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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部分

我给你说,我年轻时也常常有这种感受,我给别人说,别人骂我是唯心主义,我就不敢说了。我还给你说,我老婆的梦很灵的,我岳父去世时,她做梦她们家的一面墙倒了。当时她说她们家肯定出事了,我说她迷信,可是她心里急,第二天我们就收到了急电,我岳父死了。反正她做梦如果看见大便,最好是自己沾上了,我们家就会来钱;如果她做梦看见谁正在大便,第二天我们家就要出钱。你们老家是不是也有这种说法?”

    “是的。我一直在想,人们说,人的白天的活动是人的真实活动,晚上的梦只是人的休息活动,是虚幻的,可我总想,人的梦也许是人的另一种存在,与现实——这是我们所认为的现实——是不一样的存在,有时它与现实交融,有时它与现实分离,独自存在。我觉得,人的物体存在是一种存在,而精神存在也是一种存在,不然的话,当我们做了一晚上的梦以后,第二天为什么会感到疲惫呢?”

    他们谈得很投缘,快到五点钟时,老吴说:

    “我们俩还挺投缘的,走吧,晚上还到我家去吃饭,咱们再聊一聊。”

    张维也很高兴,到了老吴家。谢阿姨已经把饭做好了。三个人吃过后,张维要洗碗,谢阿姨说什么也不行。老吴过来说:“算了,就让张维洗吧!以后,他就给我们洗锅。”

    谢阿姨笑着走了,张维到厨房里洗着锅碗,一种家的感觉袭上心头,心想,如果这是我的家就好了。洗完了锅碗,发现老吴又摆上了酒。老吴不怎么催张维,只让他想喝就喝,不想喝就不喝。两人看着电视又接着下午的话题聊起来,聊着聊着怎么聊到佛教上了,于是两人就宗教的话题谈起来。老吴说:“人活着总得信仰什么,否则人的精神支柱就没了,干什么都没劲。”

    张维就把自己的困惑对着老吴一股脑地发泄出来,他从自己的退学到自杀,再从与各学科的教授进行的对话,直到易敏之的哲学,一直说到吴亚子的堕落——他认为吴亚子是堕落了,在灵魂上堕落了——他一个劲地说着,而老吴则一个劲地点头,时不时地评价几句。老吴一边听着,一边偷偷地乐着。老吴最后说:

    “你说的问题只有宗教才能够回答。”

    “但是我不信宗教。”

    “这是我们现代人的悲哀。物理学上有个名词叫参照物,这个东西能说明很多问题。上帝活着的时候,上帝代表了一种永恒不变的价值,它就为人的一切行动给出了判断,这是把上帝精神视为人的参照系来看的,但上帝死了后,人拿什么来做自己的参照系呢?似乎什么都是参照系,但都不是,因为一切都是短暂的,所以人的活动就失去了判断,也就是人死了。人们对过往的一切都不信仰了,世界进入一种无秩序的状态。全世界的青年都一样,都在寻找着人生的方向,都迷失了信仰。”

    两人一直谈到了深夜。张维要回去,老吴说:“算了,就在我这儿将就将就吧,你睡客厅里的这张床,我睡里面。”张维只好住在老吴家。说来也怪,张维在老吴家倒是很快入睡了。

    后来的几天张维白天在宿舍里看书、写诗,晚上则仍然被老吴叫去看电视和聊天。张维本来对老吴的学问是看不上的,只是觉得他人好,自从那晚跟老吴聊过以后,有些喜欢老吴了。老吴才是真正思考的人。

    老吴决定拯救张维(3)

    他们谈得非常投机,张维从来没有这样放松地在一个人面前袒露自己的胸怀。在易敏之面前,他始终觉得易敏之是权威,他说话总是在选择;在吴亚子面前,他几乎不谈这些。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知音。

    “你喜欢尼采吧!”老吴说。“喜欢,我觉得有时候我就是尼采。”

    后来他们又一次谈到了易敏之,张维便把易敏之和巫丽之间的事说了。

    老吴听后,说:“自古以来文人的行为有时是背逆道德的,他们的行为往往在当时遭人唾骂,但后世却不以为然。易敏之是一个很古怪的人,唉,怎么说呢,凡是名人,特别是一些大名人,都会有一些与众不同的习好,行为也比较怪诞。也许像我一样离得远一些看他们觉得很有意思,你离得太近,看他便不行了。”

    “我知道这个道理。”张维痛苦地说,“他实际上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但他又不是普通人,唉,我这是说什么呢?”

    老吴看见张维语无伦次、痛苦万状的样子,有些爱怜地说:“张维啊,我给你说,人世间的一切实际上并不是那么有条有理,而是混杂在一起,为什么会有条有理呢?是人给它定的规矩。但对易敏之来说,他的行为可能就不能用常人的习惯和道德来衡量他了。”

    张维说:“这些道理我都懂,但我一直在想,难道人不可以很好地管好他的欲望吗?在情与欲产生矛盾的时候,难道应该抬高欲而贬低情吗?”

    “我们年轻的时候也常常谈这个问题。我的数学老师是当时数学界的泰斗,叫冯七斗,他的名字真有意思。他在一次上课时也讲到这个道理,他就给我们举了个例子。他说:‘文人们都在讨论情与欲、灵与r的关系,实际上我认为它们是人不能分割的两部分,精神和物质就好比一个天平,一边是精神,一边是物质,如果你把精神看得太重,天平就会往精神这面倾斜,你的天平就不平衡了,相反,如果你把物质看得太重,那么你的天平仍然会不平衡。’他说,‘在我们数学家看来,人就这么简单。’所以不要过分地偏爱你的精神,也不要怠慢你的r体。它们对你都是必须的,就像你的两个孩子一样,要一碗水端平。”

    张维没想到老吴在谈论这个古老的话题时,竟然如此简单,他笑着点头:

    “你说的这是中庸之道。”

    “对,我觉得在这个神学不再占主导地位的时代,中庸之道是最实用的哲学。”

    张维在老吴家如此这样地晃荡了一个星期。虽然只是聊天,可是那样的聊天多么愉快啊!那是人生的盛宴,是奢侈。老吴对什么人都不存偏见,对什么事情都有他自己的看法。张维觉得奇怪,他感觉老吴什么书都看过,凡是他知道的老吴都知道,而他不知道的老吴也知道,而且他觉得老吴的数学学得也很活,老吴常常能把数学转化成生活的常理,但老吴为什么就是没写过文章,没评上教授呢?他不好意思问老吴,老吴也没说过。

    老吴来看过他,老吴反正没事。张维正在看《圣经》。老吴看了看,漫不经心地说:

    “这才是人类真正的经典,可惜很多人都把它当成迷信。”

    “我觉得《旧约》部分比《新约》部分更有启示意义,《旧约》看上去更像是神示,而《新约》则有文人的气息,有了怨气和杀气。”张维没有正面回答老吴的问题,而是道出了他的感受。

    “可惜很多人不读它,更不要说有人相信它了。尼采为什么会在这世纪那么受尊崇,因为他和尊崇他的人一样,不仅是一个十足的怀疑主义者,而且还以此骄傲,但他最终还是迷茫了。你也一样,我常常想你就是尼采。”老吴说。

    “尼采影响了整个20世纪的文学艺术和人类的生活,当代最了不起的艺术家大都受过他的影响。”张维争辩道。

    “这是势,并非道。”老吴看着张维的眼睛说。

    张维忽然感到一股冷气冲来,觉得老吴说得有理,但嘴上不服:

    “势就是道,因势利导,就是顺从大道。从现在来看,整个人类的思想和生活正在发生深刻的变化,特别是西方人的精神与尼采以前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老吴本来是要不动声色地回击张维,把张维那根疯狂的神经拉回来,没想到张维在遇到对手后更加狂野,更加像尼采了。

    他隐隐感到一种灾难将在张维身上降临。

    第六部分

    这就好似武侠小说里的人物在练习《九y真经》一样,如果内功不高的人,则会走火入魔,内功高深的人,则如虎添翼,功力大增。幸好老吴知道尼采的命脉在哪里,看了一阵后就平静了下来,仔细地分析如何与张维对话。

    骄傲的心

    有一天夜里,他在日记上悲壮而幸福地写道:

    “尼采是我的前生,仿佛另一个我。”

    尼采的疾病也成了张维深爱的特性,他认为自己的失眠就是天才的征兆,他为这失眠而骄傲。有了尼采垫底,张维不再在乎自己的病了。他再也无所谓易敏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觉得自己有一天会超过易敏之,甚至会否定易敏之;他再也无所谓吴亚子是否爱他,他觉得爱情对他已经是一个次要的追求,他的第一要务是创造伟大的哲学,影响人类,他要重新解释这个世界,把世人从物质至上的欲望主义中拯救出来。他一定要胜利,一定要在有生之年让吴亚子承认,他所做的一切是对的,而她终将是错的。

    老吴在几天后再来找张维的时候,张维也想老吴了。老吴发现,此时的张维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他非常健谈,还没等老吴坐稳,就大谈这几天的研究心得:

    “我再也不写什么狗p论文了,那是些什么论文?引经据典,那些经那些典都已经死了,可是非要引……”

    老吴听着听着,心里七上八下,他只是随口应了一两句,张维就又开始说起来,而且越说越眉飞色舞,得意忘形。老吴后来干脆成了一个听众,根本c不进一句话。一个多小时后,老吴听得头昏脑涨,再也坐不住了。老吴几乎是被张维的语言暴力吓得逃走的。老吴走的时候不知是忘了叫张维去吃饭,还是他不愿再听张维的见解了,总之,他第一次那么不高兴地走了。

    张维没有觉察到。晚上,有些空虚,准确一些说有些头脑发涨,需要发泄,便想起了老吴,可是老吴下午来过了,而且没有叫他去吃饭,不好意思去了。再到哪儿去呢?他来到了楼下,原以为来到楼下就会有办法,可到了楼下也无处可去,因为人们还在过年,楼上来的人不多。他也敲了巫丽和林霞的宿舍,里面没有人。逛了一个小时后,发现比先前更空虚。空虚也是有重量的,他觉得心很沉很沉,忽然间又变得很轻很轻。他想,人的精神会不会独立存在呢?比如在人需要它的时候它就存在,而在人不需要它的时候它就隐去?他想,可能会的,比如空虚、寂寞,还比如感情,当然它要显现的时候必须依附于人的身体。他想,如果这样的话,也就意味着空气里不仅仅只有氧气和二氧化碳,还有人类所产生和需要的一切精神,只不过我们永远也无法拿仪器来测量而已,要不古人怎么会说“天地有正气”。他又想起了梦,梦实际上就是依附于身体,但又可以独立存在的。梦是那样荒诞,有时候却那样条理分明,甚至人在白天无法解决的思想问题有可能在梦中解开。人的精神和r体相结合,人就是有生命的人,是另一个人。

    这一发现使他兴奋。忽然间想起易敏之的话来,易敏之不是让他不要读书了吗?不是要让他散步吗?这些感受虽然无法证明,但无论如何是最真切的,是需要去阐发的,而这些感受不就是在无聊、空虚的时候发现的吗?不就是在散步中获得的吗?

    他突然想找易敏之去。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时间冲淡了他们的裂痕,又缝合了他们的裂痕。在这时间的淡淡的风里,思想被梳理了,偏见被修正了。一切都过去了,生活可以重新开始了。他对自己说:再恋爱吧,等到生命中的那个人真的出现。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一直相信缘分的说法。他相信他和吴亚子是有缘无分,他也相信定有一个人是他生命最需要的。那个人和吴亚子不一样,她应该具有忍耐的性格、清洁的品格、不慕名利的内心,她应该具有大地般的胸怀,有坚强的爱,与他共命运、同呼吸,直到永远。因此,他坚决地从内心深处把巫丽划给了易敏之。

    但他没有去找易敏之。他内心的骄傲和矜持使他止步了。他不能这样低头,不能就这样算了。他转着转着,不自觉地来到了教学楼底下。那里有很多石凳子,上面落满了尘埃。他吹了一下,坐在那里。

    突然,他发现远远的地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由于在夜里,也由于他们中间隔着稀疏的草丛,他看得不太清楚,但是从傲慢的身影中,从那昂扬着的头颅,从那从容的步履中,他确定是易敏之。他多想起身打个招呼,但他更愿意易敏之先打招呼。他直直地坐着,用余辉注视着易敏之。不知易敏之是看见了他,还是没有看见他,总之,他没有任何回应,而是从那前面的路上寂静地走了。

    仿佛一个雷霆在地上缓缓滚过,又像是一次地震。

    他有些失望,他觉得应该走过去,装作无法躲避的样子,双方同时打个招呼,那样他们就打成平手了。转念又一想,也罢,顺其自然吧。

    第二天晚上,他同样去敲了他所认识的所有人的门,又空空荡荡地坐在那个石凳上。

    他在等待易敏之。

    易敏之却没有来。

    他来到了老吴家。一到老吴家,心里就放松了。

    老吴的信仰(1)

    老吴昨天受到张维的语言暴力后,回家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就是张维刚刚被释放出来吗?只有把他从笼子里放出来,才能真正地通晓他的脾性,然后才能把他驯化,所以老吴今天一天也在重读尼采的作品,没想到这尼采的哲学就像是一剂补药,或是一剂泄药,不但把人性深处那暗藏着的一切都激发了出来,而且突然间让人对世界充满了敌意,不发泄一气绝不能平静下来。这就好似武侠小说里的人物在练习《九y真经》一样,如果内功不高的人,则会走火入魔,内功高深的人,则如虎添翼,功力大增。幸好老吴知道尼采的命脉在哪里,看了一阵后就平静了下来,仔细地分析如何与张维对话。想了一个下午,他也没想出最好的办法,就想单刀直入,直冲要害,但他一见张维又一时不好直接说什么学问的事。三人一边随便地聊着,一边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放一部奥斯卡电影《人鬼情未了》,张维以前也看过,老吴却是第一次看。张维看到男主人公的鬼魂附在那个女巫师的身上,与他的女友相抚的时候,就随便说了句:

    “我小的时候,也看见过这种鬼魂附体的事。一个女人在跌倒或者稍稍受到些刺激后,就会突然变了,不但脸色变了,就是声音也变了,说的话与平时根本不搭边。我记得当时一家人常常有病,吃什么药也不管用,那家的女人自然也是病着的。有一天,她和丈夫吵架,被丈夫一耳光打倒,她就不行了。她婆婆叫人把她抬到炕上,就和她聊了起来。当时我可能八岁。我们几个孩子吓得在门口听着,不敢进去。那个女人的声音一下子粗了,像个老婆子在说话,说她是那个女人的亲娘。”

    “说了些啥?”谢阿姨问。

    “她说,她在去世的时候,是冬天,结果因为家里穷,连件棉衣都没有,她在y间冷得很,而且她在y间没有花的钱,现在看女儿已经成家了,就希望女儿给她做一件棉衣,给她一些钱。她曾多次托梦,但女儿都没有当真,以为只是个梦,所以就常常会鬼魂附体,而且多病,这次如果答应她,她就再也不来了。那女人的婆婆连连答应。”

    “后来怎么样了呢?”谢阿姨问。

    “你等着张维慢慢给你说嘛。”老吴说。

    “后来,我们就被赶出来了,听说那女人慢慢地睡着了。等她醒来时,她又好了,别人问她刚才的事,她说不知道。她婆婆连夜就赶着做了棉衣,还买了白纸,印了纸钱,第二天去烧了。那女人的病果真慢慢好了,后来他们又从老房子里搬出来,孩子们的病也慢慢好了。”

    “不过,中国人的鬼神说总是带有很强的世俗色彩,仿佛鬼世界和人世一样,但基督教就不一样了,人死了只有天堂和地狱。中国人讲因果报应,基督教则讲末世审判。中国人的宗教观念是多神论,且非常功利,基督教不一样,它是一神论,且注重人的精神。”老吴说。

    “但我觉得世俗一些没什么,我们不是常常说西方的神话比较世俗吗?也就是说他们的神是有很强烈的欲望的,为什么到我们中国人时,世俗就成了不好的呢?另外,对于功利性而言,我认为任何宗教都是功利性的,因为它本身就建立在功利的基础上。它是要给人们承诺,人有后世,行善者进天堂,做恶者入地狱,都是因果报应。”张维说。

    两人一开一合地争论着,一阵子脸红脖子粗的,一阵子两人又哈哈大笑。谢阿姨对他们说的不感兴趣,睡去了。夜深了,两人还在长谈。他们谈到了文学。谈着谈着老吴就神秘地说:

    “张维,你知道西方文学最了不起的精神是什么?”

    “对基督教的反叛精神。”张维回答。

    “对,也不对。对是因为那些伟大的作品基本上都是这样的内容,但是不对的是,它的结局却大都是对基督精神的确认。歌德、雨果、罗曼·罗兰、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等等,他们的作品实际上都是一个主题。”老吴说。

    “中国也一样啊,《红楼梦》不就是吗?”张维说。

    “所以,宗教是文学的基点之一。”老吴说。

    张维觉得这没什么高明的,这是人人皆知的,不就是终极关怀问题嘛。他笑了起来。但老吴突然说:“张维,我给你说一个秘密。”老吴把身子压过来,突然他又直起来说,“当然也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我是有宗教信仰的。”

    张维的确吓了一跳。在北方大学的教授中,有宗教信仰的人可真不多,除了那些生下来就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