他拐进沿河边而建的农贸市场。市场顶棚用绿色的塑料遮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