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仰望,那一天有个大官连盈水站在我家的木

    门前边。

    我笑,我说,水啊,进屋里坐吧。肚子又变那么沉了,再加上手里的小天,

    我的脚跟子往烂泥里顿了两下才站起来的。我摇晃,阿水扶了我的肩膀。

    矿里都知道罕老板一个月前就在为这件事操心了。在团结政府成立八年之后,

    北部高原上终于迎来了一次真正的和平。蔓昂政府希望广泛传播他们的历史性功

    绩。我在矿工中间听到的消息说,要有一些外国人到锡山来拍电影,而实际发生

    的,应该是政府从哪个国家邀请了摄影师,要制作一部关于北部高原的宣传影片。

    锡山还在这个计划里排上了重点,因为这里既是民族,又是和解,事关邻国的双

    边关系,而且还有工业。当然,那时没人告诉我文化部长会亲自陪同他们来北部

    开展工作。

    罕就是为这个给他的工人集体发了全套蓝工装,怕不够人多势众,他把他的

    兵也全换下衣服,都算进里边去了。大家早晚练习排队走步子。五座木头工房算

    成整洁有序的新兴矿区,对面就是搭满了歪斜的草顶木架房子,杂乱肮脏的锡山

    小镇。民主的国家也会有贫民窟,只要那是他们自己选择住的地方就好,艺术家

    也会认真选择合适的镜头。他们要收很多制作费用的,才不会让奇怪的东西毁了

    自己的创作呢。

    四天前的半夜里,好几个穿着工作制服的男人敲开我们家的门。他们又是说,

    矿里要找我去弄清楚个什么事。可是我跟着他们走到镇口,他们不是进矿区,而

    是把我领到井底下去了。进井以后还走了很久。这些兵我都是认识的,到了下边

    他们才告诉我说,这是个特别秘密的行动计划,计划中心就是把我关起来,等到

    摄影队走后才能放我回家。

    那我孩子呢,他吃奶的!我急的要哭。他们安慰我说,知道的啦,我们明天

    去找谁谁媳妇,就是那个,跟姐一样也是个儿子,一年多都还没断奶的,老板吩

    咐让她后边几天去姐姐家里救一救急。都算工作啦……大局……我们就是跑腿的

    ……姐姐包涵点……

    我还有个傻老公……可是这事我就没说出口,可怜的曼拉得委屈几天了。

    执行计划的时间是精心选择,借夜暗行动,秘密计划还得备齐特别秘密的装

    备。罕叫人提前许多天往井下偷偷运进去周末装我用的铁笼子,他们把那东西推

    到一条报废矿洞的最顶头上。巷道里多年积水,已经变成一条流动的暗河了。()